◎海清涓
第一次读《红楼梦》, 我是一个少年。
白天, 我在杨柳桥读书。 晚上, 我在双朝门刘家大院, 躲进被窝里, 打开手电筒读《红楼梦》。
也许因为读得匆忙, 我没有读懂金陵十二钗的美好。
第二次读《红楼梦》, 我是一个半少年。
白天, 我在文曲路的黄葛树下守别人的粮店。 晚上, 我在光明大厦三楼, 打开25 瓦的白炽灯读。
为什么, 读得不慌不忙, 我还是没有读懂贾、 史、 王、 薛四大家族的富有?
第三次读《红楼梦》, 我是两个少年。
白天, 在胜利路176 号守维修店; 晚上, 就在夏家河畔的步梯房, 打开湖绿色的台灯, 在微信上读。
为什么, 读得很慢很慢, 我还是没有读懂林妹妹的忧伤, 没有读懂贾宝玉的归隐?
这一生, 不知要读多少遍, 才能读懂书中要义, 也许, 这一辈子, 我都读不懂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
第一次读《西游记》, 我双手捧着连环画。
图文并茂的连环画, 虽然是借的,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读了几本, 但是, 年幼的我, 已经知道了, 孙悟空、 金箍棒、 筋斗云、七十二变。
第二次读《西游记》, 我双眼盯着电视荧屏。
12 寸的黑白电视机, 摆在堂屋里。 尽管电视机屏幕有雪花点, 还时不时胡乱跳动, 院子里依然坐满了人。
全村的男女老少, 还是从跳动的画面中, 断断续续知道了,大唐高僧唐三藏带着三个徒弟孙悟空、 猪八戒、 沙和尚, 去西天取经的经过。
第三次读《西游记》, 我双脚踩着复合地板。
宽敞明亮的图书馆, 安静于小区附近。 可以利用周末假日,穿越千年时空, 穿过千山万水, 走近神仙鬼怪, 走近佛道儒, 走近九九八十一难。
我必须承认, 我没有唐僧的大慈悲, 却有唐僧的小怯懦。 孙悟空的七十二变, 如果我能学会其中的一变或者半变, 我, 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第一次读《三国演义》, 是在父亲的膝盖上。
父亲眉飞色舞, 摆桃园结义, 摆三顾茅庐。
于是, 我懂了刘备、 关羽和张飞三人, 为何在桃园内结为异姓兄弟。 于是, 我懂了诸葛亮如何为蜀汉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第二次读《三国演义》, 是在废品收购站。
我用一台旧的电风扇, 换了一套半旧的《三国演义》。
激动地翻开, 激动地阅读。 官渡之战、 赤壁之战、 汉中之战、荆州之战、 夷陵之战……让我懂了, 什么叫千军万马, 什么叫狼烟四起, 什么叫用兵如神。
第三次读《三国演义》, 在白帝山, 在白帝城, 在白帝庙。
拜谒诸葛亮的塑像, 凝视后面石碑上的《出师表》。 永安宫中, 刘备把儿子刘禅托孤于诸葛亮的往事, 历历在目……
伫立瞿塘峡口, 眺望江山红叶西入云, 鸟瞰滚滚长江东逝水。忆东汉末年至西晋初年, 魏国、 蜀汉、 东吴, 和吕布、 关羽、 赵云、张飞、 马超、 颜良、 典韦……这些永远不会被浪花淘尽的英雄。
第一次读《水浒传》, 是在生产队的保管室。
高瘦的眼镜会计和矮胖的妇女队长吵架。 妇女队长骂眼镜会计的话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眼镜会计骂妇女队长那句话: “简直是孙二娘开黑店。”
一阵哄笑中, 我还记住了十字坡这个地名。
第二次读《水浒传》, 是在中学语文课本上。
读行者武松景阳冈打虎, 读禁军教头林冲风雪山神庙, 读花和尚鲁智深拳打镇关西。 读得我们班六十五个同学, 全都记住了《水浒传》 的作者, 姓施名耐庵。
第三次读《水浒传》, 是在玉龙山下的龙水湖畔。
读及时雨宋江、 玉麒麟卢俊义、 智多星吴用、 入云龙公孙胜、大刀关胜……我发现, 每一个英雄好汉都有一个响亮的绰号。 我发现, 一百零八名好汉果然全都是被逼上梁山的。
乘坐画舫徜徉在碧波翠绿间, 一缕缕清风吹拂, 一阵阵鸟声清脆。 我突发奇想: 龙水湖上的一百零八个岛子, 是否可以代表梁山泊的一百零八位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