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城
清晨, 一大群麻雀从天空飞过
满池荷花枯萎, 冷雾比风中行走的柳絮更多
虫声悄悄, 远处高山与流云同呈一色
你带着一双翅膀前来, 一片羽毛就是一整个南国
我被你脊背的光芒刺伤, 却又沉迷于其中的欢乐
我喜爱你肤白如雪, 黑发如河
亲爱, 我此前一直流浪, 一直居无定所
无数的日子被虚度, 慈悲从浩荡天地间穿过
你抓住一片三月的柳叶, 我躲在阴影里
畏惧阳光灼灼。 我无法将爱说出
甚至无法活得光明磊落, 虽然我也曾是少年
但你只需一眼, 就可将我积压半生的谨慎击破
我是枯塘里的一只蝌蚪, 你是五百年长成的仙鹤
我们在某一瞬相遇, 身影在某一刻融合
但你依旧是你, 从春到秋, 爱填满了你的轮廓
谁伸手摁住了云朵, 谁让一棵大树老去
谁的泪水流进了涪江, 谁让国境线蔓延万里
在红色的傍晚, 一切灵性的事物只能用温柔比喻
夕阳落在尘世, 那迷人的光线足以代替许多话语
一只蟋蟀压弯一株草, 一座青山淌出一阵绿
你像一朵鸢尾花一样开着, 缓慢的夜晚无比熟悉
我始终比你低矮, 向往晚霞燃烧的天际
我在人世有九十九个名字, 但却只留有一种期许
松枝里夹的云儿掉落, 你的美, 让我后退更大距离
我喜欢你娇憨模样, 和眉梢的淡淡春意
你的指尖长满十个落日, 途经的水域都被吸了进去
我保持一种姿势与你相见, 不在乎人生近晚
岁月无几。 太多的人有太多的影子
此刻幸福的痛哭, 远比惋惜爱恨要来得容易
那是一个雾气笼罩的早晨, 风信子低悬风中
一群人漫步江岸, 为理想生活高谈阔论
一只野雀如何进入密林深处, 像一场雨水
如何将别离撒泼成相识的温顺。 他频频回头
带着三月的欣喜, 千万风景在她眉眼诞生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 春天只会在隔岸来临
除了涪江浅浅波动, 再无人会相遇这不停战栗的年轻
等百花消逝, 回忆和故乡一样干净。 继续走下去
树枝上停留着许多薄冰, 我想说给你的
风抚水为云, 我为这柔情而流泪
也在这一片辽阔国土上将众神唤醒, 你看啊
我手掌中盛开的是你多年遮蔽的部分
河流破碎的定义里, 天空的光芒终不能归于个人
你只要站在那里, 我甘愿耗尽半生
只有一朵花记得我姓名。 从干涸的池塘
到诸佛被雾气笼罩的早晨, 朝黄昏行走的人类
一辈子爱恨交付风中, 二十岁, 已然将时代象征
另外,说者为了讲解清楚来龙去脉,往往不得不把重要的信息,如重要的事实、迂回的说理、得出的结论,放在后面。
我把云朵绣在眼中, 不考虑衰老
也不再为告别动情, 人间多的是阳光沉醉
柳树上流淌着昨日之青。 相遇的时刻
万物从沉睡中醒来, 仿佛是一次尽快到达的假象
最终只剩下一滴雨落下的声音
我想春风是珍贵的, 比漫山野火更加动人
没有月光的日子, 才可探寻身体隐秘的路径
桃花在眼, 一颗星子永远年轻
也许我不再热衷于江水, 无数个夜晚
每一株摇曳的水草都是我的亲人, 包括你
慈悲在你的衣角成就永恒, 来或不来
亲爱的, 我们都将进入同一场梦境
你站在古老城墙上对我招手, 墙上
太阳的苔藓开放足够, 风吹起你白色衣衫
头顶黄葛树轻轻晃动着哀愁。 鸟儿清脆的叫声传来
世间万物慢慢生长, 一滴露珠裹挟着人间所有
我为植物氤氲的香气着迷, 野花摇曳出一朝社稷
你眼中的山河无限辽阔, 空中只留有暖和的气息
我无法叫出你的名字, 你早已同蓝天一体
我只能在你身后跟随
等待, 某一刻伸手将春天企及
亲爱的妹妹, 二十岁的神灵赋予我金黄色呼吸
我在遇见你时沉默, 将自己完整地交付了出去
生命如此丰盈, 飘落的树叶如此青绿
你俯身亲吻一株小草
九天之上的云朵此刻白得出奇
风柔雨柔, 我想这无边土地抵不过你一声低语
天远地远, 年轻时见过蝴蝶飞舞的人类永远沉寂
不管阳光如何涌动, 年华如何消隐情意
你只要稳稳地活着, 就是我后半辈子的最大欢愉
落在身后的行道树, 绿色枝丫不再怀抱爱情
冬日颤抖的女子, 如一阵柳絮, 偏爱江水温暖
和那些疼痛凋零的事情, 我想月光来时她是诚恳的
起码离别时刻不曾辜负倒影。 总有一日
我们抬眼就可看尽此生, 妹妹, 一只蝴蝶振翅
泪水早已包含整个黎明, 我们赌上一切
一些花, 依旧开在不被人记住的时辰
而话语消逝, 合阳小城沉默百年, 蜉蝣薄于众生
寺庙在对岸, 春天的潮湿在眼中无法辨认
有无数个夜晚, 我清晰听见晚钟受戒的回声
它们在人世自由地疼着, 不在乎云朵是否和星子对应
风吹过江面, 水波缓缓, 我们对着渐渐老去的田野
化作无限灰烬。 如这之前等候四十年
年轻的女子发出清脆鸟鸣
你爱我的时候, 大雨刚好下到黄昏
你一定听见了我对燕雀诉说的心意
白云漫天, 风吹动草尖孕育大半个夜晚的别离
一些露水浸湿手指, 一些石头冷得蜷曲
你站在高高的树下停歇, 等待
古镇大佛救出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
远山不可见, 海棠花最终也没有嫁作人妻
你一次次扬起裙摆, 我一遍遍将你牢记
尽管我不确定你是否与我一样坚决
但我知道, 此刻除了爱你, 一切都是多余
我骑着白马跑进你的眼睛, 你化作百灵与天平齐
我们拥有一个全新的暮年, 别离被重新定义
阵阵花香扑过来
仿佛此后, 我不是我, 你也不再是你
在街上行走容易回忆一生, 橘黄色灯光
佛陀渐渐成形。 我低头看向手掌
掌纹中山河脉络轻颤, 所有遥远的都曾是故人
一个少年喂养草原
一些马匹永远在江底驰骋, 那些沉睡的
破损的, 都是香烛里不肯燃烧的灰烬
最终我们止步在庙前, 抬头认领空中经文
江水渺渺, 月色重复年少时的安静。 水鸟的白
在夜里是否被看见, 无关紧要, 身旁擦肩而过的女子
会成为暮年时柔光遍地的事情。 你听这叫声
如阳光, 一寸接着一寸, 我们闭上双眼
回到第一次看见嘉陵江的旅程, 蜿蜒小路
在身旁展开, 无数朵野花陪伴着此行
我们带走山中清丽的一切, 山路只留下脚印
后来经历的大山大河, 再不会往下生根
从桥上醒来, 你我再次拥有清霜盛大的早晨
从山顶往下望, 一条大江在尘世与我相认
那些身体里有石子的人类, 隐约发出水的浩大呼声
此刻碧波正好, 天空满云。 她同蝴蝶一起摆荡
白色裙摆安放我多舛灵魂, 年轻的时候
我们渴望江水倾斜, 并穷尽黄昏无限身影
只为能盘桓一刻, 哪怕忘记自己的名字, 屡屡落水
在另一个人间成为青城山小小倒影
“妹妹, 我们终会忘记一切温暖的事物”
在某个漫长的午后, 时光之鸟悄然裹遍全身
一座大山我当年未曾走出, 那些柔柔往事
所有的遗憾在昨夜惊醒, 后来你就老去了
多么短促啊! 盛开在百合花中的神灵枯萎
你不用猜测我多年的寂静, 我从未忘记你
你素雅如昨日, 风轻轻地喊着你姓名
突然辗转回山中, 波澜宛若白鹭, 青天更青
四月的时候想去看海, 想与前半生所有悲切满怀
花枝浮在水面上, 笃信的少年骑鲸而来
汇万江之水, 雾色朦胧多少年代, 扑棱棱地
我将石碑牌坊外露的伤疤推开。 这是命
是故事生长我的体内, 离别数次, 追忆数次
那些漫长的日子, 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塑造希望的太阳, 它曾赐予我船只, 在金黄的
隐匿的海水中, 夹竹桃开在那里, 故乡在那里
我不再关心浪花的前程, 那样均匀地抚触
让我提前明白一个女人, 一个舍弃风的女人
不会再愿从我的名字上下来。 未知的
或是无法预知的, 一场浪潮就能掩盖
而我轻轻一碰, 槐花就呼啦啦地开
猛烈的令人畏惧的白, 疼得我内部破裂
然后一相视,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尝试将手伸进水里, 去感受
青绿水草的柔柔情意, 我们抓起一把石子
并赋予它们草原辽阔的气息。 云从四周涌过来
此刻, 马蹄有影, 百花开出一万种美丽
你将山峰投入河中, 我的灵魂被你占据更大面积
我不想对你沉默, 不想日后
只在回忆时被你提起。 我们还可以经历许多欢乐
拥抱之前, 久久为这漫天暮色着迷
我无法去惊动一只水鸟, 也不能融进这浩浩水域
你站在慈悲的岸上回答着我, 直到
倒天河的清澈覆盖我薄薄躯体
我知晓你是神的孩子, 在遥远的南方小城
我早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原谅我吧, 这人间没什么能让你消逝
这爱, 让你如月的身姿更加具体
滨江路会成为年轻时相爱的隐喻
像岸边那些破碎石像, 一晃几十年过去, 仍记得
当年我们守着星星漫步, 不敢放声言语
花椒树静悄悄的, 多少月夜, 我都认为它开放得
不合时宜, 它的花香无法被揣摩, 如同我看向你时
眼中上涌的无限情意。 那些秘密你不知晓
也不明白, 空中迷离的气息来自哪里
你说这些树的花絮消逝飞快, 有着漫长寂寥
却也能抵达柔美草地, 只有穿行过它们的时候
自然才第一次停住自己。 树叶落在肩头
我们谨慎对视, 某一瞬回归一体
都会遇见的, 亦如阳光在凌晨六点灌满身体
江雾飘飘, 隔岸花朵盛放一如往昔
我们一定要再认识一遍, 梦中星辰似你非你
流淌的渠江, 鱼儿对人类充满警惕
我为你虚度多少年华, 尽管此后你从未将我想起
但就像那棵花椒树一样, 此生长在岸边
不也曾为一些遥远情思, 而在伤怀中掏空自己
拥不拥有重要吗? 亲爱
热烈到无所保留的时候, 我们早已跌进水里
而你, 依然在等倒天河的水花飞溅
对着桥身沉默, 用华丽衣袍勾勒新的草原
每一缕思绪中都有洁白云朵, 每一次微笑
都象征无边蓝天。 人, 爱一次就新一次
那羞怯话语, 让我总想向你展示我深深情感
一棵树的单薄不重要
这么白的花, 不也可以盛开在大河上面
尽管我什么也没有, 尽管你的脸颊
被霞云绣满。 但一切好像就该是这个样子
遇见一个人, 然后对每一处光景都心生惊诧
你的指尖连着山脉, 我的血液, 衍生无限高山
你不用急于告诉我什么
七月潮湿的薄雾里, 我看见你降临最高庄严
我在等水面泛起波纹, 等云雀发出清澈叫声
花椒树微微晃动, 它的体内
藏着昨日失踪的一半光明。 我将野火握了又握
我将妻子一遍遍唤成你名, 此刻你是巨大的悲伤
花, 越烈越冷。 一块石子被高高抛起
一个女子走向新的密林, 我不再执著于说爱
人生如梦, 我们破裂的心意早是上天注定
谁第一次拥抱你, 谁第一次将你视为神圣
你的花蕾如此娇弱, 我又怎忍心让你历经悲悯
但我多么平庸啊!
每一次对视, 都让我的灵魂愈加深沉
我明白你掌心的温热, 明白你对爱的忠诚
所以, 我闭口不谈悲痛
只想让太阳在每一个属于你的日子来临
我定是无法触碰你的
你天真的澄澈, 让宇宙万物拥有更多灵性
树冠中精灵若隐若现。 乳白色的小翅膀
与十八岁女子拥有同种起源
它们干净的叫鸣, 仿佛从未承受生命的悲欢
偶尔从绿境中现出身子
淡淡金芒, 就足以让所有人泪流满面
谁不愿意坐在树下, 去见证
天一点点被白云堆满。 阳光温暖的上午
我们, 始终高不过一株牡丹
但我们早成为植物的附属, 早被赠予
灵性的观感。 所以, 我们也能在爱人的眉眼开花
也能在秋天的田野上, 将自己尽情拓展
我们不知道白鹭为什么要落下, 如同
我们在空旷的原野上等不到一个回答
有人老去只因为一个约定
有人只后退了半步, 此生就再未寻到那朵小花
经过蝴蝶的时候, 我们坚信它的颜色代表天意
山峦一样的浩大, 翠竹林一样的纤细
翅膀里藏着幽径, 细看就会将神的金身降低
于是, 我们停下脚步, 掏出腹腔中羞怯的甜蜜
你柔软地凝视这娇嫩精灵
我小心翼翼地讲着人间话语
你以为我是怕惊飞了它们, 其实我只怕惊飞了你
你比这浓稠春天更加动人, 我为你的笑声沉醉
也为你的面容痴迷。 你体内开出三百朵小花
魂灵展开成玫瑰的形体, 但不管最后你去向何方
阳光下, 那些年轻的时辰永远白如往昔
我们躺在草地上, 与相爱的蝴蝶一同睡去
世界摇摇晃晃, 男人和女人都薄如蝉翼
我是你身旁的一棵合欢, 叶脉的深处清澈密集
你慢慢地爱着我, 我久久地看着你
一不留神就走完了半生
对视中, 我们消逝在古镇永恒的春色里
在无数个夏天的风里, 我看见你静静地站在江边
没有对白色水鸟说一句话, 也不曾借水波与青山缠绵
那时一朵花从天空坠落, 河水比我遇见你时更蓝
一些人在岸边不停走动, 年老的身体
折射出又一个人间。 河水中央摆动的鱼类
我不想让你再将涪江游走一遍
眼泪是从南方来的, 疼痛是万物盛开的最大谎言
多想我们能重临二十岁, 去怀抱那个谨慎又浩荡
静穆枝头的夏天。 那年燕雀不曾在凝视中下落
云朵依旧发出旖旎的叫喊, 我痴迷于你洁净的双眸
并为你抵达所有似水的, 不被允许的对岸
亲爱, 你知道吗
风信子是一个世界, 马群的声音会响彻整个傍晚
我不知该如何提起你, 如同我们最后的哑口无言
你是我前半生唯一的沉默
可那朵花, 最后落在野草上面
你称呼柳树为先生, 并决定为它生儿育女
星辰点缀秀眉
你说出嫁的女子应该把霞云都叠起
将它们织在衣裙上, 让天空布满清白空隙
如此才好迎送宾客, 春风中方能座无虚席
颤颤的欢喜悬挂枝头, 无垠旷野奔涌潮汐
你醉倒于一声鸟鸣, 芬芳落满整片大地
我轻轻挽起你的头发, 那些花的气息浓郁
在这晴朗的日子, 一瞬间, 我们就老得彻彻底底
有尘世才有黄昏, 有你盛开的地方才是神明之地
我们此刻无限辽阔, 几千年来的热泪聚成一条大河
爱一次又一次冲刷, 我们极尽灿烂
年少时翻越的所有山梁摇曳, 天空结出红红的果
用力地爱, 用力地活
你成为我唯一的妻子, 我的金色太阳永不下落
黄色小野菊像极你光洁脚踝
恬静地散发着香气。 风中有无数小小旋涡
故乡与遥远的亲人都在其中隐匿
我低垂的脸颊潮湿, 像某一个初夏清晨醒来的你
慵懒地伸伸手, 就带给世界一次日出的间隙
一个女子穿着碎花裙, 秧苗与蛙鸣都住进她的身体
白云飘荡, 此刻尘世美得无法比喻
松针有小溪那么长, 丛中的鸡冠花比童年还艳丽
我面对眼前古画一般的院子, 第一瞬就想到了你
也只有你比得过它, 群鸟皆因你的到来而献出自己
牵牛花牢牢地趴在竹篱上
等待天空澄明时, 你赋予它新生的气息
你只是你自己的, 世上无人能光明正大地爱你
那爱让人无比渺小, 小得无法将生命经历
在这个晴朗的上午, 我多了土地一样的细腻
我在院子中对着天空挥手, 继而衍生出理想主义
有你的存在, 人间才是人间
我也才敢说我这一辈子, 真正爱过神的子女
一座大山退无可退, 一只蝴蝶袒露绿色悲悯
几十年堆积的小草, 为白衣女子重新划分边境
树阴落在肩头, 你成了浩荡春光里
无法割舍的部分。 风从我的体内将河流带走
密林深处藏有故乡如昔的寂静, 多难得啊
我目之所及的山体, 常常引得鸟雀靠近
太阳照着石头
半空的寺庙, 消散人类行走的灰烬
你定是不能见我的, 我无形的花朵升腾眼中
腹腔的声音从不完整。 辽阔青天
我偏爱空无一人的山顶, 那些未曾抵达的远方
只出现在有你存在的时辰, 我沉醉其中
并与林间爬行小蛇的关系更紧
一小缕阳光从南方而来, 世上衍生你苍翠身影
雨水在三月灌满青城山, 旷古的风为爱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