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艺术表现及创新发展

朱 蕾

作为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桃花坞木版年画，可谓是一部历史悠久的美术宝典，其题材丰富、色彩清秀、画面儒雅，如同江南水乡婀娜多姿的美娇娘，凝聚着江南地域的民间灵气。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与天津杨柳青、潍坊杨家埠和绵竹年画相比，有着精细秀雅的艺术特点，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艺术影响力。但是数字技术的发展以及人们生活水平和审美水平的不断提升，以手工艺术为主的传统木版年画与人们的生活、现代艺术潮流渐行渐远。因此，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传承、创新和发展，必须要与大众生活和大众审美紧密相连，充分发挥其丰富文化内涵、高超艺术价值的优势，才能持之以恒地保持其鲜活生命力。

一、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艺术表现

（一）桃花坞木版年画的构图特征

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视觉图式和构图并非手工艺者随意创造，而是基于丰富的生活生产经验以及外在的社会环境、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而创造的。内容饱满、主次分明、对立统一、虚实相间的构图形式，不仅让整幅年画显得更为匀称、立体、完整，而且让桃花坞年画具有更高的审美艺术价值。比如《一团和气》对称式构图方式，其生动传神的人物形象、细劲流畅的衣服纹样以及憨态可掬的圆形造型，不仅呈现出喜气洋洋的欢乐氛围，而且充分反映了普通大众的审美心理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1]126-127《百子图》则采取中国传统绘画的散点透视方式以及上下分层式的构图方式，不仅详细完整地展现了场景和故事情节，而且以饱满的构图方式将尽情玩耍、熙熙攘攘、千姿百态的孩童囊括其中，呈现出了一种欢快、热烈的氛围。

（二）桃花坞木版年画的造型方式

与其他民间美术形式一样，桃花坞木版年画的造型设计，主要是从江南民间生活中人们所熟知的民俗文化、生活场景、行为习惯、节日庆典、建筑场景中提取一些造型元素，采用夸张、变形、组合、装饰等艺术手法加以处理，形成了具有鲜明江南特色的年画造型样式。比如桃花坞经典年画作品《门神》中秦叔宝、尉迟恭的人物造型，就是在历史人物造型基础上，对人物的身材、脖子、肩宽等进行夸张处理，将门神的威武形象和精神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2]66-67年画《老鼠娶亲》中，将不登大雅之堂的老鼠形象进行夸张和拟人化处理，并赋予其人类的文化和思想情感，幽默风趣地再现人类娶亲的民俗生活场景。

（三）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规律

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运用受到中国传统色彩观的巨大影响，既有传统绘画艺术色彩观念的共性，又具有民间艺术和苏州地域特色的独特性。

首先，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选择。苏州桃花坞套色印刷的工艺代替了传统人工填色的方式，让年画具有了更加丰富多彩的色彩选择，并且色彩艳丽、对比鲜明，具有浓厚的版画风格和装饰趣味。在色相方面，桃花坞木版年画的主色以红色和桃红色为主，以紫色、黄色、绿色为辅，比如《麒麟送子》就是以大红色为主，奠定了整个画面的色彩基调，再辅以黄色、蓝色，营造出了色彩丰富、协调的感觉。在纯度方面，桃花坞年画尽管在不同时期的色彩纯度处理方法有所不同，但是与潍坊杨家埠、绵竹年画相比，所用色彩纯度相对较低，更为素雅质朴，使画面呈现出了江南水乡的粉嫩。[3]157-160

其次，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搭配。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组合搭配规律，都来自民间艺人长期的生产实践，常用的色彩搭配方式主要有红黄配、红绿配、紫绿配。比如红黄配是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最为常见的色彩搭配方式，基于中国传统“五行色”中火红色与土黄色的结合，以表达节日欢乐喜庆的氛围。

二、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发展策略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是吴地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的政策指引、行业协会的引领以及民间艺术、高职院校、文创企业的共同参与，为年画的传承、创新和发展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外在便利条件。但是究其根本，年画的题材内容、图案纹饰、造型、色彩以及其蕴含的文化意蕴才是其改革创新的内在要点，也是桃花坞木版年画得以可持续创新发展的重要保障。从艺术表现方面出发，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发展策略主要表现如下：

（一）题材创新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题材内容与百姓生活、思想情感、国家发展紧密相关，但是在保护和传承的过程中，并不是一味地继承“福寿双全”“麒麟送子”“五子登科”“招财进宝”等传统题材，而是要紧跟时代的发展，根据新时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们新的思想状况、价值观念等不断创新题材内容。比如风景名胜类题材的年画，可以根据新苏州的文旅产业、新城风貌、百姓生活、文娱活动等进行题材创新，描绘新时期苏州城市繁荣景象，表达人们对苏州未来发展以及美好生活的期望和祝愿。由此，形成了与传统《狮子林图》《西湖胜景图》《姑苏万年桥图》《山塘普济桥》等题材内容不同的《水乡四季图》《现代城市交通》等具有现代景色特点的年画。在表现百姓生活类的题材内容方面，也形成了与《钟馗捉鬼》《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莲生贵子》等传统题材相呼应的《庆丰收》《渔家乐》《水乡军民抗洪图》《常回家看看》等具有现代生活气息的新题材内容年画。

（二）图样纹饰创新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图样纹饰在继承传统经典纹样的基础上，需要根据现代人的审美需求进行创新，一方面是对于传统图样纹饰的分解、组合、提炼、加工，建构同样具有形式美感的新图样，以符合新时代民众的审美需求；另一方面是从传统文化、国外艺术、现代城市和生活中借鉴、提炼，形成具有新的视觉美感和文化内涵的新图案，进而实现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4]125-129比如由艺术家洪锡徐设计、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社的刻版传承人张飞帆、印制传承人申婷合作完成的新年画作品《十二生肖图》（图1），将传统纹样与现代图案相结合，五彩苏式花窗衬托下的艳丽桃花，再加上红绿搭配的色彩配比，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并充分展现了苏州独特的地域特色。

图1 《虎年生肖》图样纹饰

（三）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构图创新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构图历来追求饱满、均衡、对称之美，传统的《一团和气》《九狮图》《百子图》《姑苏万年桥》等都是其构图手法的典型。新时期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构图方式的创新，可以从传统年画构图法则产生和变迁的历史痕迹中寻找灵感，一方面是从国画、油画、连环画、戏曲等其他艺术形式中汲取营养，形成主体突出、疏密有致、层次分明、和谐均衡的视觉效果；另一方面是将百姓实际生活情境、真实历史事件场景搬到年画之中，形成真实、生动的构图方式，以迎合民众的审美观。比如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年画班毕业生孙江浩的新年画《狸戏图》（图2），从传统国画和实际生活场景中寻找灵感，纯色背景和不同姿态的猫咪形成鲜明对比，更能凸显主题，使画面具有丰富的故事情节，展现了温馨的生活情境。

图2 《狸戏图》构图方式

（四）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造型创新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具有夸张、惊喜、雅致的造型特点，这与江南地区历来繁荣的经济、富庶的生活、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和高超的艺术成就紧密相关。因此，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在保护传统江南文化的同时，让传统艺术走进更多现代人的家庭，发挥其体现新苏式文化生活的价值。[5]125-133新时代苏州桃花坞年画的造型也应该从苏州繁荣的文旅产业、发达的工业体系、传统与现代并存的城市发展布局、五彩缤纷的市民生活出发，一方面可以在传统造型元素的基础上进行夸张、变形、组合等艺术处理，形成符合现代社会发展和人们视觉美感的新造型；另一方面要打破思维定式、转变造型观念，将动画、漫画等艺术的造型手法运用其中，实现桃花坞木版年画造型的创新，形成新的视觉冲击力。比如当代版画艺术家顾志军的新年画《牛年吉祥》（图3），运用漫画夸张的造型手法，用艺术创造的图式、张贴的行为方式，更加形象地展现传统江南文化，承载民族文化的情感。

图3 《牛年吉祥》的夸张造型

（五）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创新

传统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烦琐的制作流程和一版一色的制作方式，大大限制了其色彩配比数量和色彩创新发展。但是近些年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实用功能在减弱，纯粹的观赏功能不断提高，现代印刷技术的发展也给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创新指明了方向、奠定了基础。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色彩创新，需要从色彩选择、色彩配比以及平面化表现方式入手，在传承传统年画艺术风格、用色特点的基础上实现色彩的创新。比如桃花坞年画博物馆乔兰蓉的作品《镌·江南》（图4），在传统木版年画“色相和明度强对比，纯度弱对比”的色彩特点基础上，将现代艺术设计、工业设计、服装设计、室内设计、西方绘画艺术等优秀的色彩方案运用其中，清新自然的色彩运用，形成了具有鲜明姑苏色彩特点的新年画。作品的形态色彩既传统又现代，达到了艺术审美新境界，甚至成为收藏品而价值倍增，这也预示了传统年画新的发展前景。

图4 《镌·江南》色彩创新

三、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创新发展的意义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作为江南年画的优秀代表，是江南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的部分，其中凝聚了民族的智慧和精神，它是江南人对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的基础。冯骥才先生曾在《中国木版年画的价值及普查的意义》中提到，木版年画是农耕文明一宗巨型的财富，因此，对桃花坞木版年画这一传统手工艺进行保护和传承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人们生活方式、审美需求的变化，桃花坞木版年画保护与传承也面临着困境。在保护和传承的过程中要坚持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既要做到静态记录的保护与收藏，也要做到活态保护的传承与创新，这对年画的发展意义重大。

（一）有助于激发桃花坞木版年画的活力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以及人们居住环境的改变，曾经让百姓喜闻乐见的传统木版年画备受冲击，木版年画所依赖的特定文化也逐渐消散。如果只是将桃花坞木版年画存于博物馆内静态保护收藏起来，那么它终将越来越远离人们的生活。因此，我们要活态保护和创新发展桃花坞木版年画，不断探索民间美术的新形式、新应用，开发它的社会价值和潮流属性，使其“华丽转身”，更贴近人们的生活，以满足新时代人民群众的审美需求，从而焕发时代活力。

（二）有助于桃花坞木版年画的传承和发展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传承和创新语境下进行年画创新发展，需要充分挖掘桃花坞木版年画的时代价值，进行创意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有助于激发现代年轻人对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兴趣，激发具有创新意识的创作人才投入桃花坞木版年画的艺术创作之中，这对年画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创意活化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6]因此，加大对桃花坞新年画的创作研发力度，吸引相关从业者、高校师生和业界设计师参与其中，吸引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一同深入挖掘年画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与精神力量，才能不断推动桃花坞木版年画艺术的发展，使桃花坞木版年画行业进入良性的可持续发展中。

（三）有助于为现代艺术设计赋能

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创新发展，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更契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不仅为现代艺术设计提供了设计素材，而且为现代艺术设计的题材内容、艺术形式、视觉审美的创新赋能。比如在紫金奖·第四届中国(南京)大学生设计展中，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秉持“为设计赋能，为生活添彩”的理念，以大运河城市文化内涵为基础，将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的题材内容、构图、造型、色彩等元素与2023 年的生肖兔相结合，将非遗IP 形象带入大运河的文创衍生品中，设计出了一组充满喜庆氛围的文化创意衍生产品，获得了一致好评。

四、结语

新时代桃花坞木版年画在传承的基础上，只有针对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和艺术潮流进行创新发展，在题材内容、图样纹饰、构图、造型、色彩等方面进行创新探索，才能提高其自身艺术价值，彰显文化内涵，激发桃花坞木版年画的活力，让桃花坞木版年画既有传统的经典，又有创新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