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彬
《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图(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图1)是已知的由明代御用监太监尚义监督绘制的三十余幅水陆画中的一件,也是最为精美的一件。作品右上角真金题款“大明景泰五年八月初三日施”,中部真金题“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左下角墨笔题款“御用监太监尚义、王勤等奉命提督监造”,钤“广运之宝”印,画面尺幅基本都是统一的高140 厘米、宽80 厘米左右。
图1 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图
《明实录》景泰五年(1454)八月三日记载:“八月壬午(初三),万寿圣节,出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文武郡臣及四夷朝使。”[1]此日刚好是明代宗景泰帝朱祁钰生日,宫中布置了大型的寿宴,这三十几件水陆道场绘画应该是庆寿活动中景泰帝水陆法会祈福用的重要物品,由明代宫廷画家提前集体绘制。
明代的水陆道场法会极为盛行,由此伴生的水陆画也得到发展,其风格和技法得益于元代大型壁画和宫廷绘画,分为壁画和卷轴两种形式,复原了古代道释画的部分,礼三界诸佛,超度水陆众生。一般卷轴形式的水陆画都由多幅组成一整套,几十件至上百件不等,成为“一堂”画,大多工笔重彩,斥巨资完成。
此件《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图是20 世纪法国人伯希和从北京购置带回法国的。当时共34 幅成套“一堂”,现在分散于三处,大部分收藏在法国巴黎集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两件藏于克利夫兰美术馆,一件藏于纽约大都会。
佛教天龙“八部”分别为: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包括了八类神道怪物,其中“天众”及“龙众”最重要,所以被称为“天龙八部”。《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图描绘天龙八部中的四部分:天众、龙众、紧那罗、摩呼罗迦,外加四位罗刹女,手中分别持有刀、剑、弓,形象明显来自明代女子,满脸英气,伴有威严和犀利的眼神。群神站立云端,前后层次分明,底子为深藏青,云则是暖色五彩,生动华丽,可以比拟北京法海寺壁画精美程度。如果按照水陆法会形制看,应该有对幅描绘其他“四部”组成“八部”。“罗刹”并不属于“天龙八部”,可男可女,男的极丑女的极美,吃人为生,属于恶鬼。《西游记》里铁扇公主就属于罗刹一族,而白马则最后成为“龙众”。此组神众应该是以某种护法的身份出现的,主画应该是诸佛,只是现在不得见全貌,仅从这件作品已经可见当年的宏伟气势和华丽精美。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的另一件就是《等觉位十地菩萨》图(图2),是一整套的水陆道释画中的一件,尺幅也是高140 厘米、宽80 厘米,绢本设色,右上真金款“大明景泰五年八月初三日施”,钤“广运之宝”印,中部真金书款“等觉位十地菩萨”,左下部墨款“御用监太监尚义、王勤等奉命提督监造”,与《天龙八部罗刹女众》图制式统一。
“等觉”在佛教的意思就是与佛等同的意思,差一点点就要成佛,修行就差了一步。大乘佛教菩萨修行过程中的十个阶位被称为“十地”,《华严经》中分别依次为“欢喜地、离垢地、发光地、焰慧地、难胜地、现前地、远行地、不动地、善慧地、法云地”。十地菩萨,已经成为真正法王,就要成佛,也称有上士。
这件作品神似法海寺菩萨造像,描绘六位菩萨端坐五彩云端,上有华盖隐匿云中,端庄华丽,精美异常。每位菩萨服饰璎珞各异,手势姿态各异,法器各异,有合十、有拂尘、有莲花、有书卷,技法运用壁画中的立粉凹凸,精工彩绘,达到了明代宫廷水陆道释绘画的巅峰水平。
历史资料记载中,尚义早在永乐六年(1408)便已经出现,由此可以推算出他大概出生在洪武年间,最后的记载资料停留在景泰五年(1454),整整服务了明代早中期永乐、洪熙、宣德、天顺、景泰五个朝代近五十多年。“天顺初,司设监太监夏时买故太监尚义宅,施为大功德寺下院。”[2]51天顺初尚义已经故去,由此可以判断,他并未受到天顺年清算景泰朝的政治运动的波及。景泰帝统治时期,尚义、陈祥、陈谨和工部左侍郎赵荣、董之等奉旨营建北京隆福寺,因为材料问题,从幽禁英宗的南宫中拆旧石栏杆替代,这实际上是触犯禁忌的。英宗复辟后开始清算这一事件,天顺三年(1459)监工太监陈祥因此获罪。但在整个事件中却没有提及主要御用监太监尚义,加上尚义故宅被卖,更加可以确认其已经辞世,可算得了福气而善终,也许与其一生营建庙堂不无关系。
尚义的一生贯穿了明代早中期的跌宕,从永乐宣德的强盛到天顺英宗被俘后面临危机,他经历了五代皇帝,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明代初期,为了最大程度地团结明代周边势力,避免四处战端,明朝采取了直接拉拢巩固西北地区寺院高僧的策略。尚义年轻时就奉旨参与具体实施,修建青海瞿昙寺,联络西疆高僧赴京朝拜,成为政教合一制度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其次,明代皇室笃信佛教,钟情于修建庙宇、礼佛吃斋,大搞法会仪式。通过史料可以看到,御用监太监尚义正是这一运动的执行者。无论是南京大报恩寺还是北京大功德寺、大兴隆寺、大隆福寺,都是明代皇家寺院的精品。再次,尚义一生长期任职御用监。明御用监最初设置于朱元璋吴元年(1367)九月,宣德后成为宫廷固定机构,主要职掌御用器物的造办及武英殿书籍画册等。[3]尚义主要参与的事务围绕着宗教事务展开,包括宫殿营建、寺庙营建和宗教壁画雕塑制造,他自己还捐钱修建寺院,大修功德,甚至过世后自己的故宅也改捐为大功德寺下院,可见其是虔诚的佛教徒。最后,尚义经历了正统、景泰朝兄弟之间的争斗和北京保卫战。正统十四年(1449)瓦剌也先入侵,英宗受太监王振蛊惑御驾亲征,途中犯了一系列低级错误,直接导致了八月土木堡之变被俘。随后代宗上位代理国政,重用于谦准备北京保卫战,尚义官至提督太监投身其中。“节该奉敕令,命尔(程信)往京城西边一带协助太监尚义、都督王通、左副都御史杨善守护城池,严督军民……有事须与提督太监尚义等计议而行……钦此。”[4]随着北京保卫战胜利,也先败退,英宗被迎回软禁,随后又被簇拥复辟,景泰帝被清算。在如此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尚义却能得以善终,不可不谓是有福之人。尚义终生礼佛修庙,在明代大太监中属于既有艺术修养又有政治智慧的“哲匠”大能,值得深入研究。
尚义的成就主要集中在各类与宗教有关的事务中,其中营建各类寺庙占据了他一生绝大部分时间,五朝皇帝都对其能力赞赏有加。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早期青海瞿昙寺的营建以及后期北京三大皇家寺庙的督造。而作为寺庙营建中体现艺术水准最高的无疑就是绘画和雕塑两大部分,尚义在这两方面体现出无可匹敌的才能,除前面所述的大型水陆道场组画之外,对尚义艺术水准最高的实物印证无疑是青海瞿昙寺壁画和北京法海寺壁画,这也是明代宫廷绘画在宗教寺庙中的最佳呈现。
尚义接手青海瞿昙寺营建应该是在永乐朝,直至宣德朝才竣工,工程浩大,是藏地非常少见的汉人制式寺庙,并兼容密宗风格,其辉煌精彩至今令人叹服,是青海寺庙中艺术性最高的寺庙之一。青海省乐都县瞿昙镇瞿昙寺初创于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明太祖朱元璋赐瞿昙寺寺名。随着明朝西北政教合一政策的具体施行,永乐、洪熙、宣德朝相继派遣大量太监、朝官和大批宫廷营造工匠和画师前往青海,历经十九年,直至宣德二年(1427)才完全竣工。这其中还流传着明代皇家的秘闻,明成祖自北京起兵造反,最后攻陷南京,建文帝不知所踪,相传便西逃藏匿于瞿昙寺,并有高僧护佑,最终和明成祖达成妥协。也由于这个原因,从永乐至宣德朝廷不断有人被派驻至瞿昙寺,名为修庙实为监视。历史已经淡去,其中真伪不为人知,但辉煌华丽的寺庙依然伫立,瞿昙寺满壁满院的壁画依然辉煌如故,这都拜尚义这位艺术太监督造所赐。(图3、4)
图3 瞿昙寺
图4 瞿昙寺2
明代初期,通过几代帝王的努力,最终在瞿昙寺安多地区成功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僧官制度体系。朝廷采取一系列措施,建造寺庙并允许寺庙扩大土地,封赏当地密宗高僧,任命部分高僧为各级僧官,行使管理职权。瞿昙寺成为效忠明王朝的代表,而实际上是明代政权与西北宗教势力的结合所在。
与瞿昙寺相关的督造太监基本都在寺内 “皇帝万万岁”的牌位上得到了记载:“大明宣德二年二月初九日,御用监太监孟继、尚义、陈亨、袁琦建立。”《明实录》记载孟继在宣德三年(1428)主要负责南京大报恩寺工程,最终以二品官制葬于瞿昙寺北高店镇大峡村,长眠于瞿昙寺边,应该也是虔诚的佛教徒。在北京曾经参与迎接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的弟子释迦也失的京城官员中,出现过袁琦的名字,宣德六年(1431)却不知因获何罪而被凌迟处死。
这些人中,尚义涉及的史料最多,瞿昙寺至今珍藏了顺治八年(1651)《节奉敕诰代辈相传亲供底册》:“永乐年间,节奉钦差孟太监、指挥田选等,奉圣旨,建立宝光、隆国二殿,立有碑记。祖师率同众僧住持焚修,间继将班丹藏布、锁南坚参等亲枝徒僧,自幼赴藏,习学经典。屡奉命差太监孟继、尚义等礼辄赴京,朝觐圣驾,赐坐讽经。”[5]关于尚义的史料基本都记录于《明实录》,可以从中窥得其人生痕迹。
尚义等在永乐六年(1408)从北京赶赴瞿昙寺,传皇帝敕谕,并开始督建宝光殿建筑群。按《节奉敕诰代辈相传亲供底册》所述,瞿昙寺高僧班丹藏布分别于永乐十年(1412)、十五年(1417)两次由尚义陪同进京朝见。永乐十五年(1417)尚义第二次陪同返京奏报宝光殿工程即将完竣,皇帝安排为班丹藏布祝赞,并钦赐佛像。第二年,尚义就带着皇帝的宝光殿赐名敕谕和所赐金佛像回到瞿昙寺,隆国殿、大钟鼓楼及前后山门的营建接着有序展开。
尚义从瞿昙寺的规划设计和营建管理中得到了极为宝贵的经验。寺庙北靠罗汉山,面朝湟水支流瞿昙河,正对着凤凰山、雪山,既有雄伟繁盛又有江南秀丽。瞿昙寺最终完工后极为华丽,因其寺内沿廊四壁画满了壁画彩绘,以明代宫廷绘画风格为主,间有密宗风格,历经近千年依然灿烂华美。尚义在瞿昙寺营建上从建筑到壁画雕塑都精益求精,为日后大量寺庙督造营建工作打好了扎实的基础。
瞿昙寺从南面金刚殿开始至北面隆国殿,包括中轴线两侧共七十八间回廊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青绿壁画,保存完好的壁画总面积大约400 多平方米。壁画的题材内容以佛传故事为核心,如《叨利天众迎佛升天宫图》《龙王迎佛入龙宫图》《善明菩萨在无忧树下降生》《净饭王新城七宝衣履太子体》《六宫娱女雾太子归宫图》等,丰富多彩,极尽华丽庄严。不同于元代寺院壁画的风格,瞿昙寺壁画明显带有明代绘画中典型的世俗化倾向,壁画中带有大量亭台楼阁、山水人物、清供家具、花鸟车马等,造型准确而又生动,设色艳丽不失沉稳,叙事有序疏密得当,一眼便知是明代宫廷绘画高手所为。虽然历经了六百年风雨战乱,但因为青海干燥的气候和当年皇家寺庙考究的矿物质颜料,色彩依然保存鲜艳夺目。从绘画风格上来看,无论是墨线勾勒还是背景云纹和山水皴法,都出自明代早中期的宫廷绘画技法特征,严谨中带有一种随意率性的放松感,整体感强,笔法连贯顿挫,有书法味,青绿山水的倾向非常浓厚,层层施色,浓厚华丽。
明代宦官对于捐建寺庙的热度一直不减,历史上著名的太监如王振、王瑾、李童、杨瑛、僧保、吉祥、金英、范弘、吴亮、吴诚、贾亨、喜宁等,[5]都曾有捐建记录,尚义是其中比较积极的一位,其捐建的寺庙遍布北京城。正统四年(1439),御用监太监李童募集修建法海禅寺,英宗敕赐法海禅寺名,《敕赐法海禅寺碑记》捐建者中位列第四的“尚道因”应该就是尚义法号。正统十二年(1447)尚义参与铸造法海禅寺铜钟,铜钟铭文尚义位列第六。
法海寺也以寺内的精美壁画闻名于世,法海寺壁画都集中在大雄宝殿内,至今完整地保留着九幅精美壁画,面积达236.7 平方米。其整体风格和艺术水准甚至高于瞿昙寺壁画,更趋于宏伟和精致,技法更加丰富多彩,制作考究,材料也更加珍贵,当属于明代壁画的最高代表。(图5)
图5 法海寺壁画局部
大雄宝殿佛龛背面分别是观音、文殊、普贤三尊菩萨和相应的神兽坐骑,这是法海寺壁画中的精华,这当中又以水月观音最为精妙。观音造像身材修长,袒胸,肩披透明薄纱,璎珞装饰满身,屈左膝盘坐,安详微笑,清新明净,超凡脱俗。
大殿东西主墙前主要是十八罗汉雕塑,身后两幅主体壁画,描绘的是如来佛和飞天,在前景装饰了牡丹、月季、芭蕉和菩提等花鸟,而背景描绘了祥云缭绕,整体庄严又不失明代绘画的亲近感。
法海寺壁画的高超技法体现在诸多方面:在线条上,主要采用了铁线描,有些地方又间用兰叶描和钉头鼠尾描,视对象而定。画家在如此高大的壁画处理上,高达近两米的造像线条往往都是一笔到底,接笔处也自然贯气毫无顿滞,可见在线条运用上已经是随心所欲,得心应手;在施色上主要还是重彩工丽的风格,比较多用了石青、石绿、朱砂、石黄等矿物质颜料,并大量运用了描金、沥粉贴金、叠晕、烘染、丝毛染等复杂技法;在内容上,除去如来、菩萨、飞天等造像之外,还有童子、鬼神、狮虎等丰富的形象。
(1)大功德寺
北京大功德寺现在已经无存,其格局基础来自元代大承天护圣寺,元至正年间遭到火灾基本毁坏,当年用作皇帝狩猎西山时的歇脚场所,到了明宣德四年(1427)由宣宗孙皇后出资在原址上重建修缮,并改赐名大功德寺。正统十年(1445)尚义奉旨修缮,“正统十年夏四月乙卯,命工部右侍郎王佑同太监尚义董修大功德禅寺”[6]。现在的大功德寺已经无法考证其规模和样式,仅仅从文献资料《大功德寺记》《帝京景物略》中可以了解一二,其余均散佚在历史尘烟中。唯一知道的是寺庙在嘉靖后开始衰落,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重修过。
(2)大兴隆寺
大兴隆寺原址位于西长安街,金代始建,原名庆寿寺。明代永乐谋臣黑衣高僧姚广孝退隐此处,直至圆寂。正统年间,司礼监大太监王振拍英宗马屁请求重修大兴隆寺得到恩准,主要营建工作就由尚义和蒯祥担任,完工以后得到了英宗的嘉奖赏赐。寺庙一度在乾隆二十九年重新修缮过,1955 年因为道路规划而被拆除。
(3)大隆福寺
大隆福寺自明代景泰四年三月完工以后,就一直是皇家寺庙,也是北京城唯一一座汉族禅僧和喇嘛番僧同驻的寺庙,记载中主要由尚义负责监督营建,规模相当宏大。大隆福寺原址坐落于现在东四十字路口西北方,清雍正时期完全成为喇嘛庙,从现存御碑和殿内藻井文物来推测当年曾经十分华丽,可惜在光绪后遭遇大火残损,解放后又因地震成为危房,最终被拆除。
(4)南京大报恩寺
南京大报恩寺(图6)于永乐十年(1412)开始兴建,目的是为了纪念永乐皇帝父母,直至宣德三年(1428)才竣工。当时尚义刚完成瞿昙寺事务,马上接手了南京大报恩寺的最后收尾工作,这其中还有著名大太监郑和的参与。据《金陵梵刹志》记载,宣德三年(1428)六月十六日尚义奏报大报恩寺完工:“南京大报恩寺已完,殿宇数多,合无存留经手人匠五十六名,在寺修理,应天府拨人夫五十名,常川打扫,疏通沟渠。南城凤台街四铺总甲轮流廵缉,仍着原管工指挥刘勋带管提调。”[7]89“宝塔丈尺:宝塔一座,九层通高,地面至宝珠顶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地面覆莲盆口,高二十丈六寸。”[7]89尚义在接手大报恩寺收尾工作之后基本全权负责相关事务,最终功德圆满,受到宣德嘉奖。
图6 明代大报恩寺
(5)助缘捐建北京宝光禅寺、宝藏禅寺、万寿禅寺
明代宦官崇佛成风,自己不光礼佛念经,同时为皇家营建众多寺庙,甚至还倾尽家财捐建寺庙,可谓虔诚。正统元年(1436),尚义在北京东南郊捐建宝光禅寺 (宝光禅寺位于通州区台湖镇次渠村,正南两角立有螭首碑各一,右碑篆刻“敕赐宝光禅寺”,《敕赐宝光禅寺助缘记》铭文记载“京东城南次渠村,旧有梵刹浮图,历年深远”等语,碑体残破文字缺失)。《敕赐宝光禅寺刺血写经题名记》云:“正统元年,御用监太监尚公义悯兹废坠,谨发诚心,喜舍赀财,重新建造……太监具奏,钦蒙圣恩敕赐为宝光禅寺。”[5]景泰年间,尚义再次铸造铜钟以发心祈福,铜钟侧面铸铭文:“御用监太监尚义等发心铸造烘(洪)钟一口,敕赐宝光禅寺永为悠久吉详□意者矣。”
金山宝藏禅寺,宣德八年(1433)僧道深初创,次年太监王贵等扩建,正统三年(1438)完工,具奏赐额,《皇帝敕赐金山宝藏禅寺记》记载:“捐奉若干……又两翼接连转角平廊围至前殿,殿之中端奉正法明王如来,刻香戗金庄造,功德主管御用近侍大夫尚义、李童、贾亨、喜宁。”[5]
宣德九年(1434),司礼监大太监王振提议重修戒台寺,皇家及大小太监佛教徒积极参与,英宗赐名万寿禅寺,在寺庙内的《敕赐万寿禅寺碑》尚义位列第七位捐建者。
纵观明代御用监太监尚义一生,其主要轨迹和精力都集中在相关佛教事务中,其卓越的建筑设计和高超的艺术才能虽在明代没有得到重视和宣扬,但在如此众多的遗迹留存中得到有力的佐证。其绘画和雕塑上的惊人才华虽只是为了装饰殿宇庙堂,却已可以标榜整个明代水陆道释绘画的最高水准:继承了元代道释壁画的精髓,开创出明代集宫廷和文人风格于一炉、雅韵高妙的明代壁画风格,无论是瞿昙寺的佛教故事壁画还是法海寺的观音像,无论是动物走兽还是地狱小鬼,都带有明代特有的意韵洒脱。现存最为完整的34 幅水陆道释画应该仅仅是他的部分杰作,尚义对明代佛教美术的贡献绝不亚于达·芬奇对文艺复兴的贡献,一个显赫一个隐匿,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