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人格对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的影响研究

王艳晖 郑瑞双 董凤齐 许婧钰

(天津医科大学肿瘤医院 肝胆肿瘤科,国家恶性肿瘤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市肿瘤防治重点实验室 天津市恶性肿瘤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060)

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于2016年2月制定了《新入职护士培训大纲》试行版,该大纲明确指出新入职护士(new graduate nurses)即已取得护理专业学历或学位后从事临床护理工作24个月的注册护士[1],入职后需进行为期24个月的规范化培训[2],以切实提高新入职护士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包括处理危重症患者及应对患者死亡的能力[1]。死亡应对能力(coping with death competence)是个体处理自我和他人死亡的一系列能力和技能,以及对这些能力的态度和信念[3-4]。研究[5-6]认为,作为护理队伍的新生力量,新入职护士只有具备较好的死亡应对能力,才可为临终病人提供优质的终末期护理服务,同时确保自身情感健康。然而新入职护士入职最初2年内多面对转型冲击[7],无法适应临床工作情境及满足患者及家属需求,尤其无法满足临终患者及丧亲家属的需求[8-9]。人格特质(personality trait),是一组心理特征,它影响个体的情感表达、行为特性及思考模式[10]。研究[10]报道,人格特质是影响护士职业倦怠、护理工作质量、护理工作投入程度及患者预后的重要因素。但是,目前鲜有研究报道我国肿瘤专科医院中频繁接触患者死亡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现状及其与人格特质的关系。鉴于此,本文对我国6所直辖市、省级肿瘤专科医院的新入职护士进行多中心横断面调查,拟探索其死亡应对能力与人格特质的关系,为构建有效的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培养方案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一般资料 采用方便整群抽样法,于2021年8月-2022年7月选取我国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南京市、郑州市及西安市共6所三级甲等肿瘤专科医院的新入职护士为研究对象,进行横断面调查。样本量的计算依据多因素回归模型分析所需样本量计算公式,本研究以死亡应对能力得分为结局指标,拟纳入回归分析的变量为18个,以样本量为纳入模型变量的20倍计算,计算应需样本量为360人,另预计问卷有效率为80%,最终计算总样本量为450人。纳入标准:(1)从事临床肿瘤护理一线工作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入职时间24个月内)且从事临床肿瘤护理工作时间≥1个月。(2)已取得护士执业资格证书。(3)护理对象为18岁以上的成年人。(4)自愿参与本研究。排除标准:进修护士及实习护生。最终共纳入587名新入职护士。

1.2研究工具

1.2.1一般资料调查表 由研究者在查阅文献基础上自行设计,内容包括一般人口学特征(年龄、性别、学历、工作年限、技术职称、工作班次、是否经历过亲人死亡等)、经历患者死亡的相关资料(经历患者死亡次数、是否接受过死亡教育培训及安宁疗护培训等)。

1.2.2死亡应对量表 死亡应对量表(coping with death scale)由国外学者开发,最初用于医学生的死亡教育效果评估,后用于安宁疗护和姑息护理人员的死亡应对能力测评;郑瑞双等[11]引进了该量表,在肿瘤科护士中进行了信效度检验。该中文量表包括6个维度(与他人沟通临终或死亡的能力、自我死亡接受的能力、死亡后事宜处理能力、死亡应对能力、自我死亡感知和表达能力和生命省察能力)、28个条目,总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05,各维度Cronbach′s α系数为0.692～0.849;总折半信度为0.784,;3周后的重测信度为0.973;量表内容效度S-CVI为0.99,各条目I-CVI介于0.83～1.00。采用Likert 7级评分,1～7分分别对应“完全不同意”、“中立”到“完全同意”。其中条目12为反向计分;各条目得分相加即为总分,总分介于28～196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试者的死亡应对能力越强。

1.2.3中国大五人格量表 中国大五人格问卷(CBF-PI-B)由王孟成等[12]于2011年在国外大五人格问卷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国情编制而成。该问卷包括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和外向性5个维度,每个维度均包含8个条目,共40个条目。各维度Cronbach′s α系数介于0.764～0.814。采用Likert 6级计分法,其中“1”表示完全不符合,“6”表示完全符合,条目4、9、20、21、23、34、35为逆向计分,其余均为正向计分。该量表各个维度均独立计分,得分越高,说明个体在该人格特质上的倾向性越高。学者夏结等[13]证实该量表在护士群体中使用时具有良好信效度。

1.3资料收集 征得医院管理部门同意后,在每所肿瘤专科医院邀请1名研究助理对其院内符合纳入标准的新入职护士进行问卷调查。资料收集使用问卷星,采用统一指导语设置问卷,为匿名形式,每份问卷仅允许一个微信号作答,作答完毕后直接在线提交。最终回收问卷587份,排除未完成作答及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506份,有效回收率为86.2%。本课题获得天津医科大学肿瘤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审批号:bc2020126)。

2 结果

2.1肿瘤科新入职护士一般资料及死亡应对能力得分的单因素分析 见表1。

表1 肿瘤科新入职护士一般资料及死亡应对能力得分的单因素分析(n=506)

2.2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分析 在大五人格特质方面,肿瘤科新入职护士在神经质维度得分为(24.79±8.79)分,介于8～48分;严谨性维度得分为(37.28±6.15),介于13～48分;宜人性维度得分为(37.63±5.96)分,介于20～48分;开放性维度得分为(33.96±6.52)分,介于11～48分;外向性维度得分为(30.34±6.78)分,介于14～48分。

2.3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与大五人格特质的相关性分析 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与大五人格特质呈显著相关,其中与神经质维度呈负相关(r=-0.260,P<0.001),与严谨性维度、宜人性维度、开放性维度及外向性维度呈显著正相关(r分别为0.413、0.321、0.362、0.360,P均<0.001)。

2.4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的分层回归分析 见表2。

表2 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的分层回归分析(n=506)

3 讨论

3.1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现状 本研究结果显示,我国6所三级甲等肿瘤专科医院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得分为(123.95±24.89)分,稍高于我国综合性医院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得分(120.11±24.59)分[14],显著低于我国安宁疗护护士的得分(148.38±26.90)分[15]及英国综合性医院护士的得分(135.17±26.76)分[16]。这提示我国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相比安宁疗护护士[15]及国外护士[16]的死亡应对能力较差,但相比我国综合性医院[14]的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稍好。尽管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安宁疗护发展、高度重视安宁疗护人才建设,且众多学者开发了多门死亡教育相关课程或安宁疗护项目[17],但这些课程或项目的培训对象并不包括初入职场的新护士,如中华护理学会举办的安宁疗护专科项目的培训对象仅为5年以上临床护理实践经验且从事安宁疗护工作的护理骨干[18],因此不难理解本研究中仅19.2%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自述接受过临终关怀或安宁疗护相关教育培训。然而,本研究中接受过临终关怀或安宁疗护培训相关教育培训的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得分却并不高于未接受过相关教育培训的新入职护士,这可能与他们接受的教育或培训不足有关。另外,本研究结果显示,男性护士、工作时间较长的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得分较高。这可能是由于相比女性护士的敏感、内心柔弱,男性护士更坚强、果敢,应对患者死亡相关事件的能力较好有关;另随着工作时间的延长,新入职护士的动手操作能力、临终沟通技能等均有所进步,故其死亡应对能力有所增强。本文中,人事代理新护士和大专学历新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较强,这在相关文献中鲜见报道,需未来进一步探讨。本研究中,肿瘤科新入职护士在“与他人沟通临终或死亡的能力”“自我死亡接受能力”“死亡后事宜处理能力”及“自我死亡感知和表达能力”等多个维度得分均低于我国安宁疗护护士的得分[15];在“我熟悉葬礼仪式的前期准备事宜”和“我能清晰地预感死亡和临终的来临”条目得分最低,这说明我国对新入职护士的死亡教育或培训显著不足。鉴于新入职护士初入职场,他们可能在学校学习、医院实习及新护士入职培训期间[14]等均未接受过专业化的死亡教育或培训。尽管我国死亡教育已取得一定进步,但相比国外如美国在98%的护理院校开设了死亡教育课程[19],我国对护理学生、实习护生及新入职护士的死亡教育仍显著不足。本研究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入职肿瘤专科医院后,需经常面对病情危重的肿瘤患者、频繁经历患者死亡事件,但他们因缺乏专业化的死亡应对技能而无法胜任临终患者及丧亲家属的心理护理、死亡话题沟通、遗体料理等工作[20],从而可能表现出死亡恐惧、不知所措心理,无法建立护理职业认同感与归属感,影响其健康职业素养的形成,进而出现工作积极性下降、离职倾向等问题,最终影响终末期护理服务质量。可见,关注并提升频繁经历患者死亡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对增进其职业和身心健康、提升终末期护理服务质量具有重要理论与实践意义。

3.2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现状 本研究中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各维度中得分排在首位的是宜人性,其次是严谨性、开放性、外向性,得分最低的是神经质。新入职护士的高宜人性说明这些新入职护士对待他人的态度,是乐于帮助他人、同情及信任他人。这对从事临床一线肿瘤护理工作的护士而言无疑是一种良好的护理品质,对肿瘤护理服务质量、肿瘤患者及其家属而言具有重要实际意义。以往研究[21]认为,个人特质是相对稳定的因素,它影响护士对工作和日常的行为及方式。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中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得分最高的维度与国内林茜[22]对综合性医院临床护士的相关研究结果不一致;后者得分最高的是严谨性维度,这说明经验丰富的临床护士多偏重于采取积极、建设性方式应对突发事件,具有较强的严谨性人格特质。本研究中新入职护士因缺乏临床经验而尚未形成果断、敏锐的临床思维,因此严谨性得分较低。尽管本研究中新入职护士的神经质得分较低,但建议护理管理者重视此维度得分较高的新入职护士,因高神经质的护士易采取回避冲突的方式来应对工作中的危机[21],如应对肿瘤患者临终及死亡事件。

3.3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是影响其死亡应对能力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相关分析结果显示,除部分社会人口学因素外,肿瘤科新入职护士人格特质的五个维度除神经质维度外均与死亡应对能力存在正相关关系;而分层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人格特质共可解释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变异量的24.1%,高于国内林茜[22]的研究结果。然而,鉴于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人格特质可解释其死亡应对能力的变异量并不高,这说明新入职护士的大五人格特质仅是其死亡应对能力的解释因素之一。本研究结果还提示,尽管新入职护士具有较高的宜人性,但这项特质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死亡应对能力,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尽管处理及应对肿瘤患者死亡事件亟需新入职护士具备较强的同情心、耐心和爱心,但新入职护士的入职时间短,多未形成良好的沟通技能和处理临终及死亡等应急事件的操作技能[23-24],进而无法为临终肿瘤患者及丧亲家属提供较多的同情与关爱等。本研究结果还显示,神经质的人格特质与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呈负相关,这提示低神经质的护士可能具备较好的死亡应对能力,即他们可能具有较科学的死亡观。值得注意的是,我国新入职护士深受“死亡禁忌”等特殊文化影响[25],不同人格特质的他们可能在这一文化背景下呈现出不同的死亡应对反应。因此,建议护理管理者在使用肿瘤科新入职护士时应协助他们采用积极、科学的方式应对肿瘤患者死亡这一负性事件;同时建议高神经质的肿瘤科新入职护士学习负性情绪管理策略,注重自我关怀,通过正向的自我关怀方式促进自身情感健康,以提升自身死亡应对能力、优化肿瘤患者终末期护理服务质量。

综上所述,本研究采用多中心横断面调查研究探索了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与大五人格特质之间的关系。本研究发现,肿瘤科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较差,且人格特质是死亡应对能力的重要预测因素。本文研究结果为今后制定针对新入职护士的死亡教育相关培训或项目提供了理论依据,建议护理管理者了解新入职护士的人格特质,培养新入职护士的人格特质并满足其工作需求,以协助护士具备肿瘤患者死亡相关护理工作的能力。尽管本研究为全国多中心研究,但采用的是横断面调查研究设计,无法了解新入职护士死亡应对能力的变化趋势,未来可开展针对不同人格特质的新入职护士的死亡应对能力的纵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