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交易成本理论的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研究

卢 强 邓 扬 宋 华

(1.北京工商大学商学院;2.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3.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

1 研究背景

供应链金融(supply chain finance,SCF)作为一种供应链与金融领域融合产生的创新融资方式,在缓和银企之间不信任关系、打破中小企业融资枷锁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1]。然而,在供应链金融业务开展过程中,受到中小企业自身局限性以及外部环境因素干扰,交易过程中出现违约风险的可能性大幅增加,造成金融服务提供商的利益受到损害[2],进而导致中小企业融资效果大打折扣。“诺亚财富踩雷”“武汉金凰珠宝骗贷”等事件均表明,机会主义行为的存在会降低金融服务提供商的融资意愿。因此,如何通过降低供应链融资中的风险促进供应链融资效果的提升,成为理论界与实务界主要关注的问题。

在供应链金融中,由于借贷双方之间存在着信息不对称,因此会导致机会主义的发生[3],从而在风险规避的基础上使得金融服务提供商的融资意愿降低[4]。近年来,学者们逐步关注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在克服融资风险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5]。而采用数字技术的关键是帮助中小企业提升数字化能力[6],大量研究表明,数字化能力有助于促进信息共享,降低信息知识搜索等交易成本,减少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6,7]。然而,鲜有研究探索中小企业整体的数字化能力对于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8]。另外,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如何影响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内在机制也没有得到进一步解构,二者之间的理论“黑箱”尚未打开。

此外,基于交易成本理论,交易中的专用性投资也是影响交易双边关系的重要情境因素[3,9]。专用性投资由“软硬”两方面专用性投资构成,即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9]。既有研究指出,两种专用性投资的存在皆会影响中小企业的机会主义[3,9]。资产专用性投资提高了中小企业发布和获取信息的能力,抑制了机会主义[10];而关系专用性投资基于信任构建的合作,能有效降低信息不对称,避免机会主义[9,10]。因此,在供应链融资中,专用性投资的存在是否会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机会主义行为之间的关系起到影响,亦为值得探索的理论问题。

通过对上述问题的探索,本研究创新点体现为:①相较于以往研究更多地关注单一数字技术在供应链融资中的作用[6,8],本研究分析中小企业整体数字化能力与其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关系,为数字化能力在供应链融资中的作用提供了实证证据;②基于交易成本理论,通过引入机会主义解构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影响其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内在机制,丰富了交易成本理论的应用范围;③将专用性投资划分为资产专用性投资与关系专用性投资,并关注两种专用性投资在供应链融资过程中的情境作用,明晰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机会主义之间的理论边界。

2 文献综述与假设推导

2.1 供应链融资

当前学界关于供应链融资的研究先后经历4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金融导向的供应链融资。该阶段将供应链融资视为金融机构主导的短期融资过程[11],主要关注金融工具设计对中小企业供应链融资的影响[5]。第二阶段为供应链导向的供应链融资,基于供应链运营设计的金融解决方案成为这一阶段的主要研究议题,并且供应链运营中的核心企业逐渐成为供应链融资的推动主体[4,12]。第三阶段为网络导向的供应链融资,这一阶段中更多的主体参与到融资布局当中,供应链融资的结构呈现出网络化、平台化的特点[5]。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以及供应链融资创新实践的飞速发展,供应链融资发展至第四阶段。此阶段是在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赋能之下对于第三阶段的深化与创新,数字技术使得供应链融资更加安全可控,所公布的数据也更为真实有保障,降低了交易过程中的道德风险与操作风险[5,6]。因此,探索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于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

2.2 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

数字化能力作为企业具备的能够对数字进行获取、分析以及整合的特殊动态能力,在促进供应链企业之间实现信息共享、缓解信息不对称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6,13,14]。目前,数字化能力广泛应用于创新创业、营销决策、信息传递、供应链管理等研究领域,现有研究也揭示了数字化能力在企业决策、绩效提升、创新发展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13,14]。在供应链融资中,由于中小企业在供应链网络中不具有信息优势,信息不对称所造成的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成为阻碍中小企业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中小企业供应链融资过程对数字化能力具有更强的依赖性[15]。然而,目前对于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机制缺乏深入探索。

2.3 交易成本理论

在交易成本理论中,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交易”视为具体的分析单位[3]。而交易过程中的机会主义是影响交易成本产生与否的重要因素。机会主义会导致信息共享机制受到影响,长此以往将造成交易成本的增加[16]。在供应链融资中,由于金融机构服务提供商无法对中小企业行为进行实时的监控,会导致中小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进而阻碍供应链融资绩效的提高[4]。

交易成本理论认为,信息不对称和专用性投资以及与此相关联的交易费用和不确定性,是导致机会主义的重要原因[17]。在供应链融资中,一方面,中小企业所具备的数字化能力能够对数据进行细致分析,并对信息进行充分公布与共享,以此降低与金融服务提供商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从而减少机会主义的发生,促进融资绩效的提升;另一方面,供应链融资以真实交易作为背景,在此背景下供应链内企业会更加积极地进行专用性资产的投资[18],这将有助于降低交易费用和不确定性。

综上,本研究基于交易成本理论,探索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如何通过降低机会主义进而提升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内在机制。在此基础上,引入专用性投资作为调节变量,并分析“软硬”两种投资及其相互作用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机会主义之间的情境作用。理论模型构建见图1。

图1 理论模型

2.4 研究假设

2.4.1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关系理论

交易成本理论认为,在交易过程中,供应链成员需要不断收集和处理信息,监督和执行协议以及维护关系,从而更好地对交易成本进行把握[18]。而交易成本的降低对于企业绩效的提升具有积极影响[3]。数字化能力是指中小企业利用数字化技术不断整合现有资源,增强信息分析水平,实现信息共享以及对现有生产流程结构进行改进与变革的能力[6,15,19],而这种能力促使企业之间的知识、信息和资源交流更加广泛,使得供应链金融业务成本降低。一方面,数字化能力有助于促进中小企业对资源信息进行分析与整合,减少交易不确定性的发生[6],从而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而交易成本的减少对于提高中小企业运营效率与经营绩效具有积极意义。伴随运营绩效的提升,中小企业现金流逐渐趋于稳定[1],从而提升了金融服务提供商对于中小企业的信心,金融服务提供商更加愿意为其提供融资。另一方面,数字化能力有助于中小企业在供应链网络中洞悉复杂的交易关系[20],强化交易的透明度,使其在与金融服务提供商之间的合作中趋于稳定,并规避了潜在机会主义行为等风险的发生[6]。已有研究表明,金融服务机构为了降低这种风险所带来的影响,往往会选择提高对于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21]。而数字化能力的充分发挥减少了中小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并通过提高其资金使用效率缩短还款周期,降低了金融服务提供商提供融资面临的潜在高风险,促使其愿意以更低的融资成本向中小企业提供融资[2]。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具有积极影响。

2.4.2机会主义的中介作用

在中小企业融资过程中,中小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会引发信贷配给问题,从而导致其难以获得资金[21]。对于金融服务提供商而言,不论经营状况是良好还是较差的企业,皆存在着机会主义行为。经营状况较好的中小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主要发生于签订贷款合同之后,由于金融服务提供商无法对中小企业进行完全地监督,会导致部分中小企业无视合同的约定,将资金挪作他用而不是投入生产经营过程之中[21];而经营状况较差的中小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主要体现在其为了获得融资而对过往的负面信息进行隐瞒,甚至夸大自身的信用和资产,从而导致金融服务提供商产生误判。

基于交易成本理论可知,信息不对称是机会主义产生的重要原因,降低信息不对称是缓解机会主义的关键所在[10]。当前,有研究表明数字化能力可以帮助企业跨组织边界,提高企业之间的信息共享、数据分析和处理效率,是破解信息不对称的有效手段[15]。在供应链金融背景下,数字化能力可以有效地减少信息不对称,进而提高企业不同信息平台的兼容性,并有效地降低信息共享成本,从而提高中小企业被金融服务提供商识别的可能性。此外,数字化能力可以增强所有供应链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22],从而促进中小企业绩效提升,减少信息不对称和不稳定伙伴关系导致的供应链中的机会主义行为[21]。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能够有效降低机会主义。

根据交易成本理论可知,由于事前以及事后机会主义的存在,参与交易的成员基于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进行长周期的博弈,从而导致信息传递机制受到影响,长此以往必然使得交易成本增加[10]。WILLIAMSON[3]指出,交易成本的来源主要是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机会主义。中小企业与金融服务提供商之间的机会主义主要源自于事前和事后两方面的信息不对称。事前信息不对称是指金融服务提供商无法通过公开渠道获得中小企业的特定信息,如业务流、资金流和以往的信用表现。事后信息不对称是指有些中小企业在获得融资后,确实存在虚假仓单、税收套利等为了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损害其他合作者的行为[9],使得中小企业很难有效地与金融服务提供商互动,从而导致经营风险、市场风险和流动性风险,进而降低融资绩效。

机会主义是企业对于自身利益的不当追求所导致的。在交易过程中,当存在一方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惜损害合作方的权益时,交易氛围便受到破坏,导致双方之间的信息和资源交流的有效性降低,进而影响企业绩效[3,17]。同理,在供应链金融背景下,当金融服务提供商察觉到中小企业存在机会主义行为时,很有可能采取减少融资的方式规避风险,导致供应链金融的优势难以实现。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机会主义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2.4.3资产专用性投资与关系专用性投资的调节作用

交易成本理论认为,交易中的专用性投资影响着融资绩效[9,18]。其原因在于,专用性投资不但能够促进库存、交易、监督等方面的信息趋于完善,从而减弱非理性因素的影响,同时还为金融服务提供商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来源,进而促进融资绩效。现有研究指出,专用性投资既包含“硬”投资即资产专用性投资,也包含“软”投资即关系专用性投资[9,23]。

资产专用性投资是指中小企业在已建立的交易活动中通过正式的合同而实现的投资。由于资产专用性投资往往依托于合同等正式文件,因此资产专用性投资可以提供稳定的交易标准、流程和规范等正式信息[24]。而且,当中小企业能够提供较多的“硬”信息时,意味着能够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发挥提供更多素材,助力数字化能力将实体信息进行交换、分享、传递、转移等操作,让金融服务提供商获取更多的信息,降低其因为中小企业可能会出现机会主义而不愿融资的担忧[25]。

关系专用性投资是指中小企业与贷方的长期互动建立双方亲密信任的投资。这种投资通过对合作伙伴关系长期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来保持较高的关系承诺[9]。关系专用性投资有助于供应链企业积极主动的信息交流并形成相互依赖,降低由冲突而导致的协调成本,形成良好的合作环境。在关系专用性投资较高的情境下,供应链企业之间逐步形成的协调、信任、创新机制,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发挥提供熟悉的环境,从而有助于数字化能力的开展,促进企业之间的交易的重复性和稳定性。

此外,由于供应链融资是基于真实的交易背景而展开,因此在交易过程中,中小企业可能既存在资产专用性投资,同时也进行了关系专用性投资。王雷等[24]指出,资产专用性投资与关系专用性投资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且对于降低交易过程中的风险具有积极意义。基于合同条款产生的资产专用性投资,一方面,可以通过补偿条款避免关系专用性投资所导致的价值损失;另一方面,资产专用性投资传递出了构建长期合作的意愿,影响到关系专用性投资的形成。基于日常良好关系形成的关系专用性投资,有助于帮助合作伙伴建立信心,进而更好地理解资产专用性投资中所涉及的相关内容。因此,两种专用性投资存在着相互作用。在此作用下,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两者的效果得到提升,使得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能更好地发挥,从而降低机会主义。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a资产专用性投资有助于增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降低机会主义的作用。

假设4b关系专用性投资有助于增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降低机会主义的作用。

假设4c较高的资产专用性投资和较高的关系专用性投资相结合,有助于增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降低机会主义的作用。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来源

本研究主要通过调查问卷对数据进行获取。供应链金融作为一种金融领域与供应链相结合的融资方式正处于兴起阶段。正因如此,当前只有少数行业利用该方式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为了精准锚定利用供应链金融获取融资的中小企业,本研究参照宋华等[1]的做法,采用从金融服务提供商到中小企业这样一种逆向思维方式进行样本选取。具体而言:①在2018年12月～2019年6月期间,研究团队对京津冀、长三角以及珠三角等聚集了大量中小企业的地区展开了广泛调研,发现有6家分别来自于汽车零部件、家电制造、制衣、消费电子,以及金融科技行业的金融服务提供商正在开展着供应链金融服务。这6家企业分别属于青岛、潍坊、上海、深圳、杭州和北京等地。②通过每个金融服务提供商向其服务的中小企业进行问卷发放,为了保证调查对象均为中小企业,严格按照2011年工信部所颁布的《关于印发中小企业划型标准规定的通知》中对中小企业的判别标准,对样本企业进行选择。针对每个金融服务提供商的融资对象,随机选择了70个中小企业作为调查对象,共发放问卷420份,400份问卷得到回收。在剔除漏填较多以及填写无效(如所有问题同一答案)的问卷后,最终有效问卷384份,有效回收率是91.4%。样本企业的分布情况见表1。

主要仪器：Qubit® 2.0荧光计(Invitrogen Q32866)，凝胶成像系统(美国UVP)，PCR 仪(Eppendorf，T100TM Thermal Cyeler)，电泳仪电源（北京市六一仪器厂，DYY-6C型），台式离心机（Thermo Fisher，Pico-21）。

表1 样本分布(N=384)

3.2 变量测量

本研究对于各个构念的测量均是基于以往成熟研究。首先,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机会主义、供应链金融等领域文献进行阅读与整理,并基于本研究情境提炼和总结信效度较高且反复使用的测量量表。为了对中小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进行准确评价,机会主义部分的题项由金融服务提供商进行填写,以保证问卷的客观性。本研究中各个主要构念均采用5级李克特量表进行测量。

(1)自变量: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主要借鉴LU等[4]及KHIN等[25]的研究,从中小企业基于数字化能力在实现组织信息互联、内部信息资源整合等方面予以测量,具体包含4个题项,这一量表的信效度在LI等[16]针对家电型中小企业展开的研究中得到检验。

(2)中介变量:机会主义主要基于LIU等[26]和LU等[13]所使用的测量量表,衡量中小企业在合作关系中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行为程度,这些行为可能包括利用合同中的漏洞、违反非正式协议以及违背承诺,具体包含4个题项。

(3)调节变量: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资产专用性投资主要借鉴WANG等[27]及ANDERSON等[28]的测量方式,该量表衡量中小企业通过合同、正式协议等方式来进行投资。关系专用性投资的测量参考LIN等[23]的做法,体现为中小企业是基于关系合作进行投资。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分别包含5个题项。

(4)因变量与控制变量本研究的因变量是供应链融资绩效,其主要反映的是中小企业基于供应链金融获取融资的效果与效率。对其测量借鉴LU等[4]在供应链金融情境下开发的融资绩效的测量量表,主要包括融资额度、期限、可得性等指标。另外,本研究参考卢强等[22]的做法,选取企业规模(Si)、年销售额(Sa)、总资产(A)以及运营年限(Y)等会对中小企业融资绩效产生影响的关键因素作为控制变量。

3.3 模型构建

本研究通过多元回归分析方法对所提出的各个假设进行验证。其原因在于:①从适用性来看,多元回归分析是当前供应链管理、供应链金融和数字化领域的主要研究方法之一,卢强等[22]应用该方法探索了协同创新对于中小企业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②从科学性来看,多元回归分析作为一种统计分析技术,可以有效地分析前因变量与结果变量之间的关系,KEITH[29]在其研究中指出,多元回归分析方法在分析多个因素组合以及独立层面具有重要意义;③从操作性来看,该方法简便、理论基础完备的特点在调节效应检验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为了对研究假设进行实证检验,构建如下模型:

Sc=β0+β1D+β2∑Control+ε;

(1)

O=β0+β1D+β2∑Control+ε;

(2)

Sc=β0+β1O+β2D+β3∑Control+ε;

(3)

O=β0+β1D+β2D×C+β3C+β4∑Control+ε;

(4)

O=β0+β1D+β2D×R+β3R+β4∑Control+ε;

(5)

O=β0+β1D+β2C+β3R+β4C×R+

β5R×D×C+β6∑Control+ε,

(6)

式中,Sc表示供应链融资绩效;D表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O表示机会主义;C和R分别代表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Control为控制变量;β0为常数项;β1～β6为系数;ε为随机扰动项。

4 数据分析与假设检验

4.1 无响应与同源偏差检验

在数据搜集过程中,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无响应偏差、同源偏差等问题对数据分析结果造成影响,本研究在进行正式的假设检验之前,运用SPSS 22.0和AMOS等数据分析软件进行了相应的检验。首先,基于企业规模、年销售额、总资产和运营年限等控制变量,对前后回收的问卷进行T检验,检验结果表明,两组数据之间没有显著差异(p>0.1),由此表明不存在无响应偏差问题。其次,作为一种系统性误差,同源偏差是由相同的数据收集情境导致的预测变量与效标变量之间发生的人为共变。本研究通过验证性因子分析进行Harman单因素检验发现,单因子模型拟合度较差,表明并不存在严重的同源偏差问题。

4.2 信度与效度检验

本研究对数字化能力、机会主义、资产专用性投资、关系专用性投资和供应链融资绩效的信度检验见表2。由表2可知,本研究所采用的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具体而言:①数字化能力、机会主义、资产专用性投资、关系专用性投资和供应链融资绩效等5个构念的Cronbach’sα值分别为0.891、0.744、0.749、0.867、0.844,均大于临界值0.7[22];②构念的组合信度分别为0.924、0.850、0.834、0.904、0.906,远大于临界值0.6[10];③各个构念所包含的测项因子载荷也符合大于0.5的要求。此外,本研究还进行了Bartlett球形检验以及KMO检验分析,球形检验结果表明,各变量的累积解释方差均大于60%且达到显著水平;KMO值均大于0.7,说明题项的内容可以解释此变量的大部分信息。

表2 各个构念的信效度检验结果(N=384)

就效度而言,本研究主要从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两方面进行分析。一方面,数字化能力、机会主义、资产专用性投资、关系专用性投资和供应链融资绩效的测量量表,均来自较为成熟的研究,其内容效度在以往研究中也得到了较好验证;另一方面,这5个构念的AVE值分别为0.755、0.600、0.503、0.654和0.763,均大于0.5。另外,通过对聚合效度检验后发现,本模型同时也具有较好的拟合度(χ2=511.69,df=179,1<χ2/df=2.859<5,RMSEA=0.070,CFI=0.915,IFI=0.916,NFI=0.876,GFI=0.88)。

区分效度检验与各构念之间的相关系数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本研究的测量模型具有良好的拟合度,通过了聚合效度检验;对角线上各个构念AVE的平方根也均大于其与各个构念之间的相关系数,由此表明量表具有良好的区分效度。

表3 区分效度检验与各构念之间的相关系数(N=384)

4.3 假设检验

4.3.1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的直接效应检验

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的直接效应结果见表4。表4中,列(1)引入经营年限、企业规模、年销售额和总资产作为控制变量;列(2)在列(1)的基础上加入自变量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用以检验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其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直接效应。研究发现,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β=0.260,p<0.01),故假设1得到验证。

表4 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检验(N=384)

4.3.2机会主义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4中,列(3)检验了机会主义的中介效应,结果表明,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机会主义具有显著负向影响(β=-0.256,p<0.01),故假设2得到验证。同时,列(4)的结果显示,在对机会主义控制后,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供应链融资绩效依然具有显著积极影响(β=0.209,p<0.01),这表明机会主义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具有中介效应。为了进一步检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本研究采用Bootstrap法进行了二次检验,结果见表5。由表5可知,中介效应检验得到的95%置信区间不包含0,再次说明机会主义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30]。故假设3得到验证。

表5 中介作用的Bootstrap检验结果(N=384)

4.3.3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的调节效应检验

为了避免出现共线性的问题,本研究在进行调节效应检验之前,首先对资产专用性投资、关系专用性投资和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进行了中心化处理,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交乘项,中心化后的变量前加Z表示。具体分析结果见表6。表6列(1)～列(3)检验了资产专用性投资在数字化能力与机会主义之间的调节作用。相较于列(2)而言,列(3)的解释力得到了增强(ΔR2=0.017,p<0.01)。资产专用性投资与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中心化后的交乘项系数为-0.09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在资产专用性投资较高的情况下,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越能够发挥其作用削弱机会主义的发生,故假设4a得到验证。列(4)～列(6)用来解释关系专用性投资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调节作用。相较于列(5)而言,列(6)的解释力得到了进一步提升(ΔR2=0.008,p<0.01),且关系专用性投资与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交乘项的系数为负,并在5%的水平上显著,故假设4b得到验证。列(7)～列(9)用来解释资产专用性投资与关系专用性投资的相互作用在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调节作用,相较于列(8)而言,列(9)的解释力得到显著提升(ΔR2=0.013,p<0.01),数字化能力、资产专用性投资及关系专用性投资三者的交乘项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β=0.078,p<0.01),故假设4c没有得到验证。

表6 专用性投资的调节效应检验(N=384)

4.4 稳健性检验

本研究借鉴卢强等[22]的做法,通过将中小企业的运营年限、企业规模、年销售额、总资产分别划分为高低两个维度来开展稳健性检验。针对中小企业运营年限,以运营时间5年为界限划分成两组[22];由于工信部对中小企业的企业规模、年销售额、总资产进行了明确划分,因此本研究基于工信部划分标准的中值对样本进行了分组。对比发现,以运营年限、总资产和年销售额作为分类标准的回归结果与研究结果基本一致。但是当以企业规模作为划分依据时,研究发现在低企业规模分组中,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资产专用性投资的交乘项不显著;而在高企业规模分组中,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关系专用性投资的交乘项不显著。本研究认为这与企业实践具有较强的一致性。具体原因在于:一方面,对小微型企业而言,由于受到自身“硬”实力制约,并不具备开展较多的资产专用性投资的基础[12],此时再依靠资产专用性投资并不能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发挥带来更多信息;另一方面,中型企业相对于小微型企业管理更加规范,更看重业务流程的优化,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关系上[12]。此外,对于中型企业而言,其供应链合作伙伴基本稳定,数字化能力发挥的环境较好,因此难以再依靠关系专用性投资为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发挥获得更多助力。综上,本研究实证检验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5 结语

综上分析,可得如下结论与理论贡献:①企业数字化能力能够显著影响中小企业供应链融资绩效。基于交易成本理论可知,解决交易双边关系的信息不对称,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提升融资绩效[10]。相比以往供应链融资中数字化技术应用的研究,本研究聚焦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数字化与供应链金融相结合研究的广度,同时从实证层面提供了经验证据。②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能够通过降低机会主义来促进融资绩效的提升。机会主义降低是减少交易成本的关键,而交易成本较低有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本研究引入机会主义,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其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内在机制进行解构,打开了两者之间的“理论黑箱”。③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显著正向调节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机会主义之间的关系。以往研究中认为,专用性投资会带来风险从而导致机会主义行为产生。该结论打破了这一固有观念,支持专用性投资能够明确双方信息,从而有助于减少合作对象机会主义行为的观点。④较高的两种专用性投资相结合替代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对机会主义的抑制作用。此结论的潜在原因可能有二:第一,两种专用性投资的相互作用对于机会主义的削弱替代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发挥;第二,对于大多数中小企业而言,自身所拥有的资源是有限的,在已存在专用性投资的背景下,可能没有多余的资源进行数字化能力的投资。

本研究的实践启示包括:①中小企业应该积极开展数字化转型,努力提升自身数字化能力,从而更好地缓解信息不对称局面,以降低交易成本。②重视数字化能力在降低机会主义行为方面的重要作用。对于中小企业而言,应该充分发挥自身数字化能力进行信息转移、共享与传递,积极披露可能有利于对方开展活动的信息。③中小企业应该重视资产专用性投资和关系专用性投资的作用。一方面,要制定更为周详的专用性投资方案,为不确定性的发生留出足够的调整与应对空间,从而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发挥提供更加完备的“硬”信息;另一方面,中小企业要努力构建与供应链上核心企业的关系,提升核心企业对于本企业的信心,使其愿意向金融服务提供商进行正面担保,帮助其及时获得供应链融资。

本研究存在的局限性包括:①在分析供应链融资绩效时,没有区分供应链金融的不同形式是否影响研究结论,未来研究可以对比不同的供应链金融形式对于供应链融资绩效的影响;②供应链融资为借贷之间的双边行为,本研究只考察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的影响,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索金融服务提供商的数字化能力在供应链融资中所发挥的作用;③本研究探索了机会主义在中小企业数字化能力与供应链融资绩效之间的中介作用,未来可尝试引入其他中介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