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居家新冠病毒感染致阴厥案1 例

亢泽峥，李青伟，李修洋，吴 雷，陈科宇，孙 郡，薛崇祥，雷 烨，赵林华*

（1.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长春 130021；2.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053；3.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53；4.陕西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陕西 咸阳 712046）

随着国家防疫政策的调整，新冠肺炎管理策略由“乙类甲管”改为“乙类乙管”，由此将会有两点明显变化，首先由于新冠肺炎的传染性[1]，此病患病率将大幅提升。其次感染此病患者将不再集中治疗，患者可自行选择治疗方式，可根据自身情况居家自治。在家自治也是大多数患者的选择，因此家庭成为了新冠治疗的主战场，轻者不治而愈，症状相似者，信息互通，不乏治法。而阴厥[2]一证多见于疾病后期阳衰精绝，治疗多用四逆汤以回阳救逆，现今1 例居家新冠发病患者病情突发至阴厥阶段，并无药物可用，实属危险，所幸经指导自治成功，现将此案分享如下，与诸同道分享。

1 病例介绍

高某某，女，55 岁。2022 年12 月9 日发病，经新冠抗原自测为阳性。

现病史：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耳后痛，继则痛及耳内，发热38.3℃，不欲饮食。发病当天晨起饮用一小碗豆浆，中午、晚上均未进食。时至晚十一时许，突然头晕，大汗，恶心，暴吐不止，随即瘫倒在地。左侧脸麻、手麻，左手抽搐如鸡爪状，全身颤抖，语声续断，语音细微，面色苍白，嘴唇紫暗，四肢冰冷。急摸脉，脉象为弦紧细数。舌质嫩红，苔白。测血压144/70 mm Hg（1 mm Hg ≈0.133 kPa）。

既往体健，无糖尿病史，无低血糖发作史、近期无减肥损食情况。

一治：急以红糖水500 mL 喂服，同时针刺双侧足三里、内关，暖水袋放脐部1 个、两只脚各1 个。约20 min 后，精神好转，说话恢复正常，面麻、手麻消失，左手收放如常。

二治：补用生姜红糖水300 mL，予小米粥半小碗后，安然入睡。

2 病案分析

2.1 病机病位 病机：胃虚津伤，阳微厥逆；病位：少阳阳明。

2.2 治疗分析 一治：以红糖水500 mL，针刺足三里、内关，暖水袋放脐部，脚部。取红糖甘温之性，甘则缓胃治急，速补胃之阴精，温养胃之阳气。针刺足三里以补固胃土，针刺内关一则和胃，二则防少阳再犯阳明，三则助胃中精气散入于肝以滋养全身筋膜止颤抖抽搐。脐部暖水袋重于回中土之阳，脚部暖水袋重以回四肢厥逆之阳。如此胃中精气得补，胃阳得复，胃气得固，阴阳精气得中土灌溉四旁，则精神好转，清窍得养，言语正常，脸麻、手麻消失，左手收放如常。

二治：生姜红糖水300 mL，予小米粥半小碗。前方不用生姜是恐胃气大虚不受生姜之辛热，先以红糖水微温胃。现方用生姜即可止呕，温补胃阳。生姜配合红糖水又有辛甘化阳之能。如桂枝汤之甘草配生姜。此时胃中得生姜红糖水则阴阳俱全，再予小米粥调养胃气滋补胃液，亦仿服用桂枝汤后啜热稀粥之义，以助胃气恢复，令其阴阳合，则无险也，可入睡。

2.3 症状分析 根据仝小林[3]提示，本次新冠病毒易伏藏于膈下膜原，而膈下膜原系属六经之少阳。患者发病即见耳后痛、耳内痛表示此时少阳经气循行不利，不通则痛，而后患者体温38.3℃，极度无食欲。伤寒小柴胡汤之原文“默默不欲饮食”即是此无食欲之症，说明此时病尚在少阳未入于阳明，假设入于阳明应为不能食而非不欲食。由于极度无食欲所以中午、晚上未进食，导致阳明胃腑空虚，胃气已弱，正气已虚，至夜间十一点多正是子时胆经旺盛之时，胆经亦属于少阳，此时少阳健运则驱逐本经之邪气，恰阳明虚弱，则邪气转侵入阳明，故恶心、暴吐不止。《伤寒论》185 条中曰：“伤寒发热，无汗，呕不能食，而反汗出濈濈然者，是转属阳明也”，此时大汗即是转属阳明之“汗出濈濈然”。由于大汗，暴吐，胃中津液已大量流失，至中气大虚，胃阳衰败，中土崩坏，阴阳精气不能灌溉四旁，精气上不能养头面故头晕、面色苍白唇紫，头脑中之神经失养，故出现一侧脸麻、手麻，阳气不达四肢及周身，故四肢冰冷，精气不达四肢及周身则无力瘫倒、全身及说话颤抖。胃气衰败不能散精于肝，全身筋膜失于濡养，加之脑神经失养，故左手抽如鸡爪状。此时血压略高，是精气不能濡养脑中元神，心中识神控制血压升高，以求精气能上养头脑的反射自救机制。查此时脉象弦紧细数，弦细为少阳之脉，紧是精虚之象，不能濡养脉管则脉紧，数是阳虚欲自救之虚数。

3 治疗要点

经过三年与新冠病毒的抗争，得知新冠病毒从中医角度看仍然是“寒湿疫”范畴没有变化，且有易藏于胸膈之膜原的特点，属于伤寒之少阳，若是人体正气不足或膜原本就秽浊，则此病邪不易由膜原而出，或是出不彻底，导致病情迁延不愈，故需要中药等进行干预，引邪外出，再辨证论治。若是正气尚足，自会攻邪出于膜原，此时可传于外传伤寒之太阳、阳明或太阴，温病之气分等，可根据不同传变进行治疗。由此也可以看出新冠的病机特点，即“虽有表证，实无表邪”此戾气致病虽前期多以表证为主要表现，但实际病根并不在表，我们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仔细观察发病全程，给予定性，经仝小林院士多次在抗疫一线观察，此戾气虽前期多有表证，但是疾病全程多与膜原、太阴相关，其义有二：一是从病位论，如前文所言，戾气藏于膈下膜原，邪在于此处不易排出，具有潜伏性，很难通过症状判断邪气是否全部排出，只可通过舌苔进行参考；二是从病性论，戾气嗜寒湿，而太阴经又名湿土，湿土性质黏腻，全靠一点脾阳运转，如今寒湿来袭，湿邪阻碍太阴运化，寒又伤太阴阳气，故太阴被寒湿所伤不易恢复，阳气不足者难以自愈，易出现疲倦乏力，少气懒言，腹胀腹泻，呕吐发热，四肢烦疼等症。寒湿在体内积累，以三焦膜系为通路流注全身，阻碍气化，流注至何处，便产生何处之症状，流注出于三表（皮肤、黏膜、胃肠道）便有表证，流注于少阳生发之处，其表证有寒热往来特点，同时亦有口苦，咽干咽痛，食欲减退等兼证。流注于足少阴易出现身冷，手足凉，骨节痛，恶寒发热解表不愈等，在手少阴可见心悸，胸闷，胸痛，精神不振，背恶寒等症。当流注于厥阴经时，可出现四肢厥冷，上热下寒，或外热内寒，外寒内热，消渴，肤冷。因厥阴为风木，又有出现身体内外如风邪走窜，不固定部位发凉、刺痛等症。以上症状在表现上虽以表证最为明显，但各经之兼证常有，或兼一经或兼多经。症状虽然繁杂，但其病性不离寒湿，病位不离膜原。此患者虽有表证，但邪气在里，里伤更重，此属于少阳传入于阳明，最终导致胃虚亡阳之危症，若治疗不及时便会导致土崩阳散，神机涣散，此类患者在临床亦不多见。面对新冠肺炎时，理应以稳固中土，回阳救厥为首要任务，并防止少阳再次侵犯阳明，使胃气稳固，则生机无限。

4 小结

在感染新冠病毒的广大患者中，症状表现迥异，其中食欲减退，咽干咽痛是大部分患者均有之症，两者可单独出现或合并出现，食欲减退者本就不欲食而进食减少，若严重则如此患者粥米不进，假若同时伴有咽干咽痛，更是食欲全无，不进食则导致胃中空虚，水谷精微化生无源，导致津液亏虚，阳明虚弱，阴损及阳，阳微阴厥之症，而此时邪从少阳入侵阳明就会有呕吐，头晕，乏力等症状，若患者平素胃气尚可，津液充足，经大吐之后所剩余正气津液尚能支撑人体需要，不会发生危象。若患者素体虚弱，正气津液不足，经大吐之后正气津液等丧失，不足以支撑人体需要，便会出现阳脱阴厥的危象，相当于现代医学的低血容量休克，情况不容乐观，急需补液治疗，在此案例中，仝小林院士随手应用家庭常见的红糖水急救施治，符合大量居家治疗、方药不济、发挥食疗取材原则。虽然这则案例完美的化解了危象，但是这种现象是可以预防的，应该尽量减少发生。素体虚弱之人切不可因为没有食欲等原因粥米不进，每餐可少量进食米粥等固护胃气，而平素健壮之人也不可自觉身体素质好而肆意断食，一旦危象发生，便会危及生命。

另外，在此新冠开始大肆流行之时，有部分家庭并未做好应对新冠的准备，故部分患者家中药物并不齐全，作为中医在指导居家患者进行治疗时应方法灵活，即便身边无药物可用，也要细细观察留意身边可利用的一切物品，如患者有风寒表证时用生姜葱白煮水，高位泡脚、热水澡、电热毯发汗等，咽干咽痛嗓子疼等可在少商穴位放血，天突、照海、列缺等穴位按摩，高热时在大椎或十指尖放血，后背膀胱经酒搓等，总之应充分发挥，以能利用到的“简便验廉”的方法救治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