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宇 闫盼盼 徐继红
【提 要】 目的 探讨孕期压力对产前抑郁的影响,并揭示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与产前抑郁之间的中介作用。方法 采用知觉心理压力量表、生活满意度量表、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对418名孕妇进行调查,数据分析采用SPSS 24.0和Mplus 8.3软件。结果 产前抑郁与生活满意度(r=0.168,P<0.01)、压力(r=0.185,P<0.01)呈显著正相关,生活满意度与压力(r=-0.465,P<0.01)呈显著负相关。控制了焦虑之后,孕期压力水平对产前抑郁的直接预测作用显著,直接效应值为0.402[95% CI=(0.29,0.75)],占总效应(0.527)的76.28%;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和产前抑郁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125[95% CI=(0.06,0.21)],占总效应的23.72%。结论 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对产前抑郁的影响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妊娠是女性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重大事件,在孕期这个特殊阶段,随着外界环境与自身生理及心理发生的重大变化孕妇容易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压力。有研究表明暴露于产前压力的个体在以后的生活中患精神疾病的风险显著增加[1]。例如,研究发现孕期压力是孕晚期抑郁的危险因素[2],孕妇感知到的心理压力与产前抑郁呈显著正相关关系[3],怀孕期间较高的压力会增加产前抑郁的发生率[4]。产前抑郁不仅会导致孕妇出现睡眠障碍,增高助产率和剖宫产率,还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产后抑郁,甚至导致早产、低出生体重等不良妊娠结局的发生[5]。
此外,心理压力还与个人生活满意度有直接关联。孕期各种压力源(如人际关系紧张、对胎儿健康的担忧等)都会导致孕妇生活满意度水平变低[6]。研究发现,孕期外在的压力性生活事件会降低孕妇的幸福感,增加焦虑和抑郁等负性情绪发生的可能性[7]。然而,精神障碍会影响生活满意度,生活满意度反过来又会影响精神障碍[8]。已有研究表明生活满意度可以负向预测抑郁水平,是抑郁症的保护性因素[9]。与健康人群相比,抑郁症患者的生活满意度水平显著较低[10]。且生活满意度在觉知压力与抑郁水平的关系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11]。然而已有在孕妇群体中关于生活满意度的研究,多将其作为结果变量或自变量,生活满意度作为中介变量对心理的调节作用还未得到验证。因此,本研究的目的在于明确孕期压力与产前抑郁之间的内在联系,验证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和产前抑郁之间的中介作用,为更好地发挥生活满意度这一积极心理指标对心理的调节作用,以预防和干预产前抑郁、减轻孕期压力和产前抑郁所带来的不良影响,提高孕妇的心理健康水平。
本研究于2020年5月至2020年8月,在昌邑市妇幼保健医院产前门诊由经过专业培训的医生采用连续纳入、方便抽样的方式向符合纳入标准的就诊孕妇发放问卷进行调查。纳入标准为:年龄≥18岁;孕期之内;无严重躯体疾病或残疾;智力正常,无语言障碍能理解问卷内容并能独立完成问卷;无精神疾病史;胎儿发育正常。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450份,回收问卷446份,删除不认真作答或者漏答的问卷28份后,剩余有效问卷为418份,有效率为92.9%。孕妇的平均年龄为29.1±5.2岁;平均孕周为21.7±9.3周。所有参与者均自愿参与本研究,并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得到国家卫生健康委科学技术研究所伦理委员会的批准。
(1)生活满意度量表,采用Diener等人编制、熊承清和徐远理汉化的生活满意度量表。量表共有5个项目,每个项目使用7点计分从1“非常不同意”到7“非常同意”。受试者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分数。量表得分为各项目得分之和。得分越高,生活满意度越高。中文版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前人在孕妇群体中所得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51[12]。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3。
(2)知觉心理压力量表,采用由Cohen等人编制,杨廷忠教授译制的中文版量表。该量表共14个题项,使用Likert 5点计分从0“从不”到4“总是”,其中7个题项为反向评分。量表得分≥26分为有健康风险压力,≤25分为无健康风险压力。Cronbach′s α系数为0.78,各条目与总得分的相关系数为0.37~0.53,说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且本量表已被证实适用于中国孕妇[13]。本研究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85。
(3)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采用由Cox等人于1987年编制,香港中文大学的Lee等编译并修订的中文版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该量表共10个项目,使用从0“从未”~3“总是”四点计分。有研究表明以9/10分为阳性界值其灵敏度为82%、特异度为86%、阳性预测值为44%、阴性预测值为97%,明显优于以12/13分为阳性界值[14],因此,本研究以9/10分为界值作为诊断标准,即总分≤9分为无抑郁,≥10分为抑郁。该量表在中国孕妇群体中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在孕妇群体抑郁筛查中应用的可靠性已经得到验证[15]。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00。
(4)状态特质焦虑量表,采用由Spielberger等人编制的量表,分为状态焦虑和特质焦虑两个维度,共40 个项目,其中20各项目为反向计分,每个项目都采用4点计分的方式从1“完全没有”~4“非常明显”计分,量表分数总和越高说明个体焦虑水平越高。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6]。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71。
采用SPSS 24.0、Mplus 8.3对数据进行处理和分析。描述统计使用均值和标准差,采用皮尔逊积差相关探讨压力、生活满意度与抑郁之间的相关关系。采用Mplus 8.3建立压力、生活满意度、抑郁的中介效应模型。鉴于抑郁与焦虑的高共病性[17],本文将个体的焦虑水平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之中。
结果显示,86名(22.1%)孕妇孕期压力水平较高,51名(12.3%)孕妇对生活不满意,162名(49.8%)孕妇抑郁水平较高。产前抑郁与生活满意度(r=-0.168,P<0.01)呈显著负相关,产前抑郁与压力(r=0.185,P<0.01)呈显著正相关,生活满意度与压力(r=-0.465,P<0.01)呈显著负相关(表1)。变量两两之间相关显著,为检验中介效应提供了支持。
表1 压力、生活满意度以及抑郁症状的相关矩阵
中介分析的结果见表2。首先,在控制焦虑症状之后,研究孕期压力与产前抑郁(c路径)之间的关联。结果显示,压力水平对抑郁水平的直接预测作用显著(c=0.515,P<0.001)。纳入中介变量生活满意度之后,该直接作用仍然显著(c′=0.402,P<0.001);间接路径中孕期压力对生活满意度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a=-0.486,P<0.001),生活满意度对产前抑郁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0.257,P<0.001)。得到模型拟合指数为:χ2/df=2.66(<5),CFI=0.903,TLI=0.887,RMSEA=0.063(<0.08),所得拟合指数均在可接受范围内,表示模型拟合可以接受。此外,采用偏差校对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对生活满意度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该路径(a×b)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95%CI=(0.06,0.21)]不包含0,表明生活满意度的中介效应达到显著性水平。因此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和产前抑郁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生活满意度的中介效应值为0.125,占总效应(a×b+c′=0.527)的23.72%,中介效应模型的可视化如图1所示。
图1 生活满意度在压力与抑郁之间的中介效应模型
本研究发现孕期压力的发生率为22.1%,与已有研究基本一致,以往研究发现孕期压力的发生率大约在12~84%[18]。各地区孕妇孕期压力发生率的结果差异较大,可能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不同、文化和政策的多样性以及不同的研究样本和测量工具不同有关。有关产前抑郁的发生率,国内外报道不一,研究结果差异甚大,低者仅3.5%,高者约36.4%,且有逐年增高的趋势[18]。本研究结果表明抑郁的检出率为49.8%,略高于以往研究结果,可能提示当前该市孕妇的抑郁水平相对较高,心理健康水平相对较差,应给予更多的关注与适当的心理疏导。
本研究验证了孕期压力对产前抑郁的作用:高水平的孕期压力是诱发产前抑郁的危险因素,即孕妇孕期压力水平越高,诱发抑郁的风险也就越高,这与前人的研究一致。已有研究证实,孕妇承受的心理压力是产前抑郁的主要因素[19]。孕期环境变化给孕妇带来更多的压力性事件,而女性对于情节记忆的记忆能力更好这一特点,导致孕妇达到抑郁症诊断最低阈值的机会更高,从而使孕妇倾向于报告更高程度的抑郁症状[20]。Selye认为长期持续的应激反应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导致许多与应激相关的疾病的患病风险提高,在适应应激过程中所产生的过量皮质醇激素也是增大抑郁发生率的风险因素之一[21]。
本研究结果还表明,生活满意度在孕期压力与产前抑郁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即除了上述孕期压力对产前抑郁的直接影响外,孕期压力还可以通过生活满意度间接作用于产前抑郁,即生活满意度可能是孕期压力影响产前抑郁的内在原因。孕期压力会对孕妇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研究指出个体对自己健康状况的主观解释可预测其生活满意度,主观解释的健康受消极情绪和客观健康两方面的影响[22],孕期体型变化所带来的不便、人际关系减弱、经济压力增大等压力性事件导致孕妇孕期压力水平升高进而产生消极情绪[23],心理应激通过体内激素的调节引起生理变化,使孕妇产生孕期不良的妊娠反应甚至严重妊娠期并发症[6],这一系列健康问题均会降低孕妇对其健康状态的主观解释进而对孕妇的生活满意度产生不良影响。而生活满意度又会进一步作用于孕妇的心理健康。例如,有研究指出生活满意度可能会通过心理韧性对个体的心理健康产生影响,生活满意度高的个体其心理韧性也相对较高,而高心理韧性的个体能够较好地应对消极情绪,快速恢复平静让自己免受伤害[24]。因此当面对怀孕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和压力时,生活满意度水平高的孕妇会有更积极的精神状态来应对挑战,从而对孕妇的身心健康起到保护作用,减少抑郁发生的可能性[9]。
综上所述,提高孕妇的心理健康,预防和干预产前抑郁可以从减轻孕期压力、提高生活满意度两方面着手,在孕期心理健康的筛查中应将生活满意度纳入筛查的范围之中,尤其重点关注生活满意度水平较低的孕妇,并给予其有针对性的干预和治疗,以提高孕妇应对不良情绪的调节能力。当然本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如本研究属于横断面研究,因此无法得到研究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需要进一步的纵向研究检验该模型的纵向稳健性。其次,研究对象来自一家妇幼保健医院,限制了结果的普遍性和可推广性,将来的研究可考虑扩大取样范围,增加样本的代表性。此外,我们在对研究结果进行讨论时发现心理韧性在此中介模型中或许起到重要作用,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将会在此模型中增加对心理韧性的研究,以进一步丰富对孕期压力对产前抑郁的作用机制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