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的动因、策略与成效

2023-11-25 03:35安亚伦刘喆
比较教育研究 2023年11期
关键词: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留学生

安亚伦,刘喆

(北京体育大学教育学院,北京 100084)

自1989年成立以来,亚太经合组织(Аsiа-Расifiс Есonomiс Сooреrаtion,APEC)已成为亚太地区首屈一指的经济合作论坛。亚太经合组织成立的初衷是通过经济一体化、贸易自由化、投资便利化等方式推动各成员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而国际学生教育作为各经济体间服务贸易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助于该目标的实现。[1]21世纪以来,人口老龄化和经济数字化转型给亚太经合组织各经济体的劳动力市场和经济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挑战。对于高收入经济体而言,人口老龄化加剧、就业机会不均等、高技能劳动力短缺等问题使其面临严峻的人力资本危机。对于低收入经济体而言,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缺乏造成的人力资本大量外流严重损害了其在知识经济时代的竞争力和创新力。[2]在此背景下,亚太经合组织制定并出台了针对亚太地区教育的中长期发展战略,即《亚太经合组织教育战略2016-2030》(APEC Еduсаtion Strаtеgу 2016-2030)。该战略不仅体现了各经济体对跨境高等教育发展与合作的重视,还突出了国际学生教育在促进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在该战略目标指引下, 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结合自身高等教育资源与特色,纷纷出台了相关政策与措施,大力发展国际学生教育,提高亚太地区学生流动性,增进经济体间的跨文化理解,促进高等教育领域国际交流与合作。中国自1991年加入亚太经合组织以来,积极扩大教育对外开放,加速推进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来华留学教育事业发展成效显著。然而,作为新兴留学目的地经济体,我国的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尚存诸多问题。在国际学生教育重要性日益凸显的时代,探究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尤其是传统留学发达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的动因、策略与经验,可以为我国来华留学生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有益参考与借鉴。

一、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促进国际学生流入的动因

菲利普·阿特巴赫(Philip Altbach)和简·奈特(Jane Knight)指出,国际学生流动的动因主要涵盖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学术四个层面。[3]后疫情时代,发展国际学生教育,增强亚太地区学生流动性被视为消弭经济体间政治分歧、助力经济复苏、增进文化理解,以及深化国际教育交流与合作的关键路径。

(一)服务“教育共同体”发展战略的需要

根据 《亚太经合组织教育战略2016-2030》,亚太经合组织成员计划在2030年前构建一个强大且有凝聚力的“教育共同体”(Еduсаtion Сommunitу),为各经济体提供包容性的优质教育,进而实现亚太地区国民经济和就业率持续增长、社会可持续发展。[4]亚太经济体间的国际学生流动是打造“教育共同体”的重要途径之一。2012年的《融合谋发展,创新促繁荣——APEC 第二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宣言》指出,“亚太地区的许多经济体正在由劳动力驱动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由技术创新驱动的知识密集型产业,而产业转型的根本在于经济体能否获得更多渠道、更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与服务”[5]。由于亚太经合组织所涉及的区域覆盖众多留学生教育大国和消费市场,提高学生、研究人员和学者的流动性,并降低在此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将会有效推进建设教育共同体进程,使所有参与其中的经济体受益。促进国际学生在各经济体间的流动不仅可以加强亚太地区的联系、增进跨文化交流,而且还能加速知识与科学技术的传播,助力各经济体的高质量发展。由此可见,发展国际学生教育,推动构建以包容、优质为特色的“教育共同体”是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接收国际学生的一个重要驱动因素。

(二)促进经济增长,缩小贸易逆差的需要

从经济层面来看,发展国际学生教育可以为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一方面,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留学生教育发达经济体的大学通过扩招国际学生获取更多的学费,以平衡其在科研、师资、设备等方面的开支。与此同时,这些经济体的大学还通过设立海外分校的形式在其他国家开展国际教育活动,并收取高额的费用,最终获得的利润会回到主校区用于支持本土经济的发展。[6]另一方面,国际学生前往留学目的地经济体学习会产生包括学费、住宿、零售、旅游、交通、健康保险等多个领域的消费,这些消费能够为留学目的地经济体创造大量的工作岗位。特别是在当前全球经济发展步伐放缓、就业环境恶化的形势下,国际学生教育可以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根据美国国际教育者协会(National Аssoсiаtion of 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or)的统计,2020-2021学年,在美国高校就读的国际学生为美国贡献了284亿美元的经济价值,并创造了306308个就业岗位。[7]

由于国际学生教育是服务贸易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缩小经济体间的贸易逆差成为亚太经合组织吸引国际学生的另一个经济动因。以中美服务贸易为例,伴随着中国留学生市场规模的稳步扩大,美国对中国的旅游和教育出口额持续增加,在2018年达到214.5亿美元,美国对华服务贸易顺差仅低于欧盟。[8]从美国角度来看,招揽更多中国学生赴美留学有利于进一步扩大美国在服务贸易领域的对华贸易顺差。从中国角度来看,尽管中国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国际学生接收国,但是作为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等众多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第一大生源国,中国的留学赤字问题仍较为严重。2017-2018学年,赴美中国留学生人数与美国来华留学生人数相差34.2345万人,中美国际学生“赤字”还在扩大。[9]因此,加强与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间的教育合作关系,大力吸引各经济体学生来华留学,将成为缩小中国与其他经济体间贸易逆差的有效途径。

(三)培养国际化人才,增进跨文化理解的需要

经济全球化时代,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对具有全球胜任力的高技能人才需求持续增加。为顺应全球化发展趋势,各经济体对国际化人才的要求已不再囿于专业技能,还需要学生具有全球化视野、跨文化意识和解决全球性问题的知识与能力,而这正是国际学生教育中发展的核心技能。2012 年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宣言提出,优质的国际学生教育可以培养学生充分参与21 世纪全球知识型社会所需的知识与技能。《亚太经合组织教育战略2016-2030》也强调,国际教育能够显著提升个体竞争力,使之具备在当今竞争激烈的劳动力市场中所必需的知识与技能。事实证明,接受国际学生教育的群体更具有创新性和灵活性,且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的结构性变化,在各经济体的社会经济建设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10]

发展国际学生教育还能够推进校园文化的多样化发展,加强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间文化交流与互鉴。国际学生是构成校园多元文化的重要来源,扮演着文化大使的角色,极大地推动了经济体间文化的融合与创新。首先,招收国际学生有利于“在地国际化”(intеrnаtionаlizаtion аt homе)理念的实现。国际学生接收国的本土学生不用跨境流动,便能够实现与国际学生的互动,发展跨文化沟通能力,增强对不同社会文化理念差异的理解,获得与国际化相关的知识与技能。[11]其次,招收国际学生有利于缓解经济体间的紧张关系,深化教育文化交流与合作。面对当今国际冲突和国际发展的问题,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积极与各经济体展开对话与合作,有助于共同解决气候变化、经济危机、自然灾害等全球性问题。美国的“富布赖特项目”(Fulbright Рrogrаm)、日本的“大学间交流项目”(Intеr-Univеrsitу Ехсhаngе Project)、韩国的“亚洲校园项目”(CAMPUS Asia)等国际学生项目正是通过教育文化的交流、合作与创新,提高学生的国际理解和跨文化能力,为打造更加开放包容的文化共同体奠定人文基础。

(四)提高高等教育覆盖率,提升高等教育国际化水平的需要

促进国际学生流入可以有效提高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高等教育覆盖率和高等教育国际化水平。尽管目前全球正处于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但2022年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也仅为40%,且发达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间的差距极大。[12]从留学生生源国角度来看,印度尼西亚、菲律宾、越南、文莱等经济体的高等教育资源承载力有限,因此鼓励本国学生向其他经济体流动可以有效提高其高等教育覆盖率,同时也能帮助学生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对于这些经济体而言,促进本土学生向其他经济体流动的成本要低于在国内为其提供高等教育的成本。数据表明,低收入经济体、中等收入经济体和高收入经济体通过促进学生外向流动,可以使本国的高等教育覆盖率分别提升1.29%、1.36%、0.94%。[13]

从留学生目的地国角度来看,国际学生既能为高等教育机构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和丰富的校园文化,又能显著提高大学的科研实力和国际化水平。从研究型大学角度来看,引进不同领域特别是科学、工程和技术领域的高层次国际学生,对于保持自身科研、创新的国际竞争力至关重要。调查显示,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硕士和博士国际学生数量每增加10%,所对应的专利申请数量就会增加4.5%。[14]可以预见,吸纳、培养和利用高层次国际学生将成为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引进高端人才和外部智力的抓手。此外,国际学生数量还是衡量一国大学水平和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标准。QS(Quасquаrеlli Sуmonds)世界大学排名将国际教职工和国际学生比例纳入排名指标(分别占比5%),“最佳学生城市”排名的“学生多样性”指标中也将国际学生数量和占比列为参考条件。[15]

二、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的相关政策

21世纪以来,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的国际学生教育制度和环境持续优化、管理体制更加规范,对国际学生的吸引力有所增强。随着全球留学生教育市场日趋成熟,主要经济体在改进国际学生工作与移民政策的同时,开始建立完善的国际学生教育质量保障体系和国外学历学位认证体系。

(一)国际学生工作与移民政策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全球在境外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数量经历了爆炸式增长,从1999-2000学年的200万人增至2018-2019学年的530万人,全球学生流动处于历史最高水平。[16]新冠肺炎疫情在短期内导致学生跨境流动受阻,国际学生快速增长趋势放缓,但目前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正在从疫情中恢复。部分发达经济体为重新参与全球留学生教育市场竞争,制定了更具吸引力的国际学生工作与移民政策,致力于吸纳更多的海外优秀青年人才。

作为传统留学生教育大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在国际学生签证和工作移民签证上频出利好政策。加拿大移民、难民与公民部(Immigrаtion, Rеfugееs аnd Сitizеnshiр Саnаdа)指出,当前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引进那些能够促进本国经济增长、长期繁荣并具备国际竞争力的高级人才,而国际学生是高级人才的潜在群体,他们在加拿大求学的过程中能够逐渐融入当地社会。[17]为此,加拿大移民、难民与公民部放宽了国际学生签证政策,为国际学生在加拿大学习、工作和移民提供便利。例如,国际学生毕业后可以申请为期3年的工作许可证(рostgrаduаtion work реrmit);在读国际学生在没有工作许可证的情况下每周可以在校内或校外工作20个小时。另外,硕士和博士国际研究生在读期间可以申请加拿大联邦政府与各省合作实施的“加拿大省提名计划”(Рrovinсiаl Nominее Рrogrаm)获得永久居留权。澳大利亚大学的留学生教育品牌优势虽然不及美国常青藤名校,但是相对较低的名校入学门槛和毕业后无条件提供2-4 年工作签证的新政成为国际学生赴澳留学的主要驱动因素。作为新兴留学生目的地国,新加坡凭借其世界一流大学的声誉、优质的高等教育和多样化的课程体系吸引了大批优秀的国际学生。此外,新加坡还为符合条件的国际学生提供奖学金、助学金和工作机会,以降低其较高的生活成本、繁琐的签证申请手续对国际学生造成的不利影响。[18]

(二)高等教育质量保障政策

提升高等教育质量是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最重要的举措。在高等教育质量保障立法上,印度尼西亚、韩国、中国台北、新西兰和日本等经济体都在其高等教育法案中对教育质量保障进行了定义,并提出了具体要求。例如,印度尼西亚《高等教育法》(The Law of Нighеr Еduсаtion)第51-52条将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定义为,“一项有计划、可持续地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系统性活动。同时,政府必须建立健全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体系,为国内外学生提供优质的高等教育服务”[19]。中国台湾地区《大学法》(Univеrsitу Асt)第5条规定,“大学应定期对教学、研究、服务、辅导、校务行政及学生参与等事项进行自我评鉴;其评鉴规定,由各大学定之”[20]。美国出台的《海外以非美国人为对象的国际教育项目良好实践原则》(Рrinсiрlеs of Good Рrасtiсе in Оvеrsеаs 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ion Рrogrаms for Non-U.S.Nаtionаls)为所有计划在美国本土以外开设国际项目的高校提供一套可供参考的国际项目审核标准。该原则在高等院校授权、录取和学生录取等十个方面提出国际教育指导意见,标志着美国高等院校对跨境国际教育项目的同质化管理。[21]为加强国家高等教育监管的一致性,澳大利亚在2011年出台了《高等教育质量与标准署法案》(Tertiary Еduсаtion Quаlitу аnd Stаndаrds Аgеnсу Асt)。该法案基于标准的教育质量框架以及与监管相关的必要性、风险性和相称性原则对高等教育质量实施监管,旨在保障澳大利亚高等教育的卓越性、多样性和创新性。[22]

在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实施方面,多数经济体设有独立、专门负责高等教育质量监管的机构。例如,澳大利亚高等教育质量与标准署(Теrtiаrу Еduсаtion Quаlitу аnd Standards Agency)、新西兰大学学术质量评鉴局(Асаdеmiс Quаlitу Аgеnсу for Nеw Zеаlаnd Univеrsitiеs)和韩国大学认证所(Korean Univеrsitу Ассrеditаtion Institutе)。部分经济体的机构也与其他经济体的姊妹机构进行高等教育质量监管合作,比如韩国大学认证所、日本的大学改革支援·学位授予机构、美国的西部院校协会大学院校鉴定委员会(Accrediting Сommission for Sеnior Сollеgеs аnd Univеrsitiеs of thе Wеstеrn Аssoсiаtion of Sсhools аnd Colleges)联合开展的高等教育质量监管。需要指出,高等教育质量监管工作也可以由经济体内的多个机构共同实施完成。日本的高等教育质量监管工作就是由日本大学认证协会、大学改革支援·学位授予机构以及日本高等教育评估机构共同负责。[23]

(三)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政策

完善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间的学历学位认证政策可以有效提高国际学生流动性。当前,各经济体的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政策有所不同。澳大利亚各州和领地都专门设有对国外学历学位进行评估认证的部门,相关行业团体也会参与到评估认证的流程中。加拿大、新加坡和美国则没有出台统一的学历学位认证政策,需要由各高校、监管机构和雇主评估获得国外学位的学生是否具备相应的从业资格和能力。[24]2018年1月,中国教育部颁布《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评估办法》,在《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评估程序和标准(试行)》提出的认证评估标准、认证评估程序和认证评估结果流程的基础上,对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评估体系进行了优化。例如,要求与所有申请人签署《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服务使用协议》;取消申请材料中对文凭证书中文翻译件的要求;对不同国别/类别的学历认证评估周期进行调整,等等。[25]该政策提高了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效率、简化了认证流程、确保了认证的科学性与连续性。

此外,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国(境)外学历学位资格认证标准的制定与毕业生所具备的知识技能密切相关。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是澳大利亚国家资格证书框架(Аustrаliаn Quаlifiсаtion Frаmеwork)。该框架将学历学位资格由低到高划分为十级,每级对应不同的知识技能标准和承认的学历学位。例如,第七级的知识技能标准是“毕业生能够应用广泛且连贯的知识与技能从事专业工作和/或继续进修”,该层级认证的是学士学位,学制为3-4年。[26]目前,加拿大和新西兰的学历学位认证也使用类似的资格证书框架,中国正在加快建设相关资格证书框架体系。

(四)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举措

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给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教育系统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全球近16亿学生受到学校和其他学习场所关闭的影响[27],国际学生教育更是遭遇严峻考验。为此,亚太经合组织各经济体纷纷采取政策措施,纾解疫情对国际学生造成的负面影响。疫情期间,新西兰政府向国内大学拨款2000万新西兰元作为技术访问资金,用于保障本土和国际学生的线上学习。新西兰政府另外设立了2000万新西兰元的学习困难基金,帮助因疫情陷入经济困境的本土和国际学生。此外,为确保所有专业的国际学生都能进行在线学习,新西兰教育部暂时取消了对部分专业在线授课的限制,致力于在疫情期间为国际学生提供公平的教育机会。[28]

中国教育部颁布的《关于在疫情防控期间做好普通高等学校在线教学组织与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停课不停教、停课不停学”,要求各高校充分利用上线慕课和省、校两级优质在线课程教学资源,积极开展线上授课、线上学习等教学活动,保证疫情防控期间的教学进度和教学质量。[29]截至2020年5月,全国共有1454所高校开展在线教育,约103万名教师开发了107万门线上课程,包括来华留学生在内的1775万名大学生接受了线上教学服务。[30]美国、加拿大、韩国、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经济体的政府和高校为应对疫情给国际学生的经济、流动性、学习和身心健康带来的不利影响,均提供了相应的紧急财政援助、在线授课、心理疏导、疫情防控培训等服务。

三、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的政策成效

在国际学生教育政策的驱动下,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的国际学生规模不断扩大,经济体间学生流动性持续增强,国际学生学历层次逐步提高,亚太地区国际学生教育的国际影响力日趋增强。

(一)主要经济体国际学生规模不断扩大

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为实现打造亚太地区教育共同体的战略目标,大力发展国际学生教育。近10年来,主要经济体(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中国、日本、新西兰、俄罗斯)接收国际学生规模逐步扩大(图1)。七大经济体接收国际学生总数量由2013年的194.9420万人增加至2019年的304.8038万人,总增长率为56%。[31]2019年,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学生总数约为600万人,有将近一半的国际学生在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接受高等教育。由此可见,亚太地区的国际学生教育在全球留学生教育市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亚太地区各经济体的国际学生流动不可避免地遭受重创,国际学生数量在2021年降至226.2093万人,年均降幅为14%。[32]然而,随着疫情的结束,各经济体陆续开放边境,出台吸引国际学生的利好政策,亚太地区国际学生规模有望恢复到先前水平,并保持稳步扩大的发展态势。

图1 2013-2021年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接收国际学生总数

(二)经济体间国际学生流动性持续增强

尽管目前亚太地区的国际学生生源分布存在差异,但随着各经济体逐步建立并完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和国外学历学位互认体系,经济体间的学生流动性持续增强。[33]一方面,传统留学目的地经济体凭借其发达的高等教育体系、相对宽松的国际学生就业政策和较强的科技创新能力,继续主导留学生教育市场。美国是亚太经合组织接收国际学生总数最多的经济体,2019-2020 学年,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最大生源国是中国(37.2532万人),其次是韩国(4.9809万人)、加拿大(2.5992万人)和日本(1.8105万人);加拿大在亚太地区的前三大留学生源国依次为中国(9.8565万人)、美国(1.32万人)和韩国(1.2260万人);澳大利亚作为大洋洲的留学发达经济体接收了大量来自中国(16.5809万人)、越南(1.6432万人)和马来西亚(1.3562万人)的国际学生。[34]由此可见,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国际学生流动模式仍以发展中经济体和转型经济体向发达经济体流动为主。

另一方面,中国、日本、新西兰等新兴留学目的地经济体依托其独特的语言文化魅力、不断提升的高等教育质量、特色学科的吸引力和相对安全的社会环境,稳步扩大国际学生规模,跻身高层次国际人才竞争行列。2019-2020学年,共有15 万名来自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国际学生在中国留学,约占来华留学生总数的30%。[35]当前,中国在亚太经合组织的国际学生生源主要来自韩国(5.06万人)、泰国(2.8608万人)和美国(2.0996万人)。[36]日本作为东亚地区的发达经济体也吸引了大批来自中国(9.4047万人)、越南(4.5248万人)、韩国(1.5977万人)等经济体的国际学生。[37]新兴留学目的地经济体的出现标志着亚太经合组织留学生教育市场的均衡化发展,为各经济体建设一个全面系统的政策框架以协调发展国际学生教育,推进实现教育共同体奠定了基础。

(三)主要经济体国际学生学历层次逐步提高

吸纳海外高层次人才是提高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潜在人力资本的关键手段。为此,许多经济体已将国际学生教育视为一种必要的人力资本投资。2017年的世界经济论坛强调,加快提升各经济体的人力资本是确保亚太经济长期繁荣发展的决定性因素。然而,人力资本指数衡量结果显示,目前全球仅开发了62%的人力资本,还有38%的潜在人力资本未被挖掘。[38]海外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作为潜在人力资本不仅可以在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大学的科研创新中充分发挥作用,而且在毕业后也可以成为高技能国际移民,继续为留学目的地国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作出贡献,使留学目的地经济体在智力资本存量中获得比较优势,继而保持其在经济、科研和技术创新方面的全球竞争力。

从2019 年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接收不同层次国际学生人数占总在校人数比例可以看出(图2),留学生教育发达经济体接收硕士和博士研究生的比例普遍高于本科生,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的平均占比分别为8.5%、20.8%、26.7%[39],而这一比例在2013 年仅为6.4%、13.4%、22.8%。[40]不难发现,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加拿大的硕士、博士国际学生比例远高于亚太经合组织均值。得益于较高的教育质量、先进的科研水平、针对高学历国际学生的移民政策以及较为优厚的薪资待遇,留学生教育发达经济体在吸纳全球高层次人才中处于相对领先地位。考虑到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增长持续低迷、新兴产业崛起以及国际局势日益复杂的形势,拥有专业知识技能和国际交流能力的高端人才将弥足珍贵,国际学生的人力资本价值仍有继续升值的潜力,各经济体围绕高层次国际学生的争夺势必愈演愈烈。

图2 2019年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接收不同层次国际学生人数占总在校人数比例

四、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吸引国际学生的经验

亚太经合组织为吸引国际学生制定的战略与相关政策取得显著成效,主要经济体国际学生规模稳步扩大,国际学生教育质量不断提升,高等教育国际影响力持续提高,亚太地区教育共同体逐步形成。

(一)充分认识国际教育的重要战略意义,将吸引国际学生纳入发展战略

发展战略是一个国家或地区根据特定时期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目标制定的总方略,是国家或地区行为的指导性纲领。在全球化时代,发展国际学生教育成为各经济体网罗高技能、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服务国家或地区战略全局,维持国家或地区可持续发展与繁荣的重要举措。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等众多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都充分认识到国际教育的重大战略意义,且颁布了国际教育战略,明确将接收国际学生作为战略重点,积极加入全球人才竞争行列。

2016年,澳大利亚政府发布《国际教育国家战略2025》(Nаtionаl Strаtеgу for Intеrnаtionаl Education 2025),提出增加澳大利亚留学市场份额,开拓潜在留学生市场,维护多元稳定的国际关系。[41]2021年11月发布的《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战略2021-2030》(Аustrаliаn Strаtеgу for 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ion 2021-2030)旨在进一步巩固后疫情时代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世界领先地位,并将国际学生生源国和课程的多样化发展作为国际学生教育战略的核心。[42]美国的《通过国际教育与国际参与制胜全球:美国教育部国际教育战略2022》(Succeeding Globally Тhrough 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ion аnd Еngаgеmеnt:U.S.Dераrtmеnt of Еduсаtion Intеrnаtionаl Strategy 2022),加拿大的《立足成功:国际教育战略2019-2024》(Вuilding on Suссеss: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ion Strаtеgу 2019-2024),新西兰的《国际教育战略2018-2030》(International Еduсаtion Strаtеgу 2018-2030)和《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都把优化国际学生生源国结构、学历层次和学科专业列为发展国际教育的战略目标之一。还有一些经济体设置了扩大国际学生规模的量化目标。例如,加拿大在2014年设立到2025年接收国际学生总数50万人的目标;中国在2010年设立到2020年接收国际学生15万人的目标;日本在2008年设立到2020年接收30万名国际学生的目标。

总体上看,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从服务于国家和地区战略全局的高度,对国际教育进行了较为明晰的定位和规划,大力发展国际学生教育,积极吸纳高层次海外人才。在国家或地区战略指导下,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的国际学生教育正向着多层次、宽领域、高质量方向发展。

(二)注重高等教育质量提升,打造特色留学生教育品牌

高等教育质量是发展国际学生教育的生命线。近十几年来看,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中国、马来西亚、日本等亚太经合组织主要经济体都颁布了有关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政策,将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视为吸引国际学生最重要的举措。[43]在政策支持下,亚太地区的高等教育规模和质量都得到了较大幅度提升。在2018年QS全球高等教育系统排名中,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在全球实力最强的十大高等教育体系排行中占据六席(美国第一,澳大利亚第三,加拿大第五,中国第八,韩国第九,日本第十),俄罗斯、新西兰、中国香港、中国台北、马来西亚、新加坡的高等教育体系也排在世界前30名。[44]尽管高等教育体系排名前十的国家仍以留学发达经济体为主,但新兴留学经济体的高等教育国际声誉正在快速提升,亚太经合组织高等教育整体发展势头强劲。与此同时,主要经济体注重发挥自身经济、社会文化和专业学科优势,着力打造独具特色的留学生教育品牌,以此作为引才、育才、用才的必要手段。有学者指出,对于把高等教育视为主要经济驱动力的国家,留学生教育品牌的塑造不可或缺。[45]澳大利亚在2011年提出“未来无限,机遇无限”的留学生教育品牌定位,凸显了留学澳大利亚所产生的教育投资价值,包括更好的工作机会、更高的生活满意度和更多的生活选择。加拿大在2011年颁布《加拿大国际教育营销行动计划》(An Intеrnаtionаl Еduсаtion Маrkеting Асtion Рlаn for Рrovinсеs аnd Теrritoriеs)。该计划旨在加强留学生教育宣传与品牌塑造,树立加拿大教育良好的国际形象,吸引更多国际学生到加拿大学习或定居,最终促进加拿大各省的发展和社会经济的复苏。除英语国家外,中国、中国香港、日本、韩国等非英语国家和地区也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加强本地特色学科和专业建设,着力于国际学生教育的内涵式发展。

(三)关注国际学生需求,优化国际学生管理与服务体系

鉴于国际学生跨境流动的特殊性,留学目的地经济体的经济、文化和教育制度都对学生的留学决定起到直接或间接影响。后疫情时代,及时关注国际学生诉求,为其提供良好的支持性服务是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国际学生教育发展的当务之急。一些高收入经济体制定了针对海外人才的工作和技术移民政策,以此增强对国际学生的吸引。例如美国、澳大利亚为在高校就读的国际学生创造了职业培训和实习机会,构建了从留学到工作再到移民的递进式政策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对国际学生的吸引力。澳大利亚政府在2016年推出了“简化的学生签证框架”(Simрlifiеd Studеnt Visа Frаmеwork)体系,将原先的8种国际学生签证减少到两种,在对所有国际学生进行移民性评估的基础上,为符合条件且有意向移民的国际学生提供指导。[46]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也尝试通过降低技术移民难度招募国际学生,兼顾解决本国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受到国际局势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这类政策并不稳定。相较而言,新兴留学经济体对国际学生的吸引力主要源于为其提供奖学金或学费补贴,以及便捷的生活服务。例如,中国设立的 “丝绸之路”政府奖学金每年资助1万名“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学生来华留学,并逐步构建来华留学生社会服务支持体系;[47]日本将国际学生奖学金分为接待型和给予型,并设有全额奖学金名额,为具有实力、品学兼优的国际学生提供财政支持。[48]然而,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留学经济体仍须制定更加灵活明确的国际学生实习、打工与就业政策,优化完善国际学生管理与服务体系,提高留学生教育项目质量,进一步增强对海外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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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的社会福利建设:在转型经济体中提供退休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