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 罗浩轩
(成都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成都 610059)
近年来,中国在参与全球经济治理进程中遭遇西方势力各种诘难,展现出中国全球经济治理话语地位与蓬勃发展的经济实力不相匹配的问题。西方势力对中国发出利益诘难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中国改革开放40 多年来经济发展取得的巨大成功。中国取得的成功为世界上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新的选项,为全球经济治理提供了新的方案,而美国力推的“华盛顿共识”却面临越来越多的质疑和批判。中国遭遇的种种诘难表面上是中美关于“谁来主导”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问题的博弈加剧,深层次上则是新自由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关于全球经济治理话语表述角逐的体现。
国际话语权主要包括四类,即以意识形态为主的话语性话语权、以国家实力为基础构建的结构性话语权、发挥规则制定与实施的制度性话语权及追求公平正义的道义性话语权[1]。当今世界经济治理秩序主要由西方霸权设置规则机制,而新兴发展中国家在参与世界贸易时只有极少国际经济议题设置权,表达基本权益诉求机会甚少。囿于全球经济治理组织间政策的矛盾,以及各国局势与制度环境的不确定性,中国作为新型发展中国家,其参与全球经济多边治理话语权的引领力、传播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被约束。
中国始终坚持经济全球化正确方向,推动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便利化,与世界其他各国共同努力营造有利于发展的国际环境[2]。为避免落入西方新自由主义话语陷阱,顺利推动自身经济结构转型,中国理应在全球经济治理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对此,国内一些学者从具体制度层面寻求主导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的新途径。如刘彬等从国内国际制度互动视角,认为制度型开放是中国提供全球公共产品、扩大全球共同利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理论和实践探索[3]。金瑞庭等认为,中方应通过G20、APEC 等多边机制参与新兴领域全球规则的制定[4]。部分学者从话语权基本特征、谈判技术本身着手,重点探讨了中国如何构建与经济实力相匹配、可持续的话语体系。如陈光伟等认为中国应积累话语实力、推动多边制度改革及提升本国的谈判技巧,选择适当的路径提升我国全球经济治理制度性话语权[5]。刘勇等提出,中国应把握全球经济治理制度性话语权的三重特征,提供话语权理论依据与现实视镜[6]。林跃勤指出,中国应增强倡议传播说服能力,适当改进现有多边治理机制,构筑强有力和广泛接受的话语体系[7]。
总的来说,现有研究从分析当前国际经济治理重点领域差异、提出适应全球治理制度规则的改革策略与举措、深度研究世界互通语言谈判技巧等方面为中国解决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谁来主导”问题提供了参考。但是当前在提升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的新途径、深度、广度等方面的研究仍有待加强,特别是如何逐步提升全球经济治理中国话语权,进一步将全球经济治理“中国方案”塑造为主流话语声音。因此,本文认为,解决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谁来主导”问题的关键在于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上驳斥新自由主义的种种诘难,直面提升全球经济治理中国话语权的各种困境,进而找到推广“中国声音”“中国方案”“中国道路”的合理途径。
在旧有的国际规则下,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谁来主导”的问题实质是通过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提升自身话语分量、获得主导身份,进而为自身民族分配较多的议题制定和利益诉求的机会。在这样的背景下,优先获得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主导者身份,就能设置符合自身偏好的全球经济治理制度规则,进而评判他国经济贸易往来行为的合法性与正当性。
话语权作为一种依托规则而呈现的权力形态,自身变革也必须借助于规则[7]。全球经济组织机构相互依赖关系逐渐加强,经济治理规则也日益增多。为了应对全球经济波动所带来的影响,主权国家应建立广泛的国际社会认同和具有现实约束力的协商制度体系。
根据科尔曼理性选择理论的核心观点,个体往往会选择最利于自身偏好的目标决策理性行动,以实现利益或效用最大化[8]。由不同国家组成的全球经济治理决策意志群体同样如此。在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博弈中,主导者往往会构建符合自身偏好的规则体系、议程设置及规范制衡,供给更多的制度方案,避免世界经济治理结构向他国过多倾斜,维护利于自身可持续发展的国际营商环境。
掌握并熟练运用话语体系的国家主体占据道德制高点,以此评价其他国家行为是否合理[9]。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制度设计的主导者,因制定的国际规则被普遍认同、切合大部分国家共同利益,被认为具有正当性和合法性,进而巩固了自身广泛参与经济治理的地位。在这一逻辑下,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主导者借助自身绝对的经济实力与话语权地位,左右其他国家对内外环境所采取的经济治理政策,最终维护其特殊权益。同时,拥有绝对话语权优势的主导者可以根据他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活动,提前预测、研判威胁本国话语权的潜在可能,进而借助平台与对话机制选择话语策略,对各个国家经济活动的合法性进行评论监督,以维持本国作为全球经济治理政策观念主导者的稳固地位,避免世界经济多边治理组织的权力结构、运行重心向其他组织“扭曲失衡”。
传统国际社会对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谁来主导”问题的理解是狭隘的,以中国为代表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应当要破旧立新,倡议新的全球经济治理观。新时代以来,我国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引领时代潮流和人类前进方向的鲜明旗帜[10]。中国愿与世界各国贸易伙伴以全人类福祉为出发点,就全球经济治理规则、治理行为践行民主协商、责任共担的理念,不主张以谋求势力扩张、霸权主义为主的旧国际规则治理观。正因如此,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影响力和认可度逐步提升。这不仅体现了中国愿协同广大发展中国家一起承担国际治理责任,也凸显了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关注人类命运前途,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治理智慧“天下大同”融入世界经济格局前景中。
传统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基本格局在二战后形成。这一格局的制度演变特征是居于治理中心位置的大国主导变迁方向,整个演变过程呈现渐进式变迁的特点以及向多元治理主体格局变迁的过程[11]。最近十几年,美国等西方主权大国主导的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逐步向经济实力崛起、经济治理参与积极性高的新兴国家倾斜。中国凭借自身后发优势和影响力,从被动参与到主动引领国际区域经济合作治理变革,实现了“中国搭台,世界合唱”[12]。
美国在二战前后大发战争横财,经济、政治、军事等势力迅速膨胀,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盟主[13],长期霸占全球经济治理核心话语权。但自20 世纪70 年代以来,美国的全球霸权地位走向衰落[14]。尼克松实行“新经济政策”停止美元兑换黄金的基础义务,在“冷战”格局对峙中加速发展的苏联战略力量牵制美国霸权,使以美元为国际货币中心、三大国际经济机构(WB-IMF-WTO)为治理支柱的布雷顿森林体系逐步走向崩溃,削弱了美国全球经济治理的效率与效能,美国霸权治理模式呈衰退趋势。
金融危机及其引发的风险极大地冲击全球经济治理秩序,并引起国际经济社会的权力分配结构失衡[15]。由图1 可知,2008 年美国金融危机、欧洲债务危机席卷全球,美国GDP 增速严重下跌,世界经济加速衰退,西欧发达国家内部矛盾焦点激化凸显。传统国际经济秩序正逐步走向瓦解,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深层次结构矛盾、金融体系种种时弊彻底显露,一系列经济、政治及社会等资本主义“内在协调”关系大面积塌陷,例如英国脱欧、西方国家政党极化、贫富差距扩大化等。特别是2020 年,美国GDP 增速呈现断崖式负增长,是美国除1982 年以外GDP 增速最低的时期,美国新自由主义经济治理话语权主导国际金融治理秩序能力日渐式微。
图1 中国、美国GDP年度增速变化
20 世纪80 年代以前,中国抗拒美国主导的国际经济机构和秩序,没有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活动,对全球治理的运作方式与治理成效长期保持“旁观”。2001年中国成功“入世”,被国际社会视为中国的第二次大变革,是融入当前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转折点[16]。中国 “入世”后,致力于借助IMF、WB、APEC、CAFTA、BRICS、PECC 等多边机制平台解决贸易事务纷争,积极参与化解美国金融霸权导致的一系列经济失衡问题,为发展中国家在制定国际经济制度规则、争取区域贸易与金融制度建设话语权、积极促进多边经济良性协同合作等方面树立了良好标杆。
“后疫情时代”由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受到极大削弱,个别国家置公共卫生安全、全球经济稳定于不顾,“分配不公”“单边主义”“民粹主义”“保护主义”等现象势头正劲,逆全球化思潮不断地飙涨[17]。中美GDP 增速并行向前、无交叉点,即便2020 年中国GDP 增速有所下降,但仍然正向增长且高于美国。
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角色经历了从旁观者、融入者、参与者到引领者的转变,在国际经济制度演进中逐渐由边缘向中心聚拢[18]。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创造性地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倡议,其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影响力逐渐从崭露头角转向大放异彩,“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的影响力日益彰显。
中国等新兴国家话语权影响力显著上升,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已经发生了“量变”,但“质变”的条件不足。当前,中国依旧受到美国维系的霸权治理体系、“逆全球化”的浪潮、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危机、新兴数字经济技术发展差距不断扩大等外部因素的影响。
马克思曾提到:“资本一方面要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征服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19]正因如此,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本质属性决定了它“必须克服任何界限的限制”[20]以获取力量统治外界市场,实现“资本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基本矛盾治理管控”[21]。美国凭借自身优势统治世界,获得了优先权益,可以无限扩大掠夺式垄断资本的累积及增殖自身超额利润,扫清本国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潜存的一切障碍与束缚。
美国将中国视为其未来统治全球、垄断世界资本的最大威胁,“修昔底德陷阱”似乎无法避免。因此,美国的政界、主流媒体,甚至一般民众多用“战略竞争对手”视角衡量中国,通过捏造、歪曲中国的全球经济治理话语,不遗余力地阻挠中国崛起,例如声称中国不断扩张在全球的利益,对“一带一路”沿线各国造成高额债务风险与国土安全威胁[22]。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美国叙事,对“人类命运共同体”声誉、中国投资全球资本市场、正常项目运营、促进高质量发展等合法权益造成了实质性的负面舆论影响,相关的美国叙事见表1。中国的崛起并没有带来与自身GDP 增速相匹配的话语权影响力,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仍较为受限。
表1 全球经济治理的中国实践及美国叙事
习近平指出:“西方资本主义固有的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但表现形式、存在特点有所不同。”[23]当代资本主义结构性矛盾呈现出一系列新变化,但仍然能从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理论和唯物史观视角,阐释当今资本主义国家矛盾与西方资本家逐利本性的新特点、新表现。
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矛盾演变为相对生产过剩、工人阶级相对贫困化,在国家层面演变为意识形态的较量,世界范围衍生出了“反全球化”与“逆全球化”思潮[24]。美国金融资本衍生品恶性膨胀加剧了市场投机、非金融企业的过度资本化及资本积累的全球化,加重了社会贫富两极分化、地区发展不稳定等问题,导致全球经济发展失衡、融合机制失效、政治规则体系失灵等“多米诺骨牌效应”。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矛盾扩大,美国治理战略理念从“全球主义”转至“美国优先”“保护主义”“单边主义”,部分国家受到美国政策转向的外溢与民粹主义回潮的影响,也开始大力推行美国新自由主义治理理念。
中国被迫卷入资本主义矛盾外溢的顽疾中,且被美国视为“第一大威胁”。美国采取惯用伎俩“普世价值”“人权”舆论攻击“中国模式”。对华贸易战的种种事实表明,美国作为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主导国身份与其舆论攻击中国的行径严重偏倚,中国充分表达“互惠共赢”的话语立场受制。
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中国立即采取“史上最严格措施”,为世界防疫争取更多宝贵时间。多数西方国家和亚洲主要国家对中国抗疫具体措施高度赞赏,且认同中国协同国际平台共创“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理念倡议。
然而,伴随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无暇顾及自身的部分西方势力与媒体对中国的努力“并不买账”,并凭借自身媒体优势借机散播充满偏见的不属实新闻,极力污蔑中方抗疫事实,营造良莠不齐的国际舆论环境,如表2 所列。一些国家炮制病毒“中国起源论”“中国责任论”“疫苗外交论”等言论抹黑诋毁中国形象,借此转移国内社会矛盾、抑制舆论压力[25]。“后疫情时代”,他们制造“中国病毒”“武汉病毒”等舆论词汇,别有用心地将新冠病毒与中国勾连起来,污名化中国[26]。部分西方大国应对国际公共卫生危机采取“漠视”“漠不关己”的解决方式,使世界经济遭受重创,全球经济治理秩序出现部分功能失效、国际规则运行涣散、领导权力缺位等问题,各国协商合作难度加大。
表2 中国国内抗疫措施的美国叙事
为了实现地缘政治目标,打造对华地缘战略,美国实施了布局“印太战略”、签署“台北法案”等一系列挑衅动作[27]。军事冲突、地缘政治、疫情肆虐等安全议题无疑为中国提升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设置了极大障碍。
区块链、云计算、移动互联网大数据、“元宇宙”等新兴数字技术快速扩展深化,变革发展,构建了更广阔的世界议题及投票权空间结构,为谈判磋商提供了底层技术支撑,促进与优化了资本要素流动配置,提升了跨国合作协同治理效率。“元宇宙社会”为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衍生出了更多内在潜能和可能性,但在数字鸿沟、标准统一度、跨国权益维护、政府信息安全等方面也带来新挑战,“庞氏骗局”“赢者通吃”或“赢者最多”增加了反垄断难度[28]。“元宇宙社会”产生了可供利用的海量内容,但应警惕新传播模式与决策方式被资本权力收编滥用[29]。
发达国家并没有与世界各国共享数字经济技术,因此发展中国家未能享用数字发展红利,全球“数字鸿沟”呈现扩大趋势。在原有传统世界经济治理规则体系、平台模式并未完全淘汰更新时,处于“中低阶段”技术水平的发展中国家必须得适应突然“频繁上架”的数字经济技术,例如“元宇宙”议题设置、方法标准、通用规范等平台治理新范式。在“元宇宙社会”之外的物质世界中,新兴国家政治话语权益诉求并未实现变革,世界各国的政要们对“更新换代”的数字经济技术理解不同,并对未来全球经济治理理念及实现路径机制各持己见。
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加速,新兴国家内部的合作不断加深。但是,新兴国家要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改革仍然存在困境,主要体现在因利益相左产生的分歧,彼此间对国际资源市场份额的争夺和国际政治经济权利的竞争日益激烈[30]。新兴国家不仅要面对发达国家联盟形成的治理霸权,还要处理新兴国家内部的利益分歧。
当前中国难以提升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的部分原因就在于新兴国家内部利益分化。以金砖五国的关系为例:中印地理位置毗邻,边境地区纠纷冲突不断;金砖五国均是世界主要的矿产品出口大国[31],其矿石产业结构趋同,不可避免地加剧了产业竞争;金砖五国在宗教信仰、文化、政策、贸易制度等方面缺乏集体认同价值观,都想占据议程设置话语主导权。按理说金砖五国经济起点整体偏低,发展机遇多、潜力空间大,理应联动治理、酌盈剂虚开创利益共赢的长期伙伴关系,但各个国家都以维系自身权益作为出发点,难以维护新兴国家各方共同利益。
美国曾希望通过引导中国经济体制的市场化转型,利用新自由主义的“处方”对中国内部进行“和平演变”。尽管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美国曾给予支持,使中国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获得了巨大红利,但中国却没有按照美国“华盛顿共识”的理想设计走向所谓“民主自由制度”,而是去探究与本国国情相适应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范式。换而言之,中国摒弃了新自由主义的“处方”,走出了一条有别于西方国家现代化的“中国道路”。毋庸讳言,美国自立标杆的“华盛顿共识”与中国独立自主的“中国道路”在经济、政治、制度等诸多方面大相径庭。事实上,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主导问题的实质,是在新自由主义理念指导下的“华盛顿共识”和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的全球经济治理“中国方案”之间的碰撞,具体比较如表3所列。
表3 中国全球治理理念与美国话语比对
新自由主义理念的本质是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理论体系,即在贸易上支持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在政治上则否定公有制、社会主义和国家干预,鼓吹超级大国主导的全球资本主义化[32]。新自由主义为西方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实现话语权“独裁”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武器,并对社会主义国家的一切制度“批郄导窾”。
1.“历史终结论”的判断及新自由主义理念的辩护
弗郎西斯·福山辩称,20世纪社会主义制度实践失败,标志着西方自由民主制度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终点”及马克思主义理论实践“历史的终结”[33]。福山认为,西方新自由主义民主形式在美苏冷战、苏东剧变后依然挺立于“历史的终结”点,延续至今没有任何更好的国家制度形式对其构成严重威胁,取代其自由民主“普世价值”观。这无疑是西方主流学者为维护新自由主义话语权作出的辩护。美国以此为傲,助推更多国家效仿“华盛顿共识”,将其作为经济发展的“理论范式”,实现自身权力和利益最大化。
2. 新自由主义并非解决任何国家发展问题的“良药秘方”
事实上,美英德法等西方国家社会结构两极分化加剧,阿根廷债务危机、墨西哥金融危机、巴西货币危机,以及俄罗斯经济停滞不前等现实状况都与美国实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和金融自由化有关。
马克思诠释了“每种生产形式都产生出它所特有的法的关系、统治形式等等”[34]。“人”与“物”的正常关系是“人”创造和驾驭商品货币等“物”,然而资本主义经济则畸生出“人”“物”本末颠倒的反常统治关系,“物”倒成了驾驭“人”的统治力量。对此,国外众多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学者对新自由主义理念进行了批驳。罗伯特·W·迈克杰斯尼在《新自由主义和全球秩序》一书的导言中指出,新自由主义本质是指私有业者控制较广的社会层面以获取最大社会利益,主流政治党派采取的全球性经济和政治政策实质上代表了极端富裕的投资者和数千家庞大公司的直接利益[35]。法国学者法尔内蒂·里查斥责金融全球化与自由化导致了国际投机经济[36]。美国左翼人士阿兰·伯努瓦谴责全球化工具组织IMF 和WB 的功能是管理货币波动、强制解除管制和强迫第三世界经济服从于偿还国债的绝对命令[37]。
与此同时,南美洲的政府官员及其学者等对新自由主义的抨击更为有力。墨西哥学者卡洛斯·M·维拉批判新自由主义没有社会政策,全靠市场统治一切,补偿或缓解经济政策衍生出的一系列社会问题[38]。拉美左派组织“圣保罗论坛”也抨击新自由主义改革使财富空前集中,造成了严重的边缘化和贫困化[39]。前智利总统帕特里西奥·艾尔文批驳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不能消除拉美日益严重的社会灾难[40]。阿根廷宗教人士唾骂新自由主义政策“把我们拖进了没有希望的境地”[41]。
3. 新自由主义理念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负面影响
福山声称的“永不过时、无任何威胁”的新自由主义理念已在一定程度上被一些新兴发展中国家广泛运用,在经济实践上实行了国有企业私有化、市场贸易自由化及政府管制放松等经济政策,政治实践上推行了新自由主义的民主发展模式,已经对部分发展中国家产生严重影响。从理论上来说,依据沃勒斯坦世界体系依附论,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体在扩张中形成三极化“核心—半边缘—边缘”结构,边缘落后国家依附于中心发达国家[42]。按照此理论,世界单一体系中少数发达国家成为核心垄断国,新兴经济体则沦为西方发达国家的附庸。
发达国家主导控制的国际垄断金融机构负责扫清资本在全球扩张中的一切障碍,例如通过殖民化剥削发展中国家劳动力、掠夺自然资源、控制产业链布局转移污染以及操控他国经济发展主导权等手段,最终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整个世界政治和经济体系最终牢牢掌握在“霸占话语权杖”的美国等发达国家手中。新兴发展中国家将难以摆脱霸权国家强行灌输“新自由主义历史的终结”言论,谋求“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难上加难,只能靠依附“超级大国”,忍受他国对本国天然资源的剥削,并用廉价劳动力支撑本土人民“苟且活着”。
中国植根于自身国情和历史传统,提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其中国化产物为指导的全球经济治理“中国方案”。“中国方案”既是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诘难的回应,也是对未来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理想设计。
1. “中国方案”的提出与实践
2017 年1 月,习近平在日内瓦总部发表《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演讲,向世界郑重宣布“中国方案”,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43]。 2013 年“中国方案”提出伊始,中国就将全人类共同利益价值作为出发点,积极参与解决世界经济现实热点问题,坚持互利共赢的多边主义全球治理观,弘扬共商、共建、共享治理理念,推动构建世界经济共同发展的国际治理秩序,为全球经济治理注入正能量。
“中国方案”为世界生物多样性保护、绿色低碳转型、疫情防控对策、地缘政治安全问题、气候变化、减贫扶贫及人类人权事业贡献了中国智慧与力量,最具代表性的是“一带一路”倡议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中国创办设立AIIB、NDB 及丝路基金等,代表国际金融合作开拓不断深化,创造了沿线各国共同发展、互利共赢的新局面。中国实现了同东盟互为第一大贸易伙伴,实现了与中亚国家在能源、农业等领域合作的转型升级,与非洲共同启动了“九项工程”,同拉美国家建立了“中国—拉共同体论坛”(China-CELAC Forum),与太平洋岛国共同提出了具体合作举措等等。
2. “中国方案”的表现及国际社会的评价
秉持“和而不同”文明发展理念的“中国方案”受到全球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高度关注,对解决我国自身发展现实问题、全球发展进步共性问题产生深远影响,其正面效应正随着时间推移持续扩大。截至2022年7 月,中国已与149个国家、32 个国际组织签署了200 多份合作文件,“朋友圈”日益广泛牢固、基础设施建设硕果累累、经贸合作质量和效益双提升、多元化投融资体系不断健全、民心民意根基持续夯实[44]。
中国同世界深度互动,积极扩大国际合作,为广大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提供了新动力,其贡献受到各国称赞。欧洲智库对外关系委员会认为,中国通过特有的外交政策影响世界,在全球治理中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不少发展中国家领导人表明支持中方全球发展倡议,共渡难关实现共同发展。南部非洲中非关系研究所所长菲利斯·琼斯声称,中国利用自身在国际舞台的地位,为非洲等发展中国家争取权利,努力推动南北对话。联合国大会主席克勒希强调,中国在联大事务中发挥关键作用,有效应对当前全球挑战。
3. 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博弈的趋向
未来的世界必将更加开放,物流、人流、信息流将在国家间频繁交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时代趋向。中国能否在这场话语权主导问题的博弈中塑造优势,决定着中国能否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中站定马克思主义立场,影响着中国能否带领广大发展中国家构建新的全球经济治理模式。
现实中,中国始终以高度负责任的态度,努力提升新兴市场国家主导权、发言权、决策权,确保全球经济合作中的权利、规则及机会公平。中国将与世界各国传播合作共赢、共享发展成果的大国理念,让更多国家对“中国方案”“中国道路”“中国模式”充满信心。历史会记住中国的贡献,国际社会也期待更多中国经验破解世界发展难题[45]。
基于此,中国应积极构建全球经济治理“中国方案”传播策略,扩大其影响力,以应对全球的各种挑战,特别是对新自由主义治理模式要采取科学批判态度,高度警惕美国“全面私有化”“全球一体化”等治理观念假象。
在新媒体时代背景下,为了改变全球经济治理“中国方案”制度性、舆论性话语权的弱势地位,防范新自由主义思想渗透,应对全球经济治理领域的挑战与危机,实现全球共赢发展,中国应构建出能表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46]。
文化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力量[47]。中华文化是中国话语权独特的文化根基,蕴含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等。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具有三重特征:主权大国是话语权的权力主体、全球治理规则是话语权的现实依托、各国权益诉求构成了话语格局[6]。
随着鸦片战争以来西学东渐浪潮的持续,西方文化迅速占领了文化的制高点,并抢夺意识形态的文化领导权[48]。因此,新时代中国国家治理现代化应力求跨越文化边界,以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特征为基准,立足本土优秀的文明古国土壤,汲取世界精华,促进两者意蕴价值相互交织结合,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感召力,为全球经济治理中国话语权国际传播提供理论指引。例如,可以将“丝路精神”作为中华文明历史逻辑的现实延续,将中华文化价值内核注入国际安全观、全球贫困治理观、全球人权发展观及人权治理观等治理理念中,充分向世界推广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中国智慧”。同时,加强中国脱贫攻坚、国际疫情防控、全球环境保护等故事和事迹的传播,将世界对中国原本的“刻板印象”转变为一个个“鲜活真情”的故事。
充分认识传播渠道的重要性,了解国际传播实践中媒介新技术的本质,加快实现传播渠道新技术应用。一是需充分综合利用一切信息载体,例如电视、广播、报纸、杂志“四大传统媒介”,深度融合在地传播、产业传播、平台传播为主体的线上“万物皆媒”传播模式[49]。二是挖掘海外文化背景差异的信息需求点,依托中方海外企业、海外民间文化交流协会、海外友好人士群体组织,创办中外全球治理研讨会、和合文化与生态文明建设主题性论坛、国际青年领袖对话等线下“面对面”交流平台,优化推进线下国际话语权协商谈判的战略布局。三是创新网上、网下多媒体平台融合传播形式,充分借助移动短视频App、公众号、小程序、直播平台、大数据分析平台、人工智能、虚拟现实(VR)技术、新闻热点网页等多元传播新媒介。具体而言,不断扩大中国担当、中国形象、中国声音等荧幕影响力,从“平面式”电视直播画面到“立体式”“多元化”“全维度”“同步看”时事新闻直播、互动留言,同步更新至云直播、视频客户端等融媒体,吸引更多国际社会关注时事动态,提高互动参与度,塑造中国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的亲和力形象与时效性特征。同时,应当更注重“自塑”类视频中综合隐喻的正确运用,以反驳“他塑”类视频强加污名[50]。
按照拉卡托斯“硬核—保护带”理论研究法[51],可将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视为一个科学研究纲领,有其稳固的“硬核”和灵活多变的“保护带”。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内核,要从提高语言互动性、增强语言解释力、强化话语辩驳力、延伸话语影响力四方面共同发力,齐头并进,构成理论体系“硬核”外围的安全“保护带”。“硬核”与“保护带”之间应构成整体互通联动、相互协作关系。其中,构筑语言辩驳力与影响力的外围“保护带”更为紧要,能使当代中国“内核”话语免遭外部势力入侵,稳固其结构安全。
传播角色应由“被动”到“被动、主动兼容”,逐一回应西方势力毫无根据地对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诘难,中国的具体回应详见表1。例如,要强调“一带一路”倡议、“中非合作”是帮助受援国提高购买力、弥补外汇缺口、巩固多边经济的正义之举,是中国协同建设国际新平台的合法举动,也是推动世界发展的新动力。对世界而言,长期收益大于投资融资成本。同时,强调中国海外投资是契合他国发展理念的,在拓宽能源合作领域、推进区域经济协作方面有所作为,而且严格遵守他国政策性法规体系和知识产权保护法。
另外,面对“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中国失败论”“中国侵略论”等说辞,要揭示其说辞背后是新自由主义试图摧毁“风景独好”的“中国道路”所做出的恶意解读。中国应进一步发挥积极主动性,借助新媒体公开发声,回应西方媒体毫无根据的各种攻讦和“话语陷阱”,澄清自身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初心”。这既有助于增强我国自身话语的主动权和影响力,也有助于推动国际舆论更为真实、均衡地反映世界发展趋向[52]。
受众是传播活动最终指向的目标群体[53]。首先应充分利用大数据等先进传播技术,深入西方国家调查与交流,挖掘海外受众的兴趣特点,了解不同群体获取世界热点的最佳途径,开展多媒体差异化精准传播,满足不同国家、不同人民群体的影视、网刊需求,努力让世界听见中国声音。其次,围绕受众国家关注的舆论问题、话语诉求侧重点,通过精准投放,传播推广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成功案例秉持的理念格局,培养能创作面向国际的影视与文艺作品、能优先应用新媒体技术、能贯通古今与结合中外历史文化元素的人才。努力采用国际受众能听懂、易接受的话语表达体系,讲解中方参与全球经济治理领域的客观实况故事。最后,深挖受众群体心理特征,丰富海内外传播目标群体的层次。部分国际受众个体会产生排外心理,传播主体应该使用受众个体易于接受的语言技巧范式,拉近传播者与受众体的距离。另外,分析研判“短期”与“长期”的传播效应和推广效果,促使国际传播由“广度”范围向“深度”耕耘变革。
习近平指出:“我们要准确认识决定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走向的关键因素,牢牢把握战略主动。”[54]“后疫情时代”,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西方叙事对“中国方案”的传播效力产生了较大的消极影响。随着中国逐渐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中国亟须提升自身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要着重破解新自由主义理念对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话语权的误读。提升全球经济治理中国话语权,不仅有利于向世界宣传诸如“一带一路”建设的成效和中国对世界发展的价值贡献等积极内容,还能使中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站稳脚跟”,进而为构建全球经济治理新秩序提供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