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周祥在接受本刊专访时指出:博物馆馆藏纸币数字化势在必行

2023-11-21 21:13丁晨
中国收藏 2023年11期
关键词:上海博物馆纸币藏品

丁晨

明年是官方发行的第一张纸币——交子诞生10 0 0年。无独有偶,在距离交子诞生地——成都近20 0 0公里的上海,一项有关“纸币数字化”的课题也于近日完成初步阶段。这便是由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上海博物馆青铜研究部研究馆员周祥主持的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自选课题“民国纸币研究信息化建设”。

周祥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 上海博物馆青铜研究部研究馆员

此项课题历时5 年时间,对上海博物馆收藏的民国纸币进行数据采集、信息识别、以图识图,从而建立了一个上海博物馆馆藏民国纸币数据库。这是全国文物博物馆领域首次将人工智能技术运用于学术研究的一种尝试和探索。日前,《中国收藏》杂志记者在上海与周祥面对面,就这一课题做了一次深入访谈。周祥表示,他是从上海博物馆举办的多次数字艺术大展中获得的灵感。比如上海博物馆曾于2 018年举办“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其中所展示的“董其昌数字人文展示系统”依托博物馆自身的藏品、研究转化为以“董其昌”为中心的知识图谱,收获了不错的社会反响。周祥从中看到了博物馆藏品数字化、信息化所带来的机遇,“ 既然馆藏书画作品可以数字化展现,为什么馆藏纸币不可以呢?”敢于突破、勇于创新的周祥认为——纸币数字化,势在必行!但是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周祥却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难题一:让纸币“立起来”

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博物馆收藏民国纸币有1万余张,包括由国民政府、国家银行、商业银行、地方银行等发行的各类纸币。丰富的馆藏对于课题的开展是一个便利条件,周祥也想借这个机会近距离接触实物藏品。一张张平面的纸币要用三维展示,怎么实现?图像抓取、信息识别、数据库建立……对于深植于传统学术研究领域的周祥来说,数字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中国收藏》:为什么会选择“民国纸币研究信息化建设”这个方向作为课题?

通过智能标注功能,系统可以提取民国纸币主景图组合的深层特征。

周祥:自从进入上海博物馆工作之后,我一直从事传统的学术研究,习惯性根据经验对文物进行判断。但是人的记忆不是恒定的,会在不同的时期产生偏差,即人的经验和记忆会存在差错率。因此,我想借课题机会,利用科技和信息化的手段,将纸币上所包含的信息进行拆解,将它们变成一组组真实可靠的数据。

得益于人工智能和A I技术的迅速发展,如果这个课题放到今天,可操作性和完成度会更高。但是,“ 民国纸币研究信息化建设”课题启动时是在5 年前。当时,人工智能与A I 技术刚刚在国内兴起,所以,这些科技手段能成为纸币数字化研究的手段吗?关于这个问题,我当时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中国收藏》:开展课题的第一步是什么?

周祥:搭建数据库。在这个过程中,图像是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博物馆工作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接触到大量的珍贵文物,这些文物可以成为理论研究的重要实物支撑。这也是区别于以文献作为主要参考对象的院校研究的最大不同。

因此,在课题开展过程中,我也参与到藏品拍摄、成像等过程中。专业的摄制团队对图片进行拍摄,在保管员的监督下,由我将藏品取出,当藏品四个角度的拍摄均完成后,再由我递交给保管员入库。尽管有部分藏品已经进行过图像留存,但我还是选择统一重新拍摄,为的就是用新的标准补全所有藏品的信息。在近距离接触了这些馆藏纸币后,我对它们的了解也更加深入。

难题二:如何拆解信息

按照步骤来说,数据库搭建完成之后,接下来应该拆解藏品信息,并借助专业的软件与技术提取相关信息。然而,究竟要提取哪些信息?不同的信息该如何分类?这就需要课题主持人对于这一领域有着深入的研究,且能够在实际过程中结合所发生的各种变量,运用个人知识储备不断修订方案,而这也正是周祥的优势所在。

《中国收藏》:在拆解信息的过程中,您曾遇到过哪些难题?

周祥:一张纸币上往往包含着许多信息,比如發行机构名称、印刷机构名称、底纹、颜色、边框、签名等。在拆解这一步骤时,我初步确定了需要拆解的信息类目,有7 8 项,然后请上海博物馆多媒体信息中心的同事帮忙。他们依据我提供的参考标准,运用专业的软件与先进的技术提取相关信息。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却再次遇到了难题。

这主要是因为不同的纸币在印刷时并未采用固定的标准,因此不同纸币所承载的信息存在特殊性,而当时确定好的细分项无法完全覆盖每一张纸币。比如,仅“底纹”一项,不同的纸币就可能给出不同的答案,因此只能用“有无底纹”进行区分。但有时发现,仅以“ 有”“无”进行判断,还是会略显宽泛,因此我们进一步调整了规范,将标准划定为“有无底纹,底纹为数字、文字或图案”。

难题三:如何统一信息

大洋票、小洋票、银元票、铜元票……众所周知,中国纸币发行的过程中产生了多种命名形式,不同的纸币也各有其特征。但是在搭建系统进行信息化采集与处理时,需要尽可能简化流程,而将不同的命名全部纳入系统之中是不现实的,因此,如何将纸币上的信息进行标准化统一,也是一大难题。

《中国收藏》:通过搭建这一系统,可以实现怎样的效果?

周祥:有些纸币自称兑换券,我们就不能将其命名为银元券。关于这些问题,都需要结合专业知识进行规范化分类,将其划分到不同的类目中,这样等到数据库建立完成之后,大家在检索时才能一目了然。而且,我想要做的这个数据库不仅需要提供文字检索功能,还需要达到以图搜图、以图识图的效果。因此,当明确与统一了不同纸币之间的语义问题之后,系统搭建的最后一步是——运用AI技术进行识图处理。

“民國纸币研究信息化建设”是全国文物博物馆领域首次将人工智能技术运用于学术研究的一种尝试和探索。

如今在这个系统中,如果我提交与“交通银行”四个字有关的图片,系统将会从宣统元年至2 0世纪4 0年代之间有关交通银行发行的纸币显示出来。由于货币制度改革是中央银行集中发行制定的,因此在这30余年的时间里,“交通银行”四个字的书体也发生过改变。而这个识图系统也运用A I技术与精密的算法,对不同的书体进行了标注,以图片的形式呈现出来。在识别到图片之后,系统会根据这张图片与所查询图片中相关书体的相似度,按照相似度大小进行升降序排列,并显示在图片的信息介绍栏中。由此,查询者可以通过这个系统,掌握历史上有关交通银行行名的多种写法,并且查询到相关书籍以及使用数据,形成知识累积。

不仅如此,通过这个系统,还可以把目前学界已公开发表的理论著述和研究信息都导入其中,然后将相应的资料和数据对应到某张具体的纸币上。在信息查阅的过程中,如果有人对当前学界针对某张藏品的研究有误或持有不同观点,系统也提供留言功能,查询者可以将个人观点发布在留言处。

每一关都是难题,每一关都是挑战。在周祥的坚持与努力下,目前,上海博物馆收藏民国纸币的数字化模型已初步搭建完毕,这预示着周祥“纸币数字化”的课题也告一段落。作为纸币数字化探索方面的先行者,提及课题开展的过程,周祥感慨良多,他坦言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真正开始着手项目之后,又十分想把它做好。受制于资金限制,目前这一项目只进行到初步阶段,要想进一步深入研究,还需要以一张张纸币为蓝本,细细钻研与提取其中的信息,也需要对系统进行进一步的维护与完善,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更大的资金支持以及投入更多的精力。”

据悉,该系统目前仅限上海博物馆内部人员使用,周祥认为:“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可以搭建起一个数字化的研究平台,进而在传统研究的基础上开辟出另一种新的研究路径、研究手段与研究方法,为馆内研究员从事研究提供便利。我也很希望能有人将这个课题继续做下去,并且期待未来这个系统能够作为公开使用的平台,惠及更多致力于钱币领域研究的学者朋友。”(注:本文配图由周祥提供)

“民国纸币研究信息化建设”系统目前仅限上海博物馆内部人员使用。周祥期待未来该系统能够作为公开使用的平台,惠及更多钱币研究者和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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