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娟,谢明柱
(安徽新华学院 财会与金融学院,安徽 合肥 230088)
为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充分发挥战略性新兴产业对地方经济的带领作用,国务院于2010年10月发布了《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国发〔2010〕32号),强调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对于我国在世界范围内抢占新一轮经济和科技发展制高点的战略性作用。在中央政策指引下,安徽省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高度重视,尤其强调通过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带来的社会经济规模效应。2015年4月,安徽省印发了《关于加快建设战略性新兴产业集聚发展基地的意见》,将新兴产业聚集地建设定位为安徽省未来新兴产业发展的重要产业战略,之后,安徽省先后启动了战略性新兴产业专项、重大工程、重大产业基地等项目,加速战略性新兴产业体系构建,通过资金、税费、人才、技术等方面支持政策,吸引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于安徽。2019年5月,安徽省印发了《关于推进重大新兴产业基地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的通知》,再一次强调了新兴产业聚集地建设,尤其是高质量聚集的重要性。目前安徽省已布局智能汽车等十八个战略性新兴产业重大专项、精准医疗等十六个战略性新兴产业重大工程、新型显示装备等二十四个战略性新兴产业基地。此外,安徽省还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数字经济、集成电路、现代医疗、机器人等新兴产业的发展,先后共设立300亿新兴产业基金,用于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基地的建设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已经成为安徽省产业结构升级和区域经济深入发展的重要力量,而产业聚集地建设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方式。当前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水平如何,以及如何实现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提升是当前政府部门以及理论界高度关注的课题,也是继续发挥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区域产业结构升级、创新能力提升等方面必须思考的问题。
目前已经有不少学者就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问题展开了研究,但大部分是在全国层面或国内成熟经济区视角下展开的宏观层面研究,比如陆丽娜(2019)[1]、李太平(2021)[2]、曾刚(2021)[3]、黄勇(2021)[4]等学者研究了全国及长三角、京津冀等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状况,而针对特定省份的研究很少,对于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政策的制定的现实借鉴价值有限。还有一部分研究虽然针对具体省份或具体城市展开了研究,但仅采用描述性方法评价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整体聚集程度,缺乏客观数据的量化测度,研究结论比较粗糙,比如芦忠(2012)[5]、赵君丽(2020)[6]、郑准(2021)[7]等。少数学者虽然也基于量化模型从不同视角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水平进行了测度和深入分析,但仅强调了空间上的聚集,比如汤长安(2018)[8]、王良虎(2020)[9]、黎智慧(2022)[10]等学者在研究中均评价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聚集状态,而对于规模上的聚集却缺乏考虑。本文综合考虑了产业聚集的空间性和规模性,利用修正的E-G指数模型综合评价了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产业聚集问题研究的产业视角,弥补了学术界在研究内容上的局限,为安徽省科学制定并实施战略性新兴产业政策提供参考,同时对于其他省份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的实践活动提供“实验田”和“探索者”的示范效应,具有较高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根据Duranton和Overman的观点,有效的产业聚集测度模型应具备以下五个基本性质:不受市场集中度干扰,不同产业聚集间的相互干扰程度很低,规模和空间综合无偏,产业间聚集水平可比,聚集度检验显著[11]。早期提出的空间基尼系数、产业集中率等方法基本只满足其中一到两个性质,虽然现实可操作性比较强,但是模型构造的严谨性一般。而近年来提出的DO指数、P指数等方法虽然同时满足上述五个性质,但是这些方法对数据量和复杂程度要求太高,现实中的可操作性较低。E-G指数模型兼具了早期方法和近期方法的优点,同时又较好地规避了二者的不足。E-G指数模型同时满足了Duranton和Overman提出的五个基本性质中的三个,并且计算方式便捷,对数据的要求也并不高,近年来得到了较多应用。因此,本文采用E-G指数模型对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进行测算。
E-G指数模型是由Ellison和Glaeser于1997年提出,它是一种在空间基尼系数基础上引入赫芬达尔指数测算产业聚集水平的综合性方法[12]。Ellison和Glaeser认为空间基尼系数所测算的产业聚集水平忽略了地区内部的产业规模,所展示的结果可能是虚假聚集现象,而赫芬达尔指数很好地体现了市场规模信息,是对虚假聚集问题的有效弥补,所计算出的产业聚集水平既涵盖了空间上的聚集,同时又考虑了规模上的聚集,结果更加符合实际。
空间基尼系数计算公式为:
Gi=∑(Si-xi)2
(1)
其中,Gi是i行业空间基尼系数,其取值范围为[0,1],其数值越接近于0表示产业的空间分布越均衡,反之,越接近于1表示产业在空间上的分布越不均衡,即聚集程度越高。Si为产业在i地区的就业人数占该产业总就业人数比例,xi为i行业总就业人数占所有地区总就业人数的比例。
赫芬达尔指数计算公式为:
(2)
其中,Hi是i行业的赫芬达尔指数,zi表示i地区相应行业市场规模占该行业市场总规模比例,赫芬达尔指数越接近1表示产业集中度越髙,当市场上有许多企业且规模都相同时,赫芬达尔指数趋向0。赫芬达尔指数反映了行业的竞争程度,也被视为产业规模聚集水平的衡量指标。
基于空间基尼系数和赫芬达尔指数构建的E-G指数模型为:
(3)
与其他产业聚集指标相比,E-G指数的优势明显。由于E-G指数中包含了赫芬达尔指数和空间基尼指数两项指标,能够将规模聚集和空间聚集两方面因素纳入分析框架,算法便捷且具有较好的弹性。但E-G指数也存在不足之处,当各地区的属性值差异较大时,尤其是地域空间面积和人口规模上的较大差异会导致计算结果出现较大偏差。在现实应用中,多个地区即使处于同一行政级别,在地域空间面积和人口规模上存在较大差异也是很常见的,而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又往往会人为设定研究区域,这会导致各地区属性值的差异更大,计算结果更容易失真。因此,借鉴詹宇波(2010)[13]、关爱萍(2015)[14]等学者的研究,本文在传统E-G指数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一个修正系数,以修正不同地区在地域空间面积与人口规模上的差异所带来的干扰。该修正系数公式为:
(4)
其中,wi为i地区人口占所有地区总人口的比重,ki为i地区区域面积占所有地区总面积的比重,由于二者的影响权重难以确定,所以本文选择二者的算术平均数。修正的E-G指数公式为:
(5)
经过修正的E-G指数剔除了地域空间面积和人口规模差异对产业聚集度的干扰,计算出的产业聚集水平更加贴近于实际,更加具有指导性。
根据国务院2010年10月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国发〔2010〕32号),战略性新兴产业主要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新能源汽车、绿色环保、航空航天、海洋装备等行业,所以本文选择此8个行业2010—2021年的年度数据为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的计算基础。
安徽省(皖)地处我国中部,长江和淮河横穿其中,总面积14.01万平方千米,常住人口6100余万,下辖16个地级市。在理论研究中,以长江和淮河为界限将安徽省划分为皖北、皖中、皖南三个区域的较多。淮河以北区域为“皖北地区”,主要包括亳州市、阜阳市、宿州市、淮北市、蚌埠市、淮南市等6个地级市,长江以南区域为“皖南地区”,主要包括宣城市、黄山市、池州市、铜陵市、马鞍山市、芜湖市等6个地级市,淮河与长江之间为“皖中地区”,主要包括合肥市、六安市、滁州市、安庆市等4个地级市。本文也依据此方法将安徽划分为皖北、皖中、皖南三个区域,各区域相关指标值为所包含的地级市指标值之和。
数据收集整理自历年《安徽统计年鉴》《安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安徽各地市统计年鉴以及战略性新兴产业数据库(https://emerging.drcnet.com.cn/www/emerging/)。其中就业人口数用各地级市的城镇就业人口数表。个别缺失值采用同一地级市同一行业历年数据的均值替代。所有计算过程由Stata16.0完成。
根据前文公式(1)计算得到安徽省三个区域2010—2021年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空间基尼系数(表1)。从表1可以看出,三个区域的空间基尼系数存在一定共性,总体上来看,三个区域的空间基尼系数都比较低,最高的是皖南地区,但在2020年和2021年也仅仅略高于0.5,其他地区、其他年份均在0.5以下。自2010年以来,三个区域的空间基尼系数整体上都处于上升状态,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分布状态整体上处于由均衡向聚集转化状态。同时,三个区域间也存在较大差异,总体上皖南地区的空间基尼系数较高,2010年的数值为0.282,到2021年增长到0.524,皖南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分布相对比较集中。其次是皖中地区。皖北区域的数值相对最低,战略性新兴产业在皖北地区的空间分布相对较均衡。
表1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空间基尼系数
根据公式(2),通过安徽省三个区域的城镇就业人数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生产总值计算得到安徽省三个区域2010—2021年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赫芬达尔指数(表2)。可以看出,三个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赫芬达尔指数值自2010年以来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在规模上的聚集水平处于上升状态。皖北地区和皖南地区的赫芬达尔指数值及上涨幅度都很相近,整体上处于0.2至 0.4之间,相较于皖中地区,皖北地区和皖南地区的赫芬达尔指数不但数值水平较低,而且上涨幅度较慢。皖中地区的赫芬达尔指数值自2010年以来上升趋势明显,且数值较高,除了在2010年为0.383外,其他年份均在0.4以上,2021年达到了最高值0.642。所以,相对其他区域,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聚集水平最高,上升速度较快。
表2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赫芬达尔指数
基于前文计算的空间基尼系数和赫芬达尔指数,根据公式(3)测算得到安徽省三个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E-G指数,如表3所示,并绘制折线图(图1)。
图1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E-G指数折线图
表3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E-G指数
可以看出,2010至2021年间,皖南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E-G指数值总体上介于0.3~0.4之间,皖北地区的E-G指数值基本稳定在0.25左右,而皖中地区的E-G指数最小值为2011年的0.053,虽然之后有所增加,但到了2021年也仅为0.137,是三个区域中数值最低的。从图1可以看出,虽然三个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的E-G指数值自2010年以来总体上有所提升,但上升趋势并不明显,尤其皖北和皖中,基本没有提升。而皖南地区的上升趋势虽然相对明显一些,但也仅限于2016年及以后的小幅度上升,这可能是受到安徽省2015年出台的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集聚发展基地建设的相关政策的刺激。
为剔除区域空间面积因素与人口规模因素带来的影响,利用修正后的E-G指数模型重新测算安徽省三个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集聚效应(表4)。
表4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修正E-G指数
从表4中可以看出,安徽省三个区域的修正E-G指数之间的大小关系较未修正E-G指数发生了较大变化。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E-G指数值明显高于皖北和皖南,自2010年的0.218上升到了2021年的0.423,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整体上处于最高水平。皖南地区的修正E-G指数值由最低值0.139增长到了0.232,整体上皖南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处于三者的中间位置。皖北地区的整体修正E-G指数值在三者之中最低,最低值为0.053,最高值也仅为0.167,皖北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比较低。经过修正后出现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本文的皖北、皖中和皖南三个区域的划分是根据自然地理特征划分的,三者的地域面积和人口规模差异较大,比如皖北和皖南都包含6个地级市,而皖中仅包含4个地级市,进而人口规模相应就差异较大,虽然皖中地区的合肥市是省会城市,近年来吸引了大量的周边地区人口进入,但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流动人口,对整个皖中地区的人口规模的影响较小。
结合图2可以看出,安徽省三个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自2010年以来整体上依然处于不断上升状态,这与未修正E-G指数计算结果相同,但在上升速度及时间拐点上差异较大。比较图2与图1中折线可以发现,图2中折线的陡峭程度普遍高于图1,三个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修正的E-G指数上升速度要快于未修正的。同时可以看出,三个区域修正E-G指数的上升拐点均在2015年,2015年以后,各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修正E-G指数的上升趋势更加明显,这可能是受到安徽省2015年出台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发展支持政策的刺激作用,各区域在2015年之后提升了对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发展的重视程度,在资源配给、优惠政策、金融支持等方面更加倾向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基地、产业园等项目的建设与发展。此外,还可以看出,2015年以后的皖中地区的修正E-G指数上升幅度要明显高于皖北和皖南,即使是在2020年和2021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皖中区域的修正E-G指数依然保持上升状态,可见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现象更明显,上升趋势更强劲。
图2 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修正E-G指数折线图
在安徽省大力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基地发展的背景下,笔者从空间聚集、规模聚集和综合聚集三个角度出发,基于修正的E-G指数模型,利用2010—2021年的数据对安徽省的三个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进行了测度。研究结论主要有:
(1)2010—2021年间,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分布状态整体上处于由均衡向聚集转化的状态。皖南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分布相对比较集中,其次是皖中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在皖北地区的空间分布集中程度最低。
(2)2010—2021年间,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聚集水平处于上升状态。其中,皖北和皖南地区的规模聚集水平不但水平较低,且上涨幅度较慢。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聚集水平最高,上升速度较快。
(3)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自2010年以来整体上处于不断上升状态,而2015年以后上升趋势更加明显,其中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现象更明显,上升趋势也更强劲。
(4)皖中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明显高于皖北和皖南。整体上皖南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综合聚集水平处于三者的中间位置,而皖北地区最低。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创新型国家”建设背景下的重要产业抓手,在国家顶层设计上受到高度重视。利用产业聚集的规模经济效应实现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化发展是安徽省的重要产业目标,面对当前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的实际情况,为了更加有效地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安徽省可以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1)集中资源,优先支持部分区域
从研究结果可以看出,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不但整体上综合聚集水平偏低,而且各个区域上也是处于较低状态,综合聚集水平较高的皖中地区在2021年也仅仅达到0.423。所以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安徽省应该将精力集中在某一区域,首先支持和推动某一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水平达到较高水平,而后依靠产业聚集的规模经济效应带动周边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和发展。就安徽省目前情况来看,皖中地区是全省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相对较高的区域,并且提升速度也相对快于其他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基础相对较好,其主要原因可能是省会合肥市近年的快速发展,以及滁州市、安庆市毗邻江浙地区,给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与聚集提供了较好的市场环境。所以,安徽省可以基于皖中地区现有的基础,依托合肥、滁州、安庆等地市优越的区位优势和交通条件,重点支持这些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聚集,将现有资源优先投入这些地区,支持这些地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优先形成高聚集状态,而后将经验推广到其他地区,进而推动全省范围内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水平的提升。
(2)强调规模聚集,依托规模拓展聚集空间
研究结论显示,安徽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空间聚集水平和规模聚集水平均比较低,其中,规模聚集水平低是空间聚集水平低的一个重要诱发因素。同时,考虑到规模经济效应是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聚集的重要目标之一,安徽省在制定战略性新兴产业政策时可以优先考虑规模聚集,在规模达到一定水平的基础上,再向其他地区拓展,拉动空间聚集水平的提升。比如皖中地区的规模聚集水平较高,产业基础相对较好,可以从该地区中选择少数综合经济基础较好的地级市,通过资金、税费优惠、基础设施建设等手段吸引社会资本进入这些地级市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推动该区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达到一定规模,而后依托规模拓展聚集空间,向其他地区辐射。
(3)关注技术创新,提升产业发展效率
战略性新兴产业区别于传统制造加工产业,它对技术创新的要求更高,是助推社会创新水平提升的重要力量,这也是国家在顶层设计上重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重要原因之一。技术创新能力对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至关重要。当战略性新兴产业达到一定规模后,普通劳动力与资本对于产业的深入发展都已经不再是主要因素,技术创新水平则是产业发展效率提升关键。所以,安徽省在大力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发展的同时,也需要关注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扶持。安徽省可以从人才引进、员工技术水平提升、科研经费与设备、校企合作等多方面给予政策扶持,尤其当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达到较高水平时,要加大对重点行业、重大项目、尖端项目的技术研发的扶持,以进一步提升整个产业的发展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