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独立报告的上市公司ESG披露现状分析

乔盛铭, 宋晓霞

(南京审计大学 政府审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一、引言

在众多全球性问题和危机等严肃背景下,ESG理念在世界各地逐渐普及[1],美国、欧盟等已经制定专门监管政策强制要求企业编制并发布ESG报告;在中国,双碳政策为绿色高质量发展指明方向,对高质量绿色发展投资需求增加,社会对于ESG的长期价值认可度逐渐提高,ESG的重要性也日渐凸显。2022年4月,国务院国资委明确表示将 ESG 纳入央企社会责任报告或可持续发展报告,并支持引导央企发布ESG报告;同年6月,证监会在上市公司定期报告披露准则中新增社会责任章节,明确上市公司 ESG 全维度整合。从自愿披露到强制披露,从披露框架到披露准则,ESG理念正逐渐得到普及。

ESG指代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是一种关注环境(E)、社会(S)、公司治理(G)绩效而非仅仅关注财务绩效的价值理念和投资决策工具[1],它弥补了传统财务报表或者数字信息难以向利益相关者传递可持续发展信息的缺陷。推动ESG发展、全面推进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是证监会、投资机构、上市公司等主体的重点议题,随着ESG理念逐年普及以及大众对环境、气候等议题重视程度不断凸显,有大量的研究支持ESG理念,但是也有学者对ESG本身产生质疑,ESG概念作为一种理念和美好愿景强调社会责任与公司治理,但是它要求企业在长期发展战略与短期经营目标之间进行选择,还需要对ESG信息披露真伪、质量进行区分[2],只依靠行政命令强制企业追求ESG评分会给企业发展带来不利影响,部分投资者认为企业将本该用于研发投入的资金用于其他内容,不务正业,会对企业长期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ESG报告是企业ESG信息披露的主要载体,已有学者对ESG报告进行研究,但现有研究多数未将ESG报告(这里指专门披露ESG报告并且报告名称中带有“环境社会治理”或“ESG”字样)与企业社会责任(CSR)报告、可持续发展报告等报告区分开,多数机构在统计ESG信息披露情况的时候,也将企业社会责任、可持续发展报告包含在内,将其视为同等内容,实际上和企业社会责任相比,ESG还考虑了企业公司治理层面的内容,将其与社会责任内容相结合,范围更加广泛,可持续发展报告包含ESG报告中的主要内容,本文将其概念区分开,研究专门披露的ESG报告,本文研究内容包括ESG报告披露现状以及目前ESG报告披露存在的问题,以提高ESG报告披露质量为目的,从微观与宏观视角分别提出建议,并提出未来ESG披露研究可关注的内容。

二、ESG框架体系与ESG报告

ESG框架体系可以分为三部分:ESG披露、ESG评价以及ESG投资,如图1所示。三个环节的主要形式、依据、目的均存在差异但却紧密联系,ESG披露处于基础性的地位,但会对ESG评价和ESG投资产生重要影响。

图1 ESG框架体系

(一)ESG披露

在整个ESG框架中,ESG披露是整个市场投资和资源配置的基础性工作,企业根据相关披露准则和标准进行实质性信息披露,ESG报告是ESG信息披露的主要形式之一,在整个ESG体系框架中处于最基础的地位。而企业ESG披露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企业自身特征、外部环境特征等,站在公司自身利益视角,ESG报告披露动因可以从以下几个角度进行分析:

1.更好地实现公司自身价值及其战略目标。已有研究表明,环境社会治理相关内容披露会对公司自身价值产生影响,企业披露环境社会治理相关信息会通过降低资本成本、提高预期现金流量、提高企业创新能力从而推动企业价值的实现[3];此外,企业ESG理念主要由上层进行规划,制定目标按照时间长短可分为长期、中期和短期,一些企业看重长期战略发展,想要通过ESG实践获得长期竞争优势,其他的企业则更加看重财务绩效,ESG建设和实践内容对于很多企业意味着较高的成本,如果企业财务经营不善,难有多余资本投入ESG建设当中,短期成本超过收益,即使企业意识到ESG的重要性,也很难进行ESG实践,在546份独立披露的ESG报告中,标明ESG报告经过鉴证的企业占比最高为金融业,金融业下主要是银行和证券公司,这类企业投资策略偏长期,相比之下,数量更多的制造业却少有聘请第三方机构对其进行鉴证,可能是资金压力下其经营策略长短期区别所导致,这些反映企业ESG披露内容有也会受到企业战略目标影响。

2.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ESG是评价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一种核心理念和框架体系,ESG表现良好,表明企业除了自身正常经营外,还能够承担社会责任,具有环保意识以及较高的治理水平,体现出企业经营发展的“质量”,这种向外传递的积极信号有利于改善外部利益相关方对企业的印象,树立良好的“企业家”形象,而发布ESG报告是企业向外界展现品牌形象的重要方式之一,品牌形象的改善和提高有助于企业拓展市场份额,提升企业的价值,企业管理者通过披露ESG相关内容来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通过操纵披露内容,使得企业绿色经营治理内容呈现在投资者面前[4]。

3.应对外部政策压力以及舆论监督。除了企业自身状况以及其他内部因素,上市公司ESG还会受到外部监督影响,监督包括政策压力及舆论监督等,已有政策强制要求部分企业披露环境及社会治理相关信息,政策实施会对上市公司信息披露产生实质性影响,除了政策压力,舆论监督作为法律的一种替代机制,也会影响到企业信息披露,为了得到正向舆论,上市公司会倾向于披露ESG信息,向市场传递其环境、社会、治理内容良好的信息。

(二)ESG评价

受企业自身动因以及其他外部影响因素的影响,企业会选择以发布ESG报告等方式披露ESG信息,在ESG信息披露后,外部第三方机构会对企业披露的ESG信息进行评价,而ESG评价是企业ESG建设的关键环节,既是衡量企业ESG信息披露完善程度的标志,也是衡量企业ESG 绩效的工具,ESG评价的主体包括会计师事务所、评级委员会、咨询机构等,经过ESG评级表现良好的企业能够缓解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其融资成本更低、市场关注度更高,从而能够更好地创造企业自身价值。

(三)ESG投资

ESG披露与ESG评价给相关信息需求者服务,ESG披露内容会增加外部对企业的信任,投资者与利益相关方对企业存在ESG信息需求,企业主动披露ESG报告内容和第三方的独立评价则搭起了双方的桥梁,存在ESG需求的投资者会对其进行相应的投资,而ESG投资不是终点,在考虑到投资者的ESG投资需求后,也会引导企业根据投资者投资偏好调整自己的ESG政策。体系当中还涉及企业、投资者、第三方评价机构以及其他利益相关方,从中可以看到企业披露的ESG报告或其他ESG相关信息发挥着基础性作用。

基于以上内容,本文以上市公司专门独立披露的ESG报告(这里指专门披露ESG报告并且报告名称中存在“环境、社会、治理”或“ESG”字样)为研究对象,通过在巨潮资讯、深交、上交以及各企业官网等网址搜索专门披露ESG报告的沪深A股上市公司,截至2022年11月30日,得到546份ESG报告,同时搜集了商道融绿、彭博、华政等权威机构对这些披露ESG报告企业的ESG评级(分),并从国泰安数据库(CSMAR)搜集企业相关特征信息,综合这些内容对企业披露的ESG报告披露状况及内容进行统计分析,从中得出ESG信息披露相关特征,并对其披露动因进行分析,同时研究目前ESG披露存在的问题。

三、ESG披露现状分析

(一)披露ESG报告的企业数量呈逐年上升趋势

国内沪深上市公司单独披露ESG报告起于2016年,东江环保(002672)、丽珠集团(000513)、大众公用(600635)等上市公司是最早一批专门披露ESG报告的企业,在2016年有18家沪深A股上市公司独立发布ESG报告,这些企业来自制造业、运输业等在生产经营过程中污染程度偏高的行业,2017到2021年期间发布ESG报告企业数量分别是28、42、51、98、309,2016至2021年单独披露ESG报告的上市公司数量如图2所示,参考上市公司整体数量,ESG披露比例不高,但是目前单独披露ESG报告的企业数量呈上升趋势,尤其是自2020年开始,披露ESG报告企业增幅较大,2021年发布ESG报告数量接近2020年的3倍,ESG报告发布数量增量和增速均已经达到近5年最高。

图2 ESG报告披露趋势图(截至2021年)

(二)企业ESG披露内容愈发完善

ESG披露内容的完善主要体现在ESG报告内容以及外部机构对于ESG披露信息的评价两个方面:一方面,从ESG报告内容看,ESG报告内容增多,每年ESG报告字数、页数呈上升趋势且主题更加丰富;另一方面,从外部机构评价看,外部机构对于披露ESG报告企业的ESG评级(评分)整体呈上升趋势,ESG评级(评分)是独立的外部机构针对企业环境社会治理方面披露内容以及表现情况的评价,以国内较具有权威性的商道融绿评级和华政评级为例,其分布如表1、表2所示,在单独披露ESG报告样本中,商道融绿评级在B-级别以上的企业ESG报告数量逐年增加,在华政评级中,AAA、AA、A三个级别评分整体数量也呈上升趋势,并且高评级企业占比也是逐渐增加,从这可以看出上市公司ESG实践内容逐渐完善。

表1 披露ESG报告企业商道融绿各年度评级分布表(截至2021年)

表2 披露ESG报告企业华政各年度评级分布表(截至2021年)

(三)ESG披露议题定性、定量标准相结合

根据546份单独披露的ESG报告中内容所示,目前ESG报告披露参考标准主要有:香港联交所的《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发布的《GRI 可持续发展报告标准》、上交所的《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环境信息披露指引》、深交所的《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披露要求》等,从披露内容来看,主要还是围绕环境(E)、社会(S)、治理(G)三个层面,每个层面下均有不同的议题,环境方面包括:创新、可持续、绿色生产经营、节能减排、生物多样性、安全等;社会方面包括:员工权益、员工培养、团队合作、社区活动等;治理方面则包括:合规经营、风险控制、党建、投资者关系、信息披露、供应链等。

议题的描述需要结合定性和定量指标,ESG报告更多是以定性描述为主,同时结合定量指标从而能够更好地对ESG报告内容进行披露,定性指标可以用来描述一些难以被定量的内容,如公司股权结构、内部控制等,除了定性指标,还需要重视定量指标的设置,如对污染物排放数量浓度进行定量披露,结合定性、定量描述使信息需求方更好地了解ESG报告内容,这种定性定量标准相结合的披露方式让难以被计量的内容能够得到披露,可以使投资者更加直观准确地了解企业经营状况。此外,在选择披露议题时,也会采用这种定性定量相结合的方式,以华电国际2021年公布的ESG报告为例,华电国际通过结合各层面议题对利益相关方以及对于企业自身的重要性,选择ESG报告中披露的ESG议题。在评价各项内容的重要性时,依据重要性原则展开评估,并采用“矩阵评价方法”,从两个维度(对相关方、对企业的重要性)开展 ESG 议题重要性评估。

(四)ESG报告鉴证情况

目前国内没有政策强制要求所有上市公司对ESG报告内容进行鉴证,ESG报告鉴证是提高企业ESG报告可信度的重要措施,我们对这546份ESG报告的鉴证情况进行了统计和分析,经过专门机构鉴证并且在报告中标明鉴证机构的ESG报告数量为48份(占比8.8%),我们统计ESG报告经过鉴证企业的行业分布,如表3所示,其中经过鉴证企业的行业主要有J金融业(30份)、B采矿业(9份)以及C制造业(8份),经过ESG报告鉴证的企业行业主要以银行、证券公司为主。

表3 ESG报告鉴证公司行业分布

我们还统计这些报告鉴证公司的分布情况的ESG鉴证情况,如表4所示目前国内提供ESG报告鉴证服务的鉴证机构包括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德勤、安永、毕马威等)、八大会计师事务所(容诚等)、评级专家委员会(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专家委员会)、认证公司(南德认证、广州赛宝认证)和咨询公司等,这些机构以出具独立报告的形式对ESG报告中的关键指标提供有限保证鉴证,因为ESG鉴证服务专业性要求高,提供鉴证服务的主体还是以会计师事务所以及其他专业性强的鉴证机构为主。

表4 ESG报告鉴证机构分布

以上统计结果表明,整体来看,目前经过鉴证ESG报告的数量占比不高,鉴证机构主要还是以会计师事务所以及专业鉴证机构为主,这些鉴证机构所提供的保证方式为有限保证而非合理保证,并不会就ESG鉴证报告中披露的内容,对任何第三方承担责任,这也侧面反映了ESG报告鉴证业务专业性要求高、难度大,以及ESG报告鉴证在我国刚刚起步。

(五)ESG报告披露企业存在异质性

对于ESG报告披露企业异质性研究主要从企业的产权性质和企业的行业性质两个角度。从产权性质看,所有披露ESG报告的沪深A股上市企业中,国有企业发布ESG报告占比50.3%,而在2021年的309个企业样本中,国有企业数量为138,占比44.7%,仅从统计结果看,国有企业自愿披露ESG报告数量要小于非国有企业,但区别明显。从行业性质来看:从全部样本行业分布来看,单独披露的ESG报告排名靠前的行业有:C制造业(278)、J金融业(76)、D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44)、B采矿业(33)、G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29),其中制造业、金融业占比相对比其他行业更大。

三、ESG披露存在的问题

(一)披露内容“存异难求同”

“存异难求同”指的是ESG报告披露内容可比性和一致性较差,可以从横向、纵向两个维度来看,横向是指不同企业之间,纵向是指同一企业不同年份之间。横向来看,各企业发布的ESG报告格式不同,目前我国ESG披露框架尚未达成统一,各个企业披露的参考规范较多,除少数特定行业需要披露专项信息,ESG报告披露以自愿为主,在环境(E)、社会(S)、治理(G)三个方面披露内容数量和详略程度均存在差异,对于外部投资者而言,企业披露的ESG报告是其进行投资行为的重要参考,企业更倾向披露有正面加分的内容,其最终披露内容差异较大,即使行业相同的企业,对比ESG报告来为投资决策提供的参考也较为有限。从纵向看,企业经过ESG理念贯彻和执行,ESG实践内容有所增加,同一企业在不同年份发布的ESG报告内容和格式差异较大,由于企业自主选择披露内容的幅度不同、披露ESG参考标准的变化、新的重要性议题出现,从内容安排顺序到实质披露的内容均会发生较大变化,即使是同一家企业,也很难通过分析不同年份ESG报告变化来直接观察企业近年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工作,以上原因会导致纵向比较得出的结果与真实情况存在偏差。

(二)“报喜不报忧”现象较为普遍

ESG的迅速发展带来了投机与泡沫,因为它不像财务信息那样可以量化,其定性标准较多,企业会选择性披露正面的ESG信息,当上市公司普遍披露正面信息时,与企业经营相关的负面信息对于投资者或者其他利益相关方会更加具有参考价值。从企业披露的ESG报告整体内容来看,各企业ESG报告内容绝大多数为正面消息,极少有负面信息披露,排除其可能存在掩盖真实ESG表现的“漂绿”行为,企业在环境、社会、治理三方面披露内容普遍“报喜不报忧”,2021年浙江证监局发布《行政处罚决定书》〔2021〕6号,显示嘉澳环保的2019年、2020年财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情况,但是在其披露的ESG报告中和财务造假相关治理(G)主题下的利益相关方、公司治理等内容中,并未有相关信息披露其财务造假相关内容,可见一些上市公司更倾向于自主披露正向信息,隐藏负面信息。

(三)披露内容定量指标较少,定性指标描述存在差异

对于ESG报告中的一般披露内容及其对应的关键绩效指标,企业需要在ESG报告中进行标注,例如E(环境)指标下的排放物层面,需要参考温室气体排放量、有害无害废弃物排放等定量指标;而对于企业节能减排方面所做的内容以及取得的成果,更多是定性描述;对于员工培训,各ESG报告披露内容包括:员工人数、男女比例、培训内容,部分指标属于定性定量相结合,而不同企业披露的ESG报告内容和形式并不统一,统计指标口径也存在差异。

(四)不同行业披露内容区分度未得到体现

通过分析ESG披露议题,认为难以对不同行业的企业披露的ESG报告进行区分,因为不同行业的企业经营方式、生产内容等存在较大差异,例如对于制造业企业而言,本身生产经营产生的污染较高,排放的废弃物偏高,资源利用率、专利创新数量偏多,而对于银行、证券公司这样的金融相关行业,其生产经营中废弃物排放物相对较少。事实上,对于一些重污染行业,政策会强制要求其披露环境方面的内容,在这些企业的ESG报告中,环境(E)议题下的内容较多,也是投资者重点关注的内容,相比之下,金融相关企业在风险管理、内部控制的内容参考价值更大,投资者对其环境议题关注度相对而言较小,如果仅将其环境(E)下的议题以及指标对比作为投资参考,则会忽略行业性质的差异,各个行业的区分度不能得到完全体现,可能导致投资判断出现误差。

(五)ESG评级(评分)机构评级标准存在差异且缺乏透明度

随着ESG理念普及,社会各界意识到企业的ESG表现对于投资者、监管机构以及其他利益相关方的重要意义,ESG评级(评分)也逐渐引起重视,各类评级(评分)机构开始提供ESG评级产品和信息来帮助相应ESG信息需求者更好地评估企业社会责任、治理以及可持续发展方面的投入,尽管如此,各家评级(评分)机构获得的ESG信息存在差异,部分机构依据企业主动披露ESG信息进行评级(评分),其他机构会通过自身调查研究、实地访问制定自身指标,各机构评级(评分)方法存在差异,不同行业环境、社会、治理三个层面下不同主题在评级(评分)中所占的权重也不同,这些内容会造成不同评级(评分)机构对相同企业的ESG评级(评分)存在差异,在ESG披露现状分析中我们选取国内的商道融绿和华政评级进行分析,我们还搜集了国外具有权威性的bloomberg彭博ESG评分进行分析,国内国外环境存在较大差异,评级(评分)标准也不同,分布如表5所示,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评分截至2020年。从结果看,2020年专门披露ESG报告企业的ESG表现均值低于2019年,这与国内评级(评分)机构以及目前研究的结果存在偏差,可见各个机构的评级(评分)标准并不完全统一,存在一定差异,可能是由于社会背景、评级技术方法、外部环境、信息来源差异等原因造成[1],且目前评级(评分)机构公布的评级方法不够具体,参考的指标类型及其权重均没有详细公布,缺乏透明度。

表5 专门披露ESG报告企业彭博评分(截至2020年)

(六)披露真实性不足

独立披露ESG报告企业数量逐年增加,且已有相关政策的实施强制要求重污染和特殊行业披露与环境相关内容,但是目前国家没有出台政策强制要求全部上市公司发布ESG报告,企业的ESG披露大多是企业自愿披露,绝大多数ESG报告没有经过专门机构鉴证(审计)。根据统计,在全部的546份ESG报告中,经专门机构鉴证、对披露内容的真实性进行保证的ESG报告数量仅有48份(8.8%),占比较低,此外ESG报告披露的各类议题下定性指标远多于定量指标,如员工活动、企业治理结构,这些指标的衡量偏向主观,企业可以选择修饰词汇对其进行描述,一些描述可能与真实情况存在差异,企业还可以自主选择鉴证公司对企业ESG报告内容进行鉴证或者自主选择外部评级(评分)机构评价其ESG表现,使企业ESG评级(评分)相对高于企业实际情况,在目前政府实施政策强制要求上市公司对ESG报告进行鉴证背景下,不排除企业为树立良好企业形象,吸引外部投资者,存在企业通过“漂绿”、利益输送等行为获得高评级(评分)的可能性。

四、ESG报告披露建议

基于ESG报告的披露内容以及通过分析得出的披露问题,我们对未来ESG报告披露提出建议,主要从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提出,微观层面是从企业自身视角以及第三方鉴证(审计)机构视角分别给出建议,宏观层面则是站在政策建议角度。

(一)微观层面:企业和第三方鉴证(审计)视角

1.企业视角

提高ESG报告的参考价值。参考价值体现在以下方面:(1)ESG报告内容更加真实可信(可信度),可以聘请第三方机构对ESG报告内容进行审计、鉴证;(2)增加各企业发布ESG报告之间可比性,可行的方法包括统一行业的关键性议题,例如对于制造型企业,关键性议题包括污染气体、废弃物的排放,员工的安全和培训等,而对于金融企业,关键性议题则是集中在风险管理、内部控制等内容,这种确定关键性议题能够让ESG报告整体更加具有行业特征,同时增加同一企业不同年份、不同企业相近行业之间纵向、横向的可比性;(3)提高ESG报告内容丰富性,可以通过增加更具有说服性定量指标的数量,同时也规范定性指标的表达方式。

2.第三方鉴证(审计)机构视角

第三方鉴证(审计)机构能够提高ESG披露的可信度,有助于建立和完善ESG报告鉴证(审计)体系。随着ESG信息披露迅速发展,ESG披露内容的鉴证(审计)也进入新的发展时期,以后的鉴证(审计)工作应该集中在提高鉴证(审计)质量、完善鉴证(审计)标准、规范鉴证(审计)机构等内容上,目前ESG鉴证(审计)主要针对ESG报告内容的真实性、完整性等,是建立在ESG报告发展的基础之上,所以最终ESG鉴证(审计)发展离不开企业披露ESG报告规范性的提高。

(二)宏观层面:政策建议

1.加强ESG强制披露法规建设

目前国内ESG报告披露数量呈逐年上升趋势,尽管证监会等机构已经发布ESG信息披露指引,仍有大量上市公司选择独立披露企业社会责任(CSR)报告,相比之下ESG披露报告披露的数量占比较少,所以需要政府等机构逐渐完善ESG相关信息强制披露规范,对ESG报告中披露内容进行规范,包括议题、指标选择等,提高披露内容的真实性和规范性。

2.ESG披露制度需立足我国国情

国外的ESG披露相较于国内发展较早,我国ESG报告披露内容会受到西方价值观的影响。我国ESG披露内容在和国际接轨的同时也应该立足于我国国情,遵循新发展理念,同时结合我国实际发展需要,由专门机构统筹建立披露规范标准,建立更加完善、明确又不失特色的ESG披露体系,引导我国ESG报告从自主披露逐步转向强制披露。

3.建立和完善行业ESG披露指引

政府需要不断建立和完善统一的ESG披露标准,但目前ESG报告的参考准则不统一,有《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GRI 可持续发展报告标准》等,对于制造业、金融业、服务业等不同行业,其生产经营内容存在较大差异,ESG披露重点也不同,所以不同行业披露也应该有特殊的内容和依据,通过完善不同行业的ESG披露指引,同时明确奖惩规则,提高不同行业ESG披露规范性及其可持续发展能力。

五、未来研究展望

目前已有ESG披露研究多数集中在ESG披露的影响因素、ESG披露的内容以及ESG披露对企业或者市场所产生的后果等内容,ESG披露相关研究已成体系,未来的研究应该层次更深,同时能够为实务提供指导,除为企业本身创造价值外,还能够实现社会价值,未来的ESG披露可以从不同视角进行展望:

从企业视角,可以研究企业自身如何对ESG披露内容进行选择;ESG披露内容如何影响不同层级的企业人员如所有者、管理者以及员工的行为及其决策;企业ESG披露与后果是否存在内生性。

从政府及政策制定者视角,可以研究相关政策实施以及环境变化是否会影响企业ESG披露以及行为,如强制相关行业披露ESG相关内容产生的影响,突发事件(如新冠肺炎疫情)、重大事件(党的二十大召开,政策颁布)是否会对ESG披露行为产生影响。

也可以站在第三方评级(评分)以及鉴证(审计)机构角度,研究相同企业在不同评级(评分)机构的结果为何存在差异,是评级(评分)方法导致,还是利益冲突等原因导致;ESG报告鉴证如何提高报告的可信度。

另外,已有学者集中对ESG披露进行研究,但是对于ESG披露的重要载体即ESG报告本身研究不多,ESG报告和CSR报告是否分开单独披露,如何对ESG报告进行审计、机构能否为ESG报告提供审计合理保证、ESG报告中不同主题(主要是环境E)下议题的选择和区分,以及之后可能发生的ESG报告重述(对比财务报告重述)背后的动因和产生后果,均可以提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