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艳
(1.四川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重庆 400031;2.兰州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70)
专有名词学(简称专名学)是语言学一个分支(Algeo,2010:93)[1]。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2];孔子在《论语·子路》中提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3];荀子的《正名篇》系统阐述命名与社会约定俗称问题:“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4]。中西学者们都对名称和命名进行了研究,我国学者多集中于名字与文化关系研究,注重阐释名字的文化寓意和其教育训迪之作用,如宋朝苏洵为苏轼、苏辙所作的《名二子说》,宋朝黄庭坚为陈师道所作的《陈师道字说》,清朝段玉裁为龚自珍所作的《外孙自珍字说》,民国熊十力为徐复观改名所作的《复观改字说》等都是命名研究的传世经典。这些学者的研究有力地推动了语言学和专名学的发展。
人名命名学(anthroponomastics)是专名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包括对个人或群体名字的研究,重点探究词源,但近来的研究更强调命名模式的历史发展和名称选择的共时性研究(Hough,2006:17)[5]。纵观学界,关于人名研究,前人研究更多聚焦于描述和分类(Lawson,216:185)[6],例如冯尔康(1996)[7]分析了17世纪中国满族人命名特征;沙志利(2007)[8]运用古汉语语料分析了汉朝人名字特点及命名心理;孙淑玲(2009)[9]分析了狄更斯主要作品中人物的命名技巧;张荷、詹王镇(2010)[10]对比分析了北京市1978年出生和2008年出生的汉族人名的历史变迁;杜文涛(2016)[11]系统研究了唐宋时期敦煌人的命名问题,指出那个时期的中国人命名具有强烈的粗野性特征;刘东旭(2017)[12]通过分析坦桑尼亚人对“中国人”的认知流变及意涵,探析了命名与人际关系之间的勾连;韩园园(2019)[13]运用人类学研究方法,通过田野调查研究非遗传承人的命名活动。这些描述性和分类性研究为命名研究提供了大量的语言素材,但并没有深度触及人们命名的认知机制和命名的社会文化属性。
社会专名学(socio-onomastics)是命名学和社会学的交叉学科,是当前人名命名学的前沿学科,认为名称根据其使用的社会、文化和情境领域而有所不同,它借鉴了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追踪和分析名字的起源与传播(Ainiala,2016)[14]。另外,Langendonck和Velde(2016)[15]提出命名的认知研究法,侧重研究名称在特定社会语境中的语用语义特性,强调命名的认知理据。基于此,本文基于认知社会语言学基本观点,建构命名社会转喻机制,以中国公安部发布的2019年和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为语料,佐以北京语言大学古代汉语语料库,探析中国常用人名的命名机制和规律,反窥当代中国社会的时代变迁。
在我国,名字在古代指名与字号,古代男子一出生就命名,二十岁成人,行冠礼又加字,合称“名字”,后来在字之外,又有号,自称用“名”,别人为表示礼敬,以字或号相称,今合称“名字”,则指姓名或名,是一个人身份的载体和象征。姓名有广义与狭义之分,还有小名、别名、绰号、乳名等。广义的姓名包括公民的姓氏和名字以及法人和非法人团体的名称;狭义的姓名仅指公民的姓氏和名字。
命名自古至今拥有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命名学本身具有跨学科性,与语言学、地理学、地图学、历史学、宗谱学、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和文学批评等其他学科有关(Algeo 2010:93)[1]。名称根据其使用的社会、文化和情境领域而有所不同,社会专名学借鉴了社会语言学的方法追踪和分析这一现象,该学科研究特定社会语境中的命名,尤其关注名字的变异,重点关注(参见Ainiala,2016:413)[14]:
(1)对人名流行程度的变化进行研究;
(2)对名称创新(也被称为名称时尚)分布进行研究;
(3)对命名理据进行研究。
认知命名学主要探析名称后面的认知理据。基于此,本文提出社会认知命名学,主要从社会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基本观点出发,在特定社会语境中,解析名字的命名、认知理据和社会传播问题。根植于特定社会文化语境的转喻,既是人类的一种基本认知能力,也是一种重要认知过程,在这个认知过程中,一个概念实体(事物、事件、属性)或载体提供了在同一个认知域中与另一个概念实体(事物、事件、属性)的心理通路(Kövecses and Radden,1998)[16],即用一个概念实体代替另一个概念实体,例如我们用一个人的特定属性代替整个人就是典型的转喻,当然转喻的运作受控于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当我们给人起名时往往要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概而述之,关于命名的社会认知转喻机制,其工作机制可以用图1进行例示。
图1 命名的社会认知转喻机制模型Fig.1 Social cognitive metonymic mechanism model on Naming
如图1所示,社会认知转喻命名机制有以下主要环节:
第一、特定语言表达形式肇始于特定使用者,例如人们对新生儿起名字,父母或者特定人物有权决定该新生儿用什么名字,这个时候拥有命名权的人就是特定人名的创造者。
第二、在人们复杂的认知网络体系中,命名对象往往会拥有百科知识型的特征,与此同时,人们在对新生儿起名字时受到诸多社会因素的影响,例如家族传承、文化传承、美好期待和特定社会事件等因素,而命名者在经济原则促使下往往运用转喻机制,以部分代替整体,选取一个或若干个主要特征进行代称,即通过转喻用一个认知概念通达另一个认知概念(Kövecses,2015:19)[17],例如人们选择姓氏时往往会根据父亲姓氏,起名时用到反映家族辈分的字,然后再选取具有正能量或者反映起名者美好期望的字,例如中国人起名字用到“明”字,表示“明亮,清晰明亮”,甲骨文以“日、月”发光表示明亮,小篆从月囧,从月,取月之光,从囧,取窗牖之明亮,“明”突显了起名人对新生儿的美好期待和祝愿。
第三、有命名权者确定新生儿姓名后,该新生儿的姓名就会通过一定的仪式确定下来,例如当前要到公安机关进行户籍注册,同时该小孩的名字在家庭、家族、村落、城镇等层面进行社会传播,完成主体间性的建构(赵永峰2020)[18],从而成为新生儿的重要身份标记。
当然,命名是一种文化现象,表现人们对自身生存与发展的愿望(冯尔康,1996:66)[7]。“名字所取,根于心意,沿于时尚,因时变迁”。每个人的名字都有独特寓意,有的寄托了父母期盼,有的反映出流行文化,有的铭刻着鲜明时代烙印。因此,命名不是一个简单的个人行为,而是人们基于特定社会文化背景,受到命名原则制约,通过基于经济原则的转喻机制,突显了新生儿的特定特征,当该名字确定以后,就会不断扩散,最终实现社会化。
语言的使用频率决定概率和系统选择(Halliday 1991,1993)[19-20],各个时代的常用名作为高频出现的语言符号表达,既反映了人们命名的一种选择性倾向,也反映了社会文化特征的时代变迁。下文以中国公安部发布的2019年和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为语料,佐以北京语言大学古代汉语语料库,运用命名的社会认知转喻机制模型对我国公民常用名进行系统分析。
上文述及,在命名时命名者往往以自己的社会背景和立场视角为重要认知参照点,运用转喻机制,对命名对象的某个特征进行突显,对命名对象用语言进行身份标注。主要突显四大特征,下文对十大姓氏和十大常用名用字进行系统分析,探析人们命名的社会认知机制。
姓氏认定家庭成员身份,其传承方式与生物学特征的遗传方式大致相同。命名者首先通过转喻机制选取一个姓氏,突显传承家族血缘概念,即家族传统在姓氏中得到彰显。宛志文(2002:708-709)[21]指出,“姓”从女,从生,本义为生,生者为母;姓氏表明所生家族的字。另据冷启明(1991)[22]观点,中国人的姓肇始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起着“明血缘、别婚姻”的作用,一个姓及其族人往往由一位老祖母传承下来。从西周青铜器铭文可以考证的姓不到30个,几乎都带有“女”旁,例如“姬”“姜”“好”“妃”“娅”“娲”“婢”“嬉”“姒”“嬴”;氏是姓的衍生分支,早期为贵族男子的专称。春秋之前姓氏为贵族所有,到战国时期平民老百姓开始拥有姓,到两汉时期姓氏合并。我国社会进入男性为中心的父系社会之后,新生儿开始随父姓。据公安部2019和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百家姓分别为:
上文述及,当给新生儿冠以姓名时,姓具有家族血脉标志性,选择性较小,但有趣的是,我国新颁布的《民法典》第1015条明确规定,自然人一般应当随父姓或者母姓。我国姓氏在数千年的历史演进和民族文化积淀中形成了“子(女)从父姓”的传统习俗,但随着人们思想观念变化,特别是2016年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实施后,子女随母姓情形有所增加,随祖父母姓和外祖父母姓的也频有出现。从2020年新生儿姓氏选取情况看,随母姓与随父姓的比例为1∶12。这也昭示着在姓氏取向上女性主义意识在快速增强,这也是当前一大时代特征。
另外,从2019 和2020 年报告来看,“罗”“高”“韩”“邓”“莫”“孔”“向”“常”“欧”的排名发生了变化,其中“罗”“韩”“莫”“孔”“向”的排名提前一名,而“高”“邓”排名退后一名,另外“欧”跌出2020年百家姓名单,“常”忝列2020年百家姓最后一名。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在百家姓中拥有女旁的姓氏并不多,只有“姜”“姚”姓,这也说明在历史的变迁中,母系氏族的随母姓的传统逐渐被极大地削弱了。
表1 2019年百家姓一览表Tab.1 List of top 100 surnames in 2019
表2 2020年百家姓一览表Tab.2 List of top 100 surnames in 2020
名从口,从夕。夕,夜里。夜里昏暗,对方不识,即自称其名以告(宛志文,2002:429)[21]。人名是人类生存重要条件,为了区别个体,以示身份,以利参加集体劳动,人们不得不拥有特定标签称呼,因此名字要早于姓氏出现。本文依据公安部发布的2019年和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追踪各个年代我国人口使用最多的10个名字,具体数据详见表3。
表3 不同年代使用最多的10个名字Tab.3 Top 10 charactersmost used in decades
那么,如上文所述,人们在对新生儿进行命名时,关于新生儿的认知域会被激活,新生儿往往拥有百科全书式信息,命名者受经济原则促使,只有运用转喻机制提取个别特征进行命名。本文语料显示,往往会有三大特征通过社会认知转喻机制得到突显,而这三大特征也构成特定语言使用的社会认知动因(文旭2019)[23]。
(1)文化传承
专名学在描述和解释文化的交际维度模式方面,有着一定的作用。人是社会动物,人类社会自始至终离不开语言交际,而如果没有简短的符号来表述或者指称人,交流就无法进行,专名的产生,是因为通名已经无法完成交流的需要,例如“昨天上午代表新生讲话的那个学生,我的高中同学,大学一年级三班,172厘米高,65公斤重,讲话很洪亮……”,不如直接说该同学的名字直接,因此命名成为人类社会生活必不可少的文化活动,而当社会需要对特定个体进行命名时,命名者命名时往往立足于自己所处的时代,囿于文化“桎梏”,往往选择符合时代文化特征的名称。
梁漱溟在《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中曾说,“伦理关系即表示一种义务关系,一个人似不为其自己而存在,乃仿佛互为他人而存在着”。又如张东荪在《理性与民主》中论道:在中国思想上,所有传统的态度总是不承认个体的独立性,总是把个人认作“依存者”(Dependent Being),不是指其生存必须依靠于他人而言,乃是说其生活在世必须尽一种责任,无异于为了这个责任而生(参见梁漱溟,2011:88)[24]。Backhaus(2020:210)[25]指出,人们在命名时有时会沉浸在过去。所以,当前语料显示,国人在命名时多选用古代人们的命名理念和方式,这既昭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也说明人们在反思经济的过快发展,从而丢失了很多传统价值观念这一社会文化现象。
中国人在命名时,男性多用伟岸强壮之字,例如“伟、强、刚、军、勇、超”,女性多用温柔惠良之词,例如“玉兰、玉梅、燕、娜、芳、丽、娟、倩、霞”。但值得注意的时,历经改革开放,2010年开始中国传统文化更加得到彰显,这也反映在对新生儿的命名上,2010年以后大量使用古代(近代)汉语的溢美之词进行命名,例如男性最常用名“浩宇”来自明朝时期的《泉翁大全集》和《衡庐精舍藏稿集藏\四库别集》。
①自心自性,我也。浩浩宇宙,非我乎?《泉翁大全集》
②余检图而辨纬浩宇宙之竒诡。《衡庐精舍藏稿集藏\四库别集》
2010年以后,女性最常用名“欣怡”可以追溯到西晋时期的《普曜经佛藏\乾隆藏\大乘五大部外重译经》和唐朝《柳宗元集集藏\四库别集》。
③消诸尘劳。普获安隐。面目欣怡。尔时龙王见斯光明。《普曜经佛藏\乾隆藏\大乘五大部外重译经》
④今天子兴教化,定邪正,海内皆欣欣怡愉,而仆与四五子者独沦陷如此,岂非命欤?《柳宗元集集藏\四库别集》
另外据北京语言大学古汉语语料库,2010年到2019年十大男性和女性常用名均来自古代文言文。
(2)美好期待
起名字是一种诗意的行为(John&Algeo,2000)[26],人们在起名字时都希望以最美好的形式来寄托最美好的期望,因此名字凝聚着父母长辈的深情厚意和美好期望。中国人在起名字时习惯采用表示强壮、勇猛、有劲、爱国的字作为男孩名,选择表示文雅、善良、爱情、漂亮和娇柔的字,或者花卉、宝石名称用作女孩名(宋严绵、曹志赟,1986:68)[27]。这都是起名者对命名对象的一种美好期待和良好祝愿,这也是运用认知转喻让特定的字词代替一种美好的期许,例如,根据公安部2019年和2020年《全国命名报告》,1959年及以前女性命名中最常见的有“秀英”“桂英”“凤英”“玉英”“兰英”都有“英”字,英字五行属木,其主要意义如下:
①花。例如:彼其之子,美如英《诗·魏风·汾沮洳》
②美好。例如:刘备有英名。《三国志·魏志·程昱传》
③才能出众。例如:英才冠三军。《赠何判官昌浩》(参见宛志文2002:306[21])
“秀兰”“玉兰”“桂兰”,都有“兰”字,兰五行属木,其主要意义如下:
①兰草,泽兰,有香气,秋末开花,可供观赏。例如: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楚辞·九歌·少司命》
②兰花,叶子细长,花味清香。例如: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项脊轩志》
③木兰,一种香木。例如: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前赤壁赋》(参见宛志文2002:141[21])
“秀珍”“玉珍”都有“珍”字,珍字五行属火,其主要意义如下:
①珠玉之类的宝物,例如:珍宝隋珠,不知佩兮。《战国策·楚策四》
②珍贵的,稀有的,例如:珍林嘉树,建木丛生。《后汉书·马融传》
③特指精美的食品,例如:身亲耕而食,妻亲织而衣。味禁珍,衣禁袭。《吕氏春秋》(参见宛志文2002:775)[21]
概而言之,“英”“兰”“珍”承载着满满的正能量和美好前程,预示着前途美好,命名者运用这些字的深厚文化内涵表达对名字拥有者举首戴目和美好祝福。
(3)社会事件
在某些情况下,名字的选择或使用不仅可以揭示一个民族的文化底蕴,同时也能反映出一个民族的社会底蕴。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历史必定由一系列重大社会事件编织而成。在新中国的发展历史上,1949年新中国成立,是中国人民生活中最伟大的事件,这一蔚为壮观的事件标志着中国由此走向独立富强。在对新生儿进行命名时,命名者往往会运用转喻机制,突显这一社会事件,并将此元素纳入名字之中,例如1959及以前中国男性命名,“建国”“建华”“国华”位列前三,庆祝新中国诞生,“明”“志明”“德明”则预示着一个光明世界的到来,“军”突显了革命战争年代对共和国军人的尊重,“平”寄托着和平的弥足珍贵。
1960-1969 年,男性名字最常用字排名前三的为“军”“勇”“伟”,1970-1979 年男性名字最常用字排名前三的为“勇”“军”“伟”,反映了那个时代中国所处历史时代的主要特征,例如中苏关系交恶,中美尚未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我国开展三线建设等等,突显了为军事斗争做好准备的时代语境。
1980-1989 年男性常用字排名前十的分别为:“伟”“磊”“勇”“涛”“超”“强”“鹏”“军”“波”“杰”其中“磊”“涛”“超”“鹏”“波”“杰”的排名首次进入前10,这也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用极大热情投入经济建设,例如那个时代主要特征有,改革开放进入试验阶段,小平同志的白猫黑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人们下海投入市场经济建设,人们希望通过自己努力出人头地等等。概而言之,“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姓名是中国人的第一张名片,是社会交往必不可少的符号,是文化与家族传承的标识,也是时代特征的一面镜子。
张荷、詹王镇(2010)[10]指出,人名一直以来反映命名者的社会心理和精神风貌,同时也反映整个社会的经济和文化发展状况。从2019年和2020年《中国姓名报告》反映出一些重大社会变化。
第一,姓名从双字向三字发展。名称是具有独特外延、固有的基本意义(Langendonck& Velde,2016)[15],而人名是身份的重要标志,在特定语境中具有独特的外延,但是鉴于语言的自身局限性,由于人口众多,人名往往会被重复,那么为了避免重复,人们渐渐倾向于选择三字姓名。根据2019年《全国姓名报告》,我国除部分少数民族外,户籍人口姓名长度多为2至4个字。二字姓名为单姓单名、三字姓名为单姓双名或复姓单名、四字姓名为复姓双名,超过4个字的姓名比较少见。全国户籍人口中,三字姓名占比84.3%,二字姓名占比14.0%,四字姓名占比0.7%,其他字数姓名占比1.0%。
第二,男性姓名从粗旷向儒雅发展。根据《全国姓名报告》,2019 年户籍登记新生儿共1179 万,其中男性新生儿中,使用频率最高的10 个名字依次为:“浩宇”“浩然”“宇轩”“宇航”“铭泽”“子墨”“梓豪”“子睿”“子轩”“梓睿”,具体数据分布见表4。
表4 2019年男性新生儿使用最多的10个名字及其在新生儿中所占比例Tab.4 Top 10 names most used by male newborns in 2019 and their proportion among newborns
从表4数据来看,男性新生儿使用最多的名字全部是两个字,并且都如上文所述来自文言文,这也是一种传统文化的回归,并且在1 179万登记户籍的新生儿中,浩宇、浩然、宇轩、宇航、铭泽、子墨和梓豪分别都占到新生儿万分之十以上,另外,排名前十总人数达到了139 943人,占到新生儿118.69/000。根据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在2009年及以前男性十大常用名主要集中在比较粗狂、直白的一些用字上,例如“军”“强”“涛”“伟”曾经4次上榜,如表5所示。与此同时,通过对比,本文发现男性用名自2019年以后表现出缺乏“阳刚”之趋势,值得思考。
表5 2019年及以前年代男性十大常用名用字上榜频次一览表Tab.5 Frequency list of top 10 most used male given names in 2019 and before
第三,女性姓名从柔弱到典雅发展。根据《全国姓名报告》,2019年出生并已经进行户籍登记的女性新生儿中,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名字依次为:“一诺”“依诺”“欣怡”“梓涵”“诗涵”“欣妍”“雨桐”“佳怡”“佳琪”“梓萱”。具体数据分布见表6。
表6 2019年女性新生儿使用最多的10个名字及其在新生儿中所占比例Tab.6 Top 10 names most used by female newborns in 2019 and their proportion among newborns
从表6数据来看,女性新生儿使用最多的名字均为两个字,并且如上文所述他们来自文言文,展现了一种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与此同时在1 179万登记户籍的新生儿中,“一诺”“依诺”“欣怡”“梓涵”“诗涵”“欣妍”“雨桐”“佳怡”“佳琪”分别都占到新生儿万分之十以上,另外,排名前十常用名的总人数达到了178 172人,占到新生儿151.12/000。另外,根据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在2009年及以前女性十大常用名主要集中在比较柔弱、艳丽的一些用字上,例如“静”“丽”“敏”曾经4次上榜,如表7所示。
表7 2019年及以前年代女性十大常用名用字上榜频次一览表Tab.7 Frequency list of top 10 most used female given names in 2019 and before
个人名字是最典型的名字。人们取的名字的数量和类型,以及指导人们选择名字的原则,都有高度的文化特异性(Langendonck and Velde 2016:51-52)[15]。本文以2019年和2020年《全国姓名报告》为语料,践行跨学科研究理念,以认知社会语言学为理论基础构建了人名命名社会转喻机制模型,在此基础上提出姓名是基于特定社会语境,命名者基于经济原则运用转喻突显了家族传承、文化传承、美好期待和社会事件等元素,最终为新生儿贴上一个专名标签,通过在家庭、家族、村落等传播,最终在户籍管理机构登记,从而成为他/她重要的身份标志。本研究还发现自1949年至今,姓名历经社会变迁与发展,展现出三大规律和趋势:(1)姓名从双字向三字发展;(2)男性姓名从粗旷向儒雅发展;(3)女性姓名从柔弱到典雅发展。诚然,如Hough(2016)所述,社会专名学借鉴了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在过去几十年里逐渐发展了起来,但关于专名的起源、社会传播、语义和语用功能等问题还需要学学人齐努力,共奋进,此文权当抛砖引玉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