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航 车彤宇
(2.呼伦贝尔职业技术学院 内蒙古自治区 呼伦贝尔 021008)
【摘要】本文对于辽代出土的具有文化特色的瓷器做了一个归纳和总结,辽代社会的二元化特点一直是困扰统治者的一个难题,但是在辽代中后期找到了通过统一信仰的方法,缓和了其社会矛盾,这个方式很好地通过瓷器的绘画和制式表现出来并且流传至今,本文探究了辽代瓷器产生的时代背景和对日后产生的影响。
【关键词】辽代;瓷器;文化
【中图分类号】K87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19-0008-04
一、引言
辽朝是中国历史上由契丹族建立的朝代,共传九帝,享国二百一十八年。公元907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成为契丹可汗,916年始建年号,建国号“契丹”。辽于北宋宣和七年被金所灭,辽代创立了辉煌灿烂的物质文化。辽王朝极盛时期的版图,东临大海,西至金山(今阿尔泰山)、流沙(今新疆白龙堆沙漠),北至克鲁伦河、鄂尔昆河和色楞格河流域,东北迄外兴安岭南麓,南接山西北部、河北白沟河及今甘肃北界,占据了中国的半壁江山[1]。其中制瓷工艺也被完整地传了进来,所以在辽代疆域内建立了很多窑厂,当时的瓷器从胎、釉、装饰、造型、彩面、火候的掌握都有创新和突破,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文化的内容,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辽代的窑口目前发掘出七处,分别是:辽上京地区有今内蒙古自治区林东上京窑、林东白音戈勒窑、林东南山窑;辽中京地区有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缸瓦窑;辽东京地区有今辽宁省辽阳市冮官屯窑;辽南京地区有今北京龙泉务窑;辽西京地区有大同市西郊界庄窑[2]。这些辽瓷窑址主要生产白釉瓷、白釉绘黑花瓷、白釉剔粉瓷、白釉剔花瓷、白釉绘酱褐花瓷、白釉剔花填黑瓷、褐釉瓷、黑釉瓷、茶叶末釉瓷、白釉陶、绿釉陶、黄釉陶、褐釉陶、三彩釉陶、琉璃釉陶和极少数的滴油釉等品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贯穿辽代全部时期的品种,如灰陶和黑陶,这些品种在辽代前期多作为实用器型,等到了晚期,大多数作明器使用。
在辽国的境内,生活着很多民族,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马逐水草、人仰湩酪”的渔猎为主的契丹等游牧民族。另一类是“耕稼以食、城郭以居”的农耕为主的汉族等渤海民族。与此相应,辽代在文化等许多方面也表现出明显的二元化特点,体现在生产生活上使用的陶瓷也有区别,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碗、盘等日常所用的中原传统器型。第二类是具有民族特点的契丹类型器。契丹人受到汉民族佛教文化的影响,出现了净瓶、香炉佛像等宗教用器。
二、辽代佛教瓷器
佛像在辽代佛教类型瓷器中属于一类大项,在辽代时期,因为铜的紧缺,大型佛像开始用瓷质胎体代替铜来铸造,主要表现出各类寺庙的三彩佛像,所以陶瓷类造像在这个阶段烧造甚多,且工艺上到也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辽代佛像在艺术风格和表现手法上都展现出了自己的时代风格,不仅继承了唐代造像端庄典雅的遗风,也发扬了宋代的写实方法,还有契丹草原民族自身的艺术特色,所以有了多种文化交相辉映的特点,是精神与形式形态的完美统一,两者真正达到了共存。在辽代陶瓷造像中,佛教题材包含佛像、罗汉像、弟子像、菩萨像和力士像等多种。比如,辽代造像的最典型的作品应属于山西大同华严寺的佛教造像,其造型双手合十,端庄肃穆,头向身边微微侧倾,是辽代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研究参考对象。还有内蒙古通辽市库伦旗勿力不格村征集到的辽代白瓷佛教造像、现通辽市博物馆藏、白釉阿难像和白釉伽叶像,可以看出辽代陶瓷造型和纹饰都基本取材于契丹民族的生活,具有浓郁的契丹民族风格,即使是取法中原的器型和纹饰,也绝非机械地生搬硬套,而是依据契丹民族的生活习俗和审美情趣进行加工改造,把本民族的思想感情融合其中,使之适应契丹民族的审美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讲,辽代陶瓷文化乃是契丹民族本土文化与中原汉族相融合的产物,这其中,契丹民族本土文化是主要因素,占据主导地位。
净瓶属于佛教僧侣“十八物”之一,净瓶在中国最早出现在东晋法显的《佛国记》中,其中记载道:“……商人大怖,命在须臾,恐船水漏,即取粗财货掷著水中。法显亦以军持及澡灌并余物弃掷海中,但恐商人掷去經像……”《大唐西域记》中有云:“军稚迦,即澡瓶也,旧曰‘军持讹也。”《释氏要览》中记载了:“净瓶,梵语军迟,此云瓶,常贮水,随身用以净手。”从以上文献中可以了解到,净瓶是僧人在外游历时的水壶型器具,是可以用来放水饮用和洗手的,梵语叫做军持,最早起源于印度,后传入中国。
到了辽代,瓷净瓶开始流行,得益于辽代繁荣的寺庙经济和发展,净瓶首先是从使用方式上发生了改变,从实用器到辽代时期观赏礼佛的作用,所以在造型上也发生一些改动,饮用的小口放大,加高颈部更符合审美的特点,出水口变成入水口,肩部又增加了其他造型。从北京市密云县辽代冶仙塔基辽代墓葬塔基所出土的净瓶情况来说,净瓶除了日常观赏,还兼具佛教陪葬品的功用。
香炉在辽代属于宗教用器,它广泛地用在宗教仪式和寺庙祭祀中,1953年农安县辽塔中发现的瓷质香炉就埋于佛像前,说明其在当时就是用于佛教之中。香炉至少在当时已经成为著名的文化景观,也加强了中国焚香供养佛祖的这一行为方式,并且成为社会的主流。
三、佛教纹饰瓷器
辽代陶瓷中,除了佛教内寺庙用器之外,还有绘有佛教纹饰的日用器,这种类型的器具更广为实用,是日常大众都能接触到的常用器型,辽代佛教纹饰主要有牡丹纹、莲花纹和摩羯纹等装饰。
(一)牡丹纹
牡丹纹是辽代很常见的题材之一。辽代陶瓷的牡丹纹式大致主要分为两种形式,折枝牡丹和缠枝牡丹。折枝牡丹造型紧促,纹式完整,一般出现在大件瓷器上作为装饰之用,在小型器的外壁和内圈部分也有出现,区分早晚期的团花纹式可以看牡丹的花叶,前期干瘦,中期以后经过艺术的发展,花叶的画法趋于饱满,容易区分。缠枝牡丹纹饰一般出现于各种陶瓷类器具的外壁和内沿。辽代前期是以刻花和剔花的技术为主,牡丹纹不施加颜色,因为工艺问题,牡丹纹饰深刻见底,花叶整齐,形状清晰。山西出土的两件瓷器,辽代褐釉剔花牡丹纹罐和辽代白釉剔花牡丹纹枕,就符合辽代早期器物和纹饰特征。到了中后期,随着制瓷手段不断增加,又新增了印花和上色工艺,匠人可选择的方式变得更多,绘画的技术也变得更强,这一时期便有了三彩盘、黄釉印花加缠枝纹的技术,这让缠枝纹变成了填补留白的辅助装饰,也更加深入各种瓷器之中。
(二)莲花纹
莲花纹在辽代瓷器中也比较常见,佛教说“花开见佛性”。这花即指莲花,花开即指修者达到一定智慧的境界。莲花生长在污泥浊水中而超凡脱俗不为污泥所染,正应了佛家从尘世到净界。在佛教盛行的辽代莲花也自然而然地成为常用的装饰纹饰之一,不仅在墓室的壁画中有很多的莲花图,跟着出土的多瓣莲花瓷器也能体现这一点。而且,莲花和青瓷之间似乎是绝佳的组合,多地都出土了莲花纹的青瓷,这证明在民族文化的融合中,佛教在当时的普及程度以及对当时文化的影响。
(三)摩羯纹
摩羯以龙首鱼身为特征,摩羯鱼为梵文makara的音译,原是印度神话中一种长鼻利齿、鱼身鱼尾的猛兽,译为摩羯或摩迦罗,被认为是“河水之精,生命之本”。原意是比喻菩萨以爱念知心缚众生,不到圆满成佛,终不放弃。如同摩羯大口,张口吞噬,无可幸免[3]。摩羯纹饰于公元4世纪通过佛经的翻译传入了中国,在唐朝初期就变成了日常器物中的常见纹饰,到了宋朝之后渐趋式微,并完全脱离了唐五代的风格。但契丹人对摩羯纹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辽代器物上的摩羯纹很丰富,从早期一直沿用到中期。一些学者曾经对此做过研究。综合起来可以认为这种纹样取材于印度的摩羯鱼,同时也与中原地区鱼龙变化的传说有关。中国人喜爱鲤鱼,也有着千年的鱼文化,所以便将印度的摩羯和中国的鲤鱼结合到了一起。让摩羯鱼有了摩羯的头部和鲤鱼的身形,摩羯头部又向龙的形象转变,并给它增加了头部的独角,身上加上翅膀,最后变成了中华文化特有的龙头鱼尾的形象。辽宁北票水泉一号墓出土的“龙鱼”形三彩水盂,呈现了中国传统“鲤鱼打挺”的形象,具有非常美好的寓意,也把摩羯纹变成了一种吉祥如意的象征,并且搭配祥云、仙鹤等纹饰,变成中国人对生活的美好祝愿。
四、辽代佛教瓷器产生的原因
在契丹部落成立的初期阶段,《辽史》记载当时契丹社会是相当落后的一个游牧部落,他们的文明仅停留在“穴地为牢,刻木为契”的阶段。因此,一个小部落的壮大,不仅仅需要依靠自身的努力发展,还要不断接收外来的先进文化,除了通过和平交易交流等方式,还有对其他周边文明进行战争和掠夺。随着对中原汉民族的掠夺和占地,大部分的中原人口被迁徙到北方地区。等到契丹部落把幽云十六州并入版图,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耕地范围和农业人口,对自己原始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和冲击力。“契丹遥辇氏夷离堇时‘始教民庄稼穑,太祖叔父澜‘始兴版筑,置城邑,教民众桑麻,习组织,太祖为掠夺和流亡到北方的汉人建城郭、立市里以居之。”这是契丹发展农业、建立城市的初期,等到辽建国之后,太祖耶律阿保机全面仿效、吸收汉族先进的经济政治文化,可以说,辽王国的成立是靠汉族建立的,阿保机“既尽得燕中人士,教之文法,由是渐盛”[4]。辽代统治阶级开始大面积接受中原汉文化的先进思想,并将这一思想体现在了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其中也包含佛教文化,并且在瓷器和其他文物上得以体现。
辽代从刚建国的时候,统治阶级对于汉族所信奉的宗教文化十分推崇,最开始,佛教应该是太祖为了安抚汉民,缓和民族矛盾,更方便自己统治的一项工具,《辽史》列传第二章记载,时太祖问侍臣,曰:“受命之君,当事天敬神。有大功德者,朕欲祀之,何先?”皆以佛对。起初太祖并没有赞同这个观点,但是可以证明辽代从建立初期佛教的影响在辽国境内就已经非常普及了,已经到了可以影响到辽代官员、贵族的程度,更不用说广大劳苦大众了。所以,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册三年(公元918年)即“诏建孔子庙、佛寺、道观”。这是辽代最早的修建宗教场所的记录,也说明这是把宗教上升到国家信仰的开始。到了辽太宗时期,皇帝开始真正信仰佛教,“太宗幸幽州大悲阁,迁白衣观音像,建庙木叶山,尊为家神。于拜山仪过树之后,增‘诣菩萨堂一节,然后拜神,非胡剌可汗之故也”。
到了圣宗,兴宗时期是辽国力最强大的时候,也是佛教在辽地区流传最广最兴盛的时候,辽道宗“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祝发三千”[5]。从这个时期开始,五京之内佛寺林立。帝王、皇后、僧人的记载不绝史书,像耶律德光、耶律洪基等人就有很深的佛学造诣。皇后及官员之妻妾皆以习佛为尚,并多有释名。得道高僧不仅登堂入室,为帝王说经,还被授予很高的官职。在民间则有千人邑、念佛邑、舍利邑、供塔邑等等组织。《王延福办佛会发愿碑》记载:“辽道宗清宁十年(1064年),以王延福为首的一群虔诚的佛教弟子办佛会事佛,上为皇帝百官,下为存亡七世父母及自身眷属等祈福。”[6]“结千人之社,合千人之心,以立其信,导其教。无贫富先后,无贵贱老少,施有定例,纳有常期。贮于库司,补兹寺缺。”“财悦其施,艺献其功。智者虑谋,能者干事。役者尽其力,作者往其劳”争先恐后,不遗余力。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此时属于辽最兴盛繁荣的时期,并且和宋签订了澶渊之盟,人们的生活水平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而且没有战争的困扰,人们便会有更高的物质文化与精神的需求,而佛教正好能填补当时人民的精神空缺。加上当时皇上的极力推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人民也会追捧,当时社会也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寺庙,所以在辽代疆域里现存大量的寺庙,留存至今的辽代佛教寺院有大同华严寺薄迦教藏殿、善化寺大雄宝殿、蓟县独乐寺观音阁、涞源阁院寺文殊殿、义县奉国寺大雄殿等,都是闻名于世的辽代佛教建筑。辽代保存下来的佛塔有:北京顺义南门外辽净光舍利塔、房山北郑村辽塔、吉林农安万金塔、沈阳小北城门外白塔、吉林省农安塔等[2]。
五、结论
综上所述,佛教作为一种文化形式,必然会在各种文化形式上体现出来,辽代的佛像、瓷器等相关物品正是能反映辽代佛教在当时的普及和流行。到了辽代中后期,各地不仅出土了很多带有莲花纹饰的瓷器,甚至还出土了佛教“卍”字纹饰的文物。这些纹饰早就已经属于象征佛教的装饰了,更是印证了佛教在当时社会的盛况。佛教的影响已经涉及了当时的生产和生活,引用宗教学家吕大吉先生的观点:“在中国封建社会,佛教、道教的影响几乎涉及艺术的所有方面。”这体现在文中所描述的佛教瓷器和各种佛教载体上。吕大吉先生指出:“一般而论,一定时期一定社会的宗教与艺术都是适应当时经济基础和社会状况的意识形式,二者之间的相互影响和渗透,是当时社会条件的自然和必然的结果,也是与当时的社会状况相适应的……我们当然不能忘记,在宗教影响艺术的同时,艺术也对宗教产生反作用。在历史上,艺术作为宗教的宣传手段,对于宗教的深入人心和广泛传播,从而对于宗教的发展,发挥了不容忽视的巨大作用。”[7]除此之外,笔者还发现,部分出土的辽代器物上的纹饰,除了有象征佛教的莲花纹,还有象征道教的太极图、阴阳鱼出现在同一器物里,这说明辽代虽然佛教兴盛,但是也有道教等其他文化的融合,从南北朝时期开始的三教合一在辽代也有了自己的体现。
参考文献:
[1]杭志宏.陕西历史博物馆新征集辽代文物[J].文博,2011(02):69-73+96.
[2]董健丽.辽代宗教瓷器述论[J].北方文物,2009(02):52-57.
[3]佛教的动物[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334.
[4]薛居正,监修.旧五代史:契丹传[M].北京:中华书局,2003.
[5]脱脱,修订.辽史:卷26[M].北京:中華书局,2016.
[6]苗润华.内蒙古巴林右旗发现辽代《王延福办佛会发愿碑》[J].考古,1997(02):91-92.
[7]吕大吉,主编.宗教学通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作者简介:
高航(1994-),男,蒙古族,内蒙古呼伦贝尔人,内蒙古民族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2021级中国史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辽金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