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振鹏
电话响了,祖父用土地般浑厚的声音轻声呼唤我的小名,说家乡的荔枝快熟了。我望向沙井宗祠,讲解老师正将当地优良家风娓娓道来。听着祖父的声音,我若有所思,面如平湖,内心波涛汹涌。
祖父是个普通的农民,憨厚朴实,善良慈爱,格外重视家风家训。他识字不多,家族祠堂牌匾上的“勤劳”二字却铭记于心。他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更不知道它出自哪位名家之口,但他用一生继承、发扬着勤奋的优良家风。
家乡的夏天闷热难耐,祖父习惯性地扛上陪他走过风风雨雨的老锄头,牵着我的小手,在炙热的阳光中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向田野。农忙时节,他几乎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土地,汗水浸透了衣服也顾不上换。
祖父干了许久才休息,他喝了些水,然后大声呼唤我的名字,确保我在他附近才继续埋头苦干。祖父的勤劳源于他对土地深沉的爱,那是他童年的成长希望、壮年的责任担当、暮年的精神寄托。
日落风起之时,他总会双手搭在农具上,笑眯眯地望着广阔的田野,仿佛一位画师欣赏自己在画布上描绘的色彩。祖父的背影是我记忆中永远难以忘怀的风景。
祖父的脚步很小,一生也没有走出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我曾劝他:“天气这么热,您别老往田里跑,一两天不去没关系的。”祖父只是淡淡地回答:“我闲不下来啊,一天不去就浑身难受。”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渐渐爱上了劳动。那年暑假回老家,一到中午,我烧火添柴,祖父炒菜。烟雾缭绕中,他笑了笑,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父亲学历不高,但格外重视我的教育。小时候,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背诵诗词。晦涩的字词像一座座大山,令我望而生畏。
我用乞求的眼神望向父亲,希望他能让我少背一些。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必须背完!”我只好拿起书本继续背诵。如今,对于父亲的严苛教导,我一改以往的埋怨,内心充满感激。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渐渐能借诗词之风给自己的生活蒙上一层浪漫的薄纱,得意时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直抒胸臆,失意时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滄海”自励,躬身案牍时念“少年辛苦终生事,莫向光阴惰寸功”自勉。
回头想想,我从祖父和父亲身体力行的家风实践中受益良多,这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优良品质的继承。在阵阵沁人心脾的家风吹拂下,我渐渐明白,纵使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一定光明灿烂。
电话那头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今年暑假回去帮您摘荔枝。”我说完,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祖父说:“好。”
(责任编辑/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