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艘大船等我开

郭希华

一

“考试好比驾船出海捕鱼，时常会碰上风浪。有的船载着满舱的收获成功登岸；有的船触礁，船破了，鱼也跑了；有的空船返航，停在岸边，不知何去何从……”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继续说，“人生即使失败，也不要气馁。雨过天会晴，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

晚上睡觉前，班主任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翻腾。因为我是一艘过江船，随浪忽高忽低。

这一次期中考试，我的心悬在半空。不知不觉，我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了天明，可睡意还是很浓，我翻了一个身，继续自己的美梦。忽然，大海掀起狂风，一个个巨浪吞没海上的船只。我的船剧烈地左右摇晃，海浪就像握紧的铁拳一般，拼命砸向我的船身。

“咚咚咚！咚咚咚！”

我一惊，立马坐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時候，妈妈打开了我的房门。

“我敲了这么久，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现在有急事，你带一下弟弟。”

还没等我同意，妈妈就塞过来一样我不能接受的东西——一个大活人，我9岁的表弟。

妈妈匆匆忙忙出门了。

期中考试结束，美妙的周末才刚开始，我好不容易有机会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唉，还是被讨厌的表弟搅黄了。

看到表弟站在床边，我已经毫无睡意。

二

表弟是小姨的儿子。表弟小时候，小姨经常把他放在我家，有几次可把我折腾坏了，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那是发生在他4岁的时候的事情。他把我一张考卷折成一艘世上最劣质的船，在水池里玩。等我发现时，试卷已经面目全非，害得我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

看着表弟，我立马起床。他现在上了小学，少了几分幼稚，多了几分狡猾。思索片刻，我准备与“诡计多端”的表弟斗智斗勇。

“你怎么又来了？”我对站在一旁的表弟说，突然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善，可话说出口，收不回，只好立马让自己的脸上多了一点笑容。

表弟倒没有介意，仰着头粗声粗气地说：“我已经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调皮了。哦，对了，我妈妈说，我要在你家待两天。”

一听到“两天”，我立马推门打算问妈妈这是不是真的，可刚迈出房门，才想到妈妈早已甩掉“包袱”出门了。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两天有事，我和你小姨忙不过来，麻烦你陪一下豆豆，事后有赏。”

妈妈和小姨有什么事？我心里嘀咕着。

我把电视打开，喊表弟过来坐好。我做我的作业，表弟看他的电视，兄弟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表弟安分一点，让我好好完成这一堆作业。

“哐当”，我的房门被表弟撞开了。

我一愣，瞅着表弟：“顽童，你就是个顽童。”

“哪里，我是要你帮一个忙。”

“肚子饿了吗？”我扔给他一包爆米花。

表弟摇摇头。

真难伺候，我又扔给他一包薯片。

表弟急了：“我要一本万能书，里面什么答案都有的那种。”

我一听，哪有这种书？要是真有，我岂不是不需要复习备考，就能万事大吉了？

不把表弟要求做的事情完成，我是别想做作业的。我摸了摸表弟的脑袋，像一位长辈一样，思考着该怎么应付表弟。

三

片刻后，我拿起书架上的《智慧故事》，对满怀期待的表弟说：“这本就是万能书。不信你随便提问，我随手打开一页，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表弟半信半疑地说：“我想知道爸爸这一次出海是不是很顺利，希望答案是顺顺利利。”

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是特别有谱，但我相信自己的应变能力。我随手一翻，巧的是第76页是这么说的：“一艘货船卸完货后返航，突然遇到大风暴。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船长要大家往船舱里灌水，大家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照做了。货船渐渐平稳了，顺利到达目的地。船长告诉大家，一只空桶很容易被风吹倒，但如果桶里装满水，风就轻易吹不倒了。船在负重前行的时候是比较安全的，空船反而更危险。”

表弟听了，瞪大眼睛。我读完后，也有些愣神。想到刚结束的期中考试，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也许肩负责任前行，才能走得更稳健、更踏实，那些只想轻松活着的人是难以战胜人生风雨的。”

表弟对着我手里的书，发出惊叹：“哇，哥哥就是厉害，难怪我妈妈老是夸你，书里是不是什么答案都有？”

我窃喜，连忙点头，趁热打铁告诉他，与其想着万能书，不如平时多看看世界名著，将故事积累沉淀后，答案都会在自己心里。

“你还要提问吗？”我试探表弟。他摇摇头，一转身，与小花猫玩躲猫猫去了。

我对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我怕表弟又要麻烦我，便写了一张纸条贴在我的房门上，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到了饭点，我做了番茄鸡蛋面打发表弟。

四

晚上，妈妈回来了。我问妈妈陪小姨办什么事，事有没有办好。妈妈并不轻松地说了两个字“好了”。

我的心悬在半空，跟在妈妈后面问东问西。

“姨妈，我妈妈呢？”表弟从卧室里跑出来。

“豆豆，你妈妈回家了，你今天乖不乖呀？”

“我妈妈的事情办好了没？爸爸的船顺利到码头了吗？”表弟小心翼翼地问，似乎害怕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表弟如此担心，让妈妈回复我的时候语焉不详？

夜深人静，我辗转反侧。

妈妈推开我的门，伸手要关台灯，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妈妈往后退了几步，惊诧地说：“你做噩梦了吧。别担心，你姨父不碍事。风浪大，为了保护年轻的船员，缆绳甩在了姨夫的腿上，导致轻微骨折。”

我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姨父是一名远洋货轮的船长，每一次出远门回来，总要带一点国外的特产，或是旅游纪念品之类的物件给我和表弟。我曾经幻想过，要是自己是一朵蒲公英，能藏在姨父的口袋里，免费周游世界，那该多好呀。姨父知道我的想法后，叫我将来报考海洋大学。这不巧了吗？我的成绩就像海浪上的船，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忽然间，我不怎么讨厌表弟了。

“妈，把弟弟抱过来吧，我陪他睡。”

“当心半夜他踢被子。”妈妈出门把表弟抱了过来，像塞一条被捕获的大鱼一样，塞进我温暖的船舱里。

表弟此刻睡得正沉，也许他正在做梦，梦见了风平浪静的大海，看到了船长爸爸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眺望水天一色的海面。

不知不觉中，我也进入了梦乡，来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上。

我驾驶着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降服了那条我追逐已久的大鱼。可正当我开心地准备载着大鱼归航时，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劈下，狂风暴雨随之而来。海浪就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咆哮着向我扑来。等到风暴过去，甲板上的大鱼早已不见踪影。我在茫茫大海之上独自奋斗了那么久，最终却空船而归。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的成绩并不理想，但我的船并没有因此搁浅。负重前行，我默默叮嘱自己。

回到家，电话那一头，姨父告诉我，他的大船等我开。

（插图：袁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