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跃农
以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为标志,我国核事业开始快速发展,不断走向成功,氢弹爆炸、核潜艇下水、运载导弹发射成功、人造卫星上天、核电站建成,加强了国防力量和国力,这是中国人民有骨气、有智慧、有能力的见证,是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从维护国家安全的战略高度作出的重要决定,也是周恩来坚决贯彻党中央的决定,务实谋划、全盘部署、亲抓核科技人才队伍建设、有力推动核事业创建和发展的成效体现。
1950年代,围绕中国的核工业、原子弹研制任务,周恩来在核科技人才培养、队伍建设方面倾注了大量心血。
祖国的召唤与科技人才归来
周恩来在西柏坡时就鼎力支持钱三强开展原子核科学研究。1949年初,钱三强在北平研究院原子学研究所工作并在清华大学任教,着手培训原子核科学干部和筹备建立实验室,但物质上困难很大。
1949年3月18日,在西柏坡的周恩来起草中共中央致彭真、叶剑英并转李维汉电,决定派一个代表团到法国巴黎参加保卫世界和平大会,郭沫若任团长,马寅初、刘宁一为副团长,特意点名钱三强为团员。周恩来还批准拿出一笔外汇资金,让参加保卫世界和平大会的钱三强在法国定购科研项目所需要的电磁铁及其他仪器、图书等。
钱三强早在法国留学从事科学研究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关于周恩来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参加革命活动的事迹,从那时起,他就对周恩来产生了钦佩和景仰之情。钱三强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是1949年在北京饭店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向各界人士作形势报告,他精力充沛,襟怀坦诚,语言亲切、中肯,手无片纸,侃侃而谈三四个小时,给钱三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周恩来十分重视国家核科学技术的发展,在完善机制上予以保證和促进。中国科学院于1949年11月成立,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郭沫若兼任中国科学院院长。中国科学院随后接管了旧北平研究院原子学研究所以及旧中央研究院物理所的一部分;以此为基础,1950年5月19日成立了从事核科学研究工作的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前身),新中国第一个核科学研究机构组建起来了。1950年由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吴有训兼任所长,1951年起由钱三强任所长,王淦昌、彭桓武为副所长。王淦昌,著名物理学家、反西格玛负超子发现者;彭桓武,在英国获得两个博士学位,是在英国担任教授的第一位中国人,他们都远渡重洋回归祖国,凝心聚力领导该所科学家一起研究原子核物理和放射化学,开展原子核科学技术的基础工作,为原子能的应用做准备。1953年底,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改名为物理研究所。
物理研究所需要更多的科技力量,在新中国的召唤、共产党的领导和周恩来人格魅力的感召之下,一大批有造诣、有理想、有实干精神的中国核科技人才,毅然放弃海外优渥生活待遇和良好科研环境,为着理想和信念,从美、英、法、德等国回国,为祖国的核科学研究贡献力量,他们中有后来成为中国原子弹、氢弹元勋,被人们称为“中国的奥本海默”的邓稼先以及何泽慧、赵忠尧、朱洪元、杨澄中、杨承宗、戴传曾等10多位顶尖核科学家。1950年,赵忠尧、朱光亚、邓稼先回国;1951年,杨承宗回国;1955年至1965年,空气动力学家钱学森、核物理学家李整武、粒子加速器物理学家谢家麟、空气动力学家郭永怀、理论物理学家王承书、实验物理学家张文裕也陆续加入进来。
创办专业科系培养尖端人才
1955年1月15日,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出了发展原子能事业、研制原子弹的决定。会上,周恩来强调一定要大力加强人才的培养。
在中共中央作出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决定后,周恩来询问钱三强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对科研干部的培养,钱三强建议集中核物理方面的人才在北京大学创建技术物理系。周恩来支持了这个建议,还进一步提出要使懂原子能的专家归队,发挥其特长。他说:“要把现在的原子物理专家逐渐从行政工作中抽出来。物理专家的组织才能都很强,钱三强是科学院的秘书长,又是青联(青年联合会)的副主席,钱伟长是清华大学的教务长,周培源是北京大学的教务长,在浙江大学有个物理专家,叫胡济民,担任副教务长,调了好久调不来,这次要下命令调来,从行政部门把他们‘解放’出来。如果找不到适当的人选做教务长,当个名誉教务长也可以嘛。总之要号召专家归队。”
之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一批高等院校创办与核工业有关的科系或专业,浙江大学的胡济民、北京大学的虞福春、东北人民大学的朱光亚、上海复旦大学的卢鹤绂受任到北京大学创办技术物理系,胡济民任系主任。学生从全国各校物理系三年级学生中择优选拔,人数为100人。同时,清华大学创办工程物理系,由何东昌任系主任,选拔其他专业的大学二三年级学生改学这些专业。这样从1956年夏起,每年约有100名学习原子科学的学生毕业,从1960年起每年毕业生达到200名。1958年,创办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时又分别开办近代物理系和近代化学系,对培养我国原子科学人才具有深远的意义;与此同时,在北京大学和兰州大学各设一个物理研究室,作为培训科技干部的中心。
周恩来还征求了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竺可桢的意见,竺可桢表示,研制尖端核武器,一是要有尖端的人才,要成龙配套;二是要进口一些尖端的资料设备;三是要舍得花大钱。周恩来表示,一是要发挥好现有科学家的作用,把他们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上;二是要以老带新,科学家要培养更多的青年科学工作者;三是要号召国外的中国科学家和留学生回国参加祖国建设。
为此,周总理亲自指派教育部主管留学生工作的同志带着留学生名册找到中国科学院干部局,商量在派到苏联和东欧学习理工科的学生中,挑选一些适合转方向的留学生转到原子能有关专业学习。最后选定了300多名留学生,他们后来都在原子能事业所需的反应堆、核化学和化工、铀矿地质等科技方面发挥了骨干作用。
培养自己的科技工作者队伍
1956年4月和1958年9月,周恩来起草了中共中央的两个文件,调配相关人员充实到原子能科研和核工业开发建设的队伍中,他还成建制地从地质部、煤炭部、冶金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机械工业部(简称一机部)等部门调动职工或划拨单位。
与此相应,导弹研究设计院、核武器研究设计院等一系列科学研究机构相继成立。接下来,就如何解决组建导弹研究院的技术人才问题,周恩来委托聂荣臻邀请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院长陈赓、国家科委副主任范长江、一机部部长黄敬、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张劲夫、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等33位国家有关部门和科研单位的领导人共同研究、提出凝聚人才的方案。
之后,聂荣臻将380名中高级技术人員的名单报送给周恩来,周恩来授权聂荣臻与各部门商调需要的人才。任新民、屠守锷、梁守槃、庄逢甘等30多名专家选调到导弹研究院,当年还分配了100多名大学生进入导弹研究院,随后又有蔡金涛、黄纬禄、吴朔平、姚桐斌等专家调入该院,组成了以钱学森为领队的中国研究导弹的第一个技术骨干队伍。1956年10月,周恩来任命钱学森为国防部第五研究院(即导弹研究院)院长。在争取苏联援助时,为了谈判人员的职阶对等和打破与苏联谈判的障碍,周恩来向中央军委提议,授予钱学森中将军衔。
1956年,科学院系统为核科学技术的发展,成立以李四光和吴有训分别为主任委员的原子核科学委员会和原子核科学委员会同位素应用委员会,我国原子能事业进入了大发展阶段。
按照周恩来要“迅速地建立和加强必要的研究机构”的指示,我国的导弹研究设计院、核武器研究设计院等一系列科学研究机构相继成立,这些高端科研机构的成立和运行,就是为了大力引领我国国防科研事业和核军事工业的发展。
有了专业技术组织,有了相关管理部门,还必须有领军型专业人员。周恩来说,掌握尖端技术,关键在人才,他高度重视对相关人员的调配和人才培养,为此倾注了大量心血:提出组织原子能和平利用讲座,请钱三强等人讲课,使更多的人懂得发展原子能事业的重要性,造成一个全党全民关心原子能事业的气氛。
1956年春,苏联、中国、波兰、南斯拉夫、罗马尼亚等11国成立联合原子核研究所。1956年秋冬起,我国先后由科学院原子核科学委员会从全国各地区选派赴联合所工作的科学家和青年共130多人,他们中有王淦昌、张文裕、胡宁、朱洪元、周光召、何祚庥、吕敏、方守贤等。王淦昌曾被推举担任该所1958年至1960年期间的副所长。
我国科学工作者和各成员国的科学工作者一起,为该所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其中突出的有:王淦昌领导的研究小组发现了反西格玛负超子,参加这项科研工作的还有丁大钊和王祝翔以及其他成员国的工作者;周光召对盖尔曼等人提出的部分赝矢量流部分守恒定律(PCAC)给以较严密的理论上的证明,这一观念直接促进流代数理论的建立,并对弱相互作用理论起到重要作用。与联合所的广泛交流与合作,对于我国培养核科学人才起到了良好作用。
为了加快人才培养,周恩来想了许多办法,国家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在苏联和东欧的中国留学生中挑选专业相近的学生改学核科学和核工程专业,从国内增派留学生学习核物理专业,到1959年,全国发展到有核专业的高等院校27所。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二机械工业部(简称二机部)也从1958年起开始筹办大学,还筹办了一批中专、技校,大量培养新生力量。在周恩来的关心支持下,二机部多次派科技人员到苏联进修、实习、参观考察,还派出140多名中高级科研人员到苏联杜布纳联合原子能研究所工作,从中了解、学习核物理理论研究与实验研究工作。这些人回国后,有不少成为有关学科的带头人。通过采取这一系列措施,我国核工业建设对人才的急需基本上满足了。
在周恩来的具体部署下,1958年,我国第一座原子反应堆回旋加速器等设备建成,经国务院批准,物理研究所改名为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由二机部和中国科学院双重领导,以二机部为主,钱三强任所长。
1958年,我国第一台电子管电子计算机研制成功,第一枚探空火箭上天;1959年,我国研制成功半导体晶体管电子计算机。
懂知识分子的人民好总理
周恩来常常教育行政干部要虚心向科学家学习,应视科学家为国家的宝贵财富,明确“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不仅要在政治上信任他们,工作上支持他们,还要在生活上关心和爱护他们。
1956年元月,全国知识分子工作会议在广州召开。周恩来在《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中说,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必须依靠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密切合作,因此,知识分子“已经成为国家工作人员,已经为社会主义服务,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应该给知识分子以应有的信任和支持,给他们以必要工作条件和适当待遇,因为“知识分子在过去6年来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特别强调指出:“革命需要吸收知识分子,建设尤其需要吸收知识分子……必须善于充分地利用旧社会遗留下来的这批知识分子的历史遗产。”
1956年6月,全国知识分子会议召开之后,在周恩来的主导下,我国高级知识分子的工资普遍有了提高。1956年7月,国务院转发相关部门《关于高级知识分子工作条件问题的情况和意见》,提出了改进知识分子工作条件的明确意见和措施。
周恩来在一些会议场合见到科学家时,常常径直走到他们中间,和他们亲切握手,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令科学家十分感动。周恩来懂行、懂知识分子,儒雅温暖、彬彬有礼,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他团结广大科学家,广大科学家心悦诚服地跟随在他的周围,为共同的目标呕心沥血、奋斗不息。
原子弹的理论设计是整个原子弹研制、试验系统工程“龙头”的起点,如果没有可靠的理论设计,整个研制工作是不可能完成的,氢弹的理论设计是更为复杂的理论研究体系。邓稼先完成了原子弹的理论总体设计后,1963年转入氢弹的理论设计任务。周恩来清楚,从原子弹到氢弹的飞跃关键是理论上的突破,他指示二机部的科研小组要把氢弹的理论研究放在首要位置,并注意处理好理论和技术、研制和实验的关系。1965年2月,二机部在《关于加速发展核武器问题的报告》中,把原理探索作为突破氢弹技术的首要措施提出来,立即得到周恩来的首肯。
正是邓稼先、于敏等科学家在理论上的重大突破,才使氢弹设计方案成功并付之于试验。我国核事业能够战胜困难前进,与周恩来对科学家的关爱、对科学技术工作的组织管理,实行民主集中制的有效办法分不开。周恩来始终把人的因素放在首位,不只是会用人,更重要的是尊重人才,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发挥他们的科学主创的作用。
周恩来知识渊博,自身也十分重视学习现代科学技术知识,在抓尖端核技术发展的过程中,总是力求弄懂一些关键技术问题,认真地听取科学家对一些技术难点的讲解。在“两弹一星”事业发展时,每次开专委会,周恩来总是嘱咐多找一些专业人士参加,以便全面听取大家从各个角度提出的有益意见、建议,还不时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同大家一起讨论、研究。他尤其重视不同意见,只要有一个人提出有价值的疑问或有道理的反对意见,而又一时验证不了难下结论,他都不急着拍板,而是暂时休会,要求大家回去把问题搞清楚后再复会讨论决定;哪怕这个意见来自普通科研人员,他也会立即考虑,用来对照研究自己原来的决定,他曾不止一次当众宣称:“我批过的事,错了也要改嘛!”
周恩来这种虚怀若谷的民主作风,使科学家们非常感动。他们看到周恩来总理把不同的意见巧妙地集中起来,分析比较,得出比争论各方更为高明的结论时,对他由衷敬佩。
到1970年代末,我国依靠自己的科研队伍,建成了完整配套的核工业体系,原子弹、氢弹研制试验一次又一次取得成功,核潜艇胜利下水,卫星上天高奏《东方红》、导弹发射呼啸天宇,我国建成了一支积极有效的核防卫力量,在核能开发及核技术应用等方面取得的一系列成果,也为国民经济建设和核工业第二次创业作出新的贡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