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背景下山区乡村跨越式发展的路径探寻
——基于柯桥区南部三镇“党建共富联盟”的个案研究

2023-11-09 09:41
云南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山区发展

费 婷

(中共绍兴市柯桥区委党校,浙江 绍兴 312080)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一)问题的提出

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国家计划经济体制的主导与推动,特别是城乡户籍制度的推行,我国农村与城市的隔阂加深,农村逐步演变为城市的附属,城乡二元结构不断成型。在此后数十年间,城乡二元结构一直伴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变迁,且这种二元结构的差异逐渐突破空间的范畴,拓展至产业和经济结构的差异,城乡要素配置效率、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消费能力和福利状态①高帆:《中国新阶段城乡融合发展的内涵及其政策含义》,《广西财经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第1—12、35页。等方面的不均衡是其衍生品和外在表现。尽管当下随着人口和要素流动性增强,城乡两部门呈现不断相融的趋势,但是我国“到目前为止的基本社会结构仍然是城乡二元结构”②檀学文:《贫困村的内生发展研究——皖北辛村精准扶贫考察》,《中国农村经济》2018年第11期,第48—63页。。城乡二元结构的经济、社会、产业结构是多数发展中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尤其是在社会转型期内无法回避的历史阶段,“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缩小城乡差距以促进城乡融合成为当前中国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议题”①陆霓、殷朝武:《破解城乡二元结构模式创新及其对中国城乡融合发展的启示——以广东清远市为例》,《改革与战略》2021年第6期,第82—90页。。2022年初,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指出,“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促进农业高质高效、乡村宜居宜业、农民富裕富足”②国务院:《“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2022年3月25日,https://www.ndrc.gov.cn/fggz/fzzlgh/gjjzxgh/202203/t20220325_1320217.html,2023年7月15日。。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要“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③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7757098192120827&wfr=spider&for=pc,2023年7月15日。,其根本指向便是通过各类体制、机制的完善来促进城乡融合新发展格局的形成。

在《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扎实推动共同富裕”被放置在十分突出的位置。共同富裕作为共享发展理念的价值目标,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全民共享”,这种共享不是平均共享,不是不劳而获,也不是同步富裕,而是差异化的、共建化的、渐进式的全民富裕。从这个角度来看,城乡二元结构下的不平衡、不充分发展问题背离了城乡融合的大趋势,亦与共同富裕的内涵相悖。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瓶颈。城乡只有达到更高程度的融合,才有可能从现实意义上解决这些矛盾。亦即是说,“只有在城乡融合发展的前提下整体的共同富裕目标才可能持续达成”④高帆:《中国新阶段城乡融合发展的内涵及其政策含义》,《广西财经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第1—12、35页。,而在达成这一目标的进程中,“难点在农村,关键在于农民的富裕”⑤贺雪峰:《关于“十四五”期间推进乡村振兴的若干问题探讨——学习〈“十四五”规划建议〉的体会》,《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第89—96页。。

近年来,国家在促进农民增收、发展农村经济新业态方面给予了大量投入,然而政策主导型的推动易使乡村发展陷入另一种分化,区位及资源的优劣让村庄在政策与资本的权衡中极度被动,不同地区的农民将呈现“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境况,其中自然禀赋相对薄弱的山区农民可能只能徘徊在致富链的底端。如何帮助山区乡村实现发展,进而带动山区农民致富增收是在乡村振兴背景下亟待解决的问题。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的全面胜利不是终点,而是新征程的起点。实践证明,以财政转移支付为主的贫困救济对于减贫的可持续性提出挑战,在乡村振兴进程中,对于以山区为代表的欠发达的农村,只有因地制宜,精准制定发展策略,才能切实帮助农民增收致富,而其中的关键是通过增加公共服务的供给和商品要素的流动帮助“农民进入市场中”⑥贺雪峰:《关于“十四五”期间推进乡村振兴的若干问题探讨——学习〈“十四五”规划建议〉的体会》,第89—96页。,以实现跨越式发展。党中央、国务院赋予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历史使命,浙江省委继而提出“推进山区县实现跨越式高质量发展”,即意味着要打通山区地带这一关键节点。解决山区乡村的发展问题将成为共同富裕道路上的重要任务。

(二)理论溯源与文献综述

跨越式发展以马克思“跨越”理论为渊源,其在狭义层面是指东方的落后国家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直接进入社会主义。从唯物史观的角度来看,“跨越”理论的内涵是“尊重、理解和支持各国人民根据自身国情和历史条件独立自主地探索符合自己实际的社会发展道路的权力”①张群:《习近平对马克思“跨越”理论的继承与创新》,《怀化学院学报》2020年第1期,第1—5页。。在新时代,根据各国、各地区发展实际锐意进取,深入探索与改革,不断解决现实和群众提出的问题,在尊重发展规律的基础上,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实现发展目标是“跨越”理论的应有之义。马克思所提“跨越”,指的是社会制度而非生产力的跨越,在经济文化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新时代背景下,要实现这种“跨越”,关键是要沿着我们选择的道路不断发展。这种发展当以人民为中心,在实践中蕴含创造性思维逻辑以及睿智地运用市场经济。有学者认为“市场经济可以使后进的民族和国家可以选择跨越发展的道路”②冯景源:《跨越发展理论在马克思主义中的地位及其再研究的重要意义——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观察与思考》2021年第2期,第5—12、2页。,在着力推进山区县实现高质量跨越式发展的当下,“让农民进入市场中”的观点与之不谋而合。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如何让农民更大程度地参与到市场经济生活当中去,学者们为此也表达了各自的主张:有学者认为乡村旅游的本质是探讨集体与个体之间互惠共生而非二元对立的关系形态问题③卢祥波、邓燕华:《乡村振兴背景下集体与个体的互惠共生关系探讨——基于四川省宝村的个案研究》,《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第30—42页。;有学者认为社会创业为利益分配模式的合理建构提供内在动力,也是乡村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④徐凤增、林亚楠、王晨光:《社会创业对乡村旅游利益分配模式的影响机理研究——以山东省中郝峪村为例》,《民俗研究》2019年第5期,第122—135、159—160页。;有学者认为应积极借鉴别国城乡统筹道路⑤刘震:《城乡统筹视角下的乡村振兴路径分析——基于日本乡村建设的实践及其经验》,《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年第12期,第76—79页。;亦有学者认为要注重农村现代化和农业现代化并重⑥王春光:《迈向共同富裕——农业农村现代化实践行动和路径的社会学思考》,《社会学研究》2021年第2期,第29—45、226页。。

综合来看,既有研究成果多是从乡村这一发展主体角度出发,学者们更关注就实现某一(或众多)要素的功能最大化展开研究。尽管一些学者也提到了乡村发展中党建的重要性,如吴正海等提出要统筹党建与发展,要强党建推动大发展⑦吴正海、范建刚:《资源整合与利益共享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以陕西袁家村为例》,《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2期,第70—79页。,冯道杰等提出要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大力发展和壮大农村集体经济与合作经济⑧冯道杰、程恩富:《从“塘约经验”看乡村振兴战略的内生实施路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18年第1期,第22—32页。,但是目前鲜有学者选择将以党建为统筹、以促进共同富裕为根本目标而搭建的专项平台作为个案展开研究。从乡村发展的现实情况来看,各种资源要素的配置与利用往往与市场有相当程度的挂钩,而在市场经济充满不确定性的前提下,乡村要实现真正的发展,坚定的引领者与坚实的保障应该被放到一个更高的位置,这个角色应当也只能由党建来扮演,于山区乡村而言更是如此。因此,本文在学者既有研究的基础上,选择对“党建促共同富裕联盟”进行个案审视,以期能更深、更细地厘清党建与其他要素的关系,并实现党建在山区乡村发展过程中统筹引领功能的最大化。

二、山区乡村发展的现实制约因素

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后,逐步缩小城乡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仍任重而道远。厘清主客观方面的制约因素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审视乡村振兴进程中山区乡村发展的现实梗阻。山区相对闭塞的客观环境一定程度上禁锢着农民的思想,导致这一群体“求上”“求新”“求突破”的发展意识不强。同时,偏远的地理位置和水源地保护等政策红线大大压缩了投资空间,让许多产业发展受到限制,进而影响了山区乡村的整体发展。

(一)文化困境与精神贫困

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发展历史让“顺天时、量地利、取用有度”①夏澍耘:《论中华农耕文明的生态智慧》,《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第91—99页。成为刻在中国农民心上的根源性印记。农耕文明的传承滋养了农民勤恳踏实的品格,也形成了安分守己、安土重迁的潜在文化困境。随着时代变迁和城市化的推进,发达地区的城乡融合赋予农民日益开放的心态与眼界,但在远离城市的山区,小富即安的思想仍深刻影响着大部分农民。如果说囿于贫困或偏远而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导致眼界受限、思维方式陈旧和知识能力难以拓展属于绝对的精神贫困②李亮、谢梦蕾:《精神贫困的理论内涵与生成逻辑分析》,《云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21年第3期,第1—6页。,那么在社会快速发展的今天,因自身观念保守而无法跟上外部世界发展节奏,以致难以有效适应时代变化则属于相对精神贫困。我们难以评判何种贫困危害更甚,但因循守旧、不思变通的小农思想必将成为新时代乡村振兴的限制因素之一。“不求上”“不求新”的陈旧思维,阻断了山区农民积极探索与融入外部世界的通道,成为影响山区乡村发展的障碍。

(二)区位差异与资源冗余

城乡二元结构下中国的城市与乡村因为经济发展、人口流动、户籍制度等因素逐步差异化,这种差异随着经济发展水平、人口规模以及土地资源价值的不断变化而变化。城市因其优渥的区位成为经济先发地、投资集聚地和人口流入地。同时由于土地的不可移动性③贺雪峰:《论土地资源与土地价值——当前土地制度改革的几个重大问题》,《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第31—38页。,城区以及城郊范围内的土地资源价值不断上升,城市建设用地上的资源价值也相应攀升,在相似条件下,沿海地区的发达农村也呈现出类似状况。相反,包括广大山区乡村在内的中西部及偏远地区农村,则囿于地理位置而在土地资源及价值上失去了优势。不同于城市建设用地可以创造不菲的价值,山区乡村的土地在当下仍以农用为主,不具备经济集聚的条件及相应的显性价值。城乡的经济发展差距越大,山区乡村的土地资源便越显廉价,山区乡村的自然风光、人文历史及其他附着在土地上的资源因此沉寂下来,造成一定的资源冗余。由于区位因素的限制,山区农民在缺少对外联结的同时,也失去了将本土资源转化为财富的机会。

(三)政策约束与产业掣肘

乡村振兴是资源要素不断整合优化的过程,政策资源作为特殊的资源要素,在乡村发展中常常扮演相互对立的两个角色。一方面,当乡村面临要素壁垒,政策往往能起到打通关键节点,实现要素共通的功能,甚至在一定条件下,政策能发挥引领投资方向,实现“无中生有”的作用,这是政策要素帮扶性质的主要表现形式。另一方面,囿于国家层面的发展规划和要求,一些政策会对乡村产业发展空间有所影响,比如退苗还粮、水源地保护政策等,这是政策对乡村整体发展保护性的体现,是红线区域必须遵守的准则。山区乡村是政策红线落地的重点区域之一,村庄规划与设计应控制在政策允许范围内,这就使得不少类型的产业无法进驻。区位的天然劣势与政策的双重约束极大地限制着当地产业的选择范畴,在另一层面也对集体经济发展和农民增收造成一定影响。

(四)生计压缩与人才流失

山区乡村的产业限制往往伴随着去工业化的发展状态,尽管全域旅游已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着力点,但在第三产业发展尚不充分的山区乡村,大部分农民只能以务农为主。谋生空间的压缩不仅让山区农民面临经济收入与生活水平的持续低迷,更充满对代际贫穷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出于对困窘生活的逃离和代际发展的期待,不少农民选择离开故土,该群体往往具有向外拓展的先决意识和不畏未知的执行能力,改变现状的决心与勇气较为强烈。该群体原本应是振兴乡村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外流在加剧村庄空心化的同时也让农村失去了更多的发展可能。值得注意的是,向外流动的山区农民“是没有乡愁的”,他们“只有城愁”①贺雪峰:《谁的乡村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前提》,《探索与争鸣》2017年第12期,第71—76页。,他们的目标是在城市扎根落户,过上体面的生活,农村只是在城市安家无望后的退路,所以外出农民的返乡意愿与概率均较为有限。当然,凭借山区乡村的禀赋与条件,吸引外部人才进村的可能则更为渺茫。

三、个案审视: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可能空间

作为国家治理神经末梢的乡村,是一个利益主体多元、矛盾冲突复杂的综合体,新时代乡村振兴面临的许多问题,最终都更深切地指向如何通过调动各方主体力量的广泛参与和互动协作来实现乡村社会的善治目标②周云冉:《新时代基层党建引领乡村治理创新的逻辑理路》,《西南民族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7期,第59—65页。,在实现乡村社会的公共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中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建对乡村治理的引领作用多次被强调。在乡村社会发展中,党建的引领作用不仅体现在促进多元治理主体之间的融合,同时也在于对乡村发展所需多元资源要素之间的统筹。在明确乡村社会发展中党建引领统筹作用的基础上,本文以绍兴市柯桥区南部三镇抓党建促共同富裕大会暨党建共富联盟(以下简称“党建共富联盟”)为例,深入探究乡村振兴进程中山区乡村在党建引领下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可能空间(见图1)。柯桥区党建共富联盟以党建为媒,以乡村振兴、共同富裕为目标,加速平水、王坛、稽东三镇的资源整合、优化配置及联动发展,积极探索山区乡村促进集体经济发展与农民增收的新路径,推动实现跨越式发展。

图1 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的资源整合空间

(一)多样乡土文化的挖掘与复兴

传统的乡村是一种并没有具体目的,只是因为在一起生长而发生的社会③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3—14页。,是一种“有机的团结”,是礼俗社会,而礼俗社会的生成必然蕴含着丰富的乡土文化。当下,党建共富联盟为深入挖掘与复兴乡土文化提供强大的力量引领和保障支撑,这也将成为激活山区乡村巨大发展潜力的文化密码。

修复文化载体有助于乡土文化传承。经年累月的消磨与农民谋生的艰难让世代流传的山区乡村乡土文化逐渐消逝,尤其是承载着先人足迹与礼俗文化的建筑、标识逐渐陈旧,乡土文化的传承遭遇挑战。党建共富联盟着眼于对乡土文化的拯救与保护,对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村落实行文化强村战略。如对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稽东镇Z村,深入挖掘历代名人及其精神风范,形成以“十二德”为内核的谆谆家训。近年来,Z村先后挖掘整理了以“耕读传家,光宗耀祖,淑德懿行”为内核的家训辑录,修缮了村内的余氏宗祠,新建了Z村村史陈列馆。此外,平水镇C村因李斯峄山刻石闻名的刻石山居与王坛镇L村内的舜王庙,皆因其背后的历史文化而得到妥善的保护。

活化文化呈现有助于乡土文化新生。乡土文化的失落是时代变迁与人为关注式微双重作用的结果,其复兴与新生需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顺应时代发展趋势,以当代人喜闻乐见的方式重新将其呈现出来。党建联盟致力于促进乡土文化呈现方式多元化,在稽东镇Z村每年的古村文化旅游节,“正衣冠”“行拜师礼”“朱砂启智”“启蒙描红”成为在余氏宗祠的启蒙仪式上必备的开智明礼环节。在王坛镇,“孝感动天、德泽天下”的孝德文化在一年一度的舜王庙会上生动展现,祭舜大典、舜王巡游带人穿梭时空,非遗展示及四处汇集而来的群众又将庙会推向高潮。多样的呈现及丰富的体验带动传统乡土文化迎来新生。

(二)生态资产价值的激活与唤醒

山区乡村不应成为贫困与落后的代名词。从现实来看,山区乡村承载着不可估量的空间生态价值资源。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乡村环境和资源具有“生产、生活和生态”三种功能和属性。活化“山林田湖草”等生态空间资源,促进其开发使用从低附加值产业向高附加值产业转换①温铁军、逯浩:《国土空间治理创新与空间生态资源深度价值化》,《西安财经大学学报》2021年第2期,第5—14页。,是新时代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有力助推器。

整合国土空间资源有助于打通各方壁垒。党建共富联盟通过运转,实现联盟内村与村之间的资源优化配置、合作共赢。在土地利用开发上,山区村与村之间打破传统观念束缚,将资源重组后实现效用最大化,有效化解一批毗邻村的历史争议,同时,打包开发原先闲置荒废的边角土地,实现双赢。其中王坛镇作为全国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市级先行镇,重点探索宅基地自愿有偿退出机制、实施宅基地有偿选位机制、深化闲置农房使用权流转制度三个方面,2021年7月成功公开竞拍了位于镇内Y村口原圆珠笔厂地块宅基地使用权,这一形式的突破在保障农户宅基地资格权的前提下有效发展了村集体经济;2023年通过改造提升农房闲置老屋,结合空心村、空倒房整治工作,对退出后的宅基地进行有效利用,不断促进文物活化利用和文旅融合发展。观念壁垒的消除还带动了公共基础设施的共享,在党建共富联盟的牵头引导下,不仅实现了山区乡村如家宴中心、文化礼堂、休闲运动广场等基础设施的统筹调配,还打通了村与村之间被遗忘的断头路、机耕路,有效解决了村民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与配套设施建设滞后的矛盾。

激活空间生态资源有助于创新产业布局。乡村空间生态资源的激活有助于拓宽村庄发展及农民增收的路径选择。作为农耕用地的土地附加值相对有限,党建共富联盟引导村集体组织土地流转,整合山区乡村闲置土地及房屋资源,同时引进文旅公司授权经营,创新入驻产业类型。在平水镇M村,由村集体收取的集体土地所有权租赁费及集体房屋租赁费每年可为村集体增收约10万元;村级配套休闲项目由村集体收取门票提成费,每年为村集体增收约15万元;村集体再按公司民宿营业额2.5%~3%进行分红,预计年增收6万元。综合来看,村集体每年可增收约40万元。同时,“闲置农房”的有效激活,也让M村的百姓增收成为现实,已租赁的第一期34处闲置农房,租期为20年,个人房屋使用权租赁费五年一付,仅该笔费用即可每年为M村村民增收约16万元。此外,项目带动本村农户就业35人(聘用技术工人20人、管理人员15人),为村民增收约120万元。不少农户受文旅项目带动,纷纷开起饭店、民宿,并销售蜂蜜、地瓜等当地农产品,生动演绎了新时代乡村振兴进程中帮带引领的共同富裕景象。

(三)精英创新创业的市场与热情

在乡村振兴过程中,乡村精英在重构基层的道德教化机制,增强乡村治理主体间的协调性②张陈一轩、任宗哲:《精英回乡、体系重构与乡村振兴》,《人文杂志》2021年第7期,第113—121页。方面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因而在村庄空心化普遍加剧的当下,精英回乡创业为山区乡村农民增收提供了现实可能。通常情况下,精英回乡能带领当地农民规避挫折,激发动力,实现产出效益最大化。

乡村振兴,人才先行。党建共富联盟着眼于山区乡村重点发展领域,刚柔并济引育人才。如稽东镇积极寻找与产业关联度高、协同性强的农业科技型人才,着力促成与相应科研机构的合作签约;2020年5月,稽东镇成立全区首个青年创业者联盟,致力于集聚一批高素质乡村人才,目前已吸纳会员企业17家。此外,稽东镇团委开展“家燕归巢”大学生暑期实习活动,推出实习岗位以鼓励引导优秀大学生回乡发展、反哺家乡。高层次人才引进、高素质人才培育和青少年素质提升共同为山区乡村发展带来新希望。

精英创业为乡村发展提供强劲支撑。党建共富联盟在人力资源互通互补上发挥作用,充分利用乡贤会、乡创联盟等组织,在联盟内挖掘共享乡贤资源,着力解决乡村发展振兴的人才瓶颈。由乡创人才助力成立的稽东“榧香书舍”摇身一变,从废弃厂房成为网红打卡地,登上了央视。此外,稽东镇D村依托乡创联盟引入乡创人才38名,乡村创业项目20个,社会资本5000余万元。在D村内,由村委会副书记创办的“三心”生态有限公司为村内留守人员提供就业岗位,有效促进村民增收;通过乡贤牵线搭桥,引进人气明星水木年华主唱缪杰把“家乡来客”助农平台放到稽东,首场直播带货累计观看量达63万人次,实现助农销售额21万元。

(四)农业社会化的基础与前景

发展村集体经济的本质是凸显规模优势,以产业带动就业,拓宽农民增收渠道。在人口规模优势不显著的山区乡村,积极探寻优势产业,实现农业社会化发展是突破限制条件,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有效途径。

农业社会化有助于优化产业发展模式。山区乡村要依托原本有限的客观条件实现跨越式发展,唯有创新产业发展模式。党建共富联盟秉持因地制宜原则,引导山区乡村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引进相应产业。如平水镇J村以浙江海丰花卉有限公司为依托,以周边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农业经营主体为基础创建花卉产业化联合体。通过以市场为导向,以利益联结为纽带,以统一生产、统一营销、信息互通、技术共享、品牌共创等方式,与小农户构建稳定紧密的利益联结,引导吸纳分散的农户融入农业现代化进程中。项目实施以来,共辐射农户约800户,促农增收达4000余万元。

农业社会化有助于形成产业集聚优势。党建共富联盟着力以产业集聚为抓手,积极推进南部省级茶叶产业集聚区项目,致力于推动茶产业一、二、三产融合发展,建成平水日铸茶叶园、王坛大越山农风情茶园等5大核心美丽茶园,茶企新增自动化流水线15条。推行“公司+合作社+基地+茶农”模式,推进“平水日铸”区域品牌建设,新增茶产业创业创新主体15个,吸引工商资本开办“平水日铸”专卖店(茶楼)50家。2023年春茶期间,茶企向区内联结基地收购茶青12万余公斤,金额达1300多万元,为茶农增加了3200多个就业岗位,努力向“共富”迈进。

四、机制透视:党建共富联盟撬动跨越式发展的内在机理

从当前党建共富联盟在山区乡村的实践来看,其推动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机制,主要表现为空间塑造、政治引领和社会动员三个方面(见图2)。

图2 党建共富联盟引领山区乡村跨越式发展的内在机理

(一)空间塑造机制:组织整合强化行动协同

空间塑造机制①“空间塑造机制”概念由彭勃、杜力在《“超行政治理”:党建引领的基层治理逻辑与工作路径》一文中提出。以下“政治引领机制”与“社会动员机制”同上。是以空间场域替代单位场景,以开放化党建活动破除传统发展模式的封闭化和碎片化困境,其主旨在于以党建促协调、以党建促发展。一方面,部门间的党建协同与跨层级的党建联建,让党建活动与山区乡村发展相互融合,在这一过程中实现国家权力的集成、顺畅及整体性行动,避免因权力冲突导致发展受限;另一方面,党建活动作为载体与平台,不断推动村企、政社间的合作,发挥执政党的吸纳功能,实现多元主体的组织联结,促进同一场域中发展主体的同频共振。

(二)政治引领机制:价值整合促进发展共识

政治引领机制主要是执政党作为开动政党机器,将常规的政治学习和思想教育活动实施于地方发展过程中的一种行为活动。一方面,执政党通过力量下沉,将党员和党组织嵌入山区乡村,配合空间塑造机制,推动党组织与政府、党组织与社会、政府与社会的有效衔接。下沉党员通过走村入户了解山区农民真实发展需求,以其为纽带向山区乡村输入公共服务资源。另一方面,下沉的政党力量扮演话语转换器的角色,在将农民需求向上反馈的同时,也向下传达国家方针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拓宽国家与社会之间的政治沟通间距,避免因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施政偏差。

(三)社会动员机制:社会整合培育共建力量

社会动员机制是执政党发挥其政治权威、利用政治资源,从而吸纳和调动社会力量参与地方发展的政治行动。这一机制依托的运作基础是价值理性与情感纽带,主要以党的群众工作、群众路线为价值引领。在党建共富联盟运行实践中,是以党员与山区多种社会群体在交往中的关系网络为情感纽带,以共同的发展意向为价值目标。同时,执政党发挥政党权威引领社会力量,整合协调社会力量所附带的发展资源,以党政联结社会的方式促进社会团结。

五、路径选择:山区乡村跨越式发展的可行之策

党建引领在山区乡村资源无序的发展疲态中显示出强大的资源重组与统筹共享作用,笔者试图以党建—制度—社会—价值的四维视角为脉络,从平台共建、资源共享、产业共兴、品牌共塑四个层面提出为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提供可行路径。

(一)党建为媒:统筹布局促平台共建

抓实党建是应对山区乡村资源无序、发展乏力的重要引擎和坚强保障,其在平台搭建、破除壁垒和统筹协调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

1.搭建资源调度平台,优化山区乡村资源配置与利用

建立统一的资源调度平台是优化整合资源配置、提升资源使用效度的有效途径,以党建为统领,打破人、财、物的壁垒,促进共通共融的平台搭建与孵化势在必行。首先,统筹开发利用自然资源。以突破村与村之间的观念区间为切入点,实现土地、房屋等生态空间资源的整合,寻求资源价值最大化。其次,统筹建设使用阵地资源。协调道路与其他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与使用,最大程度降低地区差异带来的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与生产生活体验,实现“众乐乐”。第三,统筹挖掘培养人才资源。创建各类人才联合会等民间组织,实现乡贤、创业人才的互通共用,破解乡村发展人才瓶颈。通过缩小资源鸿沟,帮助山区乡村跳出单打独斗的困境,实现资源按需统筹的抱团式发展。

2.搭建金融扶持平台,夯实山区乡村发展根基与底盘

山区乡村的发展离不开金融工具的扶持,要积极搭建针对山区乡村产业发展的金融扶持平台,着力避免农村产业发展陷入金融困境。首先,要解决金融供需不匹配的矛盾①王一涵、陈江:《金融支持现代种业发展现实困境与政策建议研究》,《西南金融》2021年第3期,第1—11页。。针对山区乡村发展的现实,党委、政府要引导金融平台有意识地向薄弱地区和薄弱产业增加授信额度,加大金融扶持倾斜力度。其次,要拓宽金融扶持范畴。山区乡村实际情况各异,决定了其对产业类型、发展模式及相关需求皆不相同,金融扶持平台可以整合各金融机构贷款项目,由党建共富联盟统一授信,定向支持农村产业发展,将资金用到需要扶持的产业及发展项目上。

(二)制度支撑:政策支持促资源共享

山区乡村发展难以避免涉及现有的科层组织,缺乏必要的制度和政策支撑,高质量的跨越式发展将难以实现。因此,乡村振兴进程中推动乡村持续发展需要一定的政策支持作保障。

1.制定个性化发展规划,规避山区乡村政策风险

在经济社会发展中,政策的执行往往伴有“热炉效应”,在部分山区乡村,由于政策红线的约束,盲目的产业发展往往会带来一定风险。要实现山区乡村跨越式发展,就有必要因地制宜,合理规避相应政策风险。首先,要严守政策红线。产粮区及水源保护地等区域的划分是国家层面的战略,作为地方切不可局限于自身发展格局而违背全国范围的政策。其次,要据实规避政策风险。由于各地实际情况不同,在政策具体执行过程中,积极探索乡村特色,深入挖掘乡村潜力,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根据村情特点制定个性化发展规划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任务。

2.推行宅基地试点改革,探索山区乡村发展新形式

土地问题是广大农民最关切的现实问题。在农村建房审批日趋严格的时代背景下,为尽可能解决“少批多建、未批先建、批东建西”问题,探索山区乡村发展新形式,应在许可范围内大胆探索农村宅基地制度改革,全面激活农村经营性土地、宅基地和存量农房的流转使用。首先,应积极探索宅基地农户资格权实现形式。在做好资格筛查清晰、流程规范工作的基础上,逐步适度地放宽限制,使符合条件的农户获得资格权。其次,各项探索应以保障农民住房权为底线。随着宅基地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入,宅基地资格权间接实现的地域范围和群体均逐渐扩大,但改革不能突破农民拥有住房的底线,否则改革将陷入本末倒置的境地。

(三)社会支持:资本注入促产业共兴

山区乡村发展是一个需要各方协调的系统工程,其发展需要各个参与对象的协同配合。社会支持作为一股重要力量,对山区乡村实现跨越式发展而言必不可少。

1.完善多元投资机制,为山区乡村产业注入“强心剂”

社会资本是乡村发展的金钥匙,在业态发展逐步多样的当下,社会资本在山区乡村不同程度的倾注也会导致市场化程度的差异,催生出不同的发展模式。首先,国企全额出资为村庄发展注入强心剂。国企凭借其突出的经营理念优势和市场优势,可为山区乡村发展提供所需硬件及软件设施,建议研究出台《关于引导省属国有企业助力共同富裕的指导意见》,以充分带动乡村资源高效盘活。其次,社会资本与村集体按比例出资增强双向约束力。村集体部分出资赋予其自身更深层次的使命感,同时对于村级发展的各项事务具有更高的追踪力和监督力。第三,民营企业全额出资提高村民参与度。村集体以零出资的方式与社会资本合作,意味着要在项目生根过程中做好相应的配套服务工作,村民要最大程度参与企业发展,形成产业对农民增收的带动效应。总体而言,应积极构建以国资为主体、其他社会资本联动的多元投资机制。

2.开展公益慈善救助,为山区乡村发展筑牢“兜底网”

第三次分配在共同富裕道路上具有重要作用,要发挥好公益慈善组织在产业振兴、农民增收中的促进作用。首先,要完善慈善组织对社会救助的补充作用。积极发动社会力量,尤其是企业、商会对于山区乡村产业发展的帮扶作用,对其在产业发展中的面临的突发性、临时性、紧迫性问题,发挥兜底保障作用。其次,要建立持久的慈善帮扶机制。可组织跨越地域的善行义举和爱心结对帮扶活动,加大对生活困难农民、困难学生的帮扶力度,帮助其托起生活、求学的希望,从源头上构筑起对乡村发展的憧憬与期待。

(四)价值引领:宣传营造促品牌共塑

品牌是无形的资产,乡村发展需要品牌加持。2022年5月,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与省农业农村厅联合印发了《关于启动景区村2.0版工作的通知》,明确指出将景区村庄运营工作摆在重要位置,加强品牌建设,强化运营评价①浙江省文旅厅:《关于启动景区村2.0版工作的通知》,2022年5月,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34232384080403859&wfr=spider&for=pc,2023年7月15日。。辨识度打造为乡村发展提供内在驱动,同时也对品牌塑造提出要求。

1.拓宽人才振兴通道,提升山区乡村发展内在活力

山区乡村发展过程中的“人”是折射发展质量的“活招牌”,约束好、规范好、打造好队伍形象,提升队伍素质,对实现山区乡村发展具有事半功倍的作用。首先,积极培育新型致富带头人。在乡村中青年农民、党员农民群体中树立“村庄发展舍我其谁”的导向,强化担当。争取通过校地合作、委托培养等方式,积极利用高校和职教资源,为现代农业产业发展输送人才。其次,着力筛选村庄治理能人。加强“一肩挑”村级后备干部人才队伍的培养与储备,注重从乡贤、退伍军人、教师、医生等群体中筛选和培养村级治理人才。第三,加强对旅游从业人员培训。旅游从业人员是联结山区乡村与外部世界的重要媒介,加大对旅游从业人员的培训力度,一方面需向其讲好山区故事,让其成为向外输送山区文化的通道;另一方面要加强职业道德培训,规范从业言行,力争让他们不仅“想做好”,并且“能做好”。

2.深化村企结对共建,提升山区乡村发展后劲

面对广阔的消费市场,着力争取外援,寻找属于自己的“秀”场是山区乡村从幕后走向台前的有效途径。山区乡村要以山区特色优势资源为媒介,与企业结对共建,形成村企互惠,同频共振的良好态势。首先,山区乡村要把好“选品”关。在以农特产品为媒介的村企合作中,选好产品是山区乡村的职责所在,也是产品打造品牌、打开市场及双方合作可持续化的重要保证。其次,企业创新“销售”关。如何把握商机,迎合消费者需求,保持企业营销的活力是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关键,也是村企合作中必须直面的问题。企业要充分了解山区农产品特点属性,为创新销售模式、打开产品销路想好应对之策。第三,村企双方共同把好“运营”关。山区农产品品牌的运营需要村企双方共同处理,要切实针对产品特点与市场需求设计运营方案,争取利益最大化,最终实现双赢。

六、结语

共同富裕背景下,山区乡村的发展面临不少阻碍。虽然党建引领为山区乡村发展在消除壁垒、整合资源等方面提供支持,但我们应理性地认识到,这并不是乡村发展,尤其是山区乡村发展的终点。如何更高程度提升内在驱动,为实现山区乡村跨越式发展注入强劲动力是我们今后需要持续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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