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娱乐主义的社会心理成因与对策

2023-11-05 15:48豆勇超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23年3期
关键词:社会心理意识形态

豆勇超

摘 要:泛娱乐主义作为当前与主流意识形态相悖的一种错误性社会思潮,它的形成、传播与受众的社会心理分不开。社会心理根源、社会心理基础和社会心理策略三者构成了泛娱乐主义批判的社会心理逻辑。顺着这一思路可以发现:本能欲望、报复性心理和焦虑心理、逃避心理是泛娱乐主义滋生的社会心理根源;受众的消遣心理、成瘾机制和猎奇心理、从众心理则构成了泛娱乐主义得以传播的社会心理基础;心理暗示、群体传染和不加推理、形象思维则构成了受众对泛娱乐主义认同的社会心理策略。消解泛娱乐主义的危害,可以采取相应的心理对策,从培育健康的社会心态、形成健康的娱乐需要以及强化主流价值的话语权和传播力三个维度入手。

关键词:泛娱乐主义;意识形态;社会心理

DOI:10.15938/j.cnki.iper.2023.03.008

中图分类号:C9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23)03-0045-07

长期以来,泛娱乐主义备受关注,这主要来自于对娱乐泛化后果的忧虑。在这个问题上,学界研究的重心主要集中于意识形态领域,对社会心理层面的探讨寥寥无几。事实上,泛娱乐主义的形成和传播,不仅仅是意识形态问题,还与特定的社会心理有着内在的关联。意识形态和社会心理均属于社会意识,两者均是对社会存在的客观反映,社会心理是低层次的社会意识,它是对社会现实的直接表达,往往以感性认识居多;意识形态则属于高层次的社会意识,往往以理性认识居多;社会心理是意识形态形成的要素和基础,意识形态对社会心理具有指导和影响的作用。由此可知,社会心理与社会现实有直接的关联性,是对其直接感性的表达,它对意识形态形成和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对于社会心理若没有精细的研究与了解,思想体系的历史的唯物主义解释就不可能。”[1]泛娱乐主义作为当前与主流意识形态相反的一种错误社会思潮,它的形成、传播也与受众的社会心理分不开的。本文采用社会心理分析视角,从社会心理根源、社会心理基础和社会心理策略三个维度出发[2],展开对泛娱乐主义的批判,以期在揭开泛娱乐主义形成和传播的心理根源的基础上寻求心理对策。

一、 社会心理根源:泛娱乐主义形成的逻辑起点

社会心理是意识形态形成和发展的前提,泛娱乐主义的形成和传播也离不开受众的社会心理。

1.本能欲望和报复性心理

娱乐,由“娱”和“乐”两字组成,是理性的心理慰藉和感性的欲望本能的有机统一。娱乐是人的本能欲望的真实表达。弗洛伊德曾把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结构,其中本我奉行唯乐原则,不理会外界的道德规范一味追逐自我本能欲望的满足;自我奉行唯实原则,由自我发展而来并限制驾驭本我,按照现实原则来满足本我的欲求;超我奉行道德原则,在不脱离自我的基础上超越自我,客观规律以及道德规范的人格化,是理想圆满的代表;现实中的自我正是在道德规范的超我与欲望本能的自我之间来回徘徊。[3]中国的传统社会一直强调道德教育,按人格三结构理论来说,就是以“超我”来规训“自我”,即用“超我”的道德规范来压制“本我”的唯乐原则。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市场经济的资本逻辑的蔓延,以及算法技术的兴起,娱乐渗透到各个领域,传统社会中受“超我”压制的“本我”獲得释放自我的契机。大众文化通过轻松、愉快的娱乐形式释放了受众心灵深入的“本我”,原初的本能欲望得到满足,从而使受众得以缓解压力、心情愉悦。

受众在释放本能欲望的基础上,以报复性心理过度沉浸于感官享受之中,以弥补因劳动而错失的娱乐时光。在资产阶级社会早期,工人阶级除了劳动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因为资本的不断增殖正是通过消耗工人阶级的剩余时间来完成的,即使有一点闲暇时间也会被用来恢复体力以便更好地进行生产,休闲娱乐也就无从谈起;随着资产阶级社会生产方式的不断变革,生产效率得到不断提升,这也就意味着工人阶级需要在生产中具有高度的注意力,即工人阶级需要在劳动之外拥有良好的休息以便全身心地投入生产中,工人阶级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闲暇时间,这就为泛娱乐主义的形成提供了物质基础。由于在从事繁重劳动中没有闲暇时间来进行娱乐,于是在拥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时,受众就有了“报复性”心理,试图通过长期沉浸于泛娱乐化景观中来弥补因劳动失去的娱乐时间,以求证明自身不是资本增值的工具而是拥有鲜活生命能够通过享受娱乐来抚慰自己的心灵。

2.焦虑心理和逃避心理

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现代性引发了受众的焦虑。相较于传统社会,现代社会是以流动性[4]为本质特征的社会,处于这种流动不息社会之中的受众,日益体会到这种流动性的事实,生产城镇化、自然祛魅化、理性异化、个体异化等,由此使受众处于不安和焦虑之中,并引发受众在市场经济体制出现情感内敛化、人格经济化以及认同焦虑化的漩涡。[5]智能社会的来临,智能技术更是在颠覆传统社会中扮演了关键性角色,使受众从地缘与血缘的制约中脱离出来沦为原子个体。网络社会与现代市场经济的双重作用,受众因上升空间的日益狭窄而引发焦灼不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成为受众焦虑的真实写照。受众处于这种焦虑恐惧不安的时代,必然会寻求逃避的窗口,这就为泛娱乐主义的滋生提供了基础。

智能社会下的泛娱乐主义,为了使资本不断增殖,营造注重感官刺激而缺乏“营养”的泛娱乐景观,恰好满足了受众的逃避心理。理查·戴尔在《娱乐与乌托邦》一文中,明确指出“逃避”与“如愿以偿”是娱乐的两种不同功能,这两种功能直指娱乐的核心主旨,也就是乌托邦主义。“娱乐提供的形象是可以逃避进去的‘更好之物或者我们深切希望而日常生活无法提供之物。”[6]媚俗化、视觉化、碎片化、虚无化的泛娱乐化景观所营造的乌托邦原料,恰好可以为处于现代性焦虑的受众带来精神上的释放和寄托,使受众在泛娱乐化景观中获得在现实世界中无法获取的“新认同”,消解了受众因脱离现实社会关系而滋生的无所适从的焦虑感,受众因而对泛娱乐化景观表现出强烈的心理需求。

二、 社会心理基础:泛娱乐主义传播的催生因素

不仅泛娱乐主义的形成与社会心理有关,泛娱乐主义的传播也与社会心理有内在的关联,它是资本逻辑通过利用和操纵受众的心理得以实现的。

1.消遣心理和成瘾机制

泛娱乐主义的传播与当前受众的消遣心理有密切的相关性。马斯洛根据受众需求的重要性,把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级:生理、安全、情感、尊重和自我实现,前三者属于低层级的需求,后两者属于高层级的需求,在低层级的需求被满足后就会产生高层级的需求,不同时期的受众有不同的需求,受众对需求的追求激励着不同目标的实现。[7]在物质匮乏时期,受众首先要解决的是自身生理、安全等方面的需求,此时精神方面的需求对于大多数群体来说是极其奢侈的,只有极少数群体才拥有精神方面的享受,因为落后的生产力制约着娱乐化的程度和范围。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升,物质匮乏的问题得到有效解决,此时受众不仅仅有物质层面的需求,更会有精神层面的需求,需要精神上得到愉悦,娱乐的消遣功能就迎合了受众的娱乐需求,受众的消遣心理便由此产生。另外,在传统向现代转变的过程中,个体化原子化成为现代社会的主要特征,原子化的个体势必要面临着陌生的城市、艰难的职场、孤独的奋斗以及缺失的安全等困扰和压力。[8]当受众遭受压力和挫折时,内心就会产生解脱烦恼的欲望,娱乐便成为受众消遣的最好方式,受众在娱乐中舒缓心情,消解在现实生活中的压抑、紧张和不安。

适度的娱乐会令人心情愉悦消解压力,但是过度的娱乐则会成为受众的精神毒瘤。在把握住受众的消遣心理的基础上,资本逻辑还通过操纵娱乐成瘾机制来促进泛娱乐主义的传播。成瘾,一般是“用来描述摄入化学物质的行为”[9],如吸毒上瘾就会致使沉浸于其中而不能自拔。成瘾会给受众带来毁灭性的享受,消解受众的自主性并逐渐产生依赖性。资本为了使娱乐成为其增殖的重要工具,就会不断为受众制造能够带来短暂的心理愉悦和欲望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就像吸毒一旦上瘾就会沉迷,惟有在不断娱乐中获得不断的满足,才能使受众的娱乐欲望得以满足。长期在娱乐成瘾机制的支配下,受众就会形成定向的娱乐思维习惯,对娱乐化景观进行非理性的消耗。

2.猎奇心理和从众心理

猎奇心理,指的是受众对于尚未知晓或十分奇特的事物(观念)呈现出一种好奇的心理活动。其一,窥探公众人物的隐私。当受众不再为基本的物质需求忙于奔波时,精神需求则成为其必需品,受众总渴望在平静的生活中寻找各种刺激,但因学习、工作等而没有多余时间,更重要的是寻找刺激猎奇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从而把注意力转向他者,以期通过他者寻找刺激来抚慰内心的欲望。为了满足受众的这一需求,通过窥探公众人物的隐私来满足受众的需求,在资本力量的助推下,娱乐节目如真人秀、婚恋类等把节目的重心转移到明星的隐私方面,从而满足受众的好奇心和窥视欲望。其二,寻找现实生活中较少触及而深藏于潜意识之中的话题。如个体的潜意识之中隐藏着对抗情结,受众都有渴望自身在对抗中处于获胜的一方,从而引起他人的注意。在泛娱乐化景观中引入游戏、竞技等方面的对抗情境,可以满足受众的本能欲望,使其自我意识得以凸显,满足其对抗的欲望。其三,满足受众的参与感和探知欲。为了激发受众的娱乐欲望,泛娱乐主义迎合了受众的参与意识和探知欲望。习以为常的娱乐节目已不能满足受众的猎奇心理,为了更大程度上调动受众的娱乐积极性,部分娱乐节目采用“真人秀”的方式,让受众更好地体验到参与感,从而满足受众的探知欲。

从众心理在泛娱乐主义的形成与传播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特别是智能技术时代的来临,不仅使受众有了新的娱乐空间,也使每一位受众成为娱乐的制造者,使受众很容易被泛娱乐主义所裹挟。其一,智能技术的赋权使泛娱乐主义的心理滋生更为普遍。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文中,揭示了印刷时代是以理性思维为主导的时代[10],在这样的时代,娱乐的内容、方式和传播比较单一,其影响力极为有限。随着印刷时代向图像时代的转变,特别是智能技术的广泛运用,娱乐的生产和传播格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网络平台成为娱乐生产和传播的广阔空间,人人皆是娱乐的生产者和传播者,现实社会中的泛娱乐主义借助智能技术和网络平台形成了网络泛娱乐主义。智能技术的精准性、便捷性和隐匿性,使受众沉浸在同质性中不能自拔,受众长期沉迷于泛娱乐化幻象中,就会思维迟缓、精神萎靡和价值虚无。其二,受众自觉跟风,致使个体丧失独立意识。从众是个体在受到群体压力或影响时改变意见保持符合群体言行的行为倾向,从众心理是受众普遍拥有的心理活動,惟有极少部分人能够保持独立性。泛娱乐主义的从众行为,是指受众在群体影响下改变自我向群体靠拢,暴力低俗、网络游戏、明星崇拜、调侃政治、讽刺经典等娱乐化景观很快就会得到受众支持并加以反复强化,不仅青年群体容易受到传染,大众也很容易沉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在泛娱乐主义传播中,资本逻辑常常把无价值的符号渗透进文化审美领域,营造一幕追求快感、感官刺激的快餐文化,在受众的相互作用下,受众痴迷于感官刺激的快感,其信仰心态渐渐被侵蚀。

三、 社会心理策略:泛娱乐主义认同的强化手段

泛娱乐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要实现受众对其认同并达到目的,就需要通过一定的手段来完成,社会心理策略则构成了泛娱乐主义实现其目标的手段。

1.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

所谓心理暗示,指的是“在他失去意识人格后,会对让自己失去意识人格的暗示者唯命是从,并做出一些与其性格和习惯截然相反的举动。”[11]受到心理暗示的群体,就会按照不可抗拒的冲动来从事某种行动,处于群体中的个体是很难以抵抗这种心理暗示的。泛娱乐主义在虚无价值中,往往会运用心理暗示的手段来引发受众的情感共鸣,从而达到虚无价值的目的。为了迎合受众接纳信息,泛娱乐主义往往运用心理暗示的手段,在对崇高价值的话语叙事中,往往采用戏谑、搞笑等拙劣的手段,来对既有的崇高价值和精神进行谐虐,进而引导受众走向崇高价值的虚无。正如康德所指出的,“笑是由于一种紧张的期待突然转变成虚无而来的激情”[12]通过这种心理暗示,让受众形成关于既有崇高价值虚无的心理暗示,引导受众形成错误的价值观。泛娱乐主义往往并不直接否定崇高价值,而是通过一些谐虐手段,如“恶搞”英雄、“戏谑”文化、“戏说”历史等,来引导受众在娱乐化景观中虚无价值、践踏伦理和否定道德等。

群体传染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最初形成的暗示一旦出现,会迅速通过传染强加于所有个体,而情感发展趋向也立即确立。”[13]“在群体中,所有的情感和行为都有传染性,其程度足以让个体为集体利益轻易牺牲他的个人利益。”[14]智能媒体时代,网络平台降低了受众聚集的成本,并使受众的交往方式多元化(如微信、微博、抖音等),从而使受众更易聚集,致使泛娱乐主义建构其反智的娱乐化表演,在娱乐化表演的侵染下,受众非理性的跟风情绪滋生,进而与泛娱乐主义的生产者形成情感共鸣,最终导致泛娱乐主义的群体情感传染现象。

这种基于受众心理的传染性往往是在群体无意识的规制下对个体发挥作用的。由于泛娱乐主义传播具有虚拟性的特征,没有真实身份制约的受众在海量的泛娱乐化景观中,更易丧失自我的主体性,在同质性的娱乐体验中通过网络平台的链接,更易接纳群体的言行行为,并受泛娱乐主义群体的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融入这一娱乐化群体,并做出同他习惯截然相悖的行动,从而成为泛娱乐主义传播和认同的重要推手。

2.不加推理和形象思维

泛娱乐主义不仅通过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来获取受众的认同,还试图通过不加推理和形象思维等非理性逻辑来强化受众的心理认同。其一,不加推理。正如勒庞所指出的,我们决不能认为,“群体既不做推理,也不受理性影响。”群体推理,是“将只具有表面关系的不同事物关联起来,并立即把特殊情况普遍化”。[15]在某种意义上,群体推理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逻辑推理,因为群体根本没有能力进行正确推理,也不具有任何批判精神和辨伪去真的能力,群体能接受的是强加的判断。泛娱乐主义正是在把握受众不加推理这一特性的基础上,总是用感官的、刺激的、本能的泛娱乐化景观来吸引受众。社交平台上大量充斥着恶搞英雄人物的事迹,用“窜下来”“溜下来”等词语来诱导受众虚无狼牙山五壮士;刘胡兰不是死于敌人的铡刀而是死于乡亲们的铡刀等。泛娱乐主义正是运用受众群体不加推理的无判断性的特性来误导受众,并使其观点在悄无声息中得到受众认同。

其二,形象思维。正是由于处于群体中个体缺乏反思和推理的能力,受众群体的想象力非常强烈。“群体只会形象思维,也只能被形象打动。只有形象能震慑或吸引群体,并成为人们的行为动机。”[16]著名艺术家陈强塑造的“黄世仁”就很好地说明了形象思维对群体产生的巨大影响,甚至使产生的情感转化为行动。19世纪40年代末,解放区的某地舞台上正在上演《白毛女》的结尾部分:群众批斗黄世仁。一名穷苦出身的革命战士,由于陈强塑造的“黄世仁”太过于形象逼真,以至于这名战士差点开枪向“黄世仁”射击。“所有打动群体想象的事物都会呈现出夺人耳目的鲜明形象”[17],从而能够吸引受众群体,谁掌握了群体想象的艺术,谁就可以掌握受众群体。泛娱乐主义正是依托智能技术精准把握受众的群体想象,通过形象思维,不断扩展网络媒介的娱乐功能,制造娱乐的狂欢盛宴。

四、消解泛娱乐主义的心理对策

泛娱乐主义的形成、散播和认同均与社会心理有内在关联,因而,消解泛娱乐主义在受众思想观念的负面作用,应从社会心理维度入手。

1.培育健康的娱乐心态,切断社会心理的生成根源

引导和消解不良的娱乐心态。第一,调和受众的理性精神和本能欲望的冲突。动物有本能,人也有本能,从形式上来把握两者是一致的,但人的本能与动物的本能有质的差异,因为动物是完全被本能欲望所支配,而人能够运用自己的理性精神来控制其本能欲望。理性精神和本能欲望的分歧引发了个体与社会的差异,个体是本能的实体,社会是理性的实体,个体是肩负社会关系的实体,个体受社会规范的制约,社会规范在个体与社会相冲突时,通过控制个体的本能欲望来满足社会的理性精神。[18]泛娱乐主义过分推崇娱乐之本能欲望的一面,而忽视了娱乐的理性精神之维,这主要在于过去过度地强调用儒家的道德规范“超我”来克制唯乐原则的“本我”所致。一旦释放受“超我”压制的“本我”,很容易使受众以报复性心理来释放自己的本能欲望,来弥补过去因克制“本我”和因无闲暇时间娱乐而错失的大好娱乐时光。因此,要防范泛娱乐主义心理涌动,惟有处理好受众的理性精神和本能欲望之间的冲突,把握好心理慰藉(理性)和本能欲望(感性)之间的度,才能有效引导和消解受众不良的娱乐心态。第二,科学看待娱乐与闲暇时间的关系。一方面,我们要看到不断增加的闲暇时间为泛娱乐主义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泛娱乐主义鼓吹的“娱乐至上”需要特定的社会条件,就社会而言,需要有富裕的剩余时间;就个体而言,需要一定的闲暇时间。劳动者若没有一定的闲暇时间来自由支配,是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维持生存之外的娱乐上的。另一方面,我们要看到建立在闲暇时间物质基础之上娱乐的限度。劳动者在闲暇时间中进行娱乐的目的就是获取良好的休息以便更好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但过度沉浸于泛娱乐化景观中,不但不能获取良好的休息还会使自身在泛娱乐主义中消磨工作进取的意志,滋生不愿意工作进取的“软骨病”,从而偏离了休闲娱乐的目的。要防止泛娛乐主义因闲暇时间带来的过度娱乐产生的“报复性”心理,必须使个体在正确认识到娱乐与闲暇时间之间的关系前提下把握娱乐的限度,在此基础上引导受众认识到纯粹的感官娱乐与精神快乐之间并不能划等号,泛娱乐主义是娱乐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越出原有界限的产物,在批判、反思和鉴赏娱乐中,要警惕泛娱乐主义与其他社会思潮的耦合。

树立健康的社会心态。第一,培育理性平和的心态。智能时代,在市场经济和网络社会的双向作用下,社会发展面对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风险,现代社会的不确定性使受众比以往会遭受更多的心理压力,普遍会出现焦虑、迷惘和急躁等心态,进而会产生不满、质疑和猜忌等不良情绪,智能技术的便捷性、隐匿性等特征为受众的消极心理提供了发泄空间。泛娱乐主义的形成和蔓延,无疑和现实生活中受众的焦虑心态有直接的关联性。心态的理性平和是受众在面对事情时始终保持从容不迫的心理素质,培育理性平和的心态,首先需要聚焦受众的关切点。“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9]及时解决和处理受众的利益诉求,疏导受众的焦虑迷惘,使其能够理性平和看待现实生活中的挫折和压力。其次,提供心理疏导渠道。受众的不良情绪若不能及时得到疏导,则会使其得到积累甚至恶化。及时了解受众的心理情况,并通过舆论引导、思政工作和专业咨询等渠道,对受众的不良心态进行调适和平衡。通过培育理性平和的心态,使受众在面临泛娱乐主义之类的错误思潮时,始终能运用理性识别、评判和反对。第二,培育积极向上的心态。新时代伴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所遇阻力越来越大、涉及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如贫富差距过大、社会阶层固化、生态环境恶化、精神信仰危机等问题越加凸显,再加上理想与现实的差异,受众在迷茫的同时,也滋生了畏难情绪和逃避心理。处于泛娱乐主义所影响的受众,往往是在现实生活中遭受压力,纵情于泛娱乐化景观中以逃避社会现实。面临压力,有两种方式可以解决,一种是逃避,一种是直面。若选择逃避,则会使受众走向焦虑、迷茫,为泛娱乐主义的滋生提供心理根源;只有用积极向上的心态直面压力和困难,才有可能获取美好生活。

2.形成健康的娱乐需要,消解社会心理的传播基础

树立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心理向往,抵制感官媚俗的娱乐需要。第一,调和消遣娱乐与理性之乐的冲突。娱乐是一种感性之乐(消遣娱乐)与理性之乐(审美娱乐)交融生成的多维度的艺术功能,它是人作为完整人精神层面的需要,是人类日常生活的重要构成部分;但若仅仅强调感性之乐(消遣之乐、欲望之乐等)就必须要加以抵制,泛娱乐主义正是利用这种低层级的娱乐需要来捕获受众,受众需要什么就用娱乐化的商品形式来加以兜售和贩卖,历史成为戏谑对象,哲学成为了故作深沉的无病呻吟,文化成了风花雪月的炫耀等,这种对娱乐的过度泛化不仅不能使受众在娱乐中使精神得以舒缓,反而使受众在娱乐化的狂欢中走向丧失理性和责任担当。因此,必须使受众建立科学的生活需要观,用美好生活来引领受众建立健康的娱乐需要,脱离感性的欲望之乐,进而消解泛娱乐主义蔓延的路径。第二,用劳动光荣心理消解娱乐成瘾机制。泛娱乐主义能够获取受众认同的部分原因在于受众内心存在的本能欲望、报复性心理、焦虑心理和逃避心理使部分受众宁肯沉迷于泛娱乐主义所建构的娱乐化景观中,也不愿信任主流价值所宣讲的价值认同;也让受众陶醉于游戏、玄幻和架空话语所建构的幻象中,却对现实社会中的价值认同视而不见。要阻断泛娱乐主义对崇高的瓦解,就必须用主流价值来引领娱乐心理,推动劳动自信心理的广泛形成。通过劳动积极自我建构、扩大社会交往,在劳动中不仅满足个体的生理需求,也为达到个体的自我完善、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奠定基础。根据不同受众的特征有针对地展开劳动教育,在积极劳动中形成劳动光荣的心理,自觉抵制泛娱乐主义等错误思潮贬低劳动并克服娱乐成瘾机制。[20]

强化理想信念的引领,消解猎奇、从众心理。第一,以崇高理想消解猎奇心理。为了调动受众的注意力,网络媒介平台利用受众群体的猎奇心理,往往通过奇观化形式来对信息进行包装,并借用智能技术算法,精准捕获受众群体,受众长期沉浸于泛娱乐化景观中就会引发信仰危机和价值危机。消解泛娱乐主义利用受众的猎奇心理,需要用科学的理论来武装受众,培育受众理性的娱乐观,能够正确把握娱乐的界限,并具有识别、鉴赏与批判的能力。用马克思主义有關信仰的相关原理来武装受众,让受众真切感受到崇高理想与泛娱乐主义所宣扬错误价值理念的区分,以及泛娱乐主义对崇高理想的危害,从理论上真正把握住泛娱乐主义的本质。在面临各种漫天飞的“娱乐八卦”“小道消息”时,能够始终用马克思主义的理性认知来加以把握和辨识,不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也不能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度而无中生有。第二,以理性和责任消解从众心理。泛娱乐主义实际上是受众的“非理性表达”,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受众理性精神和社会责任的缺位。强化受众媒介素养培养,培育受众娱乐的理性精神和社会责任是消解从众心理的根本。其一,夯实理论基础,提升审美能力。治理泛娱乐主义认同的强化手段,关键在于受众能否提升自身素养,增强对泛娱乐主义的免疫能力。一方面,要强化理论学习,提升理性思辨能力。受众只有不断强化对马克思主义这一科学理论的学习,掌握其立场观点方法,才能跟上媒介信息的不断变化,才能科学认识和应对泛娱乐主义。只有夯实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才能避免在泛娱乐主义中迷失自我。另一方面,自觉接受美育熏陶,提升自身的审美能力。面对泛娱乐主义所推崇的以丑为美的错误价值观,使受众走入了审美误区。因此,必须加强受众的美育教育,自觉坚持主流价值引领,培育积极向上的审美情趣,从而强化自身的审美能力。受众惟有具有健康向上的审美修养,才能在泛娱乐主义所建构的泛娱乐化景观中不会迷失自我。其二,媒介信息的生产要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媒介信息源于客观事实,部分传播媒介为了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和关注度,对媒介信息进行娱乐化包装,为获取受众的盲目跟风甚至背离了客观事实。因此,必须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使娱乐信息的生产符合规范,治理“唯流量是从”的娱乐业乱象,逐渐形成有责任感、理性、守信的媒介信息氛围。其三,在泛娱乐主义传播中,及时对受众进行心理疏导和心理干预,力促其尽早回归理性。受众惟有树立理性的娱乐心态和甄别娱乐信息的能力,才能自觉抵制“以物为本”的泛娱乐主义价值取向。

3.强化主流价值的话语权和传播力,阻断社会心理的强化手段

强化主流价值的舆论引导,揭穿娱乐乌托邦的神秘面纱。“社会舆论是社会心理的集中反映,也是影响意识形态的重要因素”[21],而社会舆论有真实与虚假两个维度,泛娱乐主义经常借助虚假的社会舆论通过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等手段来激发受众的负面心理,在侵蚀主流价值中兜售泛娱乐化所建构的精神乌托邦。心理暗示是受众在泛娱乐主义影响下显现出来的一个重要特征,泛娱乐主义在资本的助推下营造出能够满足受众一切需求的精神乌托邦,并以网络直播、网络游戏、短视频等娱乐化景观形态,融入进受众的日常生活,使其在泛娱乐化景观中获取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在这种心理暗示下,个体会误认为泛娱乐主义所营造的泛娱乐化景观是能够实现绝对平等自由的理想世界,个体情绪表达会逐渐传染给其他个体,尤其是在群体形成后,个体情绪表达就变为群体传染,并且这种传染的范围和速度会更高。但这种群体情感由于建立在非理性行为的基础上,因而具有不稳定性,为了捕获更多的受众,泛娱乐主义就会用营造的精神乌托邦来麻痹受众,使受众在虚幻的泛娱乐化世界中貌似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动。因此,必须强化主流价值的舆论引导,消解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其一,坚持主流价值的娱乐引导,培育健康理性的娱乐氛围。在“流量至上”的媒介传播中,通过智能技术认真研判受众群体普遍关注的涉及到国计民生的“娱乐议题”,如就业、医疗、安全等问题,对其进行跟踪分析并及时作出有效应对,纠正错误做法、化解不良情绪,帮助受众辨识真伪需要,遏制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的发生。其二,健全媒介信息的法律法规,打造风清气朗的娱乐传播空间。网络平台不是法外之地,近年来各种网络平台的泛娱乐化景观游离于法律的界限,通过捕捉法律的漏洞来谋取利益的最大化,这就为泛娱乐主义的心理暗示和群体传染提供了便捷的渠道。鉴于此,一方面要对网络平台的泛娱乐化乱象重拳出击,特别对那些触及娱乐活动道德底线的非法逐利行为进行严厉治理;另一方面,要培养受众的媒介娱乐素养,推动媒介文明建设与媒介法治建设的有效结合,从而不断提升受众媒介使用的法治素养。[22]

强化主流价值的传播方式,斩断泛娱乐主义认同的心理策略。泛娱乐主义传播的感性化图像化,与采用不加推理和形象思维等非理性逻辑策略是分开的。智能技术的发展使受众由理性至上的印刷文化向张扬感性的视觉文化转变,视觉文化尊崇的是“可感觉的知识”,繁杂多样的表情包、莫名其妙的网络术语等在网络媒介的盛行,折射出智能技术时代越来越感性化的文化意象。感性化图像化意味着一种更为直观(不加推理)更为形象的意义显现方式,文化认知的方式则由理性转变为感性,这就会导致受众难以在娱乐话语传播中具有自觉批判的能力。抵制泛娱乐主义这一强化手段,必须要:其一,变革主流媒介的传播方式,以生动理性方式吸引受众。应对泛娱乐主义的感性化传播,主流媒介必须肩负起主流价值的舆论引导责任。一方面,要重视和报道受众聚焦度高的问题,掌握舆论的领导权和话语权,在弘扬主旋律的基础上,对泛娱乐化的行为加以引导甚至提出批评;另一方面,主流媒介要避免“相对剥夺感”,用好受众所欢迎的媒介工具,如微博、微信、短视频等,以生动理性表达方式来吸引受众的正面关注。其二,强化受众对党的认同,以提升受众的价值认同。通过强化受众对党的认同从而提升受众对主流价值的认同。对泛娱乐主义消解主流价值的认同与跟风,从本质上来讲,是受众对主流价值的认同度不高所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众才会陷入泛娱乐主义所建构的娱乐陷阱中不能自拔,若受众对共产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着坚定的信念,那么泛娱乐主义虚无崇高价值就不会有容身之地。新时代强化受众对党的认同,用情感纽带来夯实受众对主流价值的心理认同,泛娱乐主义的叙事话语、传播方式即使千变万化,受众也能够揭开泛娱乐化的面纱。

总之,泛娱乐主义作为一种异常复杂多元的社会思潮,波及了经济、政治、教育、宗教、新闻、体育等各领域。虽然有关泛娱乐主义的概念和理论并不能完全用社会心理分析理论进行解读和诠释,但从泛娱乐主义在社会现实中的表现来看,其受众呈现出典型的群体心理特征,这是理解和把握泛娱乐主义形成和蔓延不可忽视的维度。从社会心理分析维度展开对泛娱乐主义的批判不仅能够有利于应对其不良影响,还有利于团结和凝聚受众群体共同促进社会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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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张学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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