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研读·倾听

陈燕

随着学前教育研究的不断深入，如何站在儿童立场推进儿童的深度学习，成为学前教育研究者关注的问题，而反思性学习则是深度学习的主要方式。著名教育家杜威将反思称为“反省思维”，认为这种思维是对某一问题进行反复的、严肃的、持续不断的深思，是在有意识地努力去发现所做的事和所造成的结果之间的特定的联结。反思能让思维变得更具有逻辑性，能让学习变得更为持久而深入。

“安吉游戏”课程实施过程中十分注重幼儿反思性学习能力的培养。作为教师，如果想成为幼儿反思性学习的有效支持者，那么读懂幼儿反思性学习的过程是前提。在安吉，教师坚守的教育原则是：坚持以游戏为基本活动，遵循幼儿身心发展规律，给予幼儿充足的自主游戏的机会；相信幼儿是主动的、有能力的学习者，减少对幼儿游戏过程的不必要的干预，给予幼儿更多的机会进行尝试与思考。在这样的教育理念的支持下，幼儿在游戏中拥有了充足的探究、反思、调整、验证的机会，而教师则通过观察、倾听幼儿，了解幼儿的反思过程，解读并支持幼儿的反思性学习。在安吉的幼儿园里，幼儿每天有机会以多种方式反映和表达自己在一日生活中的经验，认识和反思自己的经历，拓展自己的经验。这些机会促使幼儿进一步探索，从而培养他们的洞察力，实现将“经历”转化为“知识”，并在持久的学习过程中不断丰富知识，形成知识体系。

在“安吉游戏”背景下，教师通过观察幼儿的游戏、研读幼儿的记录、倾听幼儿的表达，对幼儿游戏中的反思性学习过程进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思考如何给予有效的支持。下面，我以“轮胎障碍赛”为例来展现幼儿游戏中的反思性学习。

一、观察幼儿的游戏，看见幼儿的反思性学习

自由、自主的游戏是“安吉游戏”课程实施的重要途径和手段。在安吉的幼儿园里，幼儿每天有着大量的在同一游戏场地持续游戏的机会，游戏材料的低结构、可移动和可组合为幼儿的多样化自主探究提供了有利条件。幼儿专注于游戏，不断与材料和同伴发生互动。他们变化着使用材料，反复调整游戏场景，与同伴积极交流自己的发现、体验和想法，经历不断假设、尝试、调整和验证的过程。游戏中的幼儿充满着好奇心和探究精神，每一次的游戏经历都会让幼儿积累相关的直接经验，每一次的调整背后都有着幼儿对问题的积极反思。在复杂的探究过程中，幼儿会不断总结成功与失败的原因，建立起游戏行为与结果之间的内在关系，游戏中的探究便成了幼儿积极主动地进行反思性学习的过程。而教师则是通过细致的观察，发现幼儿的学习和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思考如何通过材料的支持和充足机会的提供，推进幼儿的深度学习。

例如，在大操场游戏中，源源、毅毅、孟孟等持续几天都在玩滚轮胎的游戏，他们用木箱、木板、架子、梯子等材料搭建出一條轨道，试图顺着轨道将轮胎从这头滚向另一头。其间，他们对轨道进行了多次调整，有时用木板搭建轨道，有时用梯子搭建轨道，有时将木板和梯子组合起来搭建轨道；有时将轨道加长加宽，有时将轨道缩短变窄；有时搭建的是平直的轨道，有时搭建的是有斜坡的轨道……当轮胎能顺利地在轨道上滚动时，源源建议在轨道的另一头增加障碍物，试图让轮胎经过轨道后击中障碍物，他们把这个游戏取名为“轮胎障碍赛”。几名幼儿一起商定好游戏规则：轮胎必须在轨道上滚动；击中障碍物后才能得分，击倒一个得1分。于是，幼儿一起开始了他们的竞赛性游戏。这个游戏也吸引了更多的幼儿加入进来。为了在游戏中获得高分，他们在之后几天的游戏中不断调整轨道的长度、坡度，一会儿用架子当障碍物，一会儿用竖起来的轮胎当障碍物；一会儿让障碍物靠得紧紧的，一会儿将障碍物分散摆放。他们还会有意识地选择不同大小、重量的轮胎进行滚动。当有人获得满分时，全场为之欢呼。

以上幼儿游戏的过程，正是幼儿反思性学习的过程。幼儿持续探究如何在轨道上滚动轮胎，感受到轨道的长短、宽窄、坡度、质地等均会影响轮胎能否顺利地沿着轨道从一头滚向另一头。随着游戏的不断发展，幼儿自行制定规则，增加游戏难度，让学习往更深的方向发展。为了达成游戏目标，幼儿需要进行更加全面而深入的思考，不仅要确保轮胎一直沿着轨道运行，还要保证轮胎到达另一头时具有冲击力。总之，幼儿需要顾及和思考很多因素，解决复杂的问题。从幼儿的游戏行为来看，幼儿感受到滚动物体的选择、轨道的造型、障碍物的选择和摆放方式都会影响比赛的结果。在复杂的游戏情境中解决复杂的问题，这为幼儿反思性学习提供了很多的机会，幼儿的学习跟随游戏的进程不断走向深入。

二、研读幼儿的记录，看见幼儿的反思性学习

在“安吉游戏”课程实施中，幼儿每天都有大量的记录机会。教师在创设环境时，十分注重将不同大小的纸和各种用于记录的笔投放在便于幼儿取放的地方。在一日活动中，教师提供充足的机会，支持幼儿随时随地用表征的方式记录自己的发现、问题和思考，如游戏记录、植物观察记录、天气记录、阅读记录等。记录活动是指幼儿将自己的经历、发现、思考用图形和符号的方式加以呈现，它需要幼儿对诸多信息进行整理、分析、筛选。在这一过程中，幼儿不仅有着对自我经历和发现的梳理，也有着对相关问题的再一次思考。因此，记录活动同样是幼儿反思性学习的重要途径。

前述案例中，幼儿在每一次游戏活动之后，都会对自己在游戏中的发现、问题以及对问题的思考进行记录。有的幼儿记录了自己在木板上滚轮胎和在梯子上滚轮胎的不同感受，有的幼儿记录了自己在长轨道上滚轮胎和在短轨道上滚轮胎时的不同结果，有的幼儿记录了自己滚轮胎失败的经历，有的幼儿记录了自己得满分时的喜悦心情。在幼儿的记录中，有时是突出某一个场景、某一件事，有时是反映多个场景、多次经历；有时是记录现象和发现，有时是记录问题和思考；有时是采用图画表征的方式，有时是采用图画和符号相结合的表征方式。

解读幼儿的记录，我们可以感受到，幼儿在记录活动的过程中，有着对自己丰富体验的梳理和对相关经验的思考、整理。例如，他们记录了轮胎在表面光滑的木板上滚动时，滚动方向的稳定性较好，而在有空隙和横档的梯子上滚动时，容易导致滚动方向的偏离；他们也记录了轮胎在长长的轨道上滚动时，容易中途脱轨，而在短一点的轨道上滚动时，更容易顺利到达另一头；他们还记录了在斜坡造型的、相对平整的轨道上，轮胎往往能顺利通过并击中障碍物，容易得高分。记录的背后，既有着幼儿对自己经历、体验的总结，对现象、问题的积极思考，也有着幼儿对下一次游戏的计划、设想，以及对相关解决问题方法的假设。记录的过程便是幼儿反思性学习的过程。

三、倾听幼儿的表达，看见幼儿的反思性学习

将自己记录的图形和符号转化成语言进行表达，对幼儿来说同样需要经历内化和整理的过程。在“安吉游戏”背景下，教师尤其尊重幼儿的表达权，在为幼儿营造宽松、自由的表达氛围的同时，也提供充足的表达机会，允许幼儿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在此过程中，教师则是一名忠实的倾听者，以欣赏、认同的态度，努力听懂幼儿的想法。幼儿可以在完成记录之后，跟教师进行一对一的表达，教师会用文字记录幼儿原始的表达内容。教师还会组织幼儿开展游戏分享活动，在分享活动中，教师努力做到退后，给予幼儿最大程度的表达权，支持幼儿在同伴面前大胆表达自己的游戏经历、游戏中的发现、游戏中的问题和对问题的思考。大家则围绕游戏中的问题展开讨论，积极发表意见和想法，推进对相关问题的深度思考。教师还会将幼儿的记录呈现在环境之中，幼儿可以随时跟同伴交流和表达自己的记录内容，围绕问题展开讨论。多渠道、多途径的表达成为幼儿反思性学习的又一条重要途径。

前述案例中，当幼儿有了丰富的游戏体验和记录反思时，教师通过一对一倾听了解到了幼儿更多的复杂思维。为了促进幼儿的经验分享和对问题的进一步思考，教师组织开展了游戲分享活动。在分享活动中，幼儿积极表达自己在游戏中的经历和发现。例如，有的幼儿说，要想使比赛获得成功，轨道不能太长，如果太长，轮胎滚着滚着就没“力气”了，半路上就倒下了；有的幼儿说，轮胎滚动的方向是最关键的因素，因为如果方向偏了，轮胎肯定脱轨；有的幼儿说，轨道的倾斜程度也很有讲究，如果坡度太大，轮胎容易偏离方向，但如果坡度太小，轮胎滚动的力度就会不够，从而无法将障碍物打倒；有的幼儿说，障碍物的选择也很重要，如果用架子当障碍物，它立得很稳，就不容易被打倒，而用竖起来的轮胎当障碍物，它只要被蹭到一点点就会倒；还有的幼儿说，障碍物的摆放方式也很重要，如果距离放得刚刚好，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倒了，其他的都会倒，这样就能得到满分……当源源说他认为轮胎在木板上滚动会比在梯子上滚动产生更强的冲击力时，毅毅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梯子虽然不是光滑的，但它的横档会让轮胎产生弹力，轮胎在一弹一弹的过程中发生抖动，就像走楼梯一样，会产生更大的冲击力。毅毅的观点得到了很多同伴的认同，引发了大家对这一问题的热烈讨论。

从幼儿内容丰富的表达中，我们可以听到幼儿如同哲学家般的思想。他们在不断积累感性经验的同时，对现象和问题有着独特的思考，感受到了更为复杂和多维的因果关系。“安吉游戏”背景下的幼儿每天都在自我表达中反思自己的经历和发现，在与同伴的讨论中相互补充经验，产生观点碰撞，引发对问题的深度思考。积极表达观点，参与问题讨论，成为幼儿反思性学习的重要途径。

教师通过观察幼儿的游戏、研读幼儿的记录、倾听幼儿的表达，不断修炼自己站在儿童的立场推进幼儿深度学习的能力，看见幼儿游戏中的反思性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