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涛,陈泽宇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法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在中国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地位中,共同富裕理念直观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着眼于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要坚定不移走共同富裕发展道路,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为人民谋幸福的着力点[1]。
2021年共同富裕示范区落子浙江。根据《中国县域经济发展报告(2020)》的数据统计,2020年全国综合竞争力百强县(市),浙江省数目达到24个,位居全国第一。《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以下简称《方案》)做出进一步部署:“更加注重向农村、基层、相对欠发达地区倾斜,向困难群众倾斜,在高质量发展中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加快突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2]因此需要构建相应指标体系对浙江省县域共同富裕程度进行量化,总结浙江省县域发展现状与特色,分析弱项短板,为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工作方向给予政策建议。基于此,本文提出包含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两个维度的共同富裕县域指标体系,并选择浙江省县域作为研究对象,统计“十三五”规划期间的县域数据,结合共同富裕指标评分对比分析,提出现存问题,并提出相关政策性建议。
此类研究可分为历史演进与理论逻辑两个角度。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已有较为完备的“共同富裕”思想,并从四个维度论证“人类共同富裕何以可能”,预测了资本主义从贫富差距走向“共同富裕”的发展趋势,认为共同富裕必然实现[3];部分研究认为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带领人民为实现共同富裕而艰苦奋斗,体现了共同富裕理念与时俱进地发展与自我丰富[4-5],在梳理历史的基础上描绘了中国共产党希望领导人民达到的共同富裕宏伟蓝图,并强调了大力发展生产力于共同富裕推进的重要地位[6]。部分学者从共同富裕理论逻辑的研究角度进行阐释,杨文圣和李旭东提出共同富裕共有、共建、共享的本质内涵和三者的逻辑关系[7];郭晗和任保平对比西方现代化贫富分化现象,提出共同富裕的发展当以人人参与、人人共享的“全社会共建+全社会共享”模式进行[8]。现阶段学术界对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讨论较为丰富与全面,普遍抓住“共同”与“富裕”的时代内涵与本质,即“共建共享共富,全民全面全富”,指出了共同富裕任务的艰巨性与复杂性。
在这一类研究中,学者们指出扎实推动共同富裕进程中的难点堵点,例如农业农村层面仍有发展相对落后、城乡或地区间发展与资源配置不平衡、贫富差距较大、分配机制不够完善、公共服务仍需提质等现实问题[9-11]。郑瑞强和郭如良指出乡村产业转型升级困难、绿色发展仍需提质等五个方面的乡村振兴障碍因子[12];李实等认为乡村振兴面临要素市场壁垒制约、生产条件落后、民生保障不足等问题,要重在调动农民参与乡村振兴建设[13];江亚洲和郁建兴提出需要发挥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应对目前相对贫困群体基数较大、贫困群体的精神生活贫乏的现实问题[14];沈满洪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学意义,提出某些县市经济增长与环境质量优化无法同步进行的现状亟须改善[15]。
学者们认为,要实现共同富裕的最终目标,在政治理念上要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坚持高质量发展并注重共享发展[16-17];在政策举措上坚持全国一盘棋,明确“先富带动后富”的基本政策,不但要大力促进农业农村现代化,提高向农村地区与困难群众的资源倾斜,完善城乡互动、互促、互补新型关系[18],更要兼顾公平与效率,注重发展与共享,促进区域与城乡间协调发展、健全三次分配协调的收入分配机制、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19]。对于浙江省来说,要稳步落实数字化改革,实行科技创新,抓好一系列创新性、突破性举措,提高居民生活品质与福利水平,力求达到“每年有新突破、五年有大进展、十五年基本建成”的目标层次[20],走出一条具有浙江特色的共同富裕行进之路。
体系指标的选取是指数构建的核心,指标质量将直接决定共同富裕的量化效果。共同富裕评价体系更需要评估发展共享状况,根据指标性质选择合适的度量方式[21]。蒋永穆和豆小磊构建包括人民性、共享性、发展性和安全性四个一级指标的评价体系,强调科学反映共同富裕的整体性、共同性与数据的可得性、可行性[22];陈丽君等构建发展性、共享性与可持续性三个指标维度,包含了14个二级指标和81个三级指标,并以向专家发放问卷的方式评估指标权重[23];傅才武和高为强调了推进精神生活于共同富裕的重要地位,并初步设计了包含两个维度与四个子维度的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24];孙豪和曹肖烨构建了富裕与共享两个维度的共同富裕指标体系,并测度了中国2019年30个省级行政区共同富裕指数,将省级行政区进行排名划分为四个类型进行综合考量[25]。
综上所述,学界关于共同富裕的研究目前较为全面,但目前学者对共同富裕指标体系构建的研究大多仍停滞在概念和理论层面,鲜有研究将具体市、县域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同时现有数据分析研究多以时间为序纵向比较,地区间横向比较研究主要以中国传统地区和省域为主,细化至县域维度进行对比的研究仍为少数。最后,部分学者构建针对共同富裕测度构建的评价体系虽较为全面,但部分指标数据难以获得,来源有限,可行度较低。本研究试图利用易查证且不失代表性的数据描绘县域共同富裕现状,来对现有研究进行补充。
第一,要能够突出“共同”与“富裕”两个基本内涵。共同富裕的主体是全体人民,需要依靠人民共同体的支撑和参与,推动人的全面发展[26],但同时也要意识到“共同”并非指所有人都同等程度富裕的平均主义,而是重在缩小经济不平等,打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马太效应。“富裕”应当是发展的、共享的、可持续性的富裕,这是共同富裕的核心要素与实现共同富裕的必要条件[27]。此外,共同富裕不仅仅是让全体人民共享经济发展带来的成效,还要让人民感受到公共服务或社会保障方面的提升带来的幸福感,呼应随经济发展而提升的人民发展性需求。此亦是政府的行为准则[28]。
第二,要兼具科学性与可行性。在科学性方面,要保证单个指标评价维度的覆盖面与解释力,不仅体现共同富裕的“推进结果”,更要体现“推进过程”。在可行性方面,指标数据要可得可测、真实有效,最重要的是,要利用可查得、可统计的数据直观感受共同富裕进程的推进,才能够切实表现物质与精神全面富裕水平。
1.指标遴选
基于上述原则,本文构建的共同富裕测度体系包括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两个一级指标。其中,物质富裕包括经济基础、均衡发展与增效动力三个二级指标,精神富裕包括教育保障、科技创新、环境优化、民生建设四个二级指标。具体三级指标选取如下所示:
(1)经济基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纲要》)指出,到2035年,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均GDP将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全员劳动生产率较2020年再翻一番,且劳动报酬同步提高。因此在经济基础指标中,选取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劳动报酬占GDP比重、全员劳动生产率、居民消费贡献率以及恩格尔系数共6个三级指标,从经济、生产力与消费角度直接评价物质富裕水平。
(2)均衡发展。根据《方案》要求,到2035年,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力求降至1.9倍以内,区域发展差距与生活水平显著减小,及时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此外,浙江省将致力于开展新型城镇化行动,推进以县城为载体的城镇化建设[2]。因此选取城乡居民收入倍差、地区与市辖区县最高人均GDP倍差、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以及常住人口城镇化率4个三级指标作为均衡发展的下属指标,着重反映城乡与区域间共同富裕程度差异。
(3)增效动力。高质量的就业与创业能够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促进地区间差距减少,以此促进国家经济繁荣[29];一个城市经济发展的活水源头在于人才的引进,自有住房的质量高低成为衡量个体物质富裕程度的核心指标。城市为进一步提升城镇化水平,也会以提供住房或有力购房政策为筹码,在城市间的“抢人大战”中提高人才引进优势,以此确保地区的发展活力[30]。因此选取城镇登记失业率、人均住房建筑面积与房价占可支配收入比作为物质富裕增效动力的三级指标。
(4)精神富裕相关指标。根据《方案》中“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均等化”“建成数字生活新服务强省”“全力打好生态环境巩固提升持久战”等指示,对教育、科技、环境、医疗、文娱等方面进行测度与评价。研究选取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人均公共图书馆藏量、教育支出占GDP比重作为教育保障的三级指标,以反映地区对基本教育的重视程度与人才培养情况;浙江省近年来强调科技嵌入,因此选取科学研究与实验发展(以下简称R&D)经费支出占GDP比重、每万人口专利拥有量作为科技创新三级指标,着重体现地区回应战略科技强国程度;在环境优化层面选取地表水三类以上比例、空气质量指数与PM2.5平均浓度作为三级指标;在民生建设层面设教文娱消费支出占比、文旅财政支出占比、每千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以及每千人口执业医师数作为三级指标。此一类指标整体迎合经济高质量发展路径、公共服务的社会化改革,重在体现地区人民素质水平、健康重视程度以及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程度。
浙江省忠实践行“八八战略”、牢牢把握以人民为中心、共建共享、改革创新、系统观念的五大工作原则,率先探索建设共同富裕美好社会[2]。本文以省内发展水平较高且发展程度相仿的金华市Y市(县级市)、嘉兴市T市(县级市)、湖州市D县与宁波市N县为研究对象,选取“十三五”期间的数据进行对比研究。根据《方案》《纲要》、有关部门文件与部分学者研究,确立2035年各项指标目标值,作为指标达成度和共同富裕程度评分的计算依据,具体计算方式如下:
当指标达成度大于100%时取100%。
2.数据处理
首先运用熵值法确定各个指标的权重。熵值法原理为根据数据的变异程度反映信息大小,数据分布较松散表明信息量较大,则其所占权重较大,反之亦然。浙江省积极响应国家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号召,省域对应数据变化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进程中具有说服力和代表性,因此笔者选择对应研究评价体系的浙江省指标数据作为权重计算基准。
其次对县域指标数据进行处理。设xij为i指标第j年的指标达成度(j=1,2,3,4,5),min(xi)为i指标在五年中指标达成度的最小值,max(xi)为i指标在五年中指标达成度的最大值。具体步骤为:
(1)标准化
对于正向指标,有
对于负向指标,有
此部分目的为对指标进行归一化处理,消除量纲差异。
(2)计算信息熵
(3)计算冗余度Pi=1-Ei;
最终确定指标、目标值与权重如表1所示。
表1 各项指标、目标值与权重(1)指标注释:1.劳动报酬以就业人员工资总额计算。2.全员劳动生产率为地区GDP与年平均从业人数之比。3.居民消费贡献率为居民消费性支出与地区GDP之比。4.恩格尔系数为居民食品类消费支出与消费支出之比。5.与市辖区县最高人均GDP倍差取值为此县域数据与市辖区最高或最低人均GDP值相差较大一方的数据。6.教育支出强度为教育财政支出与地区GDP之比。7.空气质量指数为一年中空气质量优良天数占比。8.教文娱消费支出占比为居民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与消费支出之比。9.文旅财政支出为文化旅游类财政支出与总财政支出之比。10.指标性质已在表中标出,(+)为正向指标,(-)为负向指标。
测度结果如表2所示(2)1.数据来源:Y市、T市、D县、N县2016—2020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金华市、嘉兴市、湖州市、宁波市统计年鉴、政府工作报告。2.房屋均价数据来源:安居客房价统计https://www.anjuke.com/fangjia;58爱房网https://mfang.58.com。3.与市辖区县最高/最低人均GDP倍差具体数据为如下比值:Y市——金华市磐安县、T市——嘉兴市海盐县、D县——湖州市吴兴区、N县——宁波市鄞州区。4.Y市、T市、N县恩格尔系数,T市人均住房建筑面积,N县人均可支配收入数据按照城乡人口比计算。5.Y市、D县人均住房建筑面积,T市、D县、N县常住人口城镇化率,D县、N县全员劳动生产率,N县劳动报酬占GDP比重,Y市每千人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数据缺失,均按所属市域数据统计。6.中等收入群体比重测度方式参考李金昌《共同富裕统计监测评价探讨》文中关于“中等收入群体”指标的Z值计算方式。首先通过表中Z值与转换系数定义计算出各年份全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然后以样本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作为转换系数,最后代入重新计算样本2016—2020年的中等收入群体规模,并计算指标达成度。。所有县域样本“十三五”期间的共同富裕指标总分均呈上升趋势。近年来浙江省在经济、协调、文化、生态、公共服务等各个方面协同发力,集中体现浙江省以“八八战略”为主导的高治理能力,为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达到了较高的共同富裕水平。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指出:“到2035年,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31]Y市与T市作为县级市,在五年间的共同富裕指标得分稳步提高,预计可达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实质性进展的目标,而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D县与N县指标得分也呈现加速上升的态势,说明浙江省近年来实施山海协作、缩小地区发展差距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效,达成2025年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指标与2035年远景目标指日可待。从整体来看,Y市与T市整体发展水平相当,城镇化水平更高,经济领先于D县与N县。但D县在五年内的得分增幅最大,物质富裕水平与县级市数据仍有差距,但精神富裕指标五年内涨幅超过10分,2020年得分甚至超过县级市水平。
表2 共同富裕一级指标得分
在物质富裕层面,表中体现为两个县级市的五年得分情况略优于两县数据,但各县经济增速均不相同。四个县域样本虽均处于高水平经济区间,但经济韧性有所差异,且收入分配格局尚不完善。进入新发展阶段,浙江省着眼于全方位提高群众生活品质,进一步推动城乡与区域间教育、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领域均等化水平,在精神富裕层面表现为县域数据整体加速向上。
为进一步比较和探究共同富裕县域指标在不同领域中的得分差异,将二级指标得分计算汇总并分析,如表3与表4所示。
表3 Y市与T市样本共同富裕二级指标得分对比
表4 D县与N县样本共同富裕二级指标得分对比
经济基础指标中,Y市指标得分远远领先于其他三县(市)。早在20世纪80年代,Y市凭借独特的经商优势与当地政府的经济创新意识,一跃成为全国百强县之一。在县域研究数据中,仅Y市全员劳动生产率与中等收入群体比重指标达标,且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指标达成度均高于其他样本数据。Y市的经济腾飞也点明地方政府制度创新与支持力度的重要性,但这也归功于浙江省内得天独厚的创新环境与扎实的经济与物质保障,创造了以地方政府主导县域经济发展的“浙江现象”[32]。
均衡发展指标中,N县相较其他三县(市)稍有落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相对较低,与市内最高人均GDP地区数据相距较大。与经济发展相同,城乡经济融合发展依然需要政府统筹手段与机制创新能力的提升,依靠与发达地区的要素流动实现整体的共建共享共富。以Y市为例,由于近年来国家政策的引导与政府的支持力度,金华市发展潜力被逐渐挖掘,经济、社会结构被极大优化,资源要素得以共享,居民收入分配相对更契合于“橄榄型”的理想分配格局,市内其他地区与Y市的发展日益协调,因此分数增长超过其他县域数据,成为省内其他地区提高经济水平的典范。
增效动力指标中,T市与D县的数据基本达标,但Y市与N县呈现不稳定状态。首先,县域样本数据中城镇登记失业率均远低于5.5%的阈值,说明近年来浙江省强化就业政策落实,促进灵活多渠道等一系列就业举措取得明显成效。其次,由于农村人口居住面积相对偏大,给予了县域人均住房建筑面积较多的数据支持。但Y市与N县由于地区自身优势,受到了国内国际的广泛关注与资源青睐,城市发展的同时住房均价与日俱增,而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涨幅难以同步房价涨幅,导致部分年份增效动力指标得分不增反降。
教育领域中,全省以数字技术嵌入教育模式,实行教育综合改革,共同促进教育体系完善与高质量发展。县域教育水平整体向上,高中阶段毛入学率基本达标,人均公共图书馆藏量稳步提高,且Y市与T市拥有优于其他两县的城市化进程与教育资源,人均馆藏量达标,而D县与N县尚处于进步阶段。除T市外的县域教育支出强度呈现不稳定态势,导致教育保障数据在部分年份反而有所下降。
科技领域中,浙江省强调数字赋能发展,在国内起步早、提升快,是数字经济主导创新驱动的国内代表省份。T市与N县更加注重科技嵌入,致力于打造高水平创新性强县,科技创新得分处于稳步上升时期;D县近年来深入产学研合作,以科技市场平台为支撑,注入强大科技动能,五年内科技得分增幅超过4分,2020年指标总分甚至超过Y市。技术纳入与政策导向不仅为精神富裕领域得分提升做出极大数据支撑,更成为县域经济发展的强劲动力。
环境优化一直是共同富裕中体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一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浙江省近年来着力开展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建设,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县域样本数据中PM2.5平均浓度、空气质量指数、地表水三类以上比例环境指标均已接近达标或已达标。其中Y市与T市环境得分受制于相对较高的城镇化率,得分稍低于D县与N县数据,但近年来加速推进生态功能区建设与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修复工程,推动社会整体绿色低碳转型,使得水质、空气质量已大幅优化。
基本公共服务作为实现共同富裕的基础,关乎所有城市居民的切实利益,集中体现了共同富裕的共享性。浙江省着力打造县域高品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加大了财政支出力度,但由于2020年新冠疫情的侵袭,居民的文化娱乐消费大幅度下降,此外,县域文旅财政支出占比指标达成度变化亦不稳定,甚至整体略有下降。基础设施的差异也使得D县与N县的千人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远低于县级市样本数据,千人执业医师数更是仅有Y市达标,县域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仍有提高空间。
以上分析集中体现了浙江省代表性县域在“十三五”时期内各领域的发展基础与规律。共同富裕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最终目标,社会治理与城乡发展需紧扣以人为本的原则,激发人民群众参与共同富裕建设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与认同感[33]。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考察时曾强调:“浙江要率先突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34]推进共同富裕的现实前提是不同地区的特征与发展基础各不相同,对此要认识到县域与城市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统一体,要追求各市、县“百花齐放”,避免个别地区“一枝独秀”的现象,完善“先富带动后富”的引领机制,突出共同富裕的共享性。综上,基于对不同地区数据的统计,我们分别从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两个层面归纳出以下现存问题:
1.物质富裕层面
(1)浙江省县域劳动报酬占GDP比重、居民消费贡献率仍偏低,恩格尔系数下降不明显。以D、N两县为代表的地区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较Y市、T市仍有一定差距。(2)常住人口城镇化率指标达成度不足、与地区人均GDP最大倍差较高,中等收入群体比重指标达成度不足,仍需提升低收入群体的增收能力,优化收入分配结构。(3)基于浙江省房价持续走高的现状,县域房屋均价占可支配收入比重逐年增加,房价受宏观调控与其他政策实施的影响较大,尤以Y市与T市等县级市较为严重。
2.精神富裕层面
(1)在教育领域,要着力于提高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在吸收高精尖人才的同时注重本土人才的培养。此外,根据数据,D县与N县教育支出强度甚至高于两县级市数据,指标达成度超过50%,而后者仅43%左右,说明县级市在提升经济水平的同时也需进一步加强教育投入,以D、N两县为代表的县域也需加强人均公共图书馆藏量等基本教育条件。(2)在科研领域,浙江省拥有科技领域发达、创新驱动力富足的背景,但县域科学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支出占GDP比重仍未达标。(3)在环境建设领域,近年来浙江省县域城镇化率迅速提高,加之科技嵌入带来的医疗水平增长与宜居的环境基础,人口增长极其迅速,导致对生态系统的压力逐渐增大。虽有改善趋势,但生态领域部分指标仍未达标。(4)在民生领域,县域数据距目标值整体相差较多,对相对落后县域的公共服务资源配置倾斜度不足。目前城乡公共资源配置存在时间长、程度深的失衡现象,且县域根据上级城市经济发展程度的不同,公共服务资源与财政支持力度也存在差异,因此表现为D县与N县民生建设指标得分整体落后于县级市数据。
共同富裕指标评分与对比总体呈现了浙江省内县域共同富裕推进现状。通过对浙江省县域共同富裕的进度测算,可以发现部分领域仍然具有较大的改进空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存在。因此,针对上述问题,提出以下建议:
党中央认为:“必须着眼国家重大战略需要,稳住农业基本盘、守好‘三农’基础工作,接续全面推进乡村振兴。”[35]相较于省内县级市,一些相对落后区县农村人口比重依然较大,综合生活水平和经济发展与市区居民尚存差距。2020年全国脱贫攻坚工作已取得全面胜利,中央调整宏观政策巩固成果,集中力量深入推进乡村振兴战略。针对城市农村地区经济发展落后的现象,省内落后区县要迎合政策深入发掘乡村价值,优化产业结构,深度推进农村高质量发展,尤其以浙江省26个山区县为主的县域地区要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优化城乡融合发展模式,加大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建设,达成县域富裕的硬件前提[36]。同时积极引入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等数字化技术嵌入与本土优势融合、转型,推进农业、工业产业链升级,改善落后地区数字化程度较低的现状,并利用好乡村特色资源,打造具有浙江乡村特色的市场与品牌。
好的硬件与软件设施离不开人才运作,技术型人才是稳步落实乡村振兴战略、巩固县域乡村振兴成果的最大根基,因此要做好高质量人才引进与培养。人才外流严重、老龄化问题等是农业农村振兴的阻碍之一,由此引发了农村居民整体教育水平相对落后、对高新技术的接受程度有限等问题,导致农村地区高新技术人才的缺失。因此县域在满足高中阶段教育入学率达标的基础上,也要着力于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提高,在吸收高精尖人才的同时注重本土人才的培养。此外,需要进一步提升农村地区文化教育保障的基础,培育农民农业技术素养,增强农民农业知识储备,使其劳动技能与发展观念高度契合高质量乡村产业体系,促使落后县域经济向发达地区看齐。
住房是人民群众物质富裕的基础,也是民生福祉的关键。以H市为代表的发达城市人口近十年增量排名人口流入城市前10位,面临随之而来的严峻住房挑战,当地政府应当加快完善住房供应与保障体系,在控制房价上涨幅度的基础上,利用短期政策与长期政策合理调控,使得房价涨幅与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动态匹配。要更加明确“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尤其是包括H市在内的一线城市,要积极推行限购政策,加大多套房房产税征收力度,限制住房投资性需求,将房屋资源用于增强人才政策的奖励程度以及对新吸纳人才的住房保障力度[37-38]。此外,对其他外来就业人员,也要注重实行租购并举方针,提供优质保障性租赁住房、共有产权住房与公租房资源,有效缓解新市民或困难群体住房困难的问题。
浙江省内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依旧突出,发达地区依旧会得到更多的人才与资源青睐,因此针对县域间发展差异较大的问题,要进一步完善区域协调整合机制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仅要加强对欠发达区域的财政支持力度,更要提高人力资本与技术资本等生产要素的倾斜力度,防止城乡发展二元分割结构凸显。此外要增强跨区域的产业互动,促进区域间要素的流动与交换,以建立健全省内统一开放的要素市场,完善“先富带动后富”的区域长效帮扶机制,提高欠发达地区推进共同富裕的加速度,防止马太效应的加剧。此外,要解决好居民收入分配问题。首先是要科学合理提高劳动报酬及其在初次分配的比重,优化中等收入社会结构。以经济水平相对落后的城市为主,在缩小低收入群体与中、高收入群体差距的同时,让更多低收入群体迈入中等收入群体行列。其次要“分好蛋糕”,在总体过程中阶段性处理好公平与效率及均衡与侧重。不但要优化税制结构,降低间接税比重的同时增加直接税的比重,控制过高收入,通过多方面措施逐步形成“两头小、不悬殊,中间大、分层次”的新分配格局。尤其是经济水平发达的地区更要提升监管力度,完善制度缺口,防止各种形式的逃税漏税行为。最后要充分发挥“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引导社会企业与企业家促进区域发展,并提升慈善捐赠、志愿服务与公益文化水平,以激发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14]。
浙江省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优势。县域环境优化程度均呈现稳步提升的状态,这是全省生态环境建设与绿色可持续发展的良好榜样,但诸如Y市等城镇化水平较高的县级市仍可能存在环境相关指标未达标的情况。县域要更好把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生态学意义,与共同富裕中生态环境范畴的可持续富裕要求相结合,趁势而上推进县域生态文明建设[15]。要拒绝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将生态文明建设与乡村振兴战略有效结合,打造生态旅游服务业品牌特色,发挥生态政策的自生能力与共生能力[39],并进一步加强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在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同时有效推进美丽中国先行示范区的建立,进而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浙江省在公共服务领域要求“率先基本实现人的生命周期公共服务共享,努力成为共建共享品质生活的省域范例”,经济相对落后的区县仍然存在教育、医疗等民生保障的不足,需要更高水平推进城乡与区域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首先要加强对社会弱势群体与农村地区的资源支持,增加教育、文化、医疗等领域的财政投入,提高基本社会保障覆盖领域,确保居民学有所教、病有所医、住有所居、老有所养。其次要重视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收敛性,省内欠发达地区要从自身经济发展入手,结合发达地区的高质量公共服务支持,提升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40]。最后要推进公共文化设施建设与服务供给,构建并优化高品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创新服务供给途径以动态满足居民的公共服务需求[41]。
通过统计浙江省县域共同富裕指标数据,发现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D县与N县城镇化水平相对偏低,在公共服务等领域也存在滞后的现象,但经济基础较好的Y市与T市在区域协调性、住房、科技创新等领域仍存在一些问题。以D县、N县为代表的县域需要加强农村地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积极引入高新技术嵌入本土产业、提升公共服务水平等;以Y市、T市为例的县级市需加大房价调控力度,增加对市内落后地区的财政、资源与政策倾斜等。
共同富裕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的复杂理论与实践问题,迄今为止仍未形成公认的理论体系与实践经验。正因为共同富裕与人人相关,运用数据对其进行准确解读、科学监测、客观评价就显得较为重要。我们要认识到共同富裕任务的长期性与艰巨性,作为先行示范代表的浙江省各市在共同富裕推进之路上仍存在阻力与短板,需要进一步探索,破解地区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为全国共同富裕取得更明显的实质性进展提供浙江经验。
本文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1.共同富裕并非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要根据各地实际发展基础,包容一定范围内的差距。县域发展的指标衡量受制于达标范围而难以确立,且国内针对县域的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研究较少。考虑到指标的实际达标情况,本研究的县域指标测度目标值缺少范围性指标,因此基于县域背景的部分指标达标与否仍有待商榷。2.县域官方数据统计有限,收集难度较大,出于指标体系可行度考虑,部分代表性指标如基尼系数、居民幸福感、人口预期寿命等未纳入本研究指标体系中,因此本研究中的共同富裕评价体系仅大致反映浙江省县域发展程度,信度与效度仍有待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