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知识到技术:镭锭疗法在近代中国的传布与容受(20世纪初—1949)

2023-10-27 08:37马佳聪崔军锋
中国科技史杂志 2023年3期
关键词:疗法医院

马佳聪 崔军锋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金华 321004)

作为近代“西学东渐”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方医学在华的移植与扩张深刻影响了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在此过程中,西方大量医疗器械、技术的输入与使用,对近代中国人的医疗体验、行为的形塑有直接影响,这是西方医学在近代中国社会科学话语建构的重要路径,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目前,学界在此方面虽有相关研究成果面世,但仍有待进一步开拓[1—4]。

镭锭疗法(radium therapy)是放射疗法(radiotherapy)在近代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一环,曾在近代国际社会掀起一阵讨论与使用的热潮。20世纪初期,镭疗知识与技术传入我国后,在医疗与市场消费领域均有运用。对于镭锭疗法在华传播过程的研究,有助于厘清西方科学技术在华传播的一般过程,发掘西方科学知识在华流转背后的本土因素,进而理解近代中西汇通的历史进程。目前,国际史学界对镭锭疗法的研究多集中于欧美社会,缺乏对镭锭疗法在其他地区传播与演变的探讨(1)中尾舞香(Maika Nakao)与史密斯(Robert D. Smith)少见地探讨了镭锭疗法在近代日本与印度地区的历史。参见参考文献[5][6]。。就国内而言,相关研究多作为放射史的一部分附着于医学论著中,尚未有专文对近代中国的镭锭疗法做出研究。笔者拟利用近代中国医学论著、综合类报刊及当代研究成果,从技术与社会互动的视角梳理镭疗知识与技术在近代中国传布与容受的过程。

1 镭元素的发现与镭锭疗法的兴起

1898年12月26日,居里夫妇从沥青铀矿中提取出一种放射性比金属铀(metallic uranium)高900倍的氯化物盐(chloride salt)。通过分析该盐类的放射光谱,居里夫妇断定在该物质中存在一种未知的新元素[7]。二人取希腊文的“光”一词,将该元素命名为“镭”。镭元素被发现后,随即引起科学界的关注。1901年4月,法国科学家贝克勒尔(Antoine Henri Becquerel)将一小块镭锭遗留于口袋后发现自己的皮肤在镭锭辐射下产生炎症,这一意外发现促使科学界开始镭锭医疗作用的研究([8],页150)。1901年底,巴黎圣路易斯医院(Hospital St Louis in Paris)的丹洛斯医生(Henri-Alexandre Danlos)率先将镭锭用于狼疮治疗[9]。自此,镭锭开始在医疗领域大放光彩。

镭锭疗法有外镭疗法(external radium therapy)和内镭疗法(internal radium therapy)两种形式。镭锭疗法诞生初期,科学与医学界受到X光治疗方式的影响,大多采用近距离外镭疗法,强调其对癌症、皮肤病的疗效(2)与近距离外镭疗法相对应的还有一种远距离外镭疗法,远距离镭疗直至1922年才由瑞典的镭锭治疗院首次建成使用。此后,该疗法一直进展缓慢,并随着人工同位素钴60和铯187的问世而遭到弃用。参见上海市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肿瘤防治研究进展》,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79年版第348页。。近距离外镭疗法采取体外治疗的方式,通过将患部接近装有镭盐的镭针、镭管等仪器来达到治疗效果。1903年,纽约医生克里维斯(Margareth A. Cleaves)借助700毫克溴化镭治疗了一位无法手术的宫颈癌患者,成功实现近距离镭疗的首次实践[10]。“一战”以前,碍于全球镭产量的不足,各国采取国家垄断政策,严格限制镭锭资源的外流与民用,只有少数拥有国际人脉的医生在私人诊所内开展外镭治疗。“一战”后,随着非洲、美洲等地镭锭矿藏的发现与各国镭工业体系的建设,全球镭产量有所增加,近距离外镭疗法在医院得以普及。

1930年代,国际镭疗界逐渐接受法国放射治疗师康塔(Henri Coutard)提出的“时间-剂量分割照射方式”。该方法意在通过减少单次放射量,延长单次放射时间,以减少镭辐射对患者的伤害。由此,各大医院所用的镭疗容器体积普遍减小,即使是大号镭针,也仅含25毫克镭锭[11]。与此同时,各国也制定了相应的镭疗器械配置标准。以美国为例,该国综合医院在1930年代一般配备200毫克镭锭,分别应用于不同大小与容量的30根镭针与15根镭管中[12]。至1930年代后期,全球已形成巴黎、斯德哥尔摩、曼彻斯特三个外镭疗法的科研与应用中心,为镭疗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

内镭疗法的操作相对简单,只需将铀矿石、钒钾矿石等放射源所释放的氡气吸入、摄取或注射于体内,即可达到治疗效果[13]。该疗法的发明源于英国化学家弗雷德里克·索迪(Frederick Soddy)和威廉·拉姆齐(William Ramsay)的科学发现。1903年,二人发现镭在放射性衰变过程中稳定地释放一种放射性气体氡(radon)和另一种惰性气体氦(helium),同时伴有持续的能量输出。两人将此过程同太阳发光发热的过程联系起来,认为镭是太阳的能量来源与生命活力之源(3)这一观点在后来被证明是错误的。镭的放射性衰变是核裂变的过程,而太阳发光发热是核聚变的过程,两者无法等同。由于时人对太阳发光发热原理并无清楚认知,因而造成误解。参见参考文献[8]第144—146页。。在此基础上,索迪提出可用氡气治疗肺结核之类的肺部疾病[14]。同年,汤姆森(J. J. Thomson)在一处深井水中发现大量氡气,证实该气体广泛存在于自然界的洞穴、矿井与水体中([8],页168—170)。上述发现为内镭疗法在医药、温泉水疗等行业的应用奠定了理论与实践基础。

1908年,一家德国公司将一块铀矿矿石置于盛满水的陶瓷容器中,制造了全球第一款以内镭疗法为治疗方式的镭疗产品。该产品声称可治疗各种疾病,也可预防衰老与身体机能退化([8],页169)。“一战”爆发后,随着欧美各国相继停止购买镭锭,大量沥青铀矿不再用于提取纯镭或镭盐,转而流入大众市场,各种镭疗产品随之普及。这些产品大多声称可治心血管、肺部与神经类疾病,也可消除疲劳,恢复身体活力(4)美国是当时镭疗产品的主要市场,在该国一份近代镭产品名录中,绝大多数镭疗产品将心血管、肺部及神经类疾病作为其主治病症,同时也有四分之一的产品将防止、延缓衰老和增强身体活力作为其主治功能。详见参考文献[15]。。在商家宣传下,镭疗产品迅速风靡全球。由此,内镭疗法得以进入大众视野。

2 镭锭治疗知识在中国的流转

镭锭治疗知识传入中国后,作为现代医学的重要内容被各类报刊争相介绍,亦被商家所利用,成为镭疗产品广告的一部分。在此过程中,镭疗知识的传播方式、重点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传播者的自身需要进行取舍。

2.1 镭疗知识的初步传入

镭锭知识在我国的传入可追溯至1900年。该年,《亚泉杂志》发表王琴希《昨年化学界》一文,首次向中国读者介绍居里夫妇发现钋和镭两种放射性化学元素的科学成果[16]。镭这一名词传入中国后,并无统一译名,“镭锭”“雷锭”“銧”“拉的幼模”等名称并存于各种报刊媒介中。1903年,《清南汇报》报道德国医士用镭锭治好孩童眼疾一事,首次让中国民众了解到镭锭的医疗功效[17]。此后直至1920年代初期,是镭疗知识的初步传播阶段。笔者将该时期介绍镭疗的文章整理于下(表1):

表1 1912—1923年间介绍镭疗的报刊文章一览表

通过上表,可以发现此时期镭疗知识传播的两个特点:首先,传播平台主要为学生刊物和医药类期刊。海外留学生是此类刊物的主要撰稿群体。他们借助这些报刊,较早将镭疗知识传入国内。其次,在传播内容方面,这一时期的文章以译文为主,大多介绍镭疗的主治病症与使用方式。主治病症中,多有“性质互异之病症”[18],最常提及的是痈疽、风湿、神经痛、痛风、血脉(管)硬化、尿崩症、筋骨酸痛等症状。使用方式的介绍十分详尽,如严汝麟将镭疗分为洗浴、吸入、饮啜、手术四种方式,前三者为内部治疗方式,均通过“銧溢质”或含有“銧溢质”的水进入身体的形式进行治疗,手术治疗则是将腐肉割除,再将銧溴盐质置于割口内进行治疗[19]。

2.2 镭疗知识的进一步传播

1920年代开始,镭疗知识在国内的传播态势有所转变。在医学、科学人士的持续宣传之下,镭疗知识逐渐作为一种医学常识在医界传播,不少医学辞典纳入了这一知识,如在程瀚章所编著的《新医药辞典》中,“放射疗法”条目下便有对镭疗的详细释义[20]。不仅如此,镭疗还被纳入国内新兴的西医学教育领域。名医俞凤宾在1929年为医学生所作的医学指南中,已将镭锭疗法作为一种必须掌握的知识[21]。在1937年出版的《浙江省立医学专科学校一览》中,“镭锭之治疗原理、使用方法及适应诸症”也被纳入教材要目[22]。1944年,教育部医学教育委员会主编了一套护士专业的药学教材,镭疗被纳入理学治疗项下[23]。

其次,这一时期,更多大众化报刊也开始用多种方式宣传镭锭疗法,如《漫谈癌症》一文运用1930年代盛行的“科学小品文”的写作形式,向人们介绍癌症的危害与镭锭疗法的治癌效果(5)科学小品是近代中国兴起的一种散文小品与科普说明杂交而生的新体裁,其诞生的标志是1934年陈望道主编的《太白》半月刊在上海创刊。参见:程民《科学小品在中国》,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7—18页;《漫谈癌症》,刊载于《申报》1943年4月6日第2张第5版。。还有一些报刊利用医药问答栏目进行介绍。如一位许姓男子给某报去信,询问其母所患肝脏结瘤之病该如何医治,该报回复道:“该病最要者为诊断之确实与否,如诊断无误,则肝癌为不治之症,施行手术恐已经迟矣,镭锭治疗或有裨益,但未必有‘起死回生’之效,可赴中央医院诊治。”[24]通过一问一答形式,镭锭疗法的治疗对象、时机与疗效均得到解释。

报刊中的镭疗产品广告也成为镭疗知识的传播载体。早在1914年,上海利盛洋行(Werner Rudenberg &Co.)便发布近代中国第一则镭疗产品广告(6)“癌为不治之症,尽人皆知。而不知法国有最著名女发明家柯李于1898年所发明之拉的溶有治此病之能力,凡患癌者即至末期亦无不奏效如神……不特此也,痣与雀斑及其他皮肤病均可医治。”见《利盛洋行广告》,刊载于《新闻报》1914年2月27日第2张第2版。。然而直至1920年代,此类产品才开始较多地刊登于广告中。由于消费者对镭锭尚不熟悉,商家大多会在广告中对镭锭、镭疗的相关知识加以介绍,典型代表为美商三德洋行售卖的“镭锭新胃宝”。该产品广告不仅介绍居里夫妇发现镭锭之事,还详述镭锭治疗原理与作用,向人们宣传“镭锭放射线”之于人体细胞的新陈代谢作用[25]。

除了传播媒介与方式上的变化,这一时期,镭疗知识传播在内容上也有所改变。在镭锭知识传入之初,镭疗功效常被置于总体功用的介绍中,如1918年的一篇文章认为镭锭用途多样,既可用于保持长生不老,又可作治疗之用,甚至可用于灌溉农作物[26]。此后,镭锭医疗作用逐渐为人所重视,以至于时人认为“镭锭除了医用之外,其余的用途都不重要”[27]。至1920年代后期,镭锭治癌的作用已被凸显,有人甚至视镭锭为治疗“癌肿毒症”的“唯一珍品”[28]。

这一时期对镭锭治癌功效的强调,一方面缘于西方在该领域取得的长足进步。自20世纪初医学界开始将镭锭用于人体癌症治疗,镭锭疗法已在子宫癌、鼻癌等癌症的治疗中取得明显成效。至1920年代,镭锭疗法已成为外科手术之外,治疗癌症的另一大选择;另一方面,这与社会各界对孙中山患癌住院的关注密切相关。1925年,孙中山因患肝癌入住北平协和医院。住院期间,他拒绝国民党人延请中医的请求,改用镭锭治疗,此举引发社会各界对癌症与镭疗的讨论(7)参见郭进才《癌肿浅说》,刊载于《晨报副刊》1925年3月1日第1版。就孙中山癌症诊疗过程的研究,可参考皮国立《国族、国医与病人:近代中国的医疗和身体》,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版,亦可参见上海师范大学郑珠玲2018年的硕士学位论文《疾病、政治与医疗——孙中山癌症诊疗过程研究》。。

与报刊的关注重点不同,众多镭疗产品广告往往试图强调产品对虚弱之症的疗效。一款名叫“雷锭光水”的产品宣称其可治“脑经衰弱、肾脏疾病、血亏骨节疼痛、筋肉痛、脊髓痨、糖尿病、大便秘结、关节炎、坐骨痛、四肢无力及一切衰弱等症”[29]。另一款“镭锭温灸疗病器”则自称对神经衰弱、肺痨、神经痛、褛麻质斯等症颇有疗效。一些小报广告甚至宣称其能治疗“发育不全,短小痿弱之患”[30,31]。商家对镭疗产品治虚功效的宣传,受到近代中国以“治虚”为指向的药品消费文化影响(8)一个经典案例即在民国时期风靡一时的“人造自来血”,该产品广告中既有“肾虚”“血亏”等传统中医用以强调虚弱意象的词汇,也有“神经”“神经衰弱”等西医中与贫血概念相关联的词汇(见《人造自来血补剂》,刊载于《新闻报》1939年10月25日第2张第8版)。对“人造自来血”的研究,可参考沈宇斌、范瑞《近代中国的疾病、身体与成药消费文化:以五洲大药房“人造自来血”为中心的考察》,收录于余新忠主编《新史学》第9卷,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156—188页。。传统中医素来看重保精,而“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五脏的虚弱往往引发人们对失精的担忧[32]。近代西方生理学进入中国后,传统中医理路下的虚弱观被重塑为近代意义上“肾亏”“肺痨”“脑经衰弱”等具象化病症,成为中国人日常关心之事(9)对该问题的探讨,详见皮国立《虚弱史:近代华人中西医学的情欲诠释与药品文化(1912—1949)》,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版,第57—72页。。又据前文所述,国外诸多镭疗产品将消除疲劳、恢复身体活力作为其主要疗效,这恰好契合近代中国盛行的“治虚”身体观。相较而言,镭锭治癌的功效则极少在镭疗产品广告中被提及。

3 镭锭治疗技术在国内的传播与应用

借助报刊与广告,镭疗知识在国内的传播较为顺畅。与之不同的是,镭疗技术与设备在华推广与使用面临较大阻力。下文将从前述两个方面具体说明这些阻力来自何处。

3.1 传播范围与路径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可知,上海是镭疗技术的最早传入地,私人诊所与小型医院是早期应用主体。上海小有名气的伯庸医院于1910年代后期已购入镭锭照射机[33]。俞凤宾于1915年学成归国后,购置高频透热电机和镭锭等先进医疗设备,在上海诊所内为病人治疗[34]。1920年代,一些大型医院开始运用镭疗技术,最著名的是北平协和医院。1920年代中后期,该院放射科已有镭疗设备,主要开展子宫颈癌的治疗[35]。上海圣心医院也是较早引入镭疗的医院。1929年,在该院一些中国医生的奔走下,由中比庚款教育慈善委员会拨款,委员会主席赫斯(J. Hers)负责,在比利时购买0.978克镭锭、2台深部X线治疗机和1台X线诊断机,安置在圣心医院内[36]。为更好展现镭疗技术与设备在全国的分布情况,笔者统计了自1920年代中期至1949年间全国引入镭疗的医院数量,现整理于下(表2):

表2 1925—1949年间国内累计引入镭疗的医院数量一览表

由上表可知,总体而言,镭疗技术与设备在近代中国的传播规模有限。1940年代以前,全国拥有镭疗的医院数量较少,且半数以上集中于上海,至1940年代,各地医院数量增长较快,更多省份开始拥有具备镭疗能力的医院。镭疗技术与设备在1940年代的加速普及,首先与国际镭锭价格下跌密切相关。1920年代,随着刚果、加拿大等地沥青铀矿相继得到开采,原先镭锭供应紧张的局面有所缓解,镭锭价格也持续下降(10)尤其是比利时镭锭的商业化,使原先需要等待3至4周方可交货的情况变成24小时内即买即售,见A. Adams, “the Origin and Early Development of the Belgian Radium Industry”, 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 1993, 19(5): 497。。1937年,镭的市场价格猛降至1936年的二分之一。到1940年代后期,买200毫克镭锭甚至比买一台X光机要便宜得多[37,38]。

其次,镭疗技术在各地的普及与在华医学传教士息息相关。早在1925年,由加拿大英美会(Canadian Methodist Mission)建立的成都仁济女医院已开始运用加拿大教会赠与的镭锭及镭疗设备治疗宫颈癌(11)见成都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成都市志:科学技术志》(上册),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818页。有关在华传教士团体输入镭锭的最早记录,尚无从考证,笔者仅据所见资料加以推测。。此后直至1940年代末,医学传教士们未曾停止镭疗技术传播的脚步。

近代在华医学传教士在镭疗技术与设备的传播上有其自身优势。一方面,借助海外的人脉网络与教会势力,医学传教士们能募集到购买镭锭所需的较多资金。1942年,卫理公会(Methodist Church)的传教士恩美(Dr. Enmei Yui)在信中向其教友芬奇(George D. Finch)抱怨重庆缺乏医用镭锭。在芬奇与其他教友的帮助下,总价3683.63美元的100毫克镭锭于两年后运至重庆威廉·甘布尔纪念医院(William Gamble Memorial Hospital)[39]。另一方面,传教士在各地的人员流动加速了镭疗技术的跨区域传播。1930年代前期,加拿大长老会(Canadian Presbyterian Mission)的传教士罗光普(Dr. Robert McClure)将镭疗引入豫北的恩赐医院(Hwaiking Hospital)与国光医院,同时致力于培养镭疗应用人才。“二战”结束后,罗光普又携带55毫克镭锭,在汉口协和医院组建癌症诊疗中心([40],页402)。正是凭借以上优势,医学传教士们得以在二十余年时间里将镭疗技术传入四川、河南、湖北、重庆等内陆多个地区,使其成为该技术在华传播的主力。

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对医学传教士在镭疗传播作用上的强调并不意味着否认国内医者在此方面的努力。彼时有一批从比利时、法国、美国等地留学归国的医者投入镭锭治疗的行列之中,最为典型的案例是留法学生黄坚。其于1919年回国后,在北大与中比镭锭医院系统学习镭锭治病理论,积累临床经验。1946年,黄坚在长沙创办石陔医院,引入镭锭疗法,成为长江以南地区第一个用镭锭治疗妇女子宫癌的医生[41]。

最后,1940年代镭疗技术的传布受国民政府官方力量的直接影响。抗战结束前夕,国民政府已开始从国外引入镭疗设备。1944年5月,国民政府卫生署向美国购买150毫克镭锭,将其分存至重庆中央医院与国立上海医学院附属医院[42]。“二战”结束后,南京国民政府与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United Nations Relief and Rehabilitation Administration,以下简称“联总”)合作,开展镭锭及其设备的引入与分配工作(12)抗日战争期间,国内镭疗事业遭到严重破坏,各地的镭锭为日军劫掠,设备缺乏维修,大批癌症患者无处医治(详见参考文献[43])。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于1943年11月9日由四十余个同盟国签字成立,旨在向轴心国占领区人民提供物资和援助。1944年底,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中国分署在上海成立,1947年底停止工作。。1946年,在联总调度下,加拿大红十字会借予中国一批镭锭[44]。1947年,联总委托加拿大商业公司再次运送一批镭锭入华[45]。这些镭锭的分发范围既包括上海、广州、天津等沿海城市,也包括重庆、成都、兰州等内陆城市,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原先集中于上海一隅的镭锭分布状况。

受制于镭疗设备的高昂价格与大多数病患有限的支付能力,镭疗技术的引入与传播工作无法全盘交由民间团体完成。有人在1929年便提出政府应在镭疗事业中扮演更为积极的角色,然而,大部分时间里,民国政府并无参与此项工作的意愿与能力,这是该技术与设备在华传播规模有限的重要原因[46]。

3.2 储备与施用情况

上文论述了镭疗技术在全国范围内的传播情况,以下则将目光聚焦至镭疗的应用层面,通过梳理医院开展镭疗需要具备的条件,进一步揭示近代中国镭疗事业发展中的问题。

首先,充足的镭锭储备是医院在镭疗时应对各种临床状况的必要条件。1936年,上海中比镭锭医院的镭锭储备量达到1克,占同期全国总量的一半。1937年,在比利时庚款委员会的资助下,中比镭锭医院又购得5克镭锭[47,48]。相较而言,国内其他医院与中比镭锭医院差距巨大。北平协和医院虽然很早便开展镭锭治疗,但其拥有的镭锭质量从未超过100毫克,时常面临镭锭短缺的尴尬局面[49]。其他一些规模较小、资金不足的医院,镭锭储备更为短缺。可见,当时镭锭在国内各医院的分布极不均衡。

其次,镭针、镭管等器皿与相关设备的装配是镭疗施用的必要准备。中比镭锭医院的镭疗器皿与设备十分多样,既可借助设备进行四人次的外部照射,也可运用镭针、镭管、镭囊等器皿进行组织间与腔内插值治疗[48]。北平协和医院于1931年制备了一台放射氡制造装置(radon plant),从该院1933年的报告中可知,其已将氡疗法用于日常治疗,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该院镭锭短缺的局面(13)在该年接受镭疗的281名患者中,42%的患者使用与上述中比镭锭医院相同的组织间与腔内插值治疗方式,其余58%的患者接受了氡照射疗法。见参考文献[50]。。相较之下,国内仍有不少医院在开展镭疗时缺乏相关器皿与设备。河南沁阳的恩赐医院于1934年引入镭疗后,接收了大量周边地区的癌症患者,其数量在当年中国各大医院中排名榜首,较第二名多出近三分之一([40],页202)。然而,由于资金短缺,恩赐医院仅有镭针可供使用,这大大制约了该院镭疗事业的进一步发展。

最后,医院的专业化建制水平关乎镭锭治疗的成败。1946年,南京中央医院一位医生在对放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冒险施行手术,将装有镭锭的针管埋在病人脸颊肉瘤内。术后,该病人出现二次感染症状,但其肿瘤并无明显消退[43]。该案例的发生缘于医生专业意识的缺乏,其背后隐含着医院专业化水平不足的问题。为此,吴恒兴提出要注重培养放射治疗专家、放射技术护士、X光机工程师三方面人才,并统合这些人员于同一部门,使该部门与诊断部门完全分立[38]。

实际上,民国时期已有医院开展镭疗专业化建制的工作,最为典型的是北平协和医院。1922年,当新一批镭锭抵达该院时,其临床使用由外科、妇产科、皮肤科三个部门分别负责。与此相应,该年统计报告记录了三个部门各自的镭疗病例数与治疗次数。至1933年,该院临床所需的镭锭与氡气已由放射科单独负责,并以镭锭各种用法作为统计主体[50,51]。这一变化说明北平协和医院将镭锭及相关器具的保管、分发、使用等各项职能从各科收归放射科,其背后体现的正是吴恒兴所倡导的“专人办专事”理念。除协和医院与前述的上海镭锭医院之外,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在1928年专设镭锭治疗科,为开展专业化的镭锭治疗铺平道路[52]。需要指出的是,从当时的整体情况来看,北平协和医院的案例并不普遍,镭疗施用中的不规范现象仍然较为常见。

4 镭疗实践的社会史考察

镭疗产品在市场中的消费与镭疗技术在医院中的使用共同构成近代中国社会的镭疗实践。通过考察其实践情况,可以发现影响镭疗传播的社会因素,进而揭示镭疗与近代中国社会的适应与隔阂之处。

4.1 镭疗产品的市场消费与体验

早期镭疗产品多以“药水”形式出现,并在广告中暗示或强调其与医生、医院的关联。上海中法大药房曾上市一款名为“銧水瓶”的镭疗产品,其在广告中写道该产品“自德国购运来沪,凡病家经医生之介绍,纷纷来租,颇感不便”[53]。利盛洋行发布的镭锭药水广告则直接写道:“该疗法已为医学界所使用;本产品只有在医生指导下方可提供。”[54]上述广告说明早期镭疗产品需在医嘱下使用,凸显其作为“药品”的特性。在此情况下,镭疗产品的权威性来自医生的认可与指导,而病者持被动接受态度。

零星可见的消费案例可反映早期镭疗产品的受众情况。陆费逵曾在悼母文中说道:“去岁赴都,母发旧疾,儿归延医,饮以銧水,数剂而愈。”[55]这是目前可见国内最早的消费案例。时任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的沈敦和也曾登报致谢,称一位英国医师向其推荐的“光水”治好自己手脚麻木、酸痛的症状[56]。根据上述案例,可推测此类产品在早期有较高购买门槛,原因在于:其一,早期镭锭药水均为成打购买,每打价格超过十元,农工阶层大多不会为此破费,而陆、沈二人作为社会上流人士,其身份与此类产品的价格定位相符(14)陆费逵曾于1912年与蒋维乔共拟《中华民国教育部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共创中华书局,是近代中国出版界、教育界的著名人物,而沈敦和是近代著名甬商,亦为近代中国红十字会创始人。;其二,沈的案例证实早期镭疗药品的购买、使用受医生(尤其是外国医师)指导的情况,延请此类医生,既需人脉,诊费亦不便宜(15)时人对医生诊费高昂之现象多有抱怨。王钝根便指出租界内医生所定诊例、诊费使穷人往往无法在生病时将其延至家中。见参考文献[57]。。

1920年代开始,镭疗产品不再局限于“药水”形式,诸如镭锭肥皂、布匹、食品、浴室等镭疗日用品与服务行业产品纷纷面世,其中尤以温泉水疗行业最具代表性。许兴凯与友人一家慕名前往北平汤山,当地伙计向其介绍时说道:“我们这汤山是镭锭温泉,和普通的硫磺温泉不一样。硫磺温泉有气味,不能喝。镭锭温泉可以喝。水不但没气味,而且,是滚开的。”[58]云南的安宁温泉宾馆在报上刊登开幕启事,称“安宁温泉,质含镭锭,裨益卫生,素有‘天下第一汤’之称,为举世稀有之名泉”([59],页37)。

这一时期,有关镭锭温泉的介绍已被写入各种依托铁路网络发行的旅游指南中。一份铁道旅行指南在介绍山海关站附近一个温泉时写道:“经伍连德博士化验,水质含有镭锭,宜治妇人病、肠胃病、脊髓痨、半身不遂等疾,并可取之内服,为极高贵之饮料。”[60]另一份旅行指南向旅客介绍北平汤山以南的温沸两泉时称泉水含有“雷锭原质”,用于沐浴可治皮肤各病(16)参见马芷庠编、张恨水审定《北平旅行指南》,经济新闻社1937年版,第230页。在南京、云南、重庆、香港等地的旅游宣传中也可见到以镭锭为宣传内容的情况。。

旅游景点与旅行指南对镭锭的大力宣传试图引导消费者的消费观念。诗人金天羽曾作诗描述其于云南安宁泡温泉的经历:“多病字百药,心冀不药瘳。名也曷当病,来向兹泉游。湛湛一池水,浴之心神休。雷锭质矜贵,云向兹泉求。赏此碧玉汤,恨无碧玉瓯。阴火煮阳冰,百疾为深仇。解衣一磅礴,狎浪同凫鸥。髣髴五禽戏,汗出不可收。汤山天下多,品藻压九州。繄维滇淑灵,丁壬结好逑。万古此氤氲,何人先拍浮?”[61]由该诗可知,作者十分认可其在安宁温泉的体验,而温泉富含的镭锭是吸引作者前往的一大原因。可以想见,旅游项目中所宣传的镭锭已成功吸引部分社会人士的目光,并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消费者的感官体验。

在这些消费场景中,商家不再执着于强调镭疗产品的专业性,而是试图为消费者打造一个可轻易获得的公共用品。与此相应,消费者也不再呈现出此前的被动姿态,而是通过公共性、群体式的主动体验促进镭锭疗法的普及,正如安宁温泉在宣传后,上至社会名流,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到这里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惠赐”([59],页38)。

在镭疗产品逐渐普及的同时,时人对此类商品的看法也开始发生变化。镭疗药品传入之初,常为人称赞,认为其是“有益无害之圣品”[19]。时至1930年代,由于受到国际社会镭疗事故频发的影响,国人开始转变对镭疗产品的态度(17)当时国际社会发生了一系列由镭锭造成的安全事故,尤以美国的“镭女孩”事件为代表。有关该事件,参见凯特·摩尔(Kate Moore)著、刘畅译《发光的骨头》,上海教育出版社2022年版。。有人建议“此药切勿随意假手于病人自用”,只能在良医指导下使用,因为“注射之銧溶液,往往沉降于骨骼方面,殊不敢期其有效力也”[62]。同年的另一篇文章则对内镭疗法持彻底否定态度,其认为内镭疗法不仅不能达到其所宣称的返老还童之效,反而会引发贫血症。由此,其劝告意欲服药之人:“若是良医,从未有开方叫人服用镭锭的。医界所用的是镭锭射光。”[63]

4.2 医院中的镭疗消费与体验

从本质上而言,赴医院进行镭疗亦是一种消费过程,但与前述消费场景不同的是,医院是一个更加密闭且充满权威性的场所,在此场所中,镭疗更为突出地展现了其作为科学技术——而非商品——所带来的使用限制与治疗感受。

民国时期,普通病患在治疗中接触镭疗的可能性并不大,原因之一在于其昂贵的价格。彼时,镭锭治疗和X光治疗均为“医疗费极巨”之事[64]。以上海红十字会总院的镭疗收费情况为例,1931年,该院头等镭疗至少需15元,二等每觉厘(即居里,表示一克镭在放射平衡时之氡量)每小时1角,三等则免费[65]。四年后,上海红十字会医院大幅上调各等镭疗价格:“头等每觉厘每小时2角,至多300元,预缴50元;二等每觉厘每小时1角,至多100元,预缴25元;三等面议。”[66]同年,上海16个行业工人月均工资下跌至12.99元[67]。由此可见,大部分民众没有能力支付镭疗高昂的价格。在此情况下,一旦被确认患有癌症或长有肿瘤,病患大多“迁延时日,自误生机”[68]。

医者对于癌症的辨识情况也是影响镭疗使用的重要原因。陈方之在接诊一位陆姓女士时,将其确诊为子宫癌,这与某大医院的诊断结果截然相反,后者诊断为肺痨与腹膜炎,并认为其病已“坏到无可救药了”[69]。彼时,此类对癌症辨识不明的情况并不少见,很多人直至多年癌疾变为绝症后才确诊患癌,每当此时,镭疗往往被医生与患者当作“救命稻草”,但多数患者或无力就医,或在接受镭疗后仍不免一死。

尽管价格门槛与癌症辨识的困难阻碍病患接受镭疗,但仍可见不少镭锭治疗案例。这些案例中病患的治疗体验及其与镭疗技术间的关系,笔者在此做一重点论述。

首先,镭锭在治疗时产生的辐射会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与痛楚。对此,不同个体反应不一。程度轻者如袁同畴,在鼻咽癌的治疗中出现“面颊时肿时消”的症状;严重者如邹韬奋,历经五十余小时镭锭照射,患部时有痛楚,“每逢痛的时候……两手捧头,转侧起伏带滚带爬,没有一分钟的休止,面部的肌肉不断地牵动着,眼泪即时夺眶而出”([70],页155;[71])。多数患者在治疗前并不了解镭锭治疗所带来的伤痛。袁同畴因鼻癌入住镭锭医院之初,“只晓得镭锭是癌的克星,急盼上镭锭,以解眼前痛苦”([70],页147)。而在镭疗宣告无望前,患者往往试图忍受镭疗带来的痛楚。近代著名实业家穆藕初在确诊肠癌后,在成都华西医院前后六次施用镭锭,“备尝痛苦,未见效验,而体重骤减”,即使如此,仍然“一句也不说,一声也不哼”,决意飞赴印度接受进一步治疗[72]。在这些案例中,镭疗技术化身科学权威,时刻展现着自身对患者的吸引力,迫使后者对其亦步亦趋。

其次,镭锭疗法作为近代西医物理疗法的一种,与传统中医治病方式有明显差异,这使患者在镭锭治疗过程中展现出不同态度与行为。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其一,时人大多信仰中国传统的汤药治疗的形式,对器械疗法需求并不旺盛[73]。其二,镭疗需要各种专业设备,只有医院拥有,因而患者必须在医院进行“疗程式”治疗,在此期间的个人活动受到限制,这使得诸多病患心生抵触,或在治疗时多有抗拒,或在治疗间隙违反院方规定,私自外出([70],页123、150)。其三,相较于传统中医药,杂医利用时人迷信科学的心理,以各类理学器械为噱头,更易骗取高昂费用,因而时人对医家推荐理学治疗常有顾虑[73]。荣德生之子曾因鼻内出血而延请某医,该医谎称其子患癌,必用镭疗不可。荣德生力阻其子,“然伟儿求治心切,每日仍去照爱克斯光及镭锭治疗,于是越照越伤……尽管延医调治,但药力终不敌电力也”[74]。

再次,由于镭疗技术局限,病患在接受治疗后,病情仍不免反复。时人曾对镭锭与X光结合治疗子宫颈癌的复发率做过统计:“以五年不复发为标准,平均一百个子宫颈癌病人(第一期到第四期都有)经照射治疗后,有二十七个能活五年而不复发的。”[75]用镭锭治疗子宫颈癌在当时已较为成熟,尚有73%的复发率,其他癌症想要一次根除更为困难。已经历镭锭治疗的癌症复发患者仍可继续选择镭疗,如袁同畴癌症复发两次,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共进行深度X光照射100次,镭锭照射169小时([70],页148、154)。但对多数中国人而言,若原有药石疗效不显,通常会选择中西杂投。在时人看来,“忽中忽西,中西杂投”是最不好的,很多人在“奔走医门,镭锭既施,中西医药遍投”后,仍至“群医相望,不可为治”的地步[76,77]。

5 结语

1898年居里夫妇发现镭锭后,迅速在国际社会掀起一股镭锭热潮,波及物理学、医学、商业等多个领域。镭锭疗法作为这股热潮在医科学领域的产物,循着专业化与商业化的道路,成功传入近代中国。

早期镭疗知识主要由留学生群体通过学生与医药类刊物引入国内。此后,其传播的媒介与形式逐渐多样,在内容上亦有所侧重。镭疗技术与设备在近代中国的传播虽已具备一定规模,但总体上滞后于镭疗知识的传播。作为“舶来科技”,镭锭疗法在日常商业领域的运用未受太多阻碍,相较而言,由于技术的制约与落后、传统观念的束缚与抵牾、价格高昂等原因,镭疗在医疗场景下的使用、传播始终遭遇羁绊与不畅,这反映了镭疗在同一时代下的不同社会处境。

镭疗知识与技术在华传布的过程,是西方科学技术在近代中国社会传播的缩影。1840年以来,在内忧外患之下,中国逐步走上学习西方、引入西学的道路。1905年科举制度废除后,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奔赴西方学习新知,并将西方科学知识与技术绍介入国内。与这些新知一同在国内散播的,还有新世纪以来国人对传统文化愈发明显的厌弃心理与对西方科学的无比崇拜。近代镭疗知识与技术即在此情形下传入中国。作为彼时西方科学的代表之一,镭疗知识在近代中国的快速传播契合了国人对科学的推崇心理。近代中国的镭疗产品经营者同样借助国人的这一心态,在对产品进行本土化改造的基础上,将民众对科学的抽象追求转化为触手可及的日常体验,在消费市场中成功传播其产品。然而,由于放射源与器械的价格昂贵,以及中国人对设备治疗方式的陌生,镭锭疗法在近代中国的实践颇受限制。对那些即将面对治疗的病患而言,镭疗实际上已转化为一种“科学权威”,或使患者屈服,接受镭疗这一陌生、价格不菲的治疗方式;或令患者选择抗拒,转而面向本土资源寻求解决之道。这提醒我们,科学技术在近代中国的传播,总是在这种留有余地的现代化追求中,慢慢得以铺展。在此过程中,如何引导科技更好地服务个人与适应本土社会,比一味引入、传播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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