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政府建设能否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2023-10-24 23:47张杰李玉波
现代管理科学 2023年5期
关键词:双重差分模型数字政府

张杰 李玉波

[摘要]数字政府建设是创新政府治理理念的重要举措,是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选择。基于2011—2020年我国276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运用双重差分模型检验数字政府建设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影响及其内在机制。研究结果发现:数字政府建设能够显著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机制分析发现,数字政府建设能够通过提升政府透明度和优化公共资源配置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异质性分析表明,人口规模较大或数字化水平高的城市,其数字政府建设的政策效应更明显。研究结论为优化数字政府顶层设计,强化区域、城乡间协同合作,健全更为均等的公共服务体系提供理论依据及政策参考。

[关键词]数字政府;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双重差分模型

一、 引言

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特征。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在学有所教、病有所医、住有所居等上持续用力,建成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更加充实、更有保障,共同富裕取得新成效。”1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保证共同富裕的基础目标,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1]。通过长期的探索和实践,我国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水平逐年提升、制度日益完善、体系更加健全,均等化成效初步显现。然而,不平衡、不充分的基本公共服务发展依然制约着我国全体人民共享社会发展成果。因此,如何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以推动共同富裕是理论界与实务界亟须探索的难题[2]。

数字政府的兴起为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带来了新契机,是健全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举措,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抓手。面对全球数字政府建设的时代浪潮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党中央、国务院相继出台多项数字政府建设政策以驱动政府治理创新,但我国数字政府建设水平依然呈现非均衡、差序化特征[3]。2022年颁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强数字政府建设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指出,加强数字政府建设是引领数字经济发展、驱动数字社会建设的必然要求2。中国电子政务网公布的《政务服务评估报告(2022)》显示,我国数字政府建设水平处于持续提升的良好态势,各省份一体化数字政务服务能力总体指数平均值达到了88.07。近年来,各国通过数字政府建设将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数字技术应用于政务管理服务,提高行政效能,充分发挥数字政府所具备的强大治理能力,因此,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政府治理离不开数字政府的长期建设。

数字政府建设的根本目的是在經济社会治理中形成更好的服务型政府,即从人民的基本利益出发,实现社会公共利益最大化和公共服务均等化[4]。但是,我国政府在传统公共服务供给过程中存在着城乡以及区域间信息壁垒高、水平差异大、均等化程度低等问题,那么数字政府建设能否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提升带来新的突破口?目前,学界对两者的研究较少,对数字政府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关系的逻辑机制以及数字政府治理发挥效应的有效边界有待进一步深入论证。因此,本文聚焦传统公共服务发展失衡瓶颈,以数字政府建设视角为切入,试图探讨数字政府建设能否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进一步深究数字政府建设通过何种机制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鉴于此,本文运用双重差分模型检验数字政府建设对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影响。可能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为政府治理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影响提供新证据和新视角,从理论上阐述其与公共服务均等化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丰富数字政府对社会发展影响效应的研究。第二,利用双重差分模型实证检验数字政府建设在社会公共服务发展方面的政策效应。第三,厘清数字政府建设影响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内在机制,深入探索效应发挥的边界条件。

二、 文献回顾

国内外学者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均等化的标准、均等化的测度以及如何实现均等化等方面。首先,均等不只是数量概念,而是确保在数量和质量上同时均等,更进一步需要商酌不同地区发展水平的客观差异[5]。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应该由中央来制定底线标准和最高标准,地方政府在此基础上根据当地实际情况来设定供给标准与方式[6]。机会均等是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核心与基本标准[7],再以标准体系促进公共服务均等化,以数字赋能实现公共服务的供给[8]。其次,在测度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方法上,学者们主要通过构建各类指标体系,从不同维度或层次使用Dagum基尼系数、Kernel密度、熵值法、信息熵等进行测度[9],最后,在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对策建议方面,缪小林等从政府所提供公共服务的充足与平衡出发,对基本公共服务是否提高公众获得感进行了评判[10]。也有学者认为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需要从扩大范围、调整结构、优化机制等维度探索实现路径[11]。此外,合理配置各类公共服务资源[12]、提升转移支付透明度、提升均衡性转移支付、通过数字赋能于基层协作创新[13]等都是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重要途径。

学者对数字政府的概念与理论、存在的问题与困境、路径优化以及建议对策等方面的研究在不断深入。数字政府作为平台化、数字化、智能化的高级形式[14],其使用数字化技术不断优化政府服务功能与水平,提升其公共服务价值。黄璜通过选取DIKW模型展开研究,构建了数字政府的概念结构[15]。对数字政府理论研究方面,主要是关于政府形态、作用价值和作用机制的研究。根据研究视角的不同,数字政府的形态可以分为新型政府形态和再创新政府形态[16]。数字政府建设是新型治理模式和政府职能的变迁过程,是体现政府价值的过程[17]。并且数字政府建设能通过政务数据共享及多主体共用共治功能建立良好的多方关系[18]。目前,数字政府建设的主要困境在于制度构建不健全、信息基础建设水平低以及政府社会质量水平低等。除此之外,数字政府建设还面临协同合作能力不足、数据资源开发不够、顶层设计不健全、国家信息安全、参与主体质量低等问题。学者关于数字政府建设对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提升数字政府接受度、促进政府数字化转型、健全数字治理机制、优化制度构建、优化政府治理理念、增强数字基础建设等方面[19-21]。

三、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数字政府建设是以整体政府“优政”“惠民”“兴业”为最终目标,重铸数字政务管理架构,形成用数据决策、服务、创新的现代化治理模式。其发展本质是不断挖掘数据资源价值、加快提升数字领导能力以及实现社会治理与公共服务深度融合,凸显其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其中,在执政理念方面,数字政府建設是创新政府治理理念和执政理念的重要举措,数字化政务服务体系对加快转变政府职能,建设法治、廉洁、服务型政府意义重大;在政策推动方面,数字政府建设可以促进政府服务的数字化转型,提高政府服务质量与效率,促进信息公平,进而更加高效地制定和实施公共服务政策。因此,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数字政府建设的核心内容,同时数字政府建设须加快培育政府公共服务理念、提升政府公共服务水平,创建多群体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

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对共同富裕的内容诠释。要想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就要对不均衡、不充足的公共服务资源进行协调,但基本公共服务失衡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政府未对地区的公共服务需求有足够的认识,导致地区出现公共资源错配和资源浪费[22]。但是,数字政府在城市治理时可以利用其具备的数字化、网络化、可视化功能,将不同区域的公共服务资源信息转化为数据进行统一处理,全范围、大幅度、多层次实现对不同区域间公共服务需求的信息获取以及公共资源的合理配置。因此,数字政府建设能够利用其数字治理功能,来解决在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进程中存在的诸多不足之处。同时,从公共价值视角分析,数字政府建设对基本公共服务促进效果的实际意义不再局限于提升公共服务效率[23],而是突显其推进公共服务均衡化的特征,其内在要求也必然符合社会公平性特征。总之,数字政府建设以数字政务集群为依托,不断实现区域、城乡间公共服务资源共享,逐渐发挥其优势与价值,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任务阶段性达成。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数字政府建设能够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依托数字政府的数字信息技术特征和政府公共治理导向,数字政府建设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提升,可能通过提升政府透明度与优化公共资源配置两个作用机制来实现。

1. 提升政府透明度

传统的公共服务供给过程存在一定程度的信息不对称[24]。主要表现为政府信息公开不充分、公共服务相关政策难以普及、公共服务处理效率低下等。信息不对称会造成“柠檬市场问题”[25],即高效公共服务被低效公共服务所取代。但是,数字政府的兴起带动政府信息技术策略和基础设施整体发展。采用政务APP、政务网站、政务小程序等渠道一站式信息发布,可以全面、规范地公开政务信息,提升政务信息公开力度。并且数字政府建设能够实现政府信息实时查询,便于社会公众对政府各部门关键信息的有效获取,同时也能增强对政府部门工作效能督查,提升政府透明度。随着透明度的提升,政府必然会对其内部机构进行优化革新,对公共管理进行有效调整,公共服务的供需效率必然会随之提升,从而驱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数字政府建设通过提升政府透明度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2. 优化公共资源配置

首先,数字政府建设基于其“一网统管”发展定位,即在整个城市治理过程中实现一网统管以深化区域资源协同调度分配,能够实时督查区域内基本公共资源供需状态,以此尽可能实现对公共资源在不同领域不同用途之间的最优配置[26]。其次,数字政府建设以数字政务集群为依托,在不同地区实现对公共资源的供需均衡,使居民享有最大程度的公共服务。以基础教育为例,区域、城乡经济发展存在较大差异,会导致教育公共资源的“不均等”,然而数字信息技术可以提供在线教育等创新形式,进而实现优势资源向劣势区域转移,逐步实现均等化。此外,数字政府建设还能优化市场环境,运用数字信息技术对市场的感知突破空间和地理的局限,让市场过剩资源流向资源高需求地区,从而有效降低市场公共资源供需不匹配的问题[27]。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数字政府建设通过优化公共资源配置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四、 研究设计

1. 模型设定

2018年,为积极响应数字中国战略规划以及数字政府建设政策,广东、贵州、广西、浙江、江苏、福建以及安徽7个省份首次出台了建设数字政府相关举措,省内各城市受政策冲击纷纷开始数字政府建设,数字政府相关政策如表1所示。本文将2018年我国部分省市首次出台的数字政府建设规划视为一项准自然实验,将施行数字政府建设政策省份下的地级市定义为实验组,非施行地城市定义为对照组。考虑研究结果可靠性和数据可得性,剔除了部分数据缺失严重的地级市,最终96个地级市组成实验组,180个城市组成对照组。参考以往学者的研究,本文选用双向固定效应的双重差分模型,模型设定如下:

[E_Pubsevit=α0+α1didit+α2Controlit+ μi+ ηt+ εit]  (1)

[didit=posti×treatt] (2)

式(1)(2)中,E_Pubsevit是被解释变量,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i表示城市,t表示年份。didit为核心解释变量,表示各城市是否是数字政府建设政策施行城市的虚拟变量,Controlit指代所有控制变量,μi是城市固定效应,ηt是时间固定效应,εit是随机误差项。本文的重点关注对象是估计系数α1,α1代表了数字政府建设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程度改善的净效应,若α1的系数显著为正,则说明数字政府建设能够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2. 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E_Pubsev)。具体测度有以下步骤:①基本公共服务指标体系构建。考虑到数据可得性以及评价体系系统性,本文研究从基础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文化服务四个维度建立基本公共服务评价体系,本文借鉴吕光明等的研究对具体指标进行选取[28-30],详见表1。为消除不同地区人口规模对各类指标绝对量的影响,所有指标采用人均相对指标。此外,考虑到城市和农村层面指标的可获得性,本文采用杨晓军的做法[9],将城市界定为地级市的市辖区,农村界定为市辖区以外的区域。②基本公共服务水平综合评价指数计算。本文采用熵值法测度2011—2020年地级市层面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指数。熵值法确定的各指标权重见表1。③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计算。在上述计算的基础上,使用信息熵原理,最终测算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信息熵表示信息离散程度,其值越大代表公共服务水平差距越小,从而说明均等化水平越高。

(2)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数字政府建设与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互项didit,若某城市i在t年被列为数字政府建设施行城市,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其中时间虚拟变量post以2018年为基准,2018年之后(包含2018年)取值为1,其余年份取值为0。

(3)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包含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政府管理效益、政府财政规模、信息化水平以及服务业发展。以人均GDP衡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以地方政府一般预算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地区政府财政规模[31-32];以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来衡量地区政府管理效益[33];以地区互联网用户数来衡量信息化水平;以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来衡量服务业发展水平。此外,为降低结果的偏态性及异方差问题,本文将部分控制变量取对数处理,具体衡量方法见表2。

3. 数据说明

本文核心解释变量来源于各省市政府首次发行关于施行数字政府建设的政策文件以及总体规划,被解释变量以及控制变量数据主要来源于《城市统计年鉴》,少量缺失数据通过各城市年鉴、年度统计公报等获取,或采用插值法补充完善。在研究对象层面,本文研究对象包含2011—2020年、276个地级市的样本数据。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从中可以看到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最大值0.3463,最小值却只有0.0253,从而说明我国不同地区的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差异巨大,而从其均值仅有0.0567,可以反映出我国各地区的公共服务均等化整体水平较低。

五、 实证分析

1. 基准回归结果

利用上文式(1)、式(2)构建的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见表4。did项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实施数字政府建设政策的城市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有显著促进作用。表4模型(1)是未纳入时间城市双向固定效应,同时也没有加入任何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did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初步印证数字政府建设对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促进作用。模型(2)添加了控制变量,did估计系数大小基本不变且仍然显著为正。模型(3)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纳入双向固定效应,但未加入控制变量,结果显示[did]估计系数依然保持正向显著关系。模型(4)的检验最具参考意义,同时加入所有控制变量和纳入双向固定效应,可以看到交互项did的回归系数为0.0025,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即使考虑了遗漏变量的影响,数字政府建设依然能够有效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有力验证了本文假设H1。

2. 平行趋势检验

为检验在数字政府建设政策实施前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是否存在相同的时间趋势,使用平行趋势检验前文基准回归结果。以2018年首次施行作为城市数字政府建设的事件起始年。平行趋势检验结果如图1所示,Beforet、Aftert分别表示数字政府政策施行前后年数。在实施数字政府建设政策之前估计系数均不显著,而在实施政策之后估计系数明显显著,从而表明城市在施行数字政府建设政策之前,其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没有显著关系;但是通过施行数字政府建设政策之后,其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呈现显著正向影响,并且随着年份递增虚拟变量交互项系数数值逐步增大,说明数字政府建设政策效果的持续稳定并不断增强。

3. PSM-DID检验

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PSM-DID)对数字政府建设政策效果进行稳健性检验,以缓解双重差分模型在政策评估过程中出现的选择性偏误。首先,将包含实验组与对照组的所有样本使用核密度匹配算法进行重新匹配,如图2所示。可以看出经过匹配后实验组与对照组的样本数据有了较大的贴合与交叠,说明使用核密度匹配得到的样本效果良好。其次,将匹配后的样本再次检验,回归结果见表6。第(2)列报告了在进行核匹配之后,did回归系数为0.0026且在1%水平上显著,与第(1)列样本没有匹配的基准回归结果相近。为进一步确保匹配程序的稳健性,本文将核匹配更换为邻近匹配再次进行回归分析,邻近匹配结果见第(3)列,其结果依然显著,均能验证数字政府建设在公共服务均等化上的正向政策效果。說明经过多种得分匹配算法后,本文基准回归结果依旧稳健。

4. 其他稳健性检验

(1)反事实检验

本文使用反事实检验将数字政府政策实施起始时间提前,通过观察交互项系数是否显著来排除其他因素导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差异的显著变化。本文采用2015年为虚假时间点,即对2015年及以后的post变量赋值为1。检验结果见表6第(1)列所示,数字政府建设交互项系数不显著,从而反向说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提升主要受数字政府建设政策的影响,进一步检验本文结论稳健性。

(2)缩短样本区间

考虑到本文政策实施起始年为2018年,但本文的整个样本考察期为2011—2020年,政策实施前考察时间过长,因此,本文采用缩短样本时间窗口方法,剔除2015年及以前的研究样本,将原有的2010—2020年考察期缩短为2016—2020年,具体结果如表6第(2)列所示。可以发现,缩短样本跨度后,核心解释变量did的估计系数符号依然为正且在1%水平上显著,再次检验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3)排除其他政策影响

由于本文样本考察期为2011—2020年,考察期内2012年之后开始分批次实施的智慧城市试点政策、“宽带中国”政策可能与本文研究主题存在关联,因此,本文进一步引入智慧城市试点政策的时间虚拟变量(smartcity)、“宽带中国”试点政策的时间虚拟变量(brb-China),以此控制智慧城市与“宽带中国”试点政策对本文实证结果的影响。具体结果如表6第(3)、(4)列所示,可以发现排除其他相关政策影响后,核心解释变量did的估计系数依然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从而进一步印证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4)安慰剂检验

考虑到不可观测效应的存在,采用安慰剂检验进行稳健性分析。本文利用bootstrap方法对交互项变量did随机抽取500次,并重新回归,以此来检验回归系数与基准回归系数之间有无显著性差别。从图3可以清晰看见,回归系数呈现正态分布,且集中分布于0处,虚线为基准回归中did的估计系数,远大于绝大多数随机抽样得到的估计系数。具体地,大于基本回归系数0.0025的估计结果一个也没有出现,是极小概率事件,即说明基本回归系数与安慰剂估计系数存在巨大差异,表明基准回归结果不是偶然得到的,故安慰剂检验通过,从而再次检验了本文结论的稳健性。

5. 异质性分析

(1)城市人口规模

本文参考楚尔鸣等学者的研究,将年末人口数为200万和400万作为分界线,将人口规模自主划分为大型、中等型与小型城市[34],并对其进行分组回归,实证结果见表7。城市人口规模异质性分析表明,在列(1)和列(2)中,核心解释变量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但在列(3)中并不显著,意味着数字政府建设政策效果在大中城市很明显,但在小型城市中其政策效果并不明显。究其原因,人口规模较大的城市本身拥有比较充足的数字化建设资源,已建立比较健全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体系,因此通过数字政府建设政策,可以充分利用其数字化、智能化特征进一步缩小区域内公共服务差距,助推均等化,使数字政府建设政策的持续性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此外,人口规模较大的城市,越来越多的公众参与由数字政府建设所带来的政策福利中来,合力助推公共服务水平。与此相比,小型城市资源相对匮乏,难以在实施数字政府建设政策的同时,更好地促进公共服务均衡化。

(2)数字化发展水平

本文将样本按照地区数字化发展水平分为高数字化地区、低数字化地区,其中分组参考腾讯研究院发布的《数字中国指数报告2019》,根据报告中地区的数字中国指数排名先后分为高、低数字化地区,并进行分组回归,实证结果见表7。表7的(4)(5)列结果表明,只有高数字化地区的数字政府政策效果显著,并且did估计系数比前文基准回归估计系数更大,而低数字化地区样本并不显著。究其原因,主要是高数字化地区总体上具有比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并且其资源分布较为均衡,加之其比较好的政府治理能力和公共服务供给能力,对提升地区公共服务的均衡程度起到了重要作用。高数字化地区的数字信息技术发展水平较高,其政府能够利用数字技术手段,增加公共服务要素投入、优化公共服务供给路径、缩小其在公共服务领域的数字鸿沟,快速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

6. 作用机制检验

本文采用中介效应模型检验数字政府建设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的作用机制,具体模型为:

[E_Pubsevit=α0+β0didit+α1Controlit+ μi+ ηt+ εit] (4)

[medit=α0+β1didit+α1Controlit+ μi+ ηt+ εit] (5)

[E_Pubsevit=α0+γmedit+β2didit+α1Controlit+ μi+ ηt+ εit] (6)

在式(4)(5)(6)中,[medit]表示中介变量。模型(3)表示数字政府建设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直接影响,模型(4)和模型(5)分别检验数字政府建设与中介变量、中介变量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之间的关系。根据中介效应检验方式,β1、β2和γ的显著性及其系数是验证是否存在中介效应的关键。根据本文理论机制分析,中介变量medit分别代表政府透明度(ft)与公共资源配置(tfp)。

政府透明度数据来自2013—2020年《中国市级政府财政透明度研究报告》。表8第(1)和第(2)列报告了实证检验结果,第(1)列显示数字政府建设交互项(did)对中介变量政府透明度的影响,结果表明数字政府建设能够显著促进政府透明度提升;第(2)列显示了政府透明度同样能够显著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综合说明,数字政府可以通过提升政府透明度,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的提升,假设H2得以验证。

在优化公共资源配置的中介效应检验中,本文将公共部門全要素生产率作为衡量公共资源配置的代理变量,使用tfp指数来度量公共部门全要素生产率,其测量方式主要基于DEA-Malmquist非参数分析方法分解得到[34],表8(3)(4)列报告了检验结果,第(3)列检验了数字政府建设与中介变量全要素生产率的关系,该结果在1%的水平上正向显著,说明数字政府建设能够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第(4)列检验了全要素生产率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关系,该结果显著为正,说明数字政府的建设能够通过对公共资源配置的优化,来提高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假设H3成立。

六、 结论与建议

评估数字政府建设的政策效果、突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实现的难点,既是一个重大的学术理论课题,也是提升人民生活水平的现实需求。本文主要结论包括以下三点:第一,通过双重差分模型的评估,论证数字政府建设有助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提升,通过多项稳健性检验进一步支撑了本文的论断。第二,数字政府建设通过提升政府透明度与优化公共资源配置,以此助推公共服务均等化。第三,数字政府建设对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促进作用存在城市规模与数字化水平异质性。根据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优化数字政府顶层设计,持续推进政府数字治理和公共服务融合发展。一方面,政府部门应履行好职能,持续探索城市数字政府在基本公共服务领域中的融合应用,推动公共教育、基础设施、社会保障等方面的数字化,数字政府建设亟须积极探索具备数字化特征的基本公共服务,形成与智慧城市、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建设等信息化规划的制度合力。另一方面,要不断革新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方式,建立起基本公共服务供求平衡的格局,充分发挥数字政府建设对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促进作用,加速推进数字中国战略背景下数字政府在基本公共服务领域中的融合发展。

第二,强化数字政府跨区域、城乡协同合作,推动全国数字政府建设从不均衡向均衡发展。首先,不同地区依据自身的地理位置和资源禀赋情况,加强数字政府建设,促进跨区域、城乡之间的信息流通和协同合作,通过数字政务服务平台提供在线政务、民生保障、农村电商等服务,提升城乡居民的生活便利性。其次,数字政府应发挥其政策推动作用、加强城乡协同发展、优化城乡资源配置、促进要素的双向流动、推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最后,数字政府建设优势地区要充分发挥其示范作用与扩散作用,积极帮扶劣势地区共建数字政府,促进数字政府建设均衡化发展以及区域整体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实现。

第三,提升数字政府的信息透明度,优化公共服务资源配置。首先,在数字政府建设进程中,政府通过政务APP、微信公众号、政务网站等数字媒体公开政府信息,要与时俱进地优化政务数字媒体运营和考核机制,提高公众对政务信息关注度、对政府信息公开的满意度。其次,积极推动城市的数字政府和相关产业齐力共建,充分发挥数字技术对各行各业的有效渗透作用,推进公共服务资源在区域、城乡间的合理配置。最后,深化公共服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产业数字化转型,积极发挥数字政府的公共服务资源配置优势,推动城乡产业结构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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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国家认同的南疆新型城镇化助推机制研究”(项目编号:20BJL090)。

作者简介:张杰(1977-),男,博士,石河子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区域经济、产业经济。李玉波(1998-),男,石河子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产业经济、政府管理。

(收稿日期:2023-05-19  责任编辑:苏子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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