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概念、发展与实践*

李云霞,李东斌,王 菲,徐枝玲

(赣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20世纪9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些青少年社会情感荒芜,对他人和社会麻木冷漠,酗酒、吸毒、枪击、自杀、欺凌等问题行为日益增多,对教育和社会秩序提出了严峻挑战。校园和社会危机事件频发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便是青少年由于情绪缺失、错位带来的情感麻木和无意义感。[1]有关青少年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研究及其教育项目应运而生。

社会情感能力可以有效预测个体身体健康、物质依赖、总体幸福感和人际关系,[2]并且对青少年学生学业成绩,[3]师生关系和课堂氛围也有重要影响,[4-5]是提高教育质量的重要决定性因素,对个体社会发展和积极成长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6]近年来,随着现代化高速发展,青少年危机事件频繁发生。研究指出,造成青少年自杀、暴力或者其他违法行为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他们的情绪管理能力或情绪智力较弱,[7]当他们处于情绪漩涡时,难以有效地帮助自己迅速平复心情,因而做出非理性思考甚至采取极端手段处理问题。尽管国家越来越重视青少年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然而当下的教育,仍然过多地关注学生的知识学习和智力发展,忽视情感关照、情感教育等非智力因素的发展,中小学生面临社会情感发展和心理健康成长方面的诸多问题。这些情绪、情感问题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解决,成为诸多校园危机事件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因此,为有效促进青少年学生积极健康成长,提高新时代教育高质量发展,有必要对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的相关研究进行梳理,厘清现代教育如何高效锻炼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发展。

通过大量研究文献梳理,社会情感能力是由多维度构成的单一结构,包含了社会、情感和其他基于能力的维度,在这一概念形成之前,经历了多个时期和阶段的概念变革,并且在现阶段仍然有概念混淆、界定不清的现象,由此也引发了测量工具的使用混乱,造成不同研究之间数据比较困难等现象。难以用统一的概念界定和测量,给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的具体培养和测量造成难题。此外,国内外社会情感能力培养的教育框架丰富,进行整理归纳能以更系统的模式探究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培养的具体实施路径,为青少年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教育实践和有效培养厘清方向。基于此,本研究通过系统梳理社会情感能力的概念演变、测量工具、教育框架模型及教育实践探索,从全面清晰的角度思考社会情感能力教育发展的必备条件,从而为我国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教育培养制定明确的指导方针。

一、社会情感能力的概念与澄清

(一)社会情感能力概念的历史演变

社会情感能力概念的演变历史总体可以概括为4个时期:(1)以社会组成成分为中心的概念时期;(2)以情绪/情感组成成分为核心的概念时期;(3)社会和情绪/情感成分融合的概念时期;(4)将社会和情绪/情感因素理解为能力的概念时期。但每个时期并非完全分开,也有交叉出现或并列发展的现象(详见表1)。

1920年,桑代克提出社会智力的概念,开启了人们关注以社会成分为主要心理特点的研究。尽管在行为主义时期,有关社会智力的研究渐渐削弱。但之后,吉尔福德的智力三维结构模型和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等概念模型,表明智力具有多维度和多元性特点,且个体行为受到社会和心理因素相结合的影响。[8]同时,这也为梅耶尔和萨洛维提出情绪智力这一概念奠定了基础,随着戈尔曼等人对情商的持续研究,掀起了关注以情绪/情感成分为核心的概念热潮。直至1994年,在美国菲兹尔研究所的会议上,戈尔曼在内的与会者一起创办了非营利性的“学术、社交与情感学习联合会”(The 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简称CASEL),首次将社会和情感成分相融合,正式提出社会情感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简称SEL)的概念,随后推动了社会情感学习项目的发展,而第一个包括能力在内的社会情感能力(Social and Emotional Competence,简称SEC)的定义是Elias于1997年定义的,即一种理解、管理和表达生活中的社会和情感方面的能力,能够成功管理生活任务,如学习、建立关系、解决日常问题以及适应成长和发展的复杂需求。[9]

(二)社会情感能力概念的混淆与澄清

情绪和情感都与个体特定的主观愿望或需求相联系,然而,情绪主要指感情过程,具有较大的情景性、激动性和暂时性,往往随着情景的改变和需要的满足而减弱或消失;而情感具有较大的稳定性、深刻性和持久性,经常用来描述那些具有稳定的、深刻的具有社会意义的感情,如对祖国的热爱和对美的欣赏等。在一些英文表达中,技能是指人们通过练习而获得的动作方式和动作系统,属于能力的基础;能力是指对某项任务或活动的现有成就水平;而能力不仅包含个体目前达到的成就水平,而且包含其具有的潜力。[10]青少年的社会情感能力培养,除了社会能力培养外,还要培养其更为稳定积极的情感能力,通过培养锻炼,不断提升个体潜能。

因此,本研究探讨的社会情感能力,认为其属于一个多维度的总括性术语,包括“社会”“情感”和“能力”三个缺一不可的维度,并将其定义为:可以成功掌握各种需求、任务、问题和目标,通过正确理解和适当行动灵活处理各种社会任务和人际关系,并能够在各种场合下进行情绪情感的自我管理,锻炼积极稳定的情感状态的能力。

二、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评估

(一)社会情感能力测量工具

国外学者通过系统整理发现,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的测量工具多达137种,[11]但大多数都是早年测量情绪智力、社交技能、亲社会能力等相关的测量工具。随着社会情感能力在全球范围的推广,各团队和组织纷纷开始编制本土化的评估工具,部分具有代表性的社会情感能力评估工具详见表2。

表2 社会情感能力代表性测量工具(部分)

如今国际上较为广泛使用的测量工具是由美国CASEL组织和OECD组织所编制的。作为SEC的发源地,CASEL组织开发了系统完善的理论框架和测量工具,在美国各大洲进行了推广和施测。随着SEC的全球性发展,许多国家(如英国、澳大利亚、葡萄牙、中国等)纷纷借鉴CASEL的系统框架,开发了一系列本土化的学生、家长、教师和校长等SEC测量工具。OECD组织作为SEC全球性推广组织,在全球范围发起“社会情感能力调查”( Survey on 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简称SSES),使用其测量工具采集了中国苏州、韩国大邱、美国休斯顿、俄罗斯莫斯科、加拿大渥太华等9个国家10个城市的10岁和15岁年龄段学生的SEC数据以及学生家长、教师和校长等情境性背景信息,测量工具信效度良好,具有比较和研究价值。[12]

(二)测量工具的国内发展与推广

国内关于SEC的较大型施测项目,主要是在国际组织的推动和帮助下进行的。2021年,由OECD和我国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研究学者合作,在苏州市下辖的6个区和4个县级市共151所学校开展了大范围的SEC测试。[13]中国教育部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社会情感学习与学校管理改进”项目组基于国外研究成果,结合我国具体的文化价值取向和教育情境,建构了本土化的SEC理论框架和测量工具,在我国西部多个省区市进行较大范围的施测。[14]该项目组的中国化探索,为我国社会情感能力实证研究及教育实践的本土化发展开辟了更广阔的道路。

在测量对象上,国际上社会情感能力的测量群体主要是青少年,测量对象单一往往会造成测量结果的偏差,如今成熟的测量体系往往是通过多视角测量评定进行的,即通过学生、父母、教师/学校工作人员或同伴的多方视角进行评估,力求测量结果的规范性和准确性。例如,CASEL和OECD在国际上进行的社会情感能力调查研究,都是基于学生——家长——教师“三角互证”的模式来进行,这种多视角评估模式有助于对学生社会情感能力有更全面且准确的把握。因此,对于未来青少年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测量评估可以通过本土化的测量工具,学习借鉴系统完整的评估模式,使用三角测量、多阶段测量的方式长期追踪青少年SEC的发展,不断修正青少年SEC高效发展的方向。

三、社会情感能力的框架模型

据国内外不完全文献统计,从理论框架到教育模型,社会情感能力有多达百余种框架模型可供研究使用,难以对所有的框架进行综合并整理成一个全面的、广泛认可的框架。[15]通过对青少年SEC的教育框架模型进行整理,可获得以下三种广受认可和使用的社会情感能力培养框架。

(一)CASEL框架模型

美国CASEL组织在致力于青少年和儿童健康发展的长期实践中建构了社会情感能力发展框架,也称“车轮框架”(CASEL Wheel Framework)或CASEL框架,是众多从教育中产生的框架之一,在各国的教育实践中普遍使用。同时,CASEL框架直接影响美国、英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当地的教育政策,并开发了数十个以学校为基础的干预项目,可以说CASEL框架为促进以社会情感能力为中心的服务提供了统一的功能。[16]

CASEL框架将儿童与青少年SEC的内容划分为五个领域: 自我意识、自我管理、社会意识、人际技能和负责任地决策,提出各要素之间要进行有机互动,框架外围的三个环形表明了支持儿童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的三个维度: 教室、学校、家庭与社区(详见图1)。[17]该框架强调了在教室、学校、家庭和学校社区建立公平学习环境和协调实践的重要性,重视学生的社会、情感和学习能力的培养。

图1 CASEL Wheel框架

(二)三维框架

哈佛大学琼斯教授基于多年的社会情感能力研究建构了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三维框架: 认知调节能力、情绪能力、人际交往与社会能力。基于该框架,她提出一些在学校、教师和社区等层面关于政策作用的相关建议,并介绍了一套教育原则,以便更好地将社会情感学习融入教育实践(详见图2)。[18]

图2 三维框架

三维框架认为儿童的社会情感能力随着时间推移而出现和发展,其发展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培育。学校应该努力建设更适合学生发展的课堂环境、营造良好的氛围,教师群体应该进行社会情感能力与教学技能的培训工作,社区也应该努力地建设更好的环境以促进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

(三)社会情感能力学校模型

社会情感能力学校模型(The Social and Emotional Competence School Model)由澳大利亚学者科利于2019年提出,她将社会情感能力文献中的概念基础与自我决定理论中的理论基础结合起来,并将其应用于学校环境中。该模型认为,社会情感能力通过基本心理需求满足(包括自主性、能力和关联性)、自主动机和行为三个组成部分来运作,并构成了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的迭代过程(详见图3)。[19]

图3 社会情感能力学校模型

学校模型基于自我决定理论建构,认为需求满足促进个体社会和情感自主动机,进而促进社会和情感胜任行为。反过来,在一个持续的循环中,社交和情感上有能力的行为会促进需求满足。这提醒学校教育应该关注学生个体差异和行为表现,了解学生SEC发展需求,从课程设计、课堂渗透再到学校环境建设全方位为学生需求服务,进而促进学生发展SEC的动机和行为,并在循环发展的进程中不断提高学生SEC。

(四)框架述评及借鉴意义

以往大多数的SEC模型侧重于强调在情绪事件发生下,个体情绪的变化和调节,较少考虑外界环境因素。2009年,詹妮斯和格林伯格提出亲社会课堂模型(Prosocial Classroom Model),从教师掌握SEC技能、师生关系、课堂管理、社会情感学习计划实施和课堂氛围五个方面强调要创造有利于学生课堂学习和自我成果展现的环境,[20]这一模型开始突出在学生社会情感能力发展中教师和课堂建设的重要性。

社会情感能力学校模型、三维框架和CASEL框架在之前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归纳与补充,更进一步地扩展了外界环境的作用。三者都十分关注学校整体建设对学生SEC发展的影响,重点强调了SEL课程、课堂环境以及学校建设的重要性,在内容设计上也有多处重合。但是,学校模型以满足学生SEC需求为主,更倾向于探究如何激发学生SEC发展的自主动机;三维框架将SEC分为三个维度,除了重视学校课堂环境和SEL课程实施外,还强调了教师和政策支持的重要作用;相对来说,CASEL框架较为全面系统,不仅在维度划分上更细致全面,还提出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需从SEL课程与教学、学校系统建设再到家庭和社区合作多方面共同发展。三个框架模型都以更系统的角度建构青少年SEC的长期培养,不仅关注学生个体因素,并且考虑到更外围的环境因素,将学校、家庭和社区结合进行多方面的统筹规划,对青少年SEC培养的教育实践和环境建设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四、社会情感能力的教育实践

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提出微观系统是个体发展的核心机制,对个体影响作用最大。[21]对于青少年和儿童来说,家庭、学校和同伴都是与其活动和交往的直接环境,属于极其重要的微观系统组成部分。社会情感学习项目从微观系统结构入手,通过对学校课程设计、学校与家庭环境建设等开展教育与干预实践,为儿童和青少年提供学习、实践和生活所需的社会情感能力。

(一)社会情感学习课程

社会情感学习课程主要是面对学生群体,让学生在校内课程中进行社会情感相关内容的学习。在社会情感能力提出不久后,西方不少国家就开始推广SEL,并实施相应的课程:英国教育与技能部将社会情感学习命名为:“社交与情绪方面的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Aspects of Learning,简称SEAL)”,旨在使学生在发展 SEAL 五大目标(即自我认知、自我管理、自身动机、同理心和社交能力)的基础上,掌握灵活处理自身学习以及日常生活所具备的支持性的社会情感技能。[22]类似的,澳大利亚的组织与研究者将SEL命名为“社交与情绪健康(Social and Emotional Well-Being,简称SEWB)”,旨在使学习者感知和维持自身的积极情绪和行为,并且对自身消极情绪和行为进行自我觉察和自我完善。[23]美国实施的“强健幼儿课程(The Strength Children Lesson)”,结合了认知行为和情感教育技术,旨在改善学生(尤其是那些经常有攻击性行为的学生)的亲社会行为和社交能力。[24]耶鲁大学情商研究中心提出的“RULER”教学,基于情绪智力成就模型(Emotional Intelligence Achievement Model)的内容,从情感过程的视角培养能够提高学生情商的五项关键情绪技能,即识别自己和他人的情绪,理解情绪的原因和后果,用准确多样的词汇标记情绪,用恰当的方式进行情绪表达和管理。[25]这些课程应用广泛、效果显著,不仅在当地得到广泛推广实施,在其他国家的SEL试点研究中也经常被借鉴。

相比之下,我国SEL 课程研究起步较晚,探索不多。上海市静安区自2009年起借鉴美国CASEL框架,尝试开发了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社会性和情绪能力养成”区域课程,近十年的探索实践成效显著,改革成果获2018年国家基础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26]在联合国的推动和国内学者的努力之下,2011-2015年,由毛亚庆教授为代表的国内专家团队和英国北安普顿大学学习行为研究中心国际专家团队共同合作,在中国西部的重庆、贵州、云南、广西、新疆五个省区开展了SEL课程学习试点,取得了较为良好的社会情感能力改善效果。[27]

(二)学校环境建设

学校是促进社会和情感健康的重要场所,青少年在学校活动过程中要面对各类社交活动和情感表达的场景。无论是CASEL框架、三维框架还是学校模型,都系统的介绍了学校环境建设需要营造良好的支持性学校环境,以促进SEL项目的实施。美国CASEL组织在SEL项目的学校环境建设上较为完善,开发了“关爱学校社区”“培养健康儿童”“学会尊重”和“第二步”等项目,并有所成效。此外,梅耶等人基于CASEL的学校行动理论(CASEL’s School Theory of Action),编写了《全校社会情感学习CASEL指南》(CASEL Guide for Schoolwide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并通过全员参与模式在全校进行系统性SEL,具体内容包括计划、实施和监控全校SEL。[28]

学校环境建设的重点是全校共同参与社会情感能力建设,通过建构全校积极参与的良好学校氛围,帮助学生在学术、文化和社会领域取得积极进展。[29]在这一过程中,学校要注意学生的社会情感学习能在学校得到持续力不断发展,学生社会情感和学术技能在社会环境中得到相互发展以及教室与学校能共同系统运行以促进SEL项目的实施。值得注意的是,教师的社会情感教育培训、师生良好关系、班级管理效能感、营造的正向课堂氛围等对SEL项目的实施至关重要。[30-31]此外,大量SEL项目实践发现,学校领导的投入和支持可能是成功实施SEL项目的最重要因素,[32]因此需要特别重视学校领导者的重要性。

(三)家庭环境建设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和家庭在帮助孩子发展SEC方面至关重要。在CASEL框架下,家庭环境建设是指重视父母的作用,通过家庭和学校合力,让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促进SEL项目的渗透。例如,在“强健幼儿”项目中,学校放学后会给家长布置任务,如针对课程内容的亲子共读,还有培养家庭氛围的协议等。美国“能力儿童,关爱社区”项目,强调重视家庭的参与,由学校和学区负责人带头为家庭成员组织一些能够参与其中的SEL活动,如培养儿童新概念和新技能的活动,活动目标是使学校和家庭形成对于SEL的一致认识,一起建立促进学生发展的共同目标。此外,美国新墨西哥州推行“扫除家庭文盲”项目,为一些知识水平较低的父母提供基础教学,鼓励家长进行批判性思维,为家长参与学校环境建设创造机会,同时向父母介绍“孩子入学准备、家庭幸福、幼儿社会情感发展、家长领导、目标设定和家庭成功”等内容,以缓解父母文化背景较低所带来的家庭教育问题。[33]

SEL项目的家庭环境建设更重视家庭与学校的合作,学校和家庭是青少年生活中的两个主要环境,强大的学校——家庭合作关系至关重要。[34]首先,家庭建设要关注家庭教养方式、亲子关系和环境风险预防等;[35-36]其次,学校要把家长作为真正的合作伙伴,与家庭建立联系,互相帮助培养支持关系、共同目标和协作意识,真正落实学校与家庭的合作互动,以共同促进孩子发展为目的,营造良好的学校和家庭氛围。

(四)社会情感学习项目的实践成效

以学校为基础的SEL项目是促进青少年积极发展和心理健康的行之有效且成本低效益高的方式。[37]国外相关教育实践在政策和学校的大力支持下得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大量干预研究及元分析文献发现,国外SEL系列课程可以有效改善师生关系,促进学生正确进行情绪表达和自我调节,提高学生处理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问题的能力。[38]此外,实施以课程为主,学校、家庭和社会等环境共同发展的系统SEL项目还可以有效减少学生问题行为(如暴力、挑衅、校园犯罪、物质滥用)的发生、[39]增加个体亲社会行为,并有效提高青少年学生的学校归属感和总体幸福感。[40-41]总而言之,尽管国外社会情感能力的系列教育实践项目仍处于不断探索和发展的阶段,但是许多实践项目已达到结构化、系统化,并逐渐完善,项目实施卓有成效,有重要的研究和借鉴价值。

五、研究总结与展望

本研究梳理了社会情感能力的概念演变、测量评估、框架模型和教育实践,并进一步探讨了对国内社会情感能力相关研究的启示。首先,社会情感能力的概念具有历史演变性,从社会智力到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体现了研究学者对个体内在心理特质的关注,也不断证实了社会情感对个体发展的重要性。尽管不少研究学者对社会情感能力的表述具有差异,但都肯定了社会情感能力作为多维度的结构,是青少年健康成长必备的关键能力。社会情感能力测量工具发展也逐渐成熟,许多国家纷纷编制适合本国国情的本土化问卷,并陆续开展了多项社会情感能力国际测试。在国际组织的合作帮助下,我国也提出了本土化的概念维度和测量工具。结合本土化测量工具,可以在教育实践中采取三角测量、长期追踪等方式跟踪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发展。其次,为培养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发展,可以借鉴相对系统成熟的SEC教育框架模型,从教育实践出发,关注学生个体差异,激发其自我学习动机,同时重视外部环境影响,在课堂环境、师生关系、校园文化建设、家庭氛围营造甚至是社区服务建设方方面面渗透社会情感教育。

我国社会情感能力系列研究和教育实践发展相对落后,需要不断学习和总结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情感能力发展框架和干预实践。社会情感能力作为青少年未来发展的重要预测手段和心理健康检测工具,仍然有许多亟待关注和进一步推进的地方。

第一,积极推进社会情感能力跨文化研究。近年来,欧盟、联合国和经合组织等国际组织逐渐认识到SEC的重要性。同时,世界银行、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也呼吁在教育和心理健康中更加明确和有意识地考虑社会情感能力以及社会和情感福祉。[42-44]社会情感能力的全球性研究已成热潮,如OECD发起的SSES,采集了9个国家的10个城市学生的SEC数据;联合国儿童基金委员会在美国、新加坡、马来西亚、英国以及中国等国家进行社会情感能力的国际项目推进。在这一背景下,青少年社会情感能力跨文化研究也十分具有现实意义。社会情感能力研究历史较短,各国相关研究也在逐步完善,所以一些研究上的不足与改进方向应该以更加开放的态度进行国家或区域之间的交流与讨论,以获得社会情感能力的全球性研究共识,并促进其蓬勃发展。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关注社会情感能力的跨文化比较,以探究不同国家文化背景下青少年SEC发展的差异与原因,进行学习项目的成果探索与借鉴。

第二,积极扩展社会情感能力本土化研究。美国自CASEL组织成立以来,逐步开展了社会情感能力系列研究与探索,相关成果被他国效仿与借鉴。随着世界性组织的推广,越来越多国家关注青少年SEC的发展和培养,英国、澳大利亚、葡萄牙等发达国家开始纷纷引进SEC研究项目,借鉴美国相关研究框架编制了本土化的SEC系列内容,并得到很好的实施成效。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与我国教育部的支持和帮助下,我国以毛亚庆为首的团队编制了社会情感能力本土化概念框架和测量工具,主编了《社会情感学习教学用书》,推动了我国小学阶段社会情感学习的本土化实践。[45]但总体来说,SEL项目在我国还未受到教育行政部门和各级各类学校的广泛重视,仅有小部分地区开展的SEL课程试点,触及学校和家庭环境建设以及家校合作上还非常有限。此外,国内社会情感能力相关研究较少,研究学者重视度不够;研究范围较窄,相关影响因素、理论机制和学习项目等研究尚待开发;研究对象偏重于学生群体,其他群体的研究较少涉及……这些现状和问题提醒国内研究学者需要进一步扩展和丰富我国社会情感能力的本土化研究。

第三,积极探索社会情感能力中国化实践。一些较发达国家高度重视青少年情感培养,出台系列政策支持,如美国政府先是在2002年出台《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又在2015年颁布《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英国政府2003年颁布《每个儿童都重要》(Every Child Matters)文件等。2021年10月,为贯彻落实《“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我国教育部将社会情感能力的核心内容融入中小学课程教材,在《生命安全与健康教育进中小学课程教材指南》中提出:应引导学生增强社会适应能力,保持积极心理状态,增强主动寻求帮助的意识,主动化解困扰,增强抗挫折能力,提升幸福感,[46]其中的核心要点就包括社交与社会适应和情绪与行为调控。“十四五”时期,国家提出新时代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做到推动教育发展提质扩容,深化教育改革创新,促进教育公平迈出更大步伐,从而更好地实现教育现代化2035。SEL课程在这一背景下展现独特魅力,注重培养学生的开放、尽责、自信、包容、合作等良好品质和交往协作能力;倡导启发式、探究式、开放式教学,保护学生的好奇心,激发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