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铮 隋译征
2022年11月,以色列大选落下帷幕,新政府组建后,对教育部等多个政府部门进行了权责调整,职业技术教育①作为教育部和经济产业部的业务领域,联通教育改革和经济发展,成为以色列新政府施政的一个关键点[1]。以色列改革职业技术教育有几方面现实原因:首先,近年来以色列失业率整体偏高,2021年达到4.3%[2]。以互联网等高科技领域为例,这是以色列大学生最为青睐的高薪行业[3],在疫情等因素的影响下,以色列高科技产业出现了失业潮和降薪潮[4]。这激发了以色列政府强化发展职业技术教育促就业的决心。其次,在高科技行业人才饱和甚至过剩的同时,以色列工业领域的技术人才出现大量缺口。以色列制造商协会的统计表明,截至2019年,工业领域年均面临万人规模的技术工人短缺。这对于总人口不到一千万的以色列而言,是一个较为严峻的社会问题,且在未来十年,该问题会随着高龄技术工人的退休而持续加剧[5]。为此,新组阁的以色列政府提出了“加强技术教育以提高经济生产力”的施政措施,以及从“创新强国”转变为“技术强国”的治国目标[3]。
以色列新政府推动职业技术教育改革的政策举措尚“未知全貌”,但毫无疑问,职业技术教育改革发展的一项重要基础是以色列长期形成的“职普融通”的传统。以色列的“职普融通”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政府重视引导“职普融通”,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打破强制分流、推动“职普融通”的政策导向不断强化、优化;二是以色列多层级、多部门协作,在教育部的牵头下,以课程、升学、学历资格为抓手,深度推进“职普融通”,并打造了“高考+技术教育”等富有特色和成效的“职普融通”品牌项目;三是传统形态下的职业技术教育仍在运行,这类教育有一定“次等选择”的属性,但它仍然具有适切性,以色列将其限制在了较小的规模。本研究围绕上述三个方面,重点分析了以色列从职普分流到“职普融通”的政策转向过程,“职普融通”的实施路径,以及“高考+技术教育”等品牌项目的运行机制。
在以色列的国民教育系统中,职业技术教育也曾长期处于“次等选择”的劣势地位,其质量和吸引力较弱。20世纪80年代,以色列政府逐渐颁行了以打破普职教育界限为导向的系列政策,职业技术教育在以色列的不利困局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当前,以课程为关键抓手,以色列教育部将职业技术教育深度融合于普通教育之中,并培育出了“高考+技术教育”等项目。从普职分流到“职普融通”,以色列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以色列于1948年建国,建国初期实施八年制义务教育[6],职业技术教育相关事务由教育部下属的职业教育科负责。在8年级时,全体学生会参加一项名为“调查测试”的综合考试[7],考查内容包括希伯来语、历史、自然、地理、宗教典籍等科目。考试结果分为“通过”与“不通过”[8],前者继续接受普通教育,而后者中的大部分只能选择在义务教育结束后进入2—4年制的职业技术学校,学习装裱、雕刻、印刷、木工等职业技能。
在当时的背景之下,职业技术教育逐渐流于“次等地位”,对于以色列政府和学生而言都是一种无奈之举[9]。“二战”后,大量犹太移民回迁以色列,当时的以色列并不具备充分的能力,以妥善安置海外归来的犹太同胞和随迁子女。形格势禁,以色列教育部不得不通过普职分流考试,引导一部分学生接受职业技术教育。由于移民学生在语言和学术能力上处于劣势,往往在分流考试中被打上“不通过”的标签,因此也使得职业技术教育地位较为低下。在整个20世纪50年代,犹太新移民都是以色列职业技术学校的主要目标人群[10]。然而,从积极的一方面来看,以色列的现代职业技术教育体系在这一时期开始起步,分流考试也在短时间内极大减轻了教育系统承受的巨大压力,也避免了移民子女的辍学[11]。这对于建国初期的以色列无疑具有较大的正向价值。
进入20世纪60年代,以色列的职业技术教育逐渐在少数民族地区推广开来,职业技术学校的主要目标人群拓展至少数民族群体。移民学生和少数民族学生将以色列的职业技术教育率推到了一个历史顶点,接受职业技术教育的学生数量一度达到了学生总数的52%。20世纪70年代,以色列职业技术教育发生重大变革:一是全球范围内科学技术的重要性日盛,以色列也高度重视技术教育,将此前的主管部门教育部职业教育科转设为技术教育科。虽然今天职业教育和技术教育两个术语在以色列也并称并用,但以色列高度重视科学技术类教育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这在新政府的职教改革目标口号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也是其推进“职普融通”的重要切入点。二是诟病久矣的“调查测试”被取消[12]。尽管如此,基于考试成绩的普职分流制度还是继续保持,以色列政府根据学生的平时考试成绩进行强制性分流。三是教育部进一步将职业技术教育延伸至初中,在7年级增设劳动必修课,8年级末,通过平时成绩分流一部分学生进入职业技术教育,9年级继续通过平时成绩进行二次分流[13]。
20世纪80年代,以色列教育部开始审视强制性普职分流的弊端,进行了较大力度的改革。具体做法是以高中课程为主要切入点,增设技术类学科,在高中毕业时,根据学生学业表现,提供两类学历证书:高中毕业证书和技术认证证书[14]。可见,学科课程和学历证书改革是以色列推动 “职普融通”的重要举措,这已经基本等同于当前我们对“职普融通”一般措施的认识。
21世纪以来,在互联网、数字科技、知识经济的浪潮之下,以色列高等教育迅速发展,年轻学子越发倾向于在普通教育轨道追求高学历[15],加之在以色列的公众意识中,职业技术教育与“低水平”和“不筛选”紧密相连[16],职业技术教育相比普通教育的劣势进一步凸显。同一时期,以色列的教育体系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接纳更多学生,民众期待获得更大的教育选择权。1992年,针对即将到来的建国五十周年,以色列推行“面向1998:职业教育改革计划”,全面废除了根据考试成绩进行强制普职分流,继续以课程为依托推进职业技术教育和普通教育的融合[17]。具体而言,允许和鼓励职业技术教育学生选择学术理论文化课,加强数学、希伯来语、文化与科学课的师资和质量,给予所有学生参加高考②的权利,同时,普通高中学生也要学习一定的职业技术类实践课程[18]。到这一时期,以色列已经基本实现了课程和升学的“职普融通”。
取消强制分流在短时间内引发了阵痛,使得20世纪末职业技术教育学生比例大幅下滑,从巅峰的52%下降至30%,一时间导致了以色列工业领域的巨大劳动力缺口,甚至以色列国防军也陷入了技术部门人员捉襟见肘的困局。进入新世纪,以色列提出了至2024年使职业技术教育学生比例重回50%的目标[19]。在“职普融通”已经大势所趋,无法重新回到基于考试强制进行普职分流的现实背景之下,优化“职普融通”的发展路径,以质量和特色吸引学生成为以色列改革职业技术教育的重要命题。新世纪后出现的“高考+技术教育”等项目正是对这一命题的回应。
以色列职业技术教育呈现出多层级共治的特征,从中央到地方都有多个政府部门和专业机构参与职业技术教育[20]。教育部和经济产业部是中央政府层面职业技术教育的主要责任部门,新世纪以来,以色列军方、商业有关部门也参与到职业技术教育中。跨部门的治理架构对“职普融通”的实施起到了推动作用。多方参与,是以色列推进2014—2024年职业技术教育培养计划的基本路径[21],加之“高考+技术教育”属于教育部系统内的职业技术教育,得益于此,以色列教育部也才能够制定至2024年使其系统内职业技术学生重回50%的目标。
教育部下属的科学技术管理科负责教育部系统内的职业技术教育,延续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的改革举措,以色列继续以高中为主要阵地,在公立普通高中以及综合性高中增设技术类学科,使职业技术教育深度融合于普通教育体系之中。在以色列,近94%的职业技术教育学生就读于教育部系统的学校[22],占据绝大多数。在教育部系统内的全部学生中,职业技术教育学生的比例约为38.5%[23]。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的改革重点是不断增加学生的职业技术类课程选择方向,强化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课程融通的程度。截至2018年,以色列教育部系统内的中等职业技术教育扩展至三大类18个方向。如表1所示,从中也可以窥见以色列发展职业技术教育的学科重心。
表1 2018年以色列教育部体系中等职业技术教育学科概况
职业技术学生需要参加两场考试,一是技术认证考试,它是检验学生是否有能力进入劳动市场的关键标准,通过考试获得的技术认证证书也是日后成为工程师和专任技术人员的前提条件;另一项则是高考,自“面向1998:职业教育改革计划”实施以来,以色列高考开始对职业技术教育的学生开放,学生自愿参与,通过高考获得高中毕业证书,学生可以选择重新回到普通教育轨道,申请入读高等教育机构。从2018/19学年至2020/21学年,教育部系统内职业技术学生获得技术认证(单证)的比例从58.9%上升至70.9%;同时获得技术认证证书和高中毕业证书(双证)的学生比例从42.6%上升至56%[24],该数据较好地体现了以色列中等教育阶段“职普融通”的进展和成效。
然而,推进“职普融通”、扩大学生的选择机会也不可避免地加重了职业技术教育学生的课业负担。据统计,职业技术教育学生每周比普通教育学生多出26.5%—37.4%的课时[25]。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之下,学生还是将通过技术认证考试作为主要目标。加之高考对于职业技术教育学生并非强制性,因此大多数学生并不会特意为高考做准备,通过高考是“锦上添花”,过不了也“无伤大雅”。当然,上述数据表明,学生的这一心理并不影响双证学生比例逐年增长的趋势。
在以色列义务教育的最后四年(9—12年级),就读职业技术教育的学生,约有6%进入经济产业部下属的职业技术教育系统。经济产业部是与教育部平行的职业技术教育和培训主管部门,具体由其下属的高级人才培养与发展科负责,管辖学校皆为四年制的职业技术学校。学生可选的职业方向主要有八类:建筑(施工)、车辆(维修)、餐饮、护理、家电、金属冶炼、时装纺织、园艺修剪[26]。学校在第一学年(9年级)对学生进行未来职业潜能的规划和引导,第二学年(10年级)为所选职业方向的基本技能培训,第三学年至第四学年(11—12年级)均为在岗实习。2020年至2021年,经济产业部下属的职业技术教育学生数从3.4万增长至6万余人。虽然人数显著增长,但这类学生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就业率,有89%的学生成功就业,且有76%的学生从事行业为所学专业[27]。
一般而言,教育部系统内的职业技术教育“职普融通”程度极高,学生通常在10年级开始接受职业技术教育,且保留选择普通教育、参加高考的权利。而经济产业部系统内的职业技术教育则不然,这部分学生接受的是单一轨道的职业技术教育,他们通常在小学毕业后就确定了职业技术教育的发展方向,学生具有较高的“职业化”特征,培养时间更长,更加注重职业技能方向而非科学技术方向。此外,经济产业部系统下的职业技术学校不能等同于高级中等学校,颁发的学历证书是完成十二年义务教育的结业证书,学生不能参加高考,也不能获得高中毕业证书。经济产业部向合格毕业生授予的是职业技能证书,也有别于教育部系统内的技术认证证书。
除以上差异,与教育部系统相比,经济产业部的职业技术教育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首先是该系统以地方职业技术学校和职业培训学校为依托,师资水平良莠不齐,导致不少学生培养质量不足,11%无法就业的学生不仅浪费了国家的教育资源和成本,也成为了社会福利系统的负担。其次,地方职业培训学校多为小规模,有限的办学规模使得不少学生无法在本地选择感兴趣的职业方向,“被动学习”成为辍学和就业失败的重要原因。此外,经济产业部会对学校和招生名额进行限制,严格控制学校扩招或缩招,这往往导致不同学校和专业的招生差距,出现部分学校和专业供过于求而另一些则供大于求的矛盾。
以色列经济产业部系统下的职业技术教育代表着单一轨道的职业技术教育传统形态,其存在的问题也是传统职业技术教育的典型难题。但从维系职业技术教育的类型定位、为以色列市场注入劳动力、尊重学生的差异化选择和需求等方面来看,其仍有存在的必要性。以色列政府将这部分学生比例控制在6%,另外94%就读于教育部系统的职业技术教育学生则享有充分的“职普融通”机会,是符合其国情和实际的选择。
以色列 “职普融通”的一个前沿案例是由教育部科学技术管理科、以色列制造商协会、以色列国防军人力资源科等联合举办的“高考+技术教育”项目,体现了其多元参与的特征。随着教育部系统“职普融通”的深度推进,2006年,以色列国防军、以色列制造商协会先后进入职教领域,共同开设“高考+技术教育”项目[28]。军队和制造商协会参与职业技术教育,最大的目标诉求仍然是尽早为本行业供给合格的技术人才。
以军队为例,以色列军队一直有重视技术人才的传统,每年服役的高中毕业生中,在高中时期接受职业技术教育约占10%,他们入伍后大多被直接分配至技术部队。国防军也会从普通高中生中挑选35%—50%的学生进行军事职业技术培养[29]。随着军事科技的不断升级发展,以色列国防军的专业技术人才需求量不断增长。因此,通过“高考+技术教育”项目,军队希望使以色列高中毕业生能够更及时地掌握技术技能,更好地在服役期间为部队做贡献③。三方联办的结果是共赢的,以色列制造商协会希望借此帮助高中培养更多职业技术人才以填补工业人才缺口。在其他部门的支持下,教育部也能培养更多学术理论与职业技能兼备的复合型人才,使更多学生获得双证以及更好的就业机会。
2006年,“高考+技术教育”项目率先在9所学校的12年级学生中开展试点,目前已辐射至全国60余所中学,参与年级拓展至9年级。学生根据8年级数学、英语、科学的期末考试成绩向学校提出申请,成绩达标且面试合格即进入项目[30]。目前,项目每年招收逾万人。从9年级开始,学生每周多学2个学时的数学、英语、物理课,以减轻10—12年级的学术课程学业压力[31]。10—12年级的学生根据国防军或制造商协会的培养目标学习特定技术方向的课程。学生需要在高中毕业时获得双证,获得双证的学生有权申请延期两年服兵役,继续接受13—14年级的职业技术教育,冲击工程师、技术员等专业职称。直接进入军队的学生同时接受国防军计算机与网络防御学院的教育,学习信息技术基础、编程、软件开发、网络防御、信息提取、软件测试、信息分析等课程[32]。
从10年级开始,“高考+技术教育”项目学生就处于“半工半读”的状态,在普通教育轨道的“高考”与职业教育轨道的“技术教育”之间形成了强连接,学生具有较大的升学就业选择权,也能够有效掌握军队和制造相关行业所需人才的能力。参加“高考+技术教育”项目的学生,在国防军队技术部门服役之后,大多数成为以色列科技公司争抢的对象,退伍之后无需接受高等教育即进入高科技公司的学生比例近三分之一[33],因为这些学生丝毫不逊于以色列顶尖大学培养的人才[34]。
纵观以色列职业技术教育的发展历程,其较早于20世纪80年代开始推进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的融合,随着20世纪90年代“面向1998:职业教育改革计划”的颁行,以色列在课程、升学、学历资格等方面逐渐实现了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的相互融通。中等职业教育具有基础性地位[35],也是以色列推进“职普融通”的关键阶段。在这一过程中,以色列形成了多元参与职业技术教育的鲜明特征,构建了以教育部为主导、经济产业部为辅助,国防军、制造商协会等多方参与的职业技术教育体系。从欠发达地区的职业技术学校到中央城区 “职普融通”的综合性高中,从起初的新移民、少数民族到现在的全民参与,以色列的职业技术教育全面覆盖了8—14年级的青少年。
以色列多元化的职业技术教育已经为学界所熟知[36],更应认识到多元性是以色列教育的基本特征,并非职业技术教育独有。以色列教育因其复杂且多元的教育和升学方式、以高科技为主导、推动经济的实际成效闻名于世[37],这些特征也深刻体现在其“职普融通”的实施路径之中,其形成由国情决定,伴随着以色列探索完善现代教育事业的始终。以色列人口组成复杂、宗教信仰多元,故学校教育型态亦因之复杂万分[38]。以色列构建了与其社会多文化性相适应的教育体制[39],多元参与、多样化是以色列通过教育协调各方利益的基本措施,这一传统也塑造了“职普融通”的重要特征。
职业教育是一种独立的教育类型,这是其与普通教育的性质差异决定的,也是技术知识的来源途径、形成过程、形态特征等独立性和多元性的必然要求。“职普融通”需要把职业教育建设成一个具有独立形态的体系[40],并在管理、主体、课程、师资、课程、学分等宏观、微观方面按需实现相互融通[41]。以色列根植于多元性传统的职业技术教育体系和“职普融通”实施路径反映了上述理论主张。
新世纪以来,“高考+技术教育”项目表征着以色列多元参与下创新推动“职普融通”的举措。该项目是以色列军方、制造商等职业技术教育利益攸关方,依托教育部系统内的职业技术教育平台联合举办的技术人才培养项目。毫无疑问,国防军的加入成为了技术教育发展的有力推手,也构成了以色列“职普融通”的鲜明特征。这一特征的形成根植于以色列独特的外交关系。
以色列的外交关系塑造了其与众不同的技术人才培养体系。由于“巴以”等历史遗留问题,以色列与周边阿拉伯国家长期处于对立状态[42],宗教因素叠加、新旧冲突交织,国家安全时刻经受着考验。发展军事工业、巩固国防力量因此成为以色列的重要战略。这一背景深刻塑造了以色列的社会发展格局。首先,以色列军工技术水平高,竞争力处于世界前列[43]。2021年,以色列军费支出达到243亿美元,位居世界第15位,占国民生产总值的5.2%,同期美国的这一数值为3.5%[44]。高额的军费预算大额投向了科技研发,以创新武器装备、优化作战技术。这就使得以色列军队始终对技术人才有较高的需求量。其次,由于以色列国土狭小、人口有限,为了充分保障军事力量,以色列高中毕业生需要到军队服役2—3年。使18岁刚入伍的高中毕业生快速适应科技化的军事战略要求,是以色列国防军的现实需要。因此,以色列国防军迫切需要与教育部合作,优化人才培养体系,以便能在短时间内充实军中的技术人才。这两方面的因素促成了以色列军队在中等教育阶段介入教育系统,并与教育部等联合开设了“高考+技术教育”项目。
对于以色列的学生而言,国防军联办的项目极具吸引力。在服役期间进入技术部队,实际上是一种避开战争前线、远离危险的策略,技术背景的学生多被分配至通信部门、总参谋部情报局等单位,这些岗位与以色列高科技公司保持着密切联系,也为学生日后就业创造了更好的机会[45]。在国家需求和个人诉求都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军方参与使职业技术教育摆脱了低质量、低吸引力的“次等选择”地位,无疑成为“职普融通”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以色列的职业技术教育经历了从 “普职分流”到“职普融通”的过程。建国之初的“普职分流”是为了应对短时间内大量移民引发的教育资源压力,当教育资源发展充足后,以色列教育部取消了强制性的分流举措,以课程、升学考试、学历资格为抓手,逐步扩大职业技术教育受众、增加职业技术教育课程范围、联合学历证书和技术资格、赋予职业技术学生高考权利,建立了“职普融通”的普通中等教育体系,并保留传统形态下的职业技术教育轨道。21世纪以来,以色列继续在普通教育的基础上加强职业技术教育,为职业技术教育的发展提供多方支持:在“高考+技术教育”中投入费用与师资、为项目学生豁免学费,为经济产业部下的职业技术学校划拨招生名额和经费预算。从就业反馈来看,以色列职业技术学生与普通教育学生的收入相差无几,尤其是计算机等技术专业,职业技术教育学生的平均月薪比同龄普通教育学生高出17%[46]。
可以透过比较教育的因素分析框架——自然因素、宗教因素、世俗因素[47]——概括以色列“职普融通”实施路径的形成。国土狭小、人口较少是以色列相对不利的自然因素,但民族构成和犹太教发源地等宗教因素使得以色列在二战后广纳犹太移民,这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以色列开辟了职业技术教育的道路。由于境内民族构成和宗教信仰的多样性,以色列对内推行多元参与的治理策略,以促进族群公平和国家团结;宗教、地缘政治等导致的复杂外交形势,使得以色列对外需要以科技为核心支撑的军事力量,这也成为影响以色列教育发展的世俗因素。综合影响之下,以色列需要短时、高效的技术人才供给体系,多元参与下的“职普融通”实施路径也得以形成。从以色列科技、军工、综合国力在中东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来看,其“职普融通”的技术人才培养供给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以国防军为代表的力量介入职业技术教育,极大提升了职业技术教育的质量和吸引力,推动“职普融通”向纵深发展。协调多方参与,构筑教育和生产行业的人才联合培养体系,尤其是引导在本国具有高影响力、高声望的关键行业领域介入职业技术教育,是以色列中等教育“职普融通”的成功经验。
注释:
①笔者注:以色列对职业教育和技术教育做了有区别的定义,前者指非科技类的职业类型以及在职人员教育,后者主要指科技类的职业类型。但在当前的实践中,以色列顺应国际趋势,两类教育通常并称,且界限逐渐模糊。因此,除了希伯来语政策原文对应的直译,本文在行文过程中统一使用职业技术教育。 参见:Ministry of Education,Joint Israel Achievements,Arrow to the Future[EB/OL].(2017-08-10)[2022-12-26].https://meyda.education.gov.il/files/Pop/0files/ivrit_habaah_lashon/chativat_bynaym/tecnology-iyuni.pdf.(原文为希伯来文,笔者将文献名译为英文。)
②笔者注:全称“以色列高中毕业考试”,系以色列大学招录的主要依据,本文简称“高考”。
③笔者注:以色列高中毕业生需要服兵役2—3年,然后才能继续接受高等教育或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