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纪念香港回归题材的电视剧是新世纪以来献礼类影视作品中的重要类型之一。以当代文艺社会学的“场域”理论为阐釋视角,能够有效分析这类剧集存在问题的同时提供优化改进的具体策略。创作者缺乏“场域”平衡的意识,造成政治宣传、艺术创新、商业营利三大核心诉求时常处于失衡状态,根本上限制了香港回归题材剧的质量水平。处理好香港题材与内地受众审美习惯、类型叙事与创新叙事、历史事实与艺术虚构等不同场域要素间的关系,使它们构成一种平衡状态是未来引领香港回归题材剧优化进步的必要举措。
关键词:香港回归 献礼剧 场域 平衡 出路
2022年是香港回归25周年,全国各界为此先后开展了各种不同形式的纪念活动。文艺界同样如此,各种以“纪念香港回归”为主题的文艺活动相继涌现,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播映是当中的重要内容。2022年6月,电视剧《狮子山下的故事》于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黄金档正式上映,该剧播出后很快引发了热烈的社会反响。实际上,早在2007年香港回归10周年之际,中央电视台就已开始播映香港回归题材电视剧,《香港姊妹》、《岁月风云》两部剧集先后登录综合频道与电视剧频道的黄金时段,并且取得了较好的收视成绩。随后,2017年香港回归20周年时,又推出了献礼剧《我的1997》。可以说,纪念香港回归题材的电视剧已经成为新世纪中国献礼类影视作品里相当突出的一种类型。本文通过参考当代文艺社会学的“场域”理论,力图揭示当前这类剧集内存在着的要素失衡问题,未来只有构建出一种处于平衡关系下的电视剧“场域”空间,才能打造出更多符合“文艺精品”标准的香港回归题材剧。
一、“场域”理论如何进入电视剧批评
“场域”理论是法国当代思想家布尔迪厄所提出的一套分析当代文艺与文化现象的学说。“从分析的角度来看,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在高度分化的社会里,社会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而这些小世界自身特有的逻辑和必然性也不可化约成支配其他场域运作的那些逻辑和必然性。”[1]“场域”理论最初诞生的时候并非专门面向电视文化领域,它所指向的是整个当代社会的运转逻辑。场域内各种不同力量间的互动、对抗与调和形塑出了一个又一个带有特殊性的局部社会空间,这些局部空间最终共同构建起社会整体空间。可以看出,“场域”的核心本质是局部空间里各种不同力量要素的复杂关系,只有清楚加以把握,才能科学完整地分析局部社会。因此,“场域”理论所适合的阐释对象应当是那些非单一化、处在多元力量内的文艺或文化现象。
“场域”理论能够被应用到针对电视剧这种大众文化现象的批评领域,主要是电视剧内部充斥着的诸种不同力量要素恰好构筑成一个独特的场域空间。首先,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文艺形态,它是由编剧、导演、演员及负责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在遵循电视艺术规律的基础上所进行的创造性活动。一部电视剧要达到较高的水准,就必须在叙事、音乐、影像构图等各环节都保证较高质量,即必须符合各自所在艺术门类的内在性原则。故而,艺术规律是影响电视剧品质的根本因素,如若忽视或违背上述因素,电视剧的叙事节奏、构图美感与情境感染力都会大打折扣,继而直接影响观众的接受体验。因此,艺术因素是电视剧“场域”所包含着的第一重力量。其次,电视剧的创作显著区别于小说、绘画、音乐等传统艺术类型,后者以语言文字、色彩形状、歌词旋律等艺术符号间接地将存在于创作主体脑海里的艺术世界展示出来,创作过程所耗费的物质成本很低,故而这类作品的生产可以完全忽略商业因素的影响。但是,电视剧在这一方面则显著不同,电视剧的核心是影像画面,导演与演员需要依循剧本上文字所构建的故事情景,想办法将其转换成直观的动态画面。这种情况下,制作者需要投入大量成本用于还原剧本所描绘的叙事环境与道具的设置,并且为了推进叙事,剧本里的某些大型场面或特殊场景要延揽大量群众演员或借助专业技术,这些最终都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才能完成。故而,如何控制成本与回收成本是电视剧生产自始至终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这种情况下,商业因素成为电视剧“场域”所包含着的第二重力量。最后,电视剧是以电视这种大众媒体作为传播平台,它所具有的传播速度与传播范围是传统媒介所难以企及的。这种情况下,掌握国家机器的政府部门势必要建立各种制度强化对电视剧内容的审查管控,防止可能引发的不良社会效应。审查制度深层次指向着执政者所持有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念,只有那些符合执政者主流价值立场的作品才能通过审查,最终与社会大众见面。这个角度来看,政治因素是电视剧“场域”所包含着第三重力量。
艺术、商业、政治因素在电视剧“场域”内的关系绝非一成不变,而是时刻处于运动发展的状态,三者力量关系的变化,直接影响到电视剧的故事情节设置、角色演员遴选、叙事场景选择及思想价值的呈现等诸多方面。透过将文艺社会学的“场域”理论引入到电视剧批评领域,能够更全面完整地揭示不同因素如何深刻影响电视剧制作的过程。事实上,电视剧内部所包含着的力量远不止以上三种,考虑到它们在其间占有主导性,故而下文针对香港回归题材剧的“场域”分析也是围绕以上三者而展开。
二、失序的“场域”: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创作困境
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内部场域内的各种力量因素虽然处在彼此斗争对抗的状态,但是最终都能透过彼此间的互动调和达到相对平衡的状态,以保证最终呈现出来电视剧作品能够最大程度符合艺术、商业、政治的共同要求,达到“叫好又叫卖”的理想状态。纵观央视播映的《香港姊妹》、《岁月风云》、《我的1997》、《狮子山下的故事》四部献礼香港回归的电视剧,前两部在收视率上遥遥领先,在业界的口碑则相对一般,后两部播映后得到了来自电视学界的高度赞誉,收视率对比央视综合频道本年度播映的其他电视剧则相对失色。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创作困境根本上源自于“场域”内部诸种力量的失序状态,这种“失序”具体表现在以下三点。
(一)政治献礼诉求的强势:叙事中频繁出现的政治话语
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作为一种展示新中国发展过程里特定历史事件的剧集类型,其自创立之初就承担了鲜明的政治功能。如何透过电视剧将回归前后香港社会的变迁、港人生活的变化集中地展示出来是主创人员组织影视叙事过程里需要解决的问题。这种情况下,电视剧某种程度成为国家政治的宣传工具,找到恰当的方式将宏大的政治性诉求与电视剧的艺术规律有效进行契合成为影响这类剧集创作品质的关键性因素。
然而,纵观央视先后所播映的数部香港回归题材电视剧,主创人员在处理剧集背后蕴藏的政治献礼诉求时都存在着明显的缺陷。最突出地表现为叙事过程里透过主人公,频繁设置直接指向献礼回归政治主题的戏剧对白。例如2007年的电视剧《香港姊妹》的故事结尾,男主角高天瑞与其好友赵斌之间出现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转眼间香港都回归十年了。是啊,这十年当中的变化,真的好多啊,但是最重要的就是我很庆幸自己的一生当中,身边能有像你这样的一位好朋友。我也是!”口号式的对白。同样的情况也出现了2017年播映的电视剧《我的1997》里,该剧结尾直接出现了“香港回归,普天同庆。是彪炳中华民族史册的千秋功业,这一天,经历百年殖民奴役的香港,终于回归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这一天,标志着中共中央‘一国两制伟大实践的成功;这一天,香港同胞从此成为祖国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人,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一天,它是新纪元开始的起点。伟大的祖国将从此走向辉煌,走向明天。”的大段旁白。这些电视剧人物语言的设置,根本上背离了戏剧语言要求生活化、通俗化的艺术原则,直接破坏电视剧原有叙事情境外,也会影响观众的观赏体验。
由此可见,政治献礼诉求的过度强势是导致当前香港回归题材电视剧场域失序的原因之一。主创人员为了突显作品的政治性主题,以外在力量强行介入干涉角色语言的表达逻辑,此时角色所处的叙事环境不再成为戏剧对白构建的基础,相反,角色直接沦为了政治话语的“传声机”,这种倾向显然违背了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核心精神。毛泽东曾经指出“许多同志爱说‘大众化,但是什么叫做大众化呢?就是我们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而要打成一片,就应当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如果连群众的语言都有许多不懂,还讲什么文艺创造呢?英雄无用武之地,就是说,你的一套大道理,群众不赏识。”[2] 目前,香港回归题材剧中类似政治宣传的语言频繁出现,根本上指向的是主创人员缺乏对香港人民现实生活的观察,难以构建出符合香港民众日常语言习惯的戏剧对白,这种生硬的对白设置,难以真正引发内地与香港民众的情感共鸣。
(二)商业营利诉求的充斥:叙事过程频繁使用类型情节
考虑到商业价值的实现,电视剧需要紧密考量观众的喜好,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一套能够有效满足大多数观众审美需求、趋于稳定的叙事桥段,即所谓的“类型情节”。在电视剧制作的实务过程中,依循剧集性质的不同所使用的类型情节数量也不尽相同,或者说可以根据剧集中所出现的类型情节反向判断剧集是属于商业电视剧还是非商业电视剧。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主题充满着严肃性与庄重感,这类剧集理应同那些纯粹从商业逻辑出发创作的连续剧有着显著的区别,但是实际状况却并未如此。
以中央电视台作为平台所播映的四部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共同都表现出类型叙事的倾向,主要偏好于使用以下几种类型叙事的情节。一是家庭伦理剧的叙事情节。家庭伦理叙事是电视剧类型叙事里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叙事不仅被欧美国家的“肥皂剧”创作者经常采用,并且在韩国、日本、中国台湾等地区也衍生出各种不同的形态。家庭生活里围绕亲情血缘关系而引发的矛盾冲突是这类剧集叙事展开的根基,故而复杂的亲属关系是家庭伦理剧情节展开的基础。《香港姊妹》里高天泽、高天瑞两兄弟与父亲高家盛,《岁月风云》里华文翰、华文鸿、华文翰三兄弟以及他们第二代子女,《狮子山下的故事》里罗家、李家、劳家三大家族的角色关系设置都带有典型的家庭伦理叙事特征。这种情况下,大量围绕父子、母女、夫妻、兄弟、姐妹而展开的情节几乎占剧了剧集的主体部分。
二是商业战争剧的叙事情节。商业战争叙事是经济高度发达社会才可能涌现出的叙事类型,其所揭示的是商业社会围绕资本争夺的权力斗争与异化人性。中国香港地区的连续剧可谓是这类叙事最突出的代表,20世纪90年代的《我本善良》、《大时代》、《义不容情》等均是如此。主人公始终代表着正义与善良的商场力量,他们所对抗的对象是邪恶与狠毒的商业恶势力,股票、投资、贸易成为频繁出现的情节桥段。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同样承袭了这种叙事类型,《岁月风云》里华文翰与危天行两位商业大亨的商场交战,《香港姊妹》里高天泽与高天瑞两兄弟为争夺家族公司继承人身份的斗争,《我的1997》里高建国与香港商业家族千金李欣欣相恋后,遭遇了来自岳父公司元老的重重算计,都是典型商业战争剧的叙事情节。
三是言情剧的叙事情节。言情叙事是最经典的类型情节,“才子佳人”、“王子与灰姑娘”、“落难书生与富家千金”间的爱情故事始终是大多数观众群体欲罢不能的叙事桥段。《岁月风云》里的华正邦与荣秀风,危永标与华清瑜、危介强与华清琳,《香港姊妹》里的高天瑞与朱秀玲,《狮子山下的故事》里的李友好与罗梓良等主人公间的愛情故事均未跳脱上述经典的言情剧桥段。不仅如此,“三角恋”这种经典的言情剧类型情节同样在剧集里频繁地得到使用。仅《岁月风云》中就先后出现了五对恋爱三角关系,这充分表明,言情剧的叙事类型已经成为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主创人员必不可少的叙事法宝。
可以说,在香港回归题材剧“场域”之内,商业因素已然成为仅次于政治因素的一种强势力量。由此产生的大量类型情节置入叙事的状况,极大地提升了香港回归题材剧的观赏趣味,能够有效吸引更多受众前来观看。但是,类型叙事背后所指涉的是这类剧集主创人员价值观念的迷失,注重电视剧市场效应的商业逻辑充斥于艺术的创作过程。原本承担献礼任务的剧集逐渐沦为一种满足受众口味的商业电视剧,严重消解了作品崇高的美学追求,同时也限制了电视剧反映香港回归后社会历史变迁的广度及深度。
(三)艺术理想的失落:叙事美学追求遭到压制
日常生活是电视剧模仿与展示的对象,这并不意味着电视剧作品只是机械地对日常生活进行复制,它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艺术创作活动,当中理所当然包含着艺术的内在规律及所追求的崇高理想。电视剧的艺术性主要表现在其需要依循审美的普遍规律去创造出彰显美感的叙事内容,独特的美学风格是电视剧艺术价值最集中的展示。然而,纵观近年来登陆荧幕的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他们始终没有形成一套稳定隶属这类剧集的美学风格。这在根本上指向的是当前这类剧集所存在着的叙事美学追求遭受压制的发展困境。
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始终未能形成自身独特的美学风格有两大表征:一是创作者之间缺乏形成共识的美学观念,基本是由编剧、导演、演员自行发挥,导致不同剧集呈现出的美学风格大相径庭。例如,2017年播映的《我的1997》全剧自始至终展示的都是激情昂扬的热烈氛围,在剧集影像画面上则采取浓烈的色彩加以修饰,产生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2022年播映的《狮子山下的故事》却大相径庭,该剧自始至终都极力地控制戏剧性的过度张扬,努力将全作维持在平淡悠远间不乏脉脉温情的风格里,为了配合这种美学追求,剧集影像被套上了一层深灰色的滤镜,几乎难以见到过度夸张的色彩画面。这种大相迥异美学追求的出现,说明当前香港回归题材剧主创人员缺少围绕这类剧集藝术美学表达的深层次思索,这不仅导致这类剧集的创作未有定法,同时也会令观众产生混乱不齐的接受体验。二是叙事过程里过分注重情节性,忽略其它戏剧要素的表达效果。电视剧的艺术性表现在透过数种不同艺术类型间的相互配合,最终塑造出一个呈现美感的艺术虚构世界。透过剧集,应当同时能够领略到不同艺术各自所产生的美学效果。纵观目前香港回归题材剧,更多地侧重于依靠文学这种艺术类型的情节性开展叙事,商场大亨、街头小贩的生活成为表现对象,唯独缺少对艺术界人士生活状态的刻画。原本同样被视作是影视艺术构成要素的音乐、美术、舞蹈、戏曲等艺术类型在香港回归题材剧制作过程里的重要性不断被“边缘化”。这在一定程度表明,主创人员自身艺术修养存在的不足,直接限制了香港回归题材剧对于艺术审美理想的表达。
当下香港回归题材剧所构成的“场域”内,政治诉求与商业诉求的过度强势已经严重束缚了创作者表达自我艺术理想的空间。电视剧首先是一种艺术,如若长期忽略它所应当发挥的美学功能,过分强调其它功能,根本上是违背了电视剧发展的内在规律。在此背景下,近年来香港回归题材剧所达到的审美高度及艺术效果始终在较低水平徘徊。未来,这类剧集是否只是应当作为政治献礼与商业营利的工具,放弃电视剧原本承担的艺术使命是值得主创人员深刻反思的问题。
三、构建一种“平衡”的场域空间: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优化策略
政治、商业与艺术三大力量要素在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场域空间内的“失序”状态,是破坏这类剧集向前发展的根本原因。在布尔迪厄的行为理论中,惯习和场域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因为行动就是这二者相互作用的结果。“惯习所指的不是个体性的、技能性的熟练习惯,而是一种集体性的、持久的、规则行为的生成机制。”[3] 想要摆脱当下场域空间内的力量失衡状态,构建出一种回归“平衡”的场域空间,是引导香港回归题材剧突破困境、开拓创新的重要策略。具体来看,只有处理好以下三者之间的关系,才能真正形成能够稳定推动这类剧集向前迈进的惯习机制。
(一)处理好香港题材与内地受众审美习惯间的关系
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的叙事情境被设定在香港社会,为了尽力贴合香港社会生活的现实面貌,目前这类剧集的制作方并非主要来自中国大陆,而是由香港的编剧、导演、演员充当主体。这种情况下,剧集不可避免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带有浓郁的“港式风格”,甚至高度雷同于以往由香港电视公司所拍摄的电视剧。要想使香港回归题材剧区别于传统的港剧,创作者应当处理好香港题材与内地受众审美习惯间的关系。
不可否认,21世纪前的香港电视剧产业水准遥遥领先于内地,大量的香港电视剧传入内地,并且深受观众的喜爱。进入新世纪后,中国内地电视剧产业呈现出突飞猛进的发展速度,并且逐渐形成了一套别具内地特色的影视审美文化。在此情形下,原有港剧所擅长的叙事内容与风格同内地观众的欣赏水平日趋脱节,内地观众对港剧的接受热情发生显著的下降。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的制作者,如何跳脱固化的传统香港电视剧制作观念的束缚,有效贴合内地的现实文化语境是其无法回避的创作难题。一方面,香港回归题材剧应当选取香港社会被内地观众所熟悉的生活领域为叙事对象。《狮子山下的故事》里所选取的“港式茶餐厅”,《香港姊妹》里的“街头鱼蛋”均是不错的题材,只有回归到香港民众的日常生活经验发掘可供串联“回归”主旨的题材,才能达到同内地观众的情感互动。另一方面,香港回归题材剧的制作应当跳脱传统港剧的制作思路,传统港剧由于受到拍摄空间与投资成本的制约,时常有意增加室内场景的故事部分,压缩外景的数量。久而久之,使得港剧变成了“棚内之剧”,那些富有香港文化特质的外景则鲜少完整地出现在剧集影像内。内地受众作为献礼香港回归电视剧的接受主体,他们对香港社会人文景观所知甚少,因此,在内地政策与资金的支持下,这类剧集应当跳脱传统港剧存在局限的制作思维,借鉴电影镜头的拍摄手法,细致全面地表现香港社会的自然人文景观,从而透过电视剧增加内地观众对香港的熟悉程度。
(二)处理好类型叙事与创新叙事的关系
类型叙事与创新叙事是电视剧商业与艺术两大属性在创作生产层面的具体表现。要想真正处理好二者的关系,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双方之间存在着的辩证关系。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艺术,它势必需要透过利用类型情节组织叙事满足观众的审美习惯,唯有如此,观众才能透过观赏戏剧里熟悉的情节体验到一种主观世界与艺术世界相契合的愉悦感,吸引更多新观众的目光及维持旧观众的观看热情。与此同时,如若只是一味地采取类型叙事,戏剧情节带给受众的“陌生效果”势必发生边际效应,逐渐递减,直至受众完全丧失观赏兴趣。这种情况下,只有不断引入创新叙事的情节内容,观众的收看热情才能不断被激发出来。因此,处理好类型叙事与创新叙事的关系是构建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平衡”场域的第二大关键举措。
献礼香港回归题材电视剧在选用类型叙事的情节时,应当开拓视野,跳脱家庭伦理、商业战争及言情三大领域,而是可以适当地融入悬疑、传记、喜剧等其它叙事类型,使得剧集所使用的类型情节更加丰富,增添戏剧冲突外更好地塑造角色的性格特质。创作者在开展创新叙事时,既需要充分借鉴中国内地、日本、韩国等其它地区影视剧擅长的叙事情节,因为这些地区所采取的类型叙事情节融入到以香港社会为核心的叙事情境内,可能会产生不同的矛盾冲突,生发出更多新兴的故事情节。不仅如此,要想真正有效实现创新叙事,就要主创人员回归到对当代生活的深刻体察,透过更好地贴合日常生活,从当代港人真实的生平经历出发来组织叙事。社会生活的丰富性远远超过叙事类型所能够呈现的内容,故而以香港社会生活为出发点是实现当代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叙事创新的根本举措。例如,香港回归题材剧在表现主人公感情经历时,如若回归到日常生活会发现,时代变迁大背景下普通人的情感经历相较原有的“才子佳人”“三角恋”等模式要丰富与深刻许多,更多存在着的是时代变迁下个体情感的付出与牺牲,那些看似无疾而终的感情背后往往蕴含着极其厚重的思想意蕴。在此过程里,剧集的叙事便成功跳脱已有的言情剧叙事类型,有效实现了创新叙事。可以说,透过合理地把握类型叙事与创新叙事二者间的关系,能够创作出更多兼具情节性和思想性的香港回归题材剧。
(三)处理好历史事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
香港回归题材剧的核心在于以艺术化的方式表现香港回归这一历史事件,故而如何处理历史事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是影响这类剧集创作品质的关键因素。“历史作为作品的素材确实是历史剧的依据,不过任何素材都不能直接变成作品的内容。它们只能在符合历史生活真实的条件下,经过作家的选择、概括、提炼和加工的艺术创造过程,才能成为戏剧的故事情节。”[4] 历史作为已经发生的真实事件,社会大众对其基本情况在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种相对客观的认知,这成为创作的基础。然而,历史是采取一种宏观的视角记录那些具有重要意义的人物及事件,不可能完整地展示到历史现场的全貌,诸多别具意味的现场细节难以进入到历史叙事当中。这种情况下,电视剧可以透过合理的艺术虚构,以历史时空下普通民众的视角进行切入,填补历史事实难以记叙的部分,从而更完整全面地提供一种理解历史事件的视角。
献礼香港回归电视剧在创作时应当注重以下几个要点。第一,创作者应当找到合适的方式,将香港回归这一政治事件对香港普通人生活的影响展示出来。历史事件的影响力既作用于社会的运动发展上,也体现在特定历史时空下普通人生活命运的变化上。在叙事过程里,自始至终考虑到历史背景对人物命运可能產生的影响,以此来组织戏剧情节,才能真正赋予角色深刻的历史和哲学深度。第二,创作者在电视剧叙事时空的设置上,尊重香港回归重要历史事件基本内容的同时,应当灵活地处理这些事件的时空背景。依照电视剧情节发展的需要,可以部分调整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地点,这不仅没有破坏历史真实,反而可以令电视剧情节与历史事件融合得更加自然,增强剧集的艺术真实感。第三,创作者应当注意避免过于直接地将个人面对特定历史事件的情绪显露于叙事过程,而是应当回归到艺术创作的规律,以符合情节发展内在逻辑的方式构建戏剧对白,避免过于生硬地出现背离人物个性特征的政治式对白,破坏作品整体的艺术审美效果。
四、结语
献礼香港回归题材剧作为一类承载中华历史记忆、民族理想与国民个体奋斗经历的艺术作品,它承载了中华民族摆脱列强侵略,走向国家复兴与人民幸福的集体理想,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语境下深受国人喜爱的大众文化作品。透过借鉴“场域”理论,细致剖析香港回归题材剧当下的发展困境后,探寻出可供这类电视剧改造优化的具体策略。相信未来会有更多兼顾政治性、商业性与艺术性的香港回归题材剧涌现出来,更好地向内地观众展示回归以后香港普通民众日新月异的美丽生活。
参考文献:
[1]皮埃尔·布迪厄,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M].李猛,李康,译.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133-134.
[2]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三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851.
[3]杰西·洛佩兹,约翰·斯科特.社会结构[M].允春喜,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 2007:146.
[4]李希凡.李希凡文集(第五卷)[M]. 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4:341.
阎方正:西南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许丽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