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霞
又一次要到北师大参加培训。
约好了和登封的刘校长同行,恰好刘校长的学生坤译来接站,要为刘校长接风,我便成了“蹭风”者。
坤译是个思虑周密的人,考虑到我们旅途劳累,便不安排逛景点。他说:“我们就近拜访一位老人吧,叶先生和他的童话小院。”他特别告诉我们:“之所以叫童话小院,是因为叶先生的父亲是叶君健先生。当年叶君健先生用300匹布买下这个小院,在小院里翻译了大量的外国童话……”
不用坤译多介绍,作为语文老师的我们瞬间明白:《安徒生童话》!叶君健先生翻译的丹麦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皇帝的新装》《海的女儿》……哪个孩子没有读过呢?那些脍炙人口的作品,一直滋润着我们的心灵。能踏入童话小院,拜访文化名人之后,对喜欢读书的我们来说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尽管我们觉得自己唐突,尽管我们内心忐忑,但憧憬文化名人的心理又使我们神往。于是,跟着坤译的脚步,我们来到了叶先生家的门外。
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门,但我还是禁不住遐想:开门的会是门童?老仆?保姆?电视剧里好像都是這样。
门开了,是一位白发老者微笑的面孔:“进来吧,快进来。”不等坤译介绍,老者就握住了我们的手——开门的正是叶先生。心中的局促顿然消失,我们的眼前一片灿烂——小院太美了。
小院不大,但布局规整,花花草草,错落有致。花开得热烈,草长得精神,你正观赏脚下的天竺葵,垂吊的牵牛会和你撞个满怀。“生小出野里”的我禁不住大声赞叹:“这么多花,真美呀!”先生笑:“看来你也养花。我家夫人爱养花,我爱养鱼。”先生随手一指,我这才看到,爬满凌霄的花架下,还有鱼缸,几尾金鱼在游来游去。
就这么随着先生的脚步进入客厅,先生随手一指:“随便坐吧,坐那个也行,就是太高了,不舒服。”先生笑声爽朗,自己坐了藤椅,我和刘老师坐上了一旁的沙发,坤译坐了另一边——正中的座位空着——语文老师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项王、项伯东向坐……”我没辨方向,但感受到了先生的谦和。
略略打量了一下,客厅不大,靠墙的是一排书柜,里面是书——这是读书人的标配。书柜上摆着各类照片,叶君健先生的居多。如果不是初来乍到,以我参观名人故居、崇拜名人的劲头,一定会寻东问西的,但我到底忍住了。
当先生知道我们是中学老师时,他和蔼地说:“我们家是和老师有缘的,我爸爸做过老师,我做过老师,家里的……”我们瞬间感到了另一种亲切。
先生很健谈,聊起自身经历,上学、下乡、当工人、上大学、出国深造……侃侃而谈,让我想起小时候听故事的情景——其实我们就是在听故事,听一代人的心灵史,也听一代人的奋斗史。我这才知道,老人自己也是学贯中西,著作颇丰,虽定居英国,但一直致力于文化交流——原来文化名人之后也是文化名人啊!
闲谈间,坤译和先生商量下周的行程,先生反复强调:“我不让你陪,你还有家人和孩子,你得回家。我就喜欢旮旯里看看市井生活,就这点好奇心了,拄一根拐杖就行。你不要陪我,陪陪家人吧。”口气坚决,却满是对年轻人的爱护,哪里还有点名人的架子呢!
先生说,他现在每天坚持录播《安徒生童话》,每天都做。我吃惊:“先生您亲自读?”先生笑:“可不是,我用中文朗读,再用英文朗读,特别适合你们学生学英语。”先生又介绍,他晚年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推行“世界共同语”——这是先生自己创造的一套语言体系,据说融合了中西方语言的优点,借鉴了汉字强大的造词能力,不需要记忆大量的单词。老骥仍伏枥,我愿先生夙愿得偿。
时间飞快,我们不敢多叨扰。先生热情挽留,拿出自己作序的《安徒生童话》送给我们,还谦虚地说自己的作品拿不出手,但先生到底还是把自己的作品也送了我们。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有多说话。那位童话小院里的先生,仿佛是一本耐读的书,书名就叫《叶念伦先生》,书里写着谦和、热爱和博大……
后来,我把文章草稿转给坤译看,坤译恰和先生在一起,向我转达了先生的话:“我虽毕业于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英语师资班,在英国拿的是语言学兼教外国人英语的双硕士学位,从20岁起就教从初中生到硕士研究生的英文,在伦敦大学教各国学生中文和翻译学,还拿了两个教授职称,但大都在搞“副业”,没像这两位中学老师一样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而是不安分地一直创新新学科,如中西方咨询代理学、管家式管理学、三字母代替一个汉字的汉字改革拉丁化方案、人类共同语等自认为还无太多人了解的新学科。她们使我想起了我亲爱的如再生父母的中小学老师们,她们才是人类幼苗的栽培者和灵魂的工程师。”
感谢坤译的安排!感谢先生的赞美!
(作者单位:河南省长垣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