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公正的体育老师

王朝群

午休结束，学生们叽叽喳喳刚离开宿舍，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了吵闹声。我还在宿舍里收拾学生没有铺好的床铺，七嘴八舌争执的声音就越来越近了。

“……你说的不算，我们要当面问清楚才行。”一个孩子高声说。

“一定是因为你妈的面子，你才被选入学校田径队的。老师的孩子就是有特权，要不咱打个赌？”另一个孩子很不服气地说。

“才不是呢，少诬陷人！你们可以当面问问我妈，我是因为成绩好才被选上的。”这个大声争辩的声音我听出来了，居然是我的儿子陈一凡。

“明明就是你妈的面子，要不咋不要我们几个呢？”这个声音我也听出来了，是儿子班上文体委员陈宇航的声音。

……

孩子们还在门外争吵，门里的我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看来是儿子入选学校田径队的事情，引起了同学们的误会。所以，不等他们敲门，我起身主动将门打开。

看到我的一刻，孩子们立即安静了下来。我数了数，门外除了儿子外还有五个男生，分别是儿子班上的文体委员、劳动委员、数学课代表和两个小组长，全是“干部”级别的。没有任何“职务”的儿子，耷拉着脑袋被他们几个围在中间。

“你们找我有事吗？”我看着他们先问道。

“王老师，我们想问一下，为什么陈一凡能入选学校田径队，而我们几个没有入选呢？”几个孩子互相推搡着，劳动委员是个敢于直言的孩子，他回头看了看伙伴们，挺了挺胸膛第一个向我提问。

“妈，你就如实告诉他们吧。他们非说我因为是老师的孩子才进的学校田径队。明明我是测试了成绩，因为跳高成绩好才被选中的。但他们就是不相信，还乱说。”儿子一脸委屈，皱着眉头说。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对于儿子入选学校田径队的事情，几个孩子怀疑它的公正性。孩子们很可爱，这时候把带着问号的眼睛都看向了我。我也不由得思忖着，从整个选拔过程而言，孩子们这样怀疑也不无道理，我还真是“难辞其咎”。因为我正是六年级四个班的体育老师，而儿子是六年级（2）班的学生。同时，我也正是本次学校田径队负责选拔和训练队员的老师。

可是，平心而论，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私心。学校要选人参加区里的田径运动会，组队训练是很紧迫的事情，也是我们每年训练工作的重点。而在选拔队员这样的事情上，我始终是公正公平的，始终是站在学校的角度去考虑的。选拔出的队员要代表学校参加区里的运动会，自然应该是学校里水平最高的才行。

但是，仔细想想，我的做法也有不妥之处，有些急躁。当时公告栏里选拔运动员的通知一出，六年级四个班来参选的学生实在太多。运动会只需要12个运动员，却呼啦啦来了61个学生报名。我们的体育课时任务都比较重，而学校给我们两个负责老师的选拔时间只有两节课。时间紧、项目多、任务重，因此我凭借着在体育课上对六年级各班学生身体素质的把握，劝退了报名的学生中一大批没有体育特长或身体素质一般的孩子，其中就有今天我面前除儿子外的五个孩子。

要怎么给孩子们解释呢？一瞬间，我思考着。孩子们会有这样的质疑和举动，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喜欢体育课和体育比赛的，所以很在意选拔结果，这让我打心眼里高兴。可是，他们没有参加选拔测试而直接被劝退，积极性被无情打击，很可能心有不甘。不管怎样，作为体育老师，我觉得孩子的这种质疑和敢作敢为的表现，都不该被打压。既然问题已经出来，怎样做才能让孩子们不仅明白选拔运动员这件事我没有徇私情，还能感受到我之前因工作方法不当而没有体现出来的公平正义呢？

最后我决定，还是应该给孩子们提供一次检验自我体能和身体素质的机会，用事实说话。再说，儿子的身体素质我是清楚的，不怕再测一次。

我很快有了主意——为了解除孩子们的怀疑和不甘心理，还他们一个公正和安心，不妨再来一次测试和选拔。想到这里，我立即大声说：“孩子们，我不想多说什么。选拔运动员是用成绩说话的，陈一凡因跳高成绩突出才入选校队。如果咱们班有挑战陈一凡男子组跳高成绩的学生，我很高兴，愿意挑战其他入选运动员成绩的，我也很支持。下午的体育课，我再给我们六年级（2）班一次选拔机会吧。如果陈一凡输了，就由赢了他的那个同学代表学校参加区里的田径运动会的跳高比赛。挑战其他运动员成功了的，也是一样直接入选校队。你们说怎么样？”

“好，好！”

“太好了，太好了！”

几个孩子立时蹦跳着、大喊着，一溜烟向教室的方向跑去，大概是给教室里等待的孩子们报告好消息去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会心地笑了。我喜欢这样有思想的孩子，也始终相信孩子是纯良的。当然，我也敢肯定我是公正的，这是工作程序简化而引起的误会，就让事实说话吧。

下午的体育课，六（2）班的孩子们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测试时间，利用下课时间就借好了跳高架、标志物、铅球等器材。体育课上课铃一响，孩子们就直接站好了队准备热身。

这节体育课我异常忙碌，凡是想选拔、想挑战的孩子，我都给了他们机会。我一边发令，又一边看着跳高场地；一边读出跑步成绩，又一边给竞走的队员打手势要他们做好准备。每个选拔场地都是人头攒动，我嗓子都喊哑了，还好有班干部和体育骨干做小助手。

最后的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在跳高项目上，我儿子成绩遥遥领先；而其他项目中，挑战的学生也都不及入选运动员的成绩好。

那节课我一直上到了下一节课的上课时间，虽然强度很大，师生都有些累，但孩子们却都心悦诚服，对儿子和其他入选的运动员们刮目相看，还纷纷帮着我收回器材。

“陈一凡真了不起，能跳那么高！校队的运动员也都了不起，我可比不上他们。不过，我打算好好练习，到了初中还有进校队的机会。”一个男生抹着脸上的汗水却并不气馁，这让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加油。

“陈一凡的体育好，我看是遗传。”另一个男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又看看儿子说。我也报以甜甜的一笑。

“陈一凡加油，一定要拿个冠军回来！”文体委员陈宇航也说。

一群孩子围着儿子给他加油，儿子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笑得很开心。

那屆区田径运动会，我们学校获得了总分第二名的好成绩。儿子获得了区小学组跳高第二名，成绩很不错。

一转眼，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的儿子快上大学了。但是，这件事情我却一直记在心上，它时时提醒我要做个公平公正的体育老师。

（作者单位：陕西省西安市灞桥区东城第二小学）

（插图：珈 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