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慧,张天尧,彭一升
在我国高质量新型城镇化发展背景下,城中村更新改造成为当前城市存量更新需求下的热点议题。城中村“脏乱差”的物质形态缺陷在快速城镇化需求下被进一步放大,导致过去30 年城中村改造以整体拆迁改造为主[1]。城中村改造作为政府、居民、开发商之间的政治经济博弈,往往忽视了对“以人为本”的社会文化环境需求的考量。整体改造后的城中村呈现高密度紧凑的现代城市景观,然而与此同时,改造后城中村社区面临着社会空间环境分异与重构的问题,居民社会关系及社会资本逐渐弱化乃至碎化[2]。而社会环境作为可持续的健康社区建设的关建要素,其与居民身心健康紧密相关;然而城中村改造所带来的社会与健康效应往往受到不同程度的忽视。既有研究大量聚焦城中村的成因以及改造模式[3];而随着“以人为本”的理念深入,目前诸多研究逐渐聚焦城中村发展的人地关系,探讨城中村改造中社会融合、地方感等问题[2,4];然而仍鲜有研究针对城中村改造所蕴含的居民健康效益与风险展开深入探究。
基于此,本文聚焦城中村改造对居民环境感知及其身心健康的影响,以广州市猎德村及石牌村为案例展开对比研究,有助于厘清城中村改造过程中影响居民身心健康关键环境感知要素,从而为合理规避城中村改造的健康风险、提升城中村改造的健康收益提出理论支撑,最终为如何构建以人为本和健康促进的城中村更新策略提出意见与建议。
随着健康中国的战略推进与城市健康发展相关议题的不断深化,城市社区环境与公众健康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备受重视[5-7]。城中村作为快速城镇化过程中涌现的特殊聚居形态,其物质和社会环境特征对在地居民的健康福祉具有关键作用。
首先,尽管存在一定的地方差异,但国内外诸多研究已证实多维社区建成环境构成要素可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居民身心健康水平[8-10]。例如,土地利用混合和多样化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可更好地满足居民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并有助于提升居民健康水平[5];城市公园绿地等休闲空间的供给可显著提高居民的心理健康水平[11];社区可步行性、道路友好性、街道连通性可通过提高休闲活动与体力活动的频率[12],促进居民身心健康;紧凑的建成环境可通过提升居民体力活动和社会交往的机会,从而提升居民身心健康[9,10]。相反,过高的建筑密度、较低的公共空间开敞度、较差的环境卫生质量等则与居民的心理困扰和身体功能受损紧密相关[13]。针对城中村而言,快速城市化进程中其建成环境呈现出典型的高密度、日照通风条件差、绿化率低、公共空间开敞度低、人居环境品质低、功能混合程度高但空间无序性高等特征[14],对居民的生活质量和身心健康不可避免地产生显著影响[14]。
其次,随着社区社会环境与居民健康之间的关系得到多学科学者的共同关注,社会资本作为连接社会经济结构和个体健康的关键桥梁,成为阐释居住地、健康和福祉之间作用机制的重要中介要素[15]。社会资本由连接性资本(bonding capital)和桥梁性资本(bridging capital)两种类型构成[16],而每一类均包含结构性和认知性社会资本[17]。结构性社会资本指社会组织性,包含社会网络、社会组织、社会参与等方面[16];认知性社会资本偏于抽象的规范、价值、信任以及认知[17]。多数研究认同,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均会对居民健康产生显著作用[18]。具体而言,社区交往和社会联系[15,18]、社会融合和社会网络[18]对居民心理健康具有促进作用;社区交往与社会融合可通过社区归属感、社会参与、社会网络的中介作用影响居民心理健康[5,18];社会资本与社会支持可直接促进个体健康水平,也可通过促进健康行为和传播健康的信息有利于健康水平[19];社会凝聚力可提升社区居民获取公共服务和设施的便利程度[20],同时增加居民获得社会支持与帮助的频率,从而保持居民的身心健康。
在城中村语境下,一方面,部分城中村社会资本基于地缘、亲缘或业缘形成,其“村落”特性可能使居民具有稳固的社会关系网络[21]。居民长期居住在同一个地方易于形成小型的熟人社会[22],邻里关系友善且信任关系不断加强,社会交往不断深入,居民的社会资本则会不断积累[23]。另一方面,城中村社区作为大量流动人口的聚集地,人员流动性大以及居民结构复杂,邻里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呈现脆弱的状态[22]。然而鉴于城中村具有较强社会包容性,有益于形成跨群体交往,从而相应地扩展居民社会网络[22]。由此,城中村社会资本特征更具地方性和多样性,进而可能产生多样和复杂的健康效应。
第三,既有研究表明建成环境和社会环境对居民健康之间具有协同效应,即建成环境的特征改变或品质提升可影响社区社会环境属性,从而产生复合健康效应。例如,土地利用混合高和可步行性高的建成环境会增加居民互动,进而促进社会凝聚力[8];社区内公共开敞空间是社会交往的重要场所,可以有效促进居民的社会融合[24];高质量的绿地公园更利于社会资本的积累[25];相反地,衰败的建成环境会导致居民信任和社会凝聚力的恶化[19];较低的社区安全性一般会对社会资本积累具有负面影响[25],然而在特定社区中此关系并不绝对,如在恶劣的环境中居民可能会通过积极采取集体行动实现物质环境的改善[8];而相对和谐稳定的社区社会环境可加强邻里互动和社会参与并促进居民心理健康[26]。
城中村更新实践将显著改变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特征,建成环境品质的提升必然伴随着社区社会资本重构[27],进而对居民健康产生复杂的协同效应。城中村改造模式由拆除重建的整体改造模式向微更新模式演变,不同改造模式下所产生的健康收益与风险也有所差异。以城中村整体改造为例,由于改造资金的庞大以及开发商丰富的经验,其运作方式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要模式[1],物质环境得到较大提升的同时伴随着社会空间的绅士化现象[28],极大地破坏了人们以地缘形成的社会网络和社会关系,导致原有社区的日常社会资本枯竭[15],邻里关系弱化,社区凝聚力下降甚至丧失[2]。同时由于城中村改造后仍存在原有村民难以实现市民化转变,因此其社会融合程度不高、社会资本发展受阻[4]。既有研究证实,尽管改造后居民居住条件得到显著提升,但改造结果改变了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网络,幸福感并未得到显著提升[29]。相比之下,城中村的微更新方式在保持原有的空间肌理和维持原有的社会阶层人群的同时,改善了公共空间质量,更有助于提升居民的健康和福祉[30]。
综上,虽然国内外学者一致认同社区环境与居民健康之间具有紧密关系,并在理论上提出二者关系的形成路径与作用机制,但鲜有研究根植于城中村地方发展语境,探讨其更新改造结果对城中村居民所产生的健康风险与收益。因此,本文围绕城中村更新干预社区建成环境和社会环境所潜在的健康效应,以城中村整体改造模式为具体语境,提出以下研究假设:城中村整体改造对居民健康的影响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其通过提升物质空间品质可增加居民的健康收益,同时其也可导致社区社会资本碎化进而增加居民的健康风险。基于此,本文以广州市典型城中村为例展开实证研究,以期验证上述研究假设并对健康政策嵌构城中村更新改造提出政策建议。
广州是我国城中村研究的重要阵地,最早引起学界关注且是持续展开探讨如何实现特大城市多目标可持续发展方面的主要对象[31]。本文选择广州为案例城市,以更新改造模式为判定标准、同时考量城中村的区位、用地规模、人口结构等要素,分别选取改造后和逐步改造城中村展开对比研究。具体而言,以整体式改造和渐进式更新为两种具有典型差异更新发展模式,本文选取猎德村和石牌村作为调查研究的对象开展实证研究(图1)。
图1 研究区域
伴随广州城市的快速发展和用地扩张,曾位于城乡结合部的石牌村和猎德村区域得以快速发展,逐渐成为广州市新城市中心[24]。石牌村位于天河区中山大道以南、黄埔大道以北、石牌西路以东和石牌东路以西,占地面积约0.6 km2。石牌村属于典型的本地人口与外来人口混居区,具备人口和建筑密度高、街道狭窄、日照通风条件差、绿地率和空间开敞度低等物质空间特征。目前石牌村仍是传统村落的空间格局,仅对部分集体用地进行环境综合整治与品质提升。而猎德村位于珠江新城CBD的核心范围内,占地面积约0.31km2,是广州首个进行整体改造的城中村。改造后猎德村整体环境品质提升较大,与商品房住区品质相近。因此猎德村居住人群的社会经济结构产生一定变迁,社会空间得以重构;有研究指出虽然猎德村居民归属感较高,然而邻里凝聚力和社区参与程度相对不高[32]。
数据收集采用面对面调查和线上调查相结合的问卷调查方法。于20 2 1年2 月1 7日到3 月1 3日展开数据的收集,采用随机访问和入户访问的方式,最终获取343份石牌村数据以及113 份猎德村数据,有效问卷分别为278 份和90 份。问卷由4 类数据构建:居民健康数据、建成环境感知数据、社会环境感知数据、个体社会经济属性数据。
首先,采用Ware 等[33]研制的SF-12 健康调查量表测度居民健康水平,该量表包括总体健康、生理功能、生理职能、身躯疼痛、活力、社会功能、情感职能及身心健康8 个维度(Cronbach's α=0.826)。自评健康的评分范围为0~100 分,得分越高其感知自我健康越好。
其次,使用建筑密度、道路便捷度、绿地与休闲空间、公共空间环境质量、商业设施5 方面的主观满意度Likert-5 级量表来衡量居民对社区建成环境特征的感知(Cronbach's α=0.719)。社会环境感知数据方面,聚焦社会资本这一关键指标,构建包含归属感、互惠、社会网络、信任与团结5 个维度的Likert-5 级量表进行测度(Cronbach's α=0.839)。
信度检验上,三者的Cronbach's α 值均大于0.7,因子载荷均高于0.5,表明数据具有较高的信度。效度检验上,平均变异量抽取值(AVE)值分别为0.584、0.483、0.610且都高于0.4,组合信度(CR)值分别为0.943、0.818、0.886 且均在0.8 以上,说明数据具有较高效度和收敛度。
石牌村样本中男性略多于女性,平均年龄28.56 岁,大多数受访者为未婚和拥有大专及本科以上的学历,已就业的居民占84.5%,家庭月收入1 万以上的居民占30.2%,少数受访者拥有广州户口的居民和拥有住房所有权,平均居住年限为6.74 年。而猎德村样本中男性女性均占50%,平均年龄26.61 岁,未婚居民占65.6%,拥有大专及本科以上的学历占多数,已就业的居民未过半数,家庭月收入1 万以上的居民占42.2%,拥有广州户口的居民仅占33.3%,而41.1%的居民有住房所有权,平均居住年限为6.02 年(表1)。
表1 样本的基本特征
对石牌村和猎德村的建成环境感知和社会资本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one-way ANOVA),结果显示:首先在建成环境感知方面,猎德村居民对建成环境各要素的满意度较石牌村居民更高,在建筑密度感知、绿地及休闲空间感知、公共空间质量感知表现显著差异(表2)。由此推断,整体改造后城中村的建筑密度宜人性更高、绿地及休闲空间更充足、并塑造了较高的公共空间质量,提升了居民主观满意度。相比之下,两个城中村居民在交通连接度和商业设施密度的满意度感知上未发现显著差异,这可能是因为二者均位于交通便利、商业程度较高的城市区域,均具有非常便利的交通条件和商业区位特征。第二,社会资本方面,猎德村居民的社会资本在整体水平和各维度构成方面均显著都高于石牌村居民。这可能与猎德村中本地村民所占人口比例较高相关,相较于外来居民、猎德村村民由于世代生活于此积累了更广泛和深厚的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源。第三,在个体健康状况上,猎德村居民的身体健康水平显著高于石牌村居民,但在心理健康水平上,二者并未呈现显著差异。
表2 建成环境感知、社会资本和居民健康的特征及比较
基于两个城中村总体样本的对比分析,本文继而对比分析了本地村民和外来居民在建成环境感知和社会资本特征上的差异性(表3)。结果显示:在建成环境感知方面,石牌村内本地村民和外来居民在建成环境总体满意度上未呈现显著差异,但本地村民对交通连接度和商业设施密度的满意度显著高于外来居民。可能的原因在于,外地居民在交通出行和商业活动方面具有更多需求、更容易受到本地交通和商业设施负面特征的影响。例如,石牌村周边频发的交通堵塞很可能严重影响外来居民的通勤体验,从而降低其对交通连接度的满意度。然而本地村民多以房屋出租为收入来源,无需过多考量通勤需求,因而其对交通堵塞的敏感度较低。但在猎德村中呈现出不同的结果,总体上,本地村民较外来居民具有更高的建成环境满意度,具体表现在建筑密度、绿地休闲空间、公共空间质量三个方面。由此可推断,本地村民使用公共空间和绿地空间的频率更高,经过整体改造后的空间质量较高、较好地满足了本地村民的活动需求。在社会资本方面,石牌村和猎德村的本地村民均具有更高的整体社会资本水平,且两个案例中本地村民均具有更强的社区归属感;此外,石牌村本地村民在邻里团结方面呈现出比外来居民更高的水平,而猎德村本地村民在社会组织方面呈现出更高的水平。在个体健康方面,两个案例样本中的本地村民与外来居民均未呈现显著的身心健康差异。
基于建立结构方程模型探索改造前后的城中村居民的建成环境感知和社会资本对其自评健康的影响,由于数据轻微非正态分布,利用Amos 24.0 软件采用Bootstrapping 对模型进行估计。为验证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采用BC 偏差校正法估计建成环境感知对居民健康的直接、间接、总效应。表4 展示了模型拟合指标的结果,石牌村和猎德村模型的χ2/df 的值均小于3,以及GFI、TLI、CFI值均大于0.9的理想值,RMSEA的值均小于0.08,石牌村模型的AGFI 为0.904,而猎德村模型的AGFI 为0.851,值大于0.8,模型仍可接受[34],因此模型的拟合优度较好,模型较理想。
居民自评健康的环境因素模型路径分析结果表明(表5、图2),石牌村中的居民建成环境感知对身心健康的影响有所差异,即建成环境感知对居民的身体健康有负向影响,而对心理健康则没有影响。石牌村居民的社会资本对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都有正向影响。此外,建成环境感知通过影响社会资本对身心健康造成正向的间接影响。猎德村居民的建成环境感知均对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没有显著的直接影响。社会资本对身心健康的影响有所差异,社会资本仅对居民的心理健康有正向影响,而对身体健康则没有显著的影响。此外,居民的社会资本仅在建成环境感知和心理健康起正向的中介作用。
表5 模型影响分析
图2 结构方程模型标准系数路径结果
对比研究假设与统计分析结果,本文证实了城中村建成环境质量的提升可增加居民的健康收益。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显示,石牌村建成环境特征有损居民的身体健康。虽然近些年石牌村持续展开渐进式改造活动,但是难以改变的建筑密度(Mean=2.67)严重影响了住宅的通风采光、降低了居住适宜性、并产生诸多消防隐患和安全感的损害[35,36]。同时,绿地空间不足(Mean=2.51)以及公共空间质量较低(Mean=2.53),不利于诱发健康促进的行为活动(如健身锻炼、休闲娱乐和社会交往等),由此不利于维持和提升居民身心健康水平。此外,虽然高密度街道路网和商业设施有助于促进步行和提升街道活力,但在石牌村环境中,过于繁闹的街道商业也带来了拥挤和嘈杂的生活环境,而拥挤吵闹的环境会降低居民的身心健康[37]。综合石牌村众多嘈杂的出行车流人流、丰富的生活类商业服务设施,较高建筑密度和绿地开敞空间的极度缺乏,虽然渐进式改造在消防安全和环境卫生等方面不断进行完善,但其空间特征本底仍难以改变,仍会对居民身体健康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
相比之下,经过整体改造后猎德村建成环境质量较高,居民对建成环境的满意度评价远高于石牌村居民,然而猎德村建成环境特征并未对居民身心健康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究其原因,对于本地村民而言,整体改造后回迁房的居住环境质量虽然较未改造之前有较大提升,但仍逊于同地块开发的商品房住区,改造后的猎德村居住环境质量仍未达到可促进身心健康的质量水平。例如,改造后猎德村容积率为5.2,较高的建筑密度仍可能折损居住适宜性、难以真正促进居民身体健康。对于外来居民而言,租金的过滤作用导致居住在猎德村的外来居民社会经济水平较高,其活动不仅限于城中村社区内,而更多依赖其工作场所或其他休闲娱乐活动,因而其身体健康受社区建成环境的影响程度有限[38]。该结论可得到既往部分实证研究的支持,即高收入居民身体健康与步行适宜的社区环境特征之间的关系不显著[37]。
社会资本方面,本文认为城中村整体改造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社会资本的健康效益。虽然石牌村村民社会资本水平低于猎德村村民(M石牌=3.26;M猎德=3.70),但是石牌村社会资本更有助于提高居民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而猎德村社会资本仅显著增强了居民的心理健康。由此推断,石牌村居民更依赖于社区资本构建其应对健康风险的行为与心理对策。既有研究指出,社会资本可以促进居民的交流,传播健康的信息与行为,进而促进身心健康[19]。城中村社会资本的丰富程度与地缘、业缘和血缘形成的社会关系紧密相关[24],共同影响居民的健康行为与健康结果。实证研究显示,石牌村中虽然外来居民占比较高,但由于渐进式改造模式下相对稳定的居住环境与适宜的租金水平,他们在石牌村内较为长期居住,日常邻里互动频繁且社区融合度较高,形成了小型熟人社会和紧密的社会网络,有利于为居民提供必要的社会心理与社会资源支持[39],促进健康信息与行为方式的传播与提升居民身心健康水平。相比之下,猎德村整体改造后,居民原有社会网络遭到暂时的冲击并碎化,然而由于其采用了原址回迁模式,原有社会网络在改造后的空间中得以部分重构[4]。虽然猎德村以村民为主的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本仍在发挥作用,但原村民与新迁入的商品房居民之间难以形成多元融合的社会网络,社会资本也难以实现互惠共通。一方面,回迁房居民与商品房居民分别在各自邻里关系中形成了一定社会资本,有助于其获得必要的社会心理支持[4]。另一方面,两个群体之间在空间活动上存在差异难以形成深入交流[23],不利于实现有效的社会资本交换[4];商品房居民所具备的健康信息与行为优势,难以通过社区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本一体化向村民群体进行传递,由此可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何猎德村社会资本难以对居民身体健康产生显著的积极作用。
与此同时,本研究证实了城中村社区建成环境与社会资本之间可通过协同作用影响个体身心健康水平。实证结果显示,石牌村和猎德村居民对建成环境的主观感知均对各自社区社会资本的构建具有显著影响,验证并补充了既有研究对二者关系的论述。对社区服务和设施的获取是居民社会资本发展的重要因素[15],即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可获得性越高越有助于推进社区社会资本的形成[40]。石牌村便利的交通设施,增加了出行便利性与步行可达性;丰富的商业设施增加了邻里交往与互动的机会,有助于促进社会资本和地方感的构建。猎德村良好的环境品质(文明安全的社区环境和充足的绿地休闲空间)有助于激发邻里之间的非正式交往[40],提升居民归属感与社区凝聚力,从而有利于居民心理健康[2]。因此,虽然猎德村的建成环境并未对居民的心理健康产生直接影响,但其通过积极地影响社区社会资本从而间接地提升了居民心理健康水平。
基于对石牌村和猎德村的实证对比分析,本文认为城中村不同改造模式下的健康收益和健康风险并存、且呈现不同的健康收益模式。首先,以猎德村为代表的城中村整体式改造模式,主要通过建成环境质量的改善与提升减少了原有建成环境负面特征对个体健康的损害、并通过原址回迁保留了一定社区社会资本从而产生的间接心理健康收益。健康风险方面,虽然整体改造后原村民回迁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社会网络断裂所产生的健康风险,但猎德村重构后的社会资本难以实现对居民身体健康的促进作用,可能是由于回迁村民社区资本与商品房居民社会资本之间存在割裂,有待未来研究进行更加深入的探究。此外,整体改造模式的健康风险与其所衍生的社会空间重构相关,猎德村整体改造后的新社区吸引着支付能力更高的居民群体,该类人群的身体健康水平更易受到除居住环境之外其他要素的影响。
其次,渐进式改造通过维护了原有城中村社区中的社会资本增强居民的身心健康水平。以石牌村为代表,渐进式改造模式难以对城中村建成环境空间质量提升产生显著效果,难以消除建成环境负面特征对居民身体健康的损害;然而正是由于非绅士化的改造过程,为本地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发展提供了生存和发展空间,从而对居民的身心健康带来一定增益。
综上所述,本文针对城中村改造模式选择及其人居环境健康效益的考量提出以下建议:首先,重视城中村建成环境对居民身心健康的影响,充分运用设计和技术手段改造提升建成环境的质量,创造多样化的环境,保证绿地休闲等公共空间以及各类设施的供给;创造包容性的社区物质环境,增加活动空间的交汇,促进社区跨群体社会资本的构建。其次,在不同的改造模式下都应避免城中村改造对原有社区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消解,应保障村民的回迁权益,促进社区社会混合、提升社区凝聚力,培育社区社会资本,从而为居民提供健康促进的社区环境。
致谢:衷心感谢华南师范大学地理学院2017 级本科生陈力对本文相关数据的收集与支持;以及华南师范大学单习章副教授对论文撰写提供的宝贵意见,在此予以感谢!同时向匿名审稿人提出的宝贵意见以及编辑予以感谢!
图、表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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