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如诗

乔镜伊

“很久的以前，它们就已那么美了，如巷口跃动的青春，如稻浪如海的原野，如白雪地里黜黑的脚印，如幽夜中久久守候的灯……”

我是一个远行者，自儿时起便种下了追寻诗与远方的梦。于是，在一个温暖的夏日，我把背包装满月光，开始了我的远行。

那时，我不懂何为乡愁。

我在城市里穿梭，不喜那车水马龙的大道，偏爱巷口街角的小径。绿荫的幽谧处有一家小卖部。我走进拿了一瓶山泉。“嗤嗤——”

两个扎马尾辫子的少女嬉笑着推搡着闯了进来。她们彼此抛了瓶苏打水，“你请嘛，下次换我请好不好？”“知道啦，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小气鬼。”“马尾辫”用着嗔怪的口吻，但也遮掩不了明眸中的盈盈笑意。“赶紧去学校吧，不然又要迟到了。”“哈哈，这次你作业再忘了交，我可不替你找借口了喔……”

夏日的艳阳热烈地照耀着“马尾辫”们，在她们身后留下一小片清凉的影子。她们逐渐远去，白衬衫最终融入蓝天成为一点云朵。但我仍能听见苏打水在白衬衫里欢快蒸腾的声音。

于是，我放下手中的山泉，换了一瓶苏打水。

如果说，我的远行是本诗集，那么，“青春”将成为我的序章。

我行至一片金秋的稻田。稻浪如海，一条条稻穗里孕育着沉甸甸的希望。我看见头戴草帽的农民，挥舞着镰刀，肩上的汗巾早己被汗水浸湿，但他们的面颊上绽放着欢乐的笑。

“收了片金灿灿呦，到明年，娃娃要买房子呦，不愁住……”割麦声铿锵有力，长歌声明亮悠扬。他们顾不得时不时刺痛眼睛的汗水，满心都是收获满满的希望和对未来美好蓝图的构想。

我行走在这片汗水滋养的土地，给目光所及处赋名为“希望之原”。

盛冬一场隐约的大雪，世界被包裹上一层隐秘的洁白。我来到一片工地，坐在拐角几块砖上，抚摸背包里的月光。不远处的路灯下，同样坐着一个人。只不过我怀里揣着一个背包，他手中捧着一碗泡面。

由于夜的幽静，手机响起的铃声最得格外清脆。他赶忙站起身，揩了揩右手，小心翼翼接通了电话。“喂？是妞妞啊……

哈哈，爸爸也很想你们啊，妈妈的感冒好了没有？……我？嗯……爸爸在这边过得也挺好，赚了不少钱，吃的饭也很棒……等到过年咱就能回家啦，你们要乖，要听妈妈的话哦……娟子，我快回家了，这一年来，你辛苦了……”

泡面升起悠长缱绻的热气，凝结成薄薄的水雾，润湿了我的眼睛。他的背影对着我，我读出了一首诗篇，关于一名打工人的艰辛，关十一位父亲的坚毅。

有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背包中的月光变得愈发明亮。

我继续远行。走过了冬天。

春天猜透了诗人的梦，以万物生长来代他们抒情。我行至一座村庄，这里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

我想起几日前我曾路过车站，那里的列车驶往不知名的远方。我看到无数和我一样远行的人，他们背上包裹，手中緊握一枚小小的车票，赶上一节节列车，随着列车驶往目的地。

我看着眼前的一座座灯光。眼睛起了雾。

忽然间，我懂得了故乡。

那一个个远行的人啊，无论身在何处，漂泊在何方，一定都是某一座屋中，某盏灯光的等候。

年少时，我曾渴望行至水穷处，追寻远方渺远的诗篇，现在，我终于懂得，我的序章写满青春，而结语是我的故乡。

背包里的月光腾然升起——故乡，原来一直伴着我远行。

我回到车站，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远行如诗，故乡亦如远方。

（作者单位：江苏省泗洪姜堰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