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贸易对“一带一路”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研究

2023-10-08 06:12李优树唐家愉冯秀玲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10期
关键词:参与度经济体货币

李优树,唐家愉,冯秀玲

(四川大学 经济学院,成都 610065)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货币锚是经济体货币币值波动的基础,经济体货币成为其他货币的货币锚是其货币国际化的重要表现。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发挥可以显著降低中国与锚定经济体之间货币兑换的汇率风险,减少贸易和金融往来的交易费用。金融危机以后,美元的国际地位相对下降,世界主要货币汇率波动剧烈,全球货币体系开始第三次寻锚(黄海洲,2016)[1]。各经济体正由单一盯住美元向盯住一篮子货币的“混合锚”转变,加之中国经济实力的提升和与其他经济体的贸易金融联系不断增强,为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发挥带来了重要的发展机遇。先实现周边化、区域化,再实现国际化作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路径之一已经成为共识(陆长荣、丁剑平,2016)[2]。鉴于中国对资本账户开放持稳健审慎的态度,发挥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可以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突破点。因此,研究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锚效应,尤其是如何推进人民币作为锚货币职能的发挥,对于“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人民币国际化战略的推进和“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经济合作和稳定发展均具有重要意义。

货币锚理论以最优货币区理论为基础,相关实证研究始于Frankel(1992)[3]对日元在东亚影响力的探讨。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研究集中于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测度及影响因素方面。在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测度方面,Frankel和Wei(1994)[4]经典的货币锚分析模型被广泛使用,研究主要聚焦在人民币在东亚的货币锚效应(Subramanian &Kessler,2013;徐奇渊等,2016;Kawai &Pontines,2016;冯永琦等,2020)[5~8]。还有部分文献研究人民币在“一带一路”区域的货币锚效应(丁剑平等,2018;刘刚、张友泽,2018)[9~10]。在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因素方面,现有文献表明经济规模、对外贸易、金融联系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发挥具有正向影响(曹彤、赵然,2014;Fratzscher &Mehl,2014;Shu et al.,2015;张莹莹,2021)[11~14],还有一些文献研究了资本账户开放、人民币汇率市场化改革、美元周期等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杨荣海、李亚波,2017;Mccauley &Shu,2018;周阳,2021)[15~17]。

在诸多影响因素中,贸易被认为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发挥具有主导作用,贸易渠道是人民币成为货币锚的主渠道(Branson &Healy,2005;阙澄宇、马斌,2013;张莹莹,2021)[18~19][14]。新兴国家通常选择在贸易的基础上钉住一篮子货币(Ogawa &Shimizu,2007;Click,2009)[20~21]。Subramanian &Kessler(2013)[5]的研究结果表明,与美元相比,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发挥更依赖贸易联系。刘刚、张友泽(2018)[10]认为,部分经济体因为和中国具有密切的贸易联系,已经出现隐性人民币锚的趋势。周阳(2021)[17]指出贸易关系及贸易竞争的存在是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货币锚地位提升的原因。由此可见,经济体是否选择人民币作为货币锚最为关注的是与中国的贸易关联。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信息技术的驱动下,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GVC)逐渐形成并成为国际分工的主导形态,成为理解和审视当今国际间生产、贸易和投资活动的新方式。在GVC分工模式下,产品的不同生产环节和工序依照经济效率的原则被安排到不同的经济体,GVC链条上的各类中间品贸易盛行,推动了世界贸易由传统意义的最终品贸易转向GVC贸易。如今跨国公司主导的GVC贸易已经占到全球贸易总额的70%(Zhan et al.,2013)[22]。然而,尽管GVC贸易已成为国际贸易的主导的形式,现有文献很少关注到GVC贸易对货币锚效应的影响。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中国不断深化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合作,构建区域供应链与产业链,未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GVC贸易将蓬勃发展。那么,GVC贸易能否促进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呢?其机制和传统的最终品贸易有何不同?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相对GVC地位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有何影响?本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本文首先从理论上探讨了GVC贸易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机制,提出研究假设,在Frankel &Wei(1994)[4]经典的货币锚分析模型基础上实证分析了GVC贸易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的影响。第一,经典文献表明贸易联系对经济体锚货币的选择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鲜有文献关注GVC贸易这一重要的贸易形式对货币锚效应的影响,从这一视角出发,研究GVC贸易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货币锚效应的机理,并进行了实证检验;第二,GVC地位可能会影响货币的计价结算地位,进而影响货币锚效应,因此本文进一步研究了双边的相对GVC地位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的影响;第三,利用双边贸易流的分解方法,借鉴Koopman(2010)[23]构建的GVC参与度和GVC地位指标,构建了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双边的GVC参与度和GVC地位指标,是对以往基于一国层面总出口分解指标的推进。

二、理论机制

选择与自身具有紧密贸易联系的经济体货币作为锚货币可以降低国际贸易的汇率风险,降低交易费用,因而双边贸易成为影响经济体锚货币选择的重要因素。中国经济实力不断提升,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贸易额不断增长,双边贸易联系更加紧密,有助于推动人民币在“一带一路”区域货币锚效应的发挥。另一方面,给定一个特定的货币锚,网络外部性产生“锁定效应”,决定了一个经济体选择钉住或者退出这个锚货币(巴曙松、杨现领,2011)[24]。经济体对货币锚的选择可能会影响其贸易伙伴对货币锚的选择,因此区域内贸易一体化会使一种货币的锚效应在相关经济体之间形成一种滚雪球效应,该锚货币的影响力得以扩大(Fischer,2016)[25]。作为国际贸易形式的一种,GVC贸易增加了中国与“一带一路”经济体的贸易联系和“一带一路”区域内的贸易联动性,区域内经济体或相继锚定人民币,整体上可降低来自“一带一路”区域外的货币冲击风险。基于此,提出假设1:

假设1:双边GVC贸易依存度有助于提升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

在GVC分工模式中,经济体在产品生产过程中附加价值,以中间品形式传递给下一个经济体,经过多阶段生产和多次跨境交易,最后到达消费市场(倪红福,2019)[26]。GVC分工模式推动了世界贸易由传统意义的最终品贸易转向GVC贸易。一方面,经济体通过GVC贸易的形式进口中间品,直接影响国内的生产者物价指数(PPI),进而间接影响消费者物价指数(CPI),产生“输入型通货膨胀”(Podpiera &Iossifov,2014)[27]。另一方面,汇率波动会导致区域内初级产品、中间产品、最终消费品出口的下降,中间品的下降最为明显,表明汇率波动会对区域生产网络造成较大负面冲击(Tang,2014)[28]。不同于最终品贸易,GVC贸易是国际间生产网络的一环,这种“链条式”的贸易方式具有一定持续性和更强大的影响力,变相从“质”的角度加强了贸易联系,对区域内汇率的稳定性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与传统的最终品贸易相比,GVC贸易加强了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物价水平联系和贸易联系,“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为减少汇率波动对物价和生产网络的冲击和影响,更大程度上会考虑选择人民币作为其锚定货币。基于此,提出假设2:

假设2:GVC贸易在双边贸易中所占的比重,即GVC参与度,有助于提升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货币锚效应。

McKinnon(1979)[29]认为经济体产品的差异性决定了其国际竞争力,进而成为影响国际贸易中选择计价结算货币的重要因素。丁一兵等(2020)[30]指出出口差异化程度高的产品与进口差异化程度低的产品对提升本币国际地位有正向作用。经济体的技术水平极大地影响了产品的差异性与垄断性,因此,理论上经济体出口的产品技术含量越高越有利于该经济体掌握贸易主动权,进而影响本币的计价结算地位,促进本币在跨境贸易中的使用。GVC地位代表经济体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GVC地位越高,表明经济体越有可能提供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差异化中间品,出口的商品具有更高的技术含量,在国际分工中处于强势地位,更有可能拥有选择计价结算货币的权力,有利于本币的使用,反之则表明经济体越有可能处在大量进口中间品进行“加工贸易”的弱势地位,不利于本币的使用。因此,在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贸易中,中国的相对GVC地位越高,越有利于掌握贸易货币选择话语权,从而推进人民币的使用,最终提升人民币货币锚效应。基于此,提出假设3:

假设3:中国相对“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GVC地位,有助于提升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货币锚效应。

三、模型、变量与数据

(一)模型设定

参考Frankel 和 Wei(1994)[4]经典的货币锚分析模型,设定实证模型如下:

(1)

其中,Δlog(USDt/NZDt)、Δlog(EURt/NZDt)、Δlog(JPYt/NZDt)、Δlog(GBPt/NZDt)和Δlog(CNYt/NZDt)分别表示美元、欧元、英镑、日元和人民币兑新西兰元t时期的汇率对数一阶差分形式,Δlog(Xt/NZD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某经济体的货币兑新西兰元汇率t时期的对数一阶差分形式。常数项β0表示某经济体汇率自身的变化趋势,β1、β2、β3、β4、β5分别表示“一带一路”沿线某经济体的货币汇率对美元、欧元、英镑、日元和人民币的反应系数,代表了货币i与货币锚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衡量“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家和地区对世界主要货币的依赖程度。μit为t时期的随机扰动项。

选择一单位的新西兰元为基准货币来表示上式中各国家和地区货币的汇率水平。基准货币的汇率需要满足Frankel和Wei(1994)[4]模型完全自由浮动的假设,较早的经典文献多采用瑞士法郎作为基准货币,但其在2011—2015年间与欧元挂钩,因此并不是理想的基准货币。新西兰是一个政治经济独立自主、没有资本和外汇管制的小型开放经济体,长期实行自由浮动的汇率制度,是理想的基准货币,能减少估计结果的偏差。因此,使用新西兰元作为基准货币进行分析,并使用瑞士法郎进行稳健性检验。

将式(1)简化为:

currencyit=β0+β1usdt+β2eurt+β3jpyt+β4gbpt+β5cnyt+μit

(2)

其中,currencyi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某经济体的货币兑新西兰元汇率t时期的对数一阶差分形式,β1usdt、β2eurt、β3jpyt、β4gbpt、β5cnyt分别表示美元、欧元、英镑、日元和人民币兑新西兰元t时期的汇率对数一阶差分形式。

为研究GVC贸易对“一带一路”人民币货币锚的影响,借鉴杨荣海、李亚波(2017)[15]的做法,通过引入交乘项来进行研究。

currencyit=β0+β1usdt+β2eurt+β3jpyt+β4gbpt+β5cnyt+β6cnyt*GVCtradeit+μit

(3)

其中,GVCtrade分别表示贸易依存度(tradedep)、GVC贸易依存度(gvcdep)、GVC参与度(gvcpat)和相对GVC地位(regvcpos)。

(二)变量测度

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为识别双边贸易中的GVC贸易提供了良好的工具。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Hummels,2001;Daudin et al.,2011;Johnson &Noguera,2012)[31-33],Koopman et al.(2014)[34]提出了增加值贸易核算框架,将出口增加值分解为国内增加值、国外增加值、返回增加值和重复计算四大部分,使得GVC的定量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而后王直等(2015)[35]对此进行拓展提出了测算双边、行业乃至双边行业的增加值核算法,为研究双边的GVC贸易奠定了基础。根据王直等(2015)[35]的研究,双边总出口可以细分为16个部分,各部分经济含义如图1所示:

图1 双边总出口分解

运用投入产出方法对总出口进行分解后所得到的16个部分中,只有一国出口中蕴含的间接国内增加值(DVA_INTREX)和来源于直接进口国的国外增加值(MVA)之和属于双边GVC贸易的部分。因此,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双边GVC贸易表示为:

gvctradeit=(DVA_INTREXit+MVAit)+(DVA_INTREXct+MVAct)

(4)

构建GVC贸易依存度(gvcdep)指标如下:

gvcdepit=gvctradeit/GDPit

(5)

参考Koopman等(2010)[23]基于一国层面构建GVC参与度和GVC地位指标的方法,基于双边贸易流的分解结果,构建双边的GVC参与度(gvcpat)和GVC地位(gvcpos)指标。

构建GVC参与度(gvcpat)指标如下:

(6)

构建中国GVC地位指标如下:

(7)

构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GVC地位指标如下:

(8)

此外,贸易依存度(tradedep)是影响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重要因素,为与GVC贸易进行对照,本文将其一起纳入模型之中。构建贸易依存度指标如下:

(9)

式(9)中,i表示除中国以外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c表示中国,t表示年份。gvctradei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t年和中国的GVC贸易总额。DVA_INTREXi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到中国,再由中国加工后出口到第三国的国内增加值,DVA_INTREXct表示中国出口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过加工后出口第三国的国内增加值。MVAi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中蕴含的来自中国的增加值,MVAct表示中国出口总蕴含的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国内增加值。TEXit表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的总出口,TEXct表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总出口。GDPit表示国内生产总值。

GVC地位指标无法研究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相对GVC地位高低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因此,借鉴曹伟等(2019)[36]、周阳(2021)[17]的做法,采用虚拟变量来表示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相对GVC地位。

(10)

(三)数据说明

汇率月度数据来源于IMF的IFS数据库。经济体货币兑新西兰元的汇率数据通过该货币兑美元汇率数据乘以美元兑新西兰元汇率数据计算得到。稳健性检验所使用的经济体货币兑瑞士法郎的汇率数据也通过同样的计算方式得到。在样本期的选择上,限于GVC贸易的数据可得性,样本期为 2007年1月至2019年12月。

度量GVC最常用的数据库是WIOD数据库,鉴于其包含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较少,其数据也只更新到2014年。ADB-MRIO数据库2021年新发布的版本中包含了62个国家和地区2007—2019年的投入产出数据,包含的“一带一路”经济体更多,更为合适。本文使用对外经贸大学UIBE GVC数据库,其在ADB-MRIO数据库的基础上对双边贸易流进行了详细的分解。按照“一带一路”数据库中的73个最新成员,并剔除掉使用本文所选取货币篮子中货币的国家和地区,UIBE GVC数据库中包含不包括中国在内的25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因此,本文选择25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进行研究,包括:不丹、文莱、保加利亚、柬埔寨、克罗地亚、匈牙利、印度、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韩国、吉尔吉斯斯坦、老挝、马来西亚、马尔代夫、蒙古、尼泊尔、巴基斯坦、菲律宾、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里兰卡、泰国、土耳其、越南。

四、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采用的是小N大T的长面板数据,较长的时间序列可能产生数据的非平稳性问题,因而使用IPS单位根检验对各变量进行检验。检验结果显示各变量均不存在单位根,可以进行回归。固定效应模型无需假设解释变量与个体效应不相关,且本文是长面板数据,更适合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固定效应模型与随机效应模型估计结果相差也较小。因此,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

表1为除相对GVC地位以外的其他变量对“一带一路”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1)列的回归结果显示,除日元外,世界主要货币的反应系数均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符合预期。相对来说,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驻锚货币篮子中,美元、欧元均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美元仍是主要的锚货币。人民币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排在第三位,而英镑的影响稍弱。

表1 GVC贸易依存度、GVC参与度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

(2)列和(3)列的回归结果显示,人民币与贸易依存度、GVC贸易依存度交乘项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两者均有利于促进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货币锚效应的发挥。贸易依存度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与经典文献的研究结果一致。GVC贸易依存度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货币锚效应具有促进作用,假设1得到验证。

(4)列的回归结果显示,GVC参与度与人民币的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因而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GVC参与度能增强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货币锚效应。这表明,双边贸易中,GVC贸易占总贸易的比重越大,越有利于增强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货币锚效应,假设2得到验证。

表2为相对GVC地位对“一带一路”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GVC地位指标构造的原理是比较经济体作为中间品提供者和需求者的相对重要性。通常而言,从其他经济体进口中间品进行“加工贸易”、而自身又无法研发生产出具有竞争力和差异化的中间品和零部件的经济体技术水平较低,在国际分工中较为弱势,GVC地位较低。但GVC地位指标容易造成能源、矿产等资源丰富的经济体GVC地位指数虚高,因为这些经济体具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且大量出口,较多地为其他经济体提供了中间品。“一带一路”沿线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较多,一些经济体大量向中国出口能源和矿产等自然资源导致GVC地位指标虽高但无法反映其真实的国际分工情况,因此本文在进行回归时将总样本分为两组。经济体人均GDP明显低于中国,但GVC地位明显高于中国的“一带一路”经济体在与中国的双边贸易中存在大量的自然资源类贸易,归为第二组,包括不丹、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老挝、蒙古、尼泊尔、巴基斯坦、俄罗斯和斯里兰卡。其中,俄罗斯虽然人均GDP和中国接近,但因为其作为全球自然资源出口大国,与中国有大量能源、矿产的贸易与合作,同样归为第二组。其余经济体的GVC地位指标可以正常反映其与中国的相对GVC地位,均归为第一组,这些经济体绝大部分是东南亚和中东欧国家。

表2 相对GVC地位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

(1)列和(2)列报告了基于总样本的回归结果,(3)列和(4)列报告了第一组的回归结果,(5)列和(6)列报告了第二组的回归结果。总样本和第二组的回归结果表明,由于GVC地位指标的偏误,相对GVC地位与人民币的交乘项不显著。第一组的回归结果显示,相对GVC地位与人民币的交乘项系数为正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因而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相比较,中国的相对GVC地位越高,越有利于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货币锚效应的提高,假设3得到验证。

(3)列和(5)列的回归结果显示,第一组和第二组的人民币货币锚效应均显著为正,但比较系数差异可以发现,在第二组中人民币货币锚效应明显大于第一组。这表明,一方面,根据分组规则,第二组经济体不仅经济落后且与中国的贸易中存在大量自然资源类贸易,不难推断得出第二组经济体的GVC地位实际上比第一组更低的结论,因此,第二组经济体中,人民币锚效应比第一组更大也能侧面验证本文的假设3;另一方面,这说明中国作为能源、矿产等自然资源消耗大国和国际主要买家之一,在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进行自然资源等初级产品的贸易时,具有更强的货币选择话语权,能扩大人民币的使用,有利于人民币在驻锚货币篮子中的权重的提高。

为进一步进行研究,根据样本经济体的现实状况和数据分析结果,将“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分为四个区域,分别为中亚(代表出口产品复杂度低、差异化程度低且与中国价值链关联密切)、东南亚(代表出口产品复杂度偏低、差异化程度偏低且与中国价值链关联密切)、南亚(代表出口产品复杂度低、差异化程度低且与中国价值链不密切)和东欧(代表出口产品复杂度中等、差异化程度中等且与中国价值链关联不密切)四组,考察人民币在这些区域的货币锚效应。其中,由于俄罗斯与中国存在大量初级产品和能源资源类贸易,与中亚经济体类似,归为中亚组一起进行研究。土耳其在“一带一路”区域中一般属于其他区域,韩国与蒙古属于东亚区域,三国由于地域上不方便归属,东亚国家数量较少且不具代表性,未纳入此次回归样本中。

如表3所示,从显著性水平上看,人民币货币锚效应在中亚、东南亚两个区域中存在,而在南亚和东欧区域中,人民币并不是锚货币。总体而言,人民币在中亚的货币锚效应最大,甚至超过了美国,成为首要锚货币。在东南亚,人民币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过美国仍然是最重要的锚货币。在南亚,美国成为核心锚货币。在东欧,欧元是这些经济体选择的最主要货币锚。以上回归结果的分析表明,在样本国家中,若不与中国发生紧密的价值链关联,则经济体较少选择人民币作为货币锚。而在那些与中国价值链关联紧密的经济体中,出口产品复杂度越低、差异化程度越低的经济体更有利于推进人民币的使用,促进人民币货币锚效应。分组回归的实证结果同时验证了假设1、假设2和假设3。

表3 分区域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回归结果

(二)稳健性检验

采用更换基准货币、更换变量衡量方法和更换回归模型三种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稳健性检验结果见表4。首先,将基准货币从新西兰元更换为瑞士法郎进行回归。表4中(1)列至(5)列是基于瑞士法郎作为基准货币进行回归的结果。其中,相对GVC地位和人民币交乘项的回归样本为上文中的第一组。结果显示,GVC贸易依存度、GVC参与度和相对GVC地位与人民币的交乘项的系数符号、显著性水平均未发生显著变化,符合本文的研究假设,研究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4 更换基准货币和变量测度方法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其次,GVC贸易参与度的衡量指标使用GVC贸易前向参与度和GVC贸易后向参与度来重新度量。一般而言,经济体间接增加值(DVA_INTREX)出口被称为前向参与,经济体出口中蕴含的国外增加值(MVA)被称为后向参与。基于双边贸易流的分解结果,构建双边的GVC前向参与度(gvcpatf)和GVC后向参与度(gvcpatb)指标如下:

(11)

(12)

(6)列和(7)列报告了GVC前向参与度和GVC后向参与度的回归结果。如表3,GVC前向参与度和GVC后向参与度均能促进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进一步增强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最后,使用稳健标准误的基准回归模型(olsr)和面板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估计(xtgls)两种方法进行回归,结果显示各交乘项的系数方向未发生变化,且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表明结果是稳健可信的,如表5。

表5 更换回归模型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五、结论及启示

本文分析了GVC贸易对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的影响机制,在经典的货币锚分析模型基础上引入交乘项实证检验GVC贸易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货币锚效应的影响,得到以下结论:第一,双边的GVC贸易依存度和GVC参与程度对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货币锚效应具有促进作用;第二,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相比较,中国的相对GVC地位越高,越有利于提升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中的货币锚效应。

上述结论可为提升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货币锚效应、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提供重要的政策启示。第一,依托“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要素禀赋,优化资源配置,增强与“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的生产和价值联系,构建区域供应链与产业链,加快构建“一带一路”区域价值链(International Regional Value Chain,IRVC),不仅有助于服务好建设好新发展格局,对提高人民币货币锚效应、促进人民币国际化也有明显促进作用。第二,深化创新驱动,增强经济发展内生动力,努力向GVC中高端攀升,通过提高GVC地位,提高本币在国际贸易中的计价结算地位,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布局。第三,提升人民币货币锚效应可将富资源国作为潜在目标和突破点,利用中国大宗商品国际主要买家地位,推动自然资源等初级产品的人民币直接计价和结算,进而促进人民币锚效应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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