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辉 韩玲玲
《六经》只是儒家经典吗?经学是儒学吗?这似乎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汉代就有人认为《六经》为孔子修定,晋葛洪和梁刘昭明谓《六经》或《五经》为儒家经典,当今也有著名学者说“今传十三经全部是儒家经典”;“所谓经学,就是诠释、研究儒家经典的学问”。皆以《六经》为儒家专门经典,认为经学就是儒学。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黄开国等曾对“经学就是研究儒家经典”提出质疑(1),但论证不足以完全说明经学并非儒学。厘清《六经》、经学与儒家、儒学的关系,对探寻儒家与诸子学说的渊源和研究中国古代思想的脉络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故本文试作一辩。
《六经》是儒家经典、经学是儒学观念的发生,是汉代以来崇儒宗经、以《六经》来提高孔子的思想文化地位的产物。其核心是:
《庄子·天运》载孔子说:“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2)孔子对《六经》感情深厚,也以之教育学生。孔子的思想经过弟子宣扬,在汉初已被众多学者认可。陆贾、贾谊等都称引孔子言论以说明问题。刘安、司马谈也极为推崇孔子:“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3)认为孔子论述《六经》,可比周公。可见,孔子因推崇《六经》,开始在汉人心中具有了崇高地位。
战国以来,《六经》以西周大一统礼乐政治的产物受到士大夫的普遍关注,而孔子又极为推崇《六经》,所以,汉武帝为将人们的思想统一到王道上来,采用了董仲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建言,“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4)。在国家意识形态层面将孔子与《六经》联系在一起。为借《六经》提高孔子的地位,人们提出孔子“论《六经》”“修《六经》”“定《六经》”之说。如司马迁说“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5)。班固谓“孔子闵王道将废,乃修《六经》,以述唐虞三代之道”(6)。许慎《说文解字叙》亦云:“孔子书《六经》,左丘明述《春秋传》。”(7)张衡《应间》:“仲尼不遇,故论《六经》。”(8)其影响波及汉代以后各朝。
中国古代,“修”有编撰之义;“定”有编定之意。孔子为儒家之祖,《六经》既为孔子所论、所修、所定、所传,似乎也就可以说《六经》是儒家专门典籍;研修《六经》的自然为经学,经学就可以视为儒学。汉人正是依据这一逻辑,在肯定孔子修《六经》时,开始将儒家和《六经》及经学联系在一起。故梁刘昭注《后汉书·班彪传》时,有了“黄帝、老子,道家也;《五经》,儒家也”之说。(9)唐李贤注《后汉书》时也继承了刘昭这一观念。
汉代以来的“经”中确有儒家著作。汉代《六经》中的《春秋》为孔子所修。《汉志》也将孔子后学所撰《论语》《孝经》列入“六艺”之中,此后历代目录学都沿袭了这一点。而且,赵岐《孟子题辞》云:孝文帝时“《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10),设有学官。宋代理学极为推崇《四书》,故宋刻巾箱本《九经》白文和明郝敬的《九经解》都纳入了《孟子》。《明史》《清史稿》也都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纳入了“经部”,进一步强化了儒家与经及经学的关联。
当人们认为《六经》为孔子修定,孔子《春秋》和《论语》《孝经》被视为“经”时,经学与儒学便有了混同为一的依据。中国古代“儒”为学者之称,没有“儒”“儒林”专指儒家的意思。但汉代以《六经》之学取士,读书人多为《六经》研习者;加上孔子修定《六经》观念的支配,汉代便开始将经学和儒学混为一谈。《汉书·儒林传》所载梁丘贺、京房、伏生、欧阳生、夏侯胜、孔安国、辕固、韩婴、赵子、毛公、胡母生等,都是当时著名的《六经》学者。《后汉书·儒林传》也是“但录其能通经名家者”,如卫宏、何休、许慎等。袁宏《汉纪》亦曰:“永平中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功臣子弟,莫不受经。”(11)孝章帝曾谓:“汉承暴秦,褒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12)故晋葛洪《抱朴子·内篇·明本》明谓:“儒者,周孔也,其籍则《六经》也。”(13)这种观念在唐、五代被进一步强化。唐姚思廉作《陈书·儒林传》云:汉武帝立《五经》博士,使“两汉登贤,咸资经术”。魏、晋时期“儒教沦歇,公卿士庶,罕通经业矣”。也将《五经》和由儒家确立的儒教联系在一起,所载也多为经学之士。魏征等作《隋书·儒林传》,所载亦基本上是研治《六经》者,如记房晖远“世传儒学”,“治《三礼》《春秋三传》《诗》《书》《周易》”。其所载“儒林”之士多指儒家之流,也有比较明确的将经学视为儒学的倾向。到清章学诚说:“三代以前,《诗》《书》六艺,未尝不以教人,不如后世尊奉《六经》,别为儒学一门。”(14)便非常明确地将《六经》归为儒学一门。
可见,以《六经》为儒家专门经典、经学为儒学的观念,在汉魏六朝唐代已经基本形成。
《六经》“经”的地位的确立和“经学”概念的产生,都源于“经”的观念。“经”的概念在先秦已广泛使用。先秦以“经”来言说文章典籍,是借用织物经线而引伸的纲常之义,用来表示具有原典和具有纲要性质的重要典籍。如《墨子》有《经》上下两篇,又有《经说》上下两篇。《经说》是对《经》的解说。《管子》有《牧民》等 “经言”九篇,又有对于“经言”的“解”,如《版法解》。因“经”一般有“说”“解”对其加以解释,故“经”原本是相对具有传注的原创性典籍而言。那些被他人传注的原创性著述称之为“经”,对原创性著述进行解说的文字称之为说、解、传。所以,先秦“经”的确立有两个原则:一是原创性,二是通过传、注而被传播。先秦文献典籍“经”这一观念和《六经》地位的确立,基本体现着这一原则。后代学者也有这样的不断表述。如张衡说:“吾观《太玄》,方知子云妙极道数,乃与《五经》相拟,非徒传记之属。”(15)认为扬雄的《太玄》为“经”,不是解释“经”的传记。章学诚也说“依经而有传”(16)。
先秦两汉都有《五经》《六经》之说。《五经》指《诗》《书》《礼》《易》《春秋》,《六经》是在《五经》的基础上加上《乐》。一般认为,它们因汉武帝置《五经》博士才确立了“经”的地位。近有人依据《庄子·天运》认为《六经》的概念在先秦庄子时期已经产生。但《诗》《书》《礼》《易》《乐》《春秋》“经”的地位在孔子之前已基本确立。
孔子之前没有私学,故文章典籍的创作传播和接受主体,都是官员。诚如章学诚所说,“以文字为著述,起于官师之分职,治教之分途”;先秦“盖以学者所习,不出官司典守,国家政教”。(17)“有官斯有法,故法具于官;有法斯有书,故官守其书;有书斯有学,故师传其学;有学斯有业,故弟子习其业。官守学业皆出于一,而天下以同文为治,故私门无著述文字”(18)。春秋晚期之前,文章典籍都只是礼乐政治的记述。只有那些用于政治、礼乐的文献典籍,才会用于周朝廷和诸侯国学校的教学,广泛传播,成为元典,被学者对其字义、文义加以解说进行传授。
据《周礼》,周朝庠序所教,不外礼乐政治典章制度和军事、书、数等。如师保教国子“三德”“三行”和礼、乐、射、驭、书、数“六艺”;大司乐教国子“乐德”“乐语”。这其中,礼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乐则包括乐制和诗、乐、舞蹈、乐德、乐语等。如《尚书·舜典》载舜命“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19)。《礼记·王制》说:“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20)郑康成谓六艺之“书”为许慎所说造字的“六书”,但当也包括书记之类。数,郑司农谓为算数;但我怀疑包括卜筮术数等。在先秦,筮占是卜、史必须掌握的技能,一般的国家官员也会卜筮。《左传》便有一般官员筮卜的多处记述,如哀公九年载“阳虎以《周易》筮之”。《国语·晋语四》载公子重耳“亲筮之”。《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上古之人,其知道,法于阴阳,和于术数。”(21)而周代之筮,一是《归藏》,一是《周易》。故六艺之“数”,当包括《归藏》《周易》术数筮占。
诸侯国教育,可从《国语·楚语上》载申叔时所说应教太子以《春秋》《世》《诗》《礼》和“乐”“令”“语”“故志”“训典”(22),看出主要教学内容和典籍。申叔时所说《春秋》即诸侯国国史,《世》即先王之世系,“故志”当为记历史成败之书。三者为历史典籍,内容为历史兴衰。《诗》当为《诗经》中的作品。韦昭注谓“令”为先王之官法、时令”,“语”即“治国之善语”,“训典”为“五帝之书”(23)。官法、时令当为《周礼》中所载官员职守和《礼记·月令》所载之类。善语、训典应是如《盘庚》“迟任有言曰”之类的格言箴语和《尚书》所载诰、训之类;如《国语》《左传》载人们在言说中常引的《虞书》《夏书》、“夏训”、《商书》之类。
可见战国之前,周朝和诸侯国学校的教育课程除礼乐外,还有《诗》《春秋》和《夏书》《商书》中的那些诰、训、典谟和书记、算术、术数等。除《易》没有明确列入教学内容外,所教已经具有了《六经》中的《诗》《书》《礼》《乐》《春秋》。
周朝廷和诸侯国学校的教育课程,无疑是围绕礼乐政治而设立的。那时的士大夫多是国家官员,为那时政治言说的主体。在他们看来,《诗》《书》、礼、乐都是真理所在。如《左传》僖公二十七年载赵衰说:“《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24)《国语·周语下》载太子晋谏周灵王欲壅谷、洛时说,行事遵“先王之遗训,省其典图刑法,而观其废兴者,皆可知也”。“观之《诗》《书》与民之宪言”,就能看出一件事情正确与否。(25)《左传》僖公十一年载内史过说:“礼,国之干也。……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昭公二十五年载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26)而国家的祭祀、政治和外交仪式都离不开乐,正所谓“先君之礼,藉之以乐”(27)。
所以,那时的士大夫要说明自己所言正确,那些记载历史成败的史记,记载从历史兴衰成败中总结出来经验的贤明君主和重臣诰、训的夏、商、周书,用以立政的礼乐典章制度,用以决定吉凶的《易》,用于礼乐和外交礼仪的《诗》等,便成了那时士大夫时常称引的典籍。从《左传》《国语》的记载看,礼、乐、《诗》《书》始终是他们的言说中心和经常称引的典籍。大致统计,《左传》载当时士大夫引诗曰达108 次,赋诗68 次,涉及《周颂》《大雅》《小雅》《国风》,还有一些《诗经》所未载的逸诗;引《夏书》12 次,《商书》4 次,《周书》6 次。《国语》引诗、赋诗29 次,涉及和引用《尚书》和逸《书》有10 次,包括《夏书》《商书》《周书》。这些对《诗》《书》的称引,多是借以证明自己的观点和行为的正确。知当时《诗》《书》、礼、乐所言,已被士大夫视为政治原则。
《易》以决疑。《周礼·筮人》说:“凡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大凡拿不定的事情,都少不了卜筮。如《左传》载毕万筮仕于晋,晋献公筮以骊姬为夫人,故《易》也当是那时士大夫学习的经典。
史记记载历史兴亡,故西周和春秋时期都非常重视。《汉志》说:“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西周时史的记事之作是否称之《春秋》不得而知,但春秋时谓之“春秋”是肯定的。《春秋》记历史事件,可见历史兴衰,也蕴涵着对善恶的扬抑,是礼乐道德教材。故《楚语》载申叔时说教太子以《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晋语七》载司马侯说“羊舌肸习于《春秋》”,知“诸侯之为,日在君侧,以其善行,以其恶戒”。韦昭注谓:“《春秋》纪人事之善恶而目以天时,谓之春秋,周史之法也。”(28)《左传》昭公二年载韩宣子聘于鲁,“观书于大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29)可见,韩宣子认为《易象》与《鲁春秋》都体现着周礼精神。
韩宣子见《鲁春秋》说周礼尽在鲁,足见《鲁春秋》维护礼乐道德的价值取向。墨子说自己见过百国《春秋》。有百国《春秋》,足以说明春秋时各诸侯国对历史兴衰和礼乐道德教化的重视,因为各国《春秋》都有防止君臣乱法的价值取向。据《周礼》,西周春秋时期的史,都有执掌礼法的职能。《周礼·大史》说大史掌六典之法则,考查邦国、官府对礼法的遵守,对“不信者刑之”。小史“掌邦国之志,奠系世,辨昭穆”,职掌诸侯国对礼乐行政的记载,确定帝系世本所记昭穆亲疏;同时,协助大史考查“国事之用礼法”之事。《吕氏春秋·孟春纪》亦载周天子在立春之日,“乃命太史,守典奉法”(30)。知史家在西周春秋时是礼法的监督和执行者。百国《春秋》是史家所记,自然不可能完全背离礼法。如《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齐崔杼弑其君,崔杼怕在青史上留下恶名,故想以杀戮来阻止太史对其恶行的记载。宣公二年亦载,晋“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境而复。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赵盾不服,太史说:“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31)所以孔子评此事紧靠礼法:“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32)可知,孔子删《春秋》前,百国《春秋》已经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深为文人关注。《六经》在孔子之前就已广泛流播,并非孔子修定;其“经”的地位已经基本确立。
其实,研习《六经》的也并非仅有儒家。《六经》是战国之前整个中华民族经验教训的总结,涉及政治、宗教、哲学、伦理、艺术等各个领域,是中华民族共有的文化元典和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渊薮。诸子学说,均源于《六经》,只不过诸子对《六经》思想继承的侧重点不同罢了。
战国儒家确实推崇《六经》,但他们注重的也并非《六经》各个方面的思想。司马迁说儒家思想主要是“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33)。班固也只谓其“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34)。《四书》《荀子》接受《六经》的核心,只是礼乐仁义道德及其教化思想。于礼言,只注重伦理道德;对其它或避而不言,或予以反对。儒家只是选择性地继承《六经》礼乐道德思想,并予以发挥。
但《六经》在战国时期并非仅为儒家所推重。《庄子·天下》说:“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35)说战国诸子都与《六经》有渊源关系。在一定意义上说,诸子都是《六经》的传、注。
老、庄确有对《六经》礼乐道德的批判,但老、庄思想也确实源于《六经》。《六经》中有深厚的原始自然思想。殷周决疑除龟卜外,还有易筮。这易有《连山》《归藏》《周易》。周代《归藏》《周易》并用。虽其在卦序和筮法方面各有不同,如《归藏》首《坤》,筮占时杂以五行、干支;《周易》首《乾》,筮占不用五行、干支。但它们有相同的八卦和64 卦,同以八卦分别对应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等自然现象和自然物质,以自然现象和物质交互作用产生的变易和演化,作为判断、确定人类行事凶吉祸福的根据,表现出较强的自然思想。《尚书·洪范》是周武王灭殷后,箕子向周武王陈述国家政治的重要原则;其所说九条根本大法中,第一是五行:水、火、木、金、土;第四为“五纪”,即对岁时、日月、星辰、历数的关注;第八为“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表现着对自然气候的注重。足见《洪范》也有《归藏》重视自然的思想。《周礼》以天地和春夏秋冬纪官,《礼记·月令》强调以节候行政,都表现出顺任自然的观念。《国语·周语下》载伶州鸠论述乐律,说乐合于天地人,以六律平声,最后形成六律、六吕,都是模仿天道。这十二律吕为黄钟、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分别与十二月份相配,体现着十二月份自然的变化。如韦昭注谓,正月为太蔟,“所以佐阳发、出滞伏”;七月为夷则,表示“言万物既成,可法则”(36)。是先秦乐学亦体现着效法自然的思想。
《论语》载孔子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汉也有孔子作《十翼》的说法。《十翼》是否为孔子所作,难以确定。《四书》《荀子》强调的都是礼乐伦理道德及其教化,肯定的是人的道德力量,对《六经》中强调顺任自然的思想则视而不见。但这些自然思想却被道家和阴阳五行家继承,并发扬光大。老、庄的“道法自然”显然与《六经》的原始自然思想,尤其是《易》以自然现象和物质交互作用产生变易和演化,作为判断、确定人类行事凶吉祸福的根据,有更为直接的关联。阴阳五行学说的源头也当与《洪范》《易》之阴阳和礼对阴阳五行学术的肯定有关。如《周礼·大师》说大师掌“律六同,合阴阳之声”。《礼记·礼运》谓:“五行,四时,十二月,还相为本也。”(37)《六经》中自然、阴阳、五行思想很少为先秦儒家所道,但道家和阴阳五行家的核心思想却是由它们发展而来。故刘向《列子新书书录》谓:“道家者,秉要执本,清虚无为,及其治身接物,务崇不竞,合于《六经》。”(38)
墨子的学说,确有出乎《六经》之外者,但更多是根据现实对《六经》进行取舍加以综合思考的产物。墨子思考问题有“三法”:“考之者”“原之者”“用之者”。 “考”就是“考先圣大王之事”。故墨子总是称引《书》《诗》,作为阐释问题的依据。如 《兼爱下》为说明不应“亲亲”而应“兼爱”说:“不唯《禹誓》为然,虽《汤说》即亦犹是也。”“且不惟誓命与《汤说》为然,周诗即亦犹是也。周诗曰……”(39)《七患》:“故《夏书》曰:‘禹七年水’,《殷书》曰:‘汤五年旱’,《周书》曰:‘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谓国备。”(40)又《非命中》:“于先王之书《仲虺之告》曰:‘我闻有夏……先王之书《太誓》之言然……在于商、夏之《诗》《书》曰:‘命者暴王作之。’”(41)又《尚同中》:“是以先王之书《周颂》之道……诗曰:‘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42)他说见百国《春秋》,都表现着墨子对《六经》的厚爱。
墨子对儒家“繁饰礼乐以淫人”非常反感,主张“非乐”,但其思想主张却都与《六经》有着渊源关系。如他将《诗》《书》中的“天命”进行分拆,提出了“天志”和“命”两个概念范畴。在《天志中》说天有“天意”,“天意”赏善。尧、舜、禹、汤、文、武都是行合“天志”的“顺天之意”的人,故能得到天之奖赏。但他不认同“命定”。在《非命上》中他批判 “命定”论者说:“或以命为有。盖尝尚观于圣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乱,汤受而治之;纣之所乱,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在于桀纣,则天下乱;在于汤武,则天下治,岂可谓有命哉!”(43)而他的“天志”“非命”思想实是对《尚书》《诗经》所谓“天命有德”观念的继承。它如《尚同上》说:“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44)主张人们的思想观念“同”于天子,显然留有《诗经·大雅·皇矣》“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的印痕,也与礼乐宗法制度以天子为宗的思想不无关系。所以《墨子后语上》说“墨子之学,盖长于《诗》《书》《春秋》”(45)。
法家反对《六经》的礼乐仁义道德学说,但法家学说也源于礼乐制度。周代虽重教化,但也非常注重刑罚。《周礼·族师》载周有五刑,其中“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礼记·王制》谓:“执左道以乱政,杀。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46)《尚书·吕刑》虽强调“明德慎罚”,不得肆虐群众,杀戮无辜;但同时也强调了刑罚的必要性。《周易·噬嗑卦》《象辞》亦谓:“先王以明罚饬法。”法家学说显然继承着《尚书·吕刑》《周礼》和《礼记·王制》所记的礼法精神。故刘向《别录》说“《申子》学号曰‘刑名家’者,循名以责实,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于《六经》也”(47)。班固阐释法家学说的源头时亦谓:“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信赏必罚,以辅礼制”,只不过法家“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48)
战国儒家学者如《左传》作者、公羊高、谷梁赤、孟子、荀子等习传的为孔子《春秋》,但社会广泛传播的当是百国《春秋》。墨子说他曾见百国《春秋》,所学当不是孔子《春秋》。墨子之后,百国《春秋》依然广泛流传。《战国策·楚四》中“《春秋》戒之曰:‘楚王子围聘于郑……”《韩非子·奸劫弑臣》也载有“楚王子围将聘于郑”之事。此事孔子《春秋》和《左传》昭公元年亦有记载,但孔子《春秋》仅“楚公子围”四字。《左传》襄公二十五年、《韩非子·奸劫弑臣》《战国策·楚四》《韩诗外传》载有齐崔杼弑其君的大致过程和原因,文字大致相同,而孔子《春秋》仅有“齐崔杼弑其君光”几个字。知《左传》《韩非子·奸劫弑臣》《战国策·楚四》《韩诗外传》所载非源于孔子《春秋》。又《公羊传》庄公七年释“星霣如雨”曰:“《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复。君子脩之曰:星霣如雨。”王应麟曰:“鲁之《春秋》,韩起所见,《公羊传》所云《不修春秋》也。”(49)知公羊高注《孔子》春秋时,参考了《鲁春秋》。到汉初,百国《春秋》也还在广泛流传,人们所学也非孔子《春秋》。如贾谊《新书》有《春秋》一篇,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有《春秋事语》一篇。《新书·春秋》中“晋文公出畋”“孙叔敖见两头蛇”之事皆不见于现存先秦典籍,更不见于孔子《春秋》。其载战国时的一些事,更非孔子所见,如 “楚惠王食寒葅而得蛭”;“邹穆公有令,食凫鴈者必以秕”;“楚王欲淫,邹君乃遗之技乐美女四人”;“宋康王时有爵生鹯于城之陬”;“楚怀王心矜好高人”;“二世胡亥之为公子”等。可以肯定《新书·春秋》当是摘录春秋至战国一些国家的《春秋》而成。《春秋事语》1972 年出土于马王堆汉墓,该墓的下葬年代为汉文帝十二年,即前168 年。故《春秋事语》的写定当在战国晚期或汉初。而它所载或不见于现在先秦任何文献,或与先秦文献所载文字大不相同。如“齐桓公与蔡夫人乘舟”,既不见于《孔子》春秋,也不见于《春秋》三传;仅《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史记·管蔡世家》曾载此事,但文字有出入。故《春秋事语》当摘自战国时代流传的诸国《春秋》。
战国时孔子《春秋》难以广泛流传是必然的。战国百家争鸣,但墨家、道家、法家都极力反对儒家;而杨朱和墨家为显学。他们显然不会去阅读孔子的《春秋》。因为人们阅读《春秋》多是要以历史成败来说明自己的学说,而孔子《春秋》都是标题式记事,只有对事件的褒贬而无对事情来龙去脉的记述。对所记历史事件不熟悉,就是神鬼也读不懂。故一般学者自然对它不感兴趣,孔子《春秋》根本不可能广泛传播。相对《春秋》三传而言,孔子的《春秋》虽也可以视为“经”,但儒家之外传播的《春秋》当还是百国《春秋》,很难视孔子《春秋》为“经”。
此外,儒家之外的战国诸子也对《诗》《书》《春秋》有浓厚兴趣。从战国诸子一些著作对时人言说的记载看,《诗》《书》、礼、乐仍是士大夫最喜称引的典籍。如《商君书·农战》谓,当时“豪杰务学诗书”。《庄子·徐无鬼》说,时人游说,“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据司马彪说:“《金板》《六弢》皆《周书》篇名。”(50)《鬼谷子》是教人怎样游说的书,其《内揵》告诉人们进献说辞时说,除要注重“礼乐计谋”外,还应“先取诗书,混说损益”,即引《诗》《书》来阐释自己的观点,并进行综合分析。《韩非子·难言》论游说君主的难处,其中有 “时称《诗》《书》,道法往古”(51)。从《韩非子》引《春秋》为百国《春秋》看,“道法往古”当也包含百国《春秋》所载历史成败之事,知《春秋》是战国诸子学习的经典。
所以,先秦《诗》《书》《易》《春秋》和礼、乐“经”的地位的确立,与儒家没有多少关系。儒、道、墨、阴阳五行和名、法各家的思想虽有不同,但其源头都在《六经》,只不过是对《六经》的接受各有侧重。故班固分析诸子的思想特征和源头时说:“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52)这“异家者”即是儒家之外的其他学派。《六经》非儒家的专属经典。
汉代以来,虽《五经》为儒家所重,但研习《五经》的并非只是儒家学者。大凡著名文人,都研读过《六经》。张衡喜好老、庄,同时又通《五经》,著有《周官训诂》。魏晋玄学家必读《老子》《庄子》,也必读《易经》。梁武帝萧衍礼拜佛教,“尤长释典,制《涅盘》《大品》《净名》《三彗》诸经义记,复数百卷”,可视为佛教徒,但也对《五经》有深入研究,有“《制旨孝经义》《周易讲疏》《乐社义》《毛诗答问》《春秋答问》《尚书大义》《老子讲疏》,凡二百余卷”(53)。佛教高僧释慧远,“博综《六经》,尤善《老》《庄》”(54)。慧远为佛徒,萧衍也曾剃度;而他们都对《六经》深有研究。他如《北史》卷二七载义徽既“儒学博通”,又“性好《老》《庄》”。《南齐书》卷五四谓吴苞“善三礼及老、庄”。我们无法说义徽和吴苞是儒家还是道家。其实,汉魏以来,儒学也并非专指《六经》或儒家之学。《南史·儒林传》载伏曼容注《周易》《毛诗》《丧服集解》《老》《庄》《论语义》;张讥既“讲《周易》《老》《庄》而教授”,又著有《周易义》《尚书义》《毛诗义》《孝经义》《论语义》。《旧唐书·儒学传》载尹知章“尤明《易》及庄、老玄言之学”,“所注《孝经》《老子》《庄子》《韩子》《管子》《鬼谷子》,颇行于时”。(55)所载颜师古等人,并非以治《六经》和儒学名世。大凡中国古代的学者很少不读《六经》。故《六经》为战国以来的学者和思想家、政治家共有的学习经典。他们并非都是儒家,其学说也并非儒学。
古代的目录著作,尤其是各史因为官修,其《艺文志》或《经籍志》集中反映着国家意识。考察这些目录著作,也可以看出各个时代“经”“经学”与“儒家”、儒学的分界意识。
班固《汉书·艺文志》依据刘歆“六艺略”,第一次对历史文献进行归类。在《六艺略》中收录《六经》等,在《诸子略》中收录儒、墨、道、法等诸子著作。西晋荀勖《晋中经簿》以甲、乙、丙、丁四部分别代表经、子、史、集,东晋李充撰《晋元帝四部总目》以乙部为史部,以丙部为子部,按经、史、子、集排列四部。传统的官修四部分类法形成后,历朝的目录著作,基本都依据这一分类方法。
《汉志》将历史典籍分为六艺、诸子、诗赋、兵法等部类。其 “六艺部”相当于后来的“经部”,载有《易》《诗》《书》《礼》《乐》《春秋》这《六经》及其研究著作,同时载有《论语》《孝经》,列有小学类著作《史籀》等。班固 “六艺部”纳入的《春秋》《论语》《孝经》为儒家著作,但并没有认为《六经》为儒家著作,其传注为儒学。因为他在“六艺”之外的“诸子部”,专门设有“儒家”类,所载除孔门弟子之作,包括《孟子》《孙卿子》外,也有《鲁仲连子》《贾山》《贾谊》《盐铁论》等。甚至还将论古今成败的《公孙固》等也列入其中。
“经学”的概念因“经”而产生。《六经》为战国诸子所共习,一定意义上,包括儒家在内的诸子之学都可称为经学。但“经学”这一概念的产生,当在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之后。故在严格意义上“经学”当指《六经》之学。尽管班固认为《六经》为孔子所定,但并没有将“六艺”家和“儒家”视为一体。在班固的观念中,《六经》不属于儒家,研究《六经》的经学自然也不属于儒学;儒家也并非都独习《六经》者。
《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等,都采用了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以“经部”取代《汉志》的“六艺部”。但它们都继承了《汉志》基本的分类思想和原则。《隋书·经籍志》“经部”不仅收入了《周易》《尚书》《诗经》《周礼》《礼记》《论语》《孝经》及其研究著作,还收入了《归藏》和小学类著作如《尔雅》、顾野王的《玉篇》、《韵集》《国语》《鲜卑语》等。“子部”儒家除《汉书·艺文志》所载外,还加入了曹丕的《典论》、徐干的《中论》和《众贤诫》之类种种;也并没有将那些解释《六经》的著作都列入“儒家”类。唐代开成石经刻有《周易》《尚书》《诗经》《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孝经》,同时也将《尔雅》列入其中。《旧唐书·经籍志》“经部”有《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谶纬、经解、诂训、小学类。其中包括房玄龄的《大唐新礼》、释智丘《古今乐箓》和《外国伎曲》,以至《说文解字》《韵集》《笔墨法》等,并不只是以《六经》和《论语》《孝经》为“经”。其“子部”“儒家”类除《隋书·经籍志》所载外,还有诸如虞喜《志林新书》、杨泉《物理论》、诸葛亮《集诫》、唐太宗《太宗序志》之类。而虞喜、杨泉、诸葛亮、唐太宗等,也非《六经》专门学者。《新唐书·艺文志》“经部”除《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所载外,还有《连山》《归藏》《大唐正声新址琴谱》,谢灵运《新录乐府集》、释智匠《古今乐录》,等等。 “子部”除《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所载外,《孟子》也收入“子部”儒家,而且还收录有李贤《春宫要录》、魏征《谏事》、储光羲《正论》、牛希济《理源》、李德裕《御臣要略》、张九龄《千秋金镜录》等唐代文人的著作。而他们显然非专门研习《五经》和《四书》的学者。
《宋史·艺文志》“经部”除《六经》及其研究著作外,去除了《连山》,并加入了项安世《家说》、颜真卿《笔法》、庾肩吾《书品论》等。宋代宋刻巾箱本《九经》白文,纳入《孟子》,但《宋史》中《孟子》仍没有列入“经部”。《宋史·艺文志》“经部”与《隋书》《旧唐书》《新唐书》一样,收录了“六经”的研究著作,但同时也收录了《易经》研究著作,有王弼《略例》、阮嗣宗《通易论》、干宝《易传》、成玄英《流演穷寂图》、欧阳修《易童子问》、苏轼《易传》、杨万里《易传》,等等。《尚书》收录了苏洵《洪范图论》、叶梦得《书传》、晁公武《尚书诂训传》等。《诗经》有王安石《新经毛诗义》等。而历史上似乎并没有人将这些人归入儒家。“子部”收录的儒家著作只是在前几代史的基础上添加宋人的一些著作,《孟子》及其研究著作仍收在“子部”。《郡斋读书志》“经部”所收著作除《易》《书》《诗》《礼》《春秋》《孝经》《论语》外,《乐》也如前面所述诸史一样,收入了许多非儒家学者的著作,如崔令钦的《教坊记》、郭茂倩《乐府诗集》、徐陵《玉台新咏》等。而《春秋》中,则杂有非解释孔子《春秋》的著作,如柳宗元的《非国语》。此外也有小学类。从乐类和《春秋》类收入的这些作品看,所谓“经”当已经不在先秦和汉代的《六经》之内。其“子部”的儒家类除收有《孟子》《荀子》的注解之作外,还收入了李德裕的《大和辨谤略》之类。
《明史·艺文志》《四库全书》《清史稿》“经部”所收类别与此前诸史基本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它们都将《四书》纳入了“经部”;收入的《六经》注解作品,虽基本上不出《六经》之外,但也有一些如此前诸史一样,超出《六经》注解的作品。《明史》乐类所收也基本上是后代的乐学著作,有些与儒家甚至与先秦两汉的“乐”学基本无关,如梅鼎祚的《唐乐苑》。而“子部”儒家类,虽收录非常广泛,但却不收《六经》注解的作品。
根据一般的逻辑,若是以《六经》为儒家经典,以经学为儒学,也就无必要将“经部”和“子部”的儒家加以区分,研习各经的应该都是儒家。但从上述目录学著作“经部”与“子部”记载可以看出:
其一,虽各史《艺文志》或《经籍志》收有孔子《春秋》《论语》《孝经》,从《明史》《四库全书》《清史稿》将《四书》都列入“经部”,但《六经》及其研究著作则一律收在“经部”,从不曾归入“子部”的“儒家类”。此外,研究《六经》的也并非都是儒家学者。
其二,“经部”收录有小学著作,《旧唐书》《新唐书》《宋史》甚至将《韵集》《笔墨法》、颜真卿《笔法》、庾肩吾《书品论》也收入其中。其中乐类也收录有《大唐正声新址琴谱》、谢灵运《新录乐府集》、释智匠《古今乐录》等。《郡斋读书志》将王当《春秋列国诸臣传》也列入“经部”《春秋》类。显然这些“经部”作品,都不为儒家所研读。
可知,一些史家虽也有曾将《六经》与儒家、将经学与儒学密切关联,但各史都不曾视《六经》为儒家经典;《六经》非儒家学者专门的研究对象,也并非所有的儒家都推崇和研究《六经》;“经”也不都是儒家所注重的经典。
我们说《老子》《庄子》为道家经典,《墨子》为墨家经典,《孙子兵法》为兵家经典时,是因为它们为道家、墨家、兵家所作。《六经》是中国文化的共有元典,儒家是中国学术流派中的一员,故视《六经》为儒家经典似乎没有大错。但《六经》“经”的地位在孔子前已基本确立,非孔子和他的后学所作和专门传习。战国诸子学术都渊源于《六经》,汉代之后《六经》和目录学“经部”中的小学类著作也非儒家专门传习,故不能以《六经》为儒家的专属经典。《六经》及其研习著作和一些小学类著作都可视为经学,但却非儒学。孔子《春秋》《孝经》和《四书》是儒家作品,故这些作品及其研习著作属于儒学。因它们被列入一些目录学著作的经部,故也应该将解读阐释儒家这些作品的著作视为经学。故经学中有儒学,儒学中亦有经学。
注释:
(1) 黄开国、黄子鉴:《“经学是研究儒家经典的学说”质疑》,《哲学研究》2017 年第2 期。
(2)(35)(50) 郭庆藩:《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 年版,第531、1067、822 页。
(3)(5)(33)(47)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 年版,第3295、1343、3289、2773 页。
(4)(6)(34)(48)(52)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12、1662、1728、1736、1746 页。
(7)(8) 严可均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 年版,第1481、1547 页。
(9)(11)(12)(15) 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326、113、137、1897 页。
(10) 焦循:《孟子正义》,中华书局1987 年版,第17 页。
(13) 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5 年版,第188 页。
(14)(16)(17) 叶瑛:《文史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32、93、132 页。
(18) 章学诚:《章学诚遗书》,文物出版社1985 年版,第95 页。
(19)(20)(29)(31)(37)(46)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 年版,第276、2905、4406、4054、3081、2909 页。
(21) 康有为:《孔子改制考》,中华书局2012 年版,第91 页。
(22)(23)(25)(28)(36) 徐元诰:《国语集解》,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485—486、485、101、415、116 页。
(24)(26)(27)(32) 杜预:《春秋左传集解》,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365、1516、813、541 页。
(30) 高诱注:《吕氏春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版,第3 页。
(38) 杨伯峻:《列子集释》,中华书局1979 年版,第278 页。
(39)(40)(41)(42)(43)(44)(45) 孙诒让:《墨子间诂》,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123、30、277、87—88、265—266、75、685 页。
(49)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年版,第196 页。
(51) 王先慎:《韩非子集解》,中华书局1998 年版,第22 页。
(53) 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 年版,第96 页。
(54) 释僧佑:《出三藏记集》,中华书局1995 年版,第566 页。
(55) 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 年版,第4975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