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武
内容提要:石一枫的新作《入魂枪》是一部以电子游戏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入魂枪》虽然延续了以往作品取材于现实关注现实的风格,但是在面对游戏题材所关联的虚拟现实、元宇宙、人的异化等新问题上,作家在叙事技巧、人物塑造以及情节逻辑建构上都呈现出了新特点。
关键词:石一枫 《入魂枪》 虚拟现实 现实主义
在數字仿真时代到来之际,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边界在哪里?真实世界是不是就一定比虚拟世界更真实?虚拟现实叙事里的现实应该如何书写?作为创作主体的作家是把现实世界的疑问纳入虚构的文本里,在虚构的故事和情感里追问现实世界的虚假和真实的辩证逻辑,这看似荒谬,却也以故事的建构方式和情感逻辑回答了现实世界的多重疑问。
一、时间的跳跃——有序与无序的辩证逻辑
《入魂枪》以电子游戏在中国二十几年间的变革为时代背景,以“瓦西里”为故事线索,刻画了几段令人印象深刻且现实感十足的情节。小说以回忆开篇,交代了这是一个从二十多年前讲起的关于瓦西里的故事,在第二节又很快地跳跃到了当下姜咪让我“帮个小忙”的情节中来。这种时间的跳跃在整部小说中发生了多次,在一个文本大爆发的时代,如此先锋或者现代派的手法显然已经见怪不怪,那么作家缘何采用这样的手法来书写一个简单的故事呢?
如果抛去整部小说在叙事架构上的时间安排,可以轻而易举地梳理出这样几个情节线索:“我”自己的故事,“我”与瓦西里的故事,“我”与姜咪的故事,“我”与小熊的故事,最多再加上“我”与瓦西里、“鸽子赵”的故事。如此简单的叙事线索,却被切割为碎片,在当下和回忆之间多次地切换。作家本身无意于制造阅读上的困难,他的真实意图在于构建一种基于叙事时间无序甚至是错乱之上的对一系列稳定性问题的理性思考。姜咪代表着当下,“我”与姜咪的情感维系恰好依靠的是时间的无序里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带着姜咪的孩子穿梭于游戏厅时与瓦西里这个名字重逢;瓦西里代表着过去,就像艾宾浩斯记忆曲线所呈现的那样,瓦西里在我的回忆里愈来愈远,时间的延长造就了空间的距离感。就像小说中所写的那样:“当我再回到电脑前,脑中仍然会浮现出类似的幻觉:我的一旁坐着‘瓦西里,另一旁坐着姜咪;他们分侍在我左右,彼此之间却互不相视。这场面很像时空错乱,然而它确实发生过。”a在回忆和当下之间跳跃,更是在虚拟和现实之间游离,真实和虚幻在此难以分辨。
从游戏的世界到现实的世界,“寻找”的母题再次出现,寻找那个名为瓦西里能够“一发入魂”的神枪手一度成为故事发展的推动力。当“我”从回忆中跳回到当下直面瓦西里的时候,瓦西里并没有因为当面纵火案的检举而记恨我,反而表现得很淡然。“这时我才发现,多年以前陷入神志迷乱的并不是他,反而是我。我当初的念头越是笃定,此刻的愧疚也就越深越浓,如同雾化成了水,水填满了河床,又如同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正在回忆里溺亡。更让我自惭形秽的是,我从来没把‘瓦西里当成过‘正常人,却用‘正常人的标准怂恿了他;我连自己算不算得上‘正常都不得而知,却代表世上所有的‘正常人审判了他。”b带着自责和愧疚,当“鸽子赵”再现瓦西里当年的一发入魂之时,“我”用实际行动帮助“鸽子赵”挫败了拥有人机交互技术支持的小熊。现实世界的理智和情感暂时性地战胜了资本、技术所造就的那套交互体系。“我”苦苦地“寻找”的瓦西里,以一种务必坦然的姿态与“我”面对面,“我”与他交流着一款极其复古的“脱衣麻将”游戏,并且完胜瓦西里。作家并没有安排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在“轻描淡写”之中让故事得以“自然地”发生,游戏世界里的故事在淡然的氛围中坠入了现实。
时间的跳跃恰好在游戏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这道屏障之上是无序的朦胧感和游离感。“人是否都曾经历过一个瞬间,感到有一个‘我比真实的自己更值得存在?”c“当意识到‘真实的世界无可逃避,又在‘游戏的世界里遭到史无前例的挫败,我该在两个世界之间如何选择?”d诸如此类的自我发问恰好是在无序的不确定的叙事逻辑里寻找确定性的答案。作家用两个“挫败”或者说两种“完胜”告诉了我们虚拟和现实世界里无序中的有序。
二、边界的模糊——现实世界的多重可能
《入魂枪》可以说是以电子游戏为题材的一部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著作,其中的一些叙述就是现实世界的真实反映。评论家孟繁华在2017年发文认为:“石一枫在小说中重新‘组织了他所感知的生活,而他‘组织起来的生活竟然比我们身处的生活更‘真实,更有穿透性。”e那么在几年后的今天,新作中的“真实”观有没有发生变化呢?2017年10月,国际奥委会正式承认电子竞技为体育赛事;2021年EDG在《英雄联盟》S11年度总决赛上战胜韩国战队,夺得总冠军;2021年杭州亚运会组委会宣布将《英雄联盟》《王者荣耀》《刀塔》等八款游戏作为亚运会参赛小项。电子竞技作为一项运动得到认可,同时与其相关的赛事直播也被纳入到了规范化的商业运作之中。但是,在这繁荣的背后,电子游戏所带来的“游戏成瘾”“技术伦理”“主体迷失”等一系列问题也正在困扰着人们。在《入魂枪》里,作者着眼于这些问题,或把它们当作叙事背景,或者把它们当作情节延伸的内在线索,一个问题趋向就是创作主体引导接受主体进入一个虚与实交互的语境中共同体悟两个世界的边界问题。而这里的边界在《入魂枪》里有着多重和深刻的内涵。
首先,“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边界问题。以瓦西里为代表的游戏天才们虽然能够“甩狙”,弹无虚发,能够让“时间慢下来”,但是他们却难以摆脱存在于“脑子里的声音”。从医学上讲,“瓦西里们”患有自闭症或孤独症,与人交往存在着障碍,难以融入社会生活之中。但是瓦西里本人却在“鸽子赵”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并以自己的方式突破了这一精神病症的限制。他对“鸽子赵”说:“过去我总觉得自己特殊,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我这样的人,但遇见你以后,才发现你是另一个我。不仅如此,我还想要回到真实的世界,你却连真实世界的真假都不在乎,你其实比我更像我。有了你,也就不必有我了。”f“鸽子赵”像一面镜子,瓦西里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自己,甚至是更像自己的自己,瓦西里在此完成了拉康意义上的镜像阶段演进。
瓦西里面对“鸽子赵”可以说产生了拉康镜像阶段的“第二次误识”,他把“鸽子赵”视为镜像中“比自己还像自己”的自己。“鸽子赵”在此成为了瓦西里自我的镜像的等同者。但是又不完全等同于“误识”,瓦西里把“鸽子赵”留在了自我镜像的位置上,自己却从那个世界“逃逸”到了真实的世界。当反思和瓦西里的交往历程,“我”恍然发现:“常年以来,他游走于疯癫与文明的边缘,饱受着规训与惩罚的磨砺,但他不仅帮助‘鸽子赵摆脱了桎梏,而且终于为自己找到了通往‘正常生活的入口。”g作者用福柯式的口吻来表述瓦西里从“非正常”到“正常”、从“疯癫世界”到“真实世界”的转变,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论述了现代社会医生和看护通过镜像认识的方法让病人意识到自己确实疯了,即通过镜像认识,疯癫能够看到自己,也能被自己看到。尽管,“精神分析能够消除某些形式的疯癫,但是它始终无缘进入非理性统治的领域。”h福柯旨在告诉我们所谓疯癫乃是理性禁锢和压制之下的非理性状态。而瓦西里在此经历了规训与惩罚的磨砺成功走出了被禁锢之下的疯癫状态,可以说他挑战的是理性对非理性的禁锢。在瓦西里的世界里,那些被真实世界所藏匿的或遗忘的可能更真实,瓦西里从非理性的禁锢中走了出来,但是却把“鸽子赵”留在了那里,“鸽子赵”便成了迷狂状态中的“真实”,他可能是福柯意义上的疯癫,更有可能是拉康意义上的实在界内核,而解救“鸽子赵”在此变成了对于一种来自实在界内核的追问。作者在此把问题抛给了读者,“正常”和“非正常”的边界如同疯癫和文明的边界一样模糊不清,那么在二者的切换间该如何去捕捉我们一直所追寻的真实世界?基于当下的哲学反诘在此发生,作者没有给出答案,因为瓦西里走了出来,“鸽子赵”走了出来,还有更多的“瓦西里们”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游走于疯癫和文明的边缘,经受着规训与惩罚的磨砺。
其次,游戏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的边界问题。《入魂枪》里的“我”、瓦西里、小熊、鱼哥等众少年都是游戏的沉迷者,“我”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一直试图走出“那个世界”回到现实,瓦西里幡然醒悟去到“网瘾治疗中心”治疗,鱼哥则在那场由精神不正常的螳螂男制造的大火中丧生,小熊远走国外归来后试图用资本和技术来统治游戏中的“那个世界”。在作者的笔下,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命运,而这些人的不同皆围绕着两个世界的对立而展开,从故事的开始到故事的结尾,经历了边界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的变换。
“那么现在,当意识到‘真实的世界无可逃避,又在‘游戏的世界里遭到史无前例的挫败,我该在两个世界之间如何选择?”i面对真实和虚幻的两个世界,“我”最初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理性地思考如何选择或者说何去何从,在游戏的诱惑中保持着主体的理性思考和独立意识,以至于“我”在那么一瞬间以为找到了兩个世界的边界,“我悲从中来,恍若隔世。远望鱼哥和小熊的背影,我好像找到了两个世界的边界。但那边界过于辽阔,烟波浩渺,我想我是跨不回去了。”j这条能由主体理性所把握的边界,变得辽阔变得宽广变得难以逾越,最终在“我”的世界里变得模糊起来,主体并不能从单一的这个或那个世界中抽离出来,相反只能陷于其中,承认两个世界所建构的那种混沌状态。“不仅‘真实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真实,就连‘虚幻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实际存在。”k真实和虚幻的边界模糊一方面体现在现实世界的真实遭受质疑,真实裂变为多维度的真实载体,一方面虚幻世界可能存在着现实世界的剩余物——来自实在界的真实。
“游戏是什么?对他、对你而言,它无非是幻象,是真实的附庸,我们躲进了‘那个世界,于是暂时忘记了真实。但现在,情况变了:虚幻与真实合二为一,我们无需从‘这个世界逃到‘那个世界,相反却能推动‘那个世界反噬‘这个世界。”l当两个世界的边界愈来愈模糊,虚拟世界开始挑战原本的现实世界,虚幻和真实的转换便具有了可能性,人工智能、元宇宙、虚拟现实等技术或概念开始禁锢主体的认知,作者在此反思的不仅仅是“游戏成瘾”“技术伦理”等社会问题,而是一个主体与情感在两个世界弥合之际它们如何搁置的问题,技术由实用层面转向对于情感主体的反噬,传统认知逻辑中的主体成为技术实践过程中的一部分,被技术捕获的同时,参与并完成与技术之载体的互动,获得参与感的同时把主体的自主性又交还给由主体创造的物,在这个过程中真实去哪里寻觅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三、主体情感的问询——虚拟世界的单一向度
石一枫在《入魂枪》的结尾处讲述的小熊的故事呼应了小说的开头处,姜咪所谓的“帮个忙”则是与小熊的“人机交互”技术相关,小熊试图用先进的技术外设来达成对于游戏世界的统治力。数字仿真时代、人工智能时代的技术对于人的控制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甚至无需过多的情感投入和习惯追踪,它就足以捕捉到生物个体的意图。“人类只能在现实的大地上(ground)储备肉身经验的时代要结束了,在非现实的具身化情景中储备真实肉身经验的时代到来了。”m为人所用的技术在仿真时代正在形成对于个体的人的反噬,它基于技术对于个体的捕获来吞噬个人情感的自主性,消减作为个体的人的情感投入,多元的情感变化在此变为了一种单向的对于行为结果的愉悦。
只要花得起钱,没有人能够抵抗那种诱惑,而基于“脑机接口”技术的双向原则,当那些“高净值人群”佩戴头盔在游戏中大杀四方,他们的思维习惯乃至潜意识模式也会被记录下来,再用人工智能加以分析,形成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又按照“人即数据”的理论,在商业领域,还有什么比这项资源更值钱呢?只要能够洞悉他们什么时候会兴奋,什么时候会害怕,什么时候会神志不清,相应决策都会变得无往不利,也就实现了“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如果使用者足够胆儿大,甚至还能操纵股市、控制物价,把全社会都“困在系统里”。n
这是以小熊为代表的资本集团严格遵循着商业逻辑所构建的一种商业图景,也同时正在向我们宣示:“现代社会并不是没有信仰,不是没有宗教,但它信仰的是物,货币和资本。”o这显然是一种错误的价值观念。在这个版图之上,一切以利益为导向,主体的情感被搁置,甚至在极端情况下,人的主体性会被技术完全剥夺以至于主体会被困进那个由技术和数据编排的系统里。在故事的结尾处,小熊由当年的“游戏成瘾”的少年变成了资本、技术的代言人,他属于那个虚拟的游戏世界,更属于那个游戏世界的掌控者;而“我”、瓦西里则是现实世界情感和理性的坚守者,与那个虚拟的游戏世界抗争,拒绝“那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吞噬。那个一切可以计算、可以量化、可以操控的世界正在吞噬人的情感,消解人的主体性,把世界全部纳入由技术构建的单一向度里。
最终,小熊在游戏里输给了“鸽子赵”,“我”和物理老师李正雄用“极其原始的入侵方式”让小熊的“人体加速器”失效,小熊也在比赛途中从“神”变回了“人”。但是小熊的一次失败,就表明了“这个世界”对“那个世界”的胜利吗?就能够代表了现实世界的主体理性和情感逻辑能够与虚拟和技术抗衡了吗?很显然,小熊在游戏里的失败并不代表技术对于人的情感控制的失败,也不代表“那个世界”的单一向度趋向就此戛然而止。无论是“我”、瓦西里,还是李正雄,都没有走出由技术和数据造就的“旋涡”,这些“旋涡”依然在吞噬主体的情感和理性,从“那个世界”出发来加速“这个世界”的单一向度。如同李正雄所采取的策略一样,他绕过了那道密不透风的防火墙,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两个世界的正面交锋,而是各自道路上的坚守罢了。“那道密不透风的防火墙”是真实和虚幻的矛盾体,更是由两个世界交汇而成的“标志物”,代表人类主体的“我”并没有直面矛盾而是选择了逃避。
比较戏剧或者略带讽刺意味的是,小熊并没有因为“我”用最原始的入侵方式打败了他的高科技而愤怒,相反,他后来还告诉“我”“人体加速器”的升级和进展。小熊所表现出的淡然似乎在告诉“我”:技术的进步不是一次两次的抗拒和阻碍就能停止的,技术的飞速前进已经容不得花费时间去思考这些原始策略的抵抗,也已经不再被现实世界的情感所牵连。小说的结尾处,作者刻意地淡化了“那个世界”所带来的一系列令人内心不安的问题,回到了“我”与瓦西里的现实关系之中,我教给瓦西里玩那款极其复古的“脱衣麻将”,并且战胜了他,战胜了右手不断抽搐的瓦西里。“这个世界”所剩下的是带着残缺的一片祥和,而“那个世界”以其变幻莫测的特点和手段对“这个世界”虎视眈眈。
四、坚守现实——虚拟现实叙事时代的“新写作”
石一枫一改往日作品的叙事风格,投入了大量的哲学式反诘在这样一部电子竞技题材的作品中,这其实侧面反映了当下现实主义叙事所面临的困境。“时下流行的‘新写实已背离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式,转向日常化、碎片化和去中心化,而石一枫则接续起批判现实主义(乃至于部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传统。”p经典现实主义观认为现实主义就是真实再现现实生活,书写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等,而在一个数字仿真时代、人工智能时代,“元宇宙”“VR”“人机交互”等概念和技术正在冲击着传统的写作。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技术和概念冲击着我们现实世界的“真实”,我们的所见不一定为真实,虚幻也不一定为虚幻,虚幻可能比真实还真实,虚拟和现实不止一次地在不同的语境下相互置换。
如何书写一个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如何把握原本认知范围内具有确定性的真实,这是当下任何一个作家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石一枫把一个虚拟和现实对立的题材纳入到了虚构的文本中,这是一个挑战,它加剧了现实和虚拟在当下对立关系的复杂样态,但是同时也呈现了一个真命题——现实之真实到底何处寻觅。作者借着小说中的人物发声或许给出了我们答案,当鱼哥葬身于火海,“大火照亮了两个世界的模糊地带,让我又一次从虚拟中惊醒,也看到了现实最为残酷的一面——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死亡。”q鱼哥的死让“我”从幻象中惊醒,这一情节同样构筑了齐泽克意义上的事件转捩点,在此之后两个世界的界线愈发地模糊。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那个游戏建构的虚拟世界,“我”最终都将面临一个终极意义上的命题——死亡,死亡才是我们所有的人类主体终将面对的一个最大的真实。“弗洛伊德所谓的死亡驱力,无论如何都与渴望自我湮灭毫无关系。相反,它是死亡的对立面,是对‘不死的永恒生命的称谓,是对下面行为的称谓:在内疚和痛苦中转来转去,形成永无休止的反复循环。”r在任何形式的世界里,无论是由技术建构的仿真世界,还是我们所身处的现实世界里,主体终将面对死亡,也总在抵抗由驱力带来的创伤性内核。石一枫在这里展现了本不属于小说家本身的思考,但是却呈现出了作为人之主体在想象界大爆发的时代,应该有一种历史的担当然后去直面问题本身,直面真实之内核。
在这里读到了对于主体性的反思,对于现实之真实的反思,这一切又都作为小说的“现实”之中,小说又是以现实为蓝本的虚构。这里有着一套看似复杂却有着元问题作为线索的追问。石一枫在这样一个现实题材鲜明的著作中所倾注的哲学式反诘,或许会开创当代现实主义写作的新篇章,尤其是他对于现实的发问,对于真实的思考,尽管其中有些观点是模糊的,是不确定的,但这也恰好体现了现实世界中关于现实的困境。也就是说,他所书写的现实不单单在于现实的社会问题,而在于社会问题所映衬之下的更為抽象的问题内核。这是一部现实主义著作,是新世纪以来现实主义叙事陷于困境之后的一次新尝试,是一部用现实主义之创作方法来反思现实主义概念本身的新叙事。
注释:
abcdfgijklnq石一枫:《入魂枪》,《收获》2022年第3期,第175页,第198页,第145页,第161页,第210页,第211页,第161页,第164页,第166页,第215页,第220页,第198页。
e孟繁华:《当下中国文学的一个新方向——从石一枫的小说创作看当下文学的新变》,《文学评论》2017年第4期。
h[法]福柯:《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年版,第260页。
m周志强:《“小故事”的时代——元宇宙与虚拟现实叙事的沉浸逻辑》,《文化艺术研究》2022年第2期。
o汪民安:《情动、物质与当代性》,山东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147页。
p谭雪晴:《广阔现实的内在撕裂——从石一枫〈漂洋过海来送你〉看现实主义文学的困境》,《当代文坛》2022年第3期。
r齐泽克:《视差之见》,季广茂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1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