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梅,梁宇亮
(1. 江苏省农业科学院 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14;2.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一直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指出,“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换成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而这种不平衡和不充分最突出地体现在农村[1]”。目前,农村居民收入总体上逐年上升,但无论是城乡收入差距,还是村庄内部收入差距都存在进一步扩大的趋势[2-3]。张广胜等[4]研究发现,收入在前20%的农民与在后20%的农民之间的收入差距已经从2010年的7.51倍扩大至2018年的9.40倍。不仅如此,农村内部的基尼系数已经达到0.381,逼近国际警戒线(0.4)[5]。日益突出的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问题可能会导致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不稳定[6],也阻碍了共同富裕伟大目标更快、更好的实现。工商资本下乡作为影响农民收入的重要因素之一[7],被认为是促进农业现代化、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途径[8-9]。2018年国家出台的《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和2020—2022年农业农村部印发的《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指引》明确指出,应当鼓励引导工商资本投入农业农村,为乡村振兴提供综合性解决方案。在市场利润和政策红利的双重激励下,我国资本流动不仅克服了城乡之间资本流动的“卢卡斯之谜”,还形成了一股“工商资本下乡热”。2018年的《中国农村经营管理统计年报》显示,2010—2018年间,流入企业的承包地面积年均增速达到18%。根据农业农村部统计,截至2017年底,全国家庭承包耕地流转面积0.34亿hm2,占家庭承包经营耕地面积的37%。因此,研究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并对其机制进行分析,一方面为深入认识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地区的影响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另一方面也为缓解农村内部收入差距,推动我国共同富裕目标的早日实现提供了理论支撑。
关于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民收入和分配效应的影响,目前学术界仍未达成一致。持积极观点的学者们认为工商资本下乡主要从以下3个方面提升农民收入:(1)从提升农业经营性收入的角度出发,认为工商资本下乡能够为传统农业生产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管理经验和资本,优化了农业生产要素配置,提高了农业生产率,从而有助于农民收入的提高[10-11];(2)从提升财政性收入的角度出发,认为工商资本下乡通过承包土地和盘活农村集体经济,从而增加了农户财政性收入[12];(3)从提升非农收入角度出发,认为工商资本下乡可以为农村居民提供非农就业机会和创业机会,进而增加农民收入[13]。持消极观点的学者们认为工商资本下乡会使农民利益受损,如陈义媛[14]研究认为,资本下乡意味着对有限的农业利润进行重新分配,一部分农户会被边缘化,或被迫减少收益,造成利益冲突;杨磊[15]研究认为,在工商资本下乡的过程中,基层政府并非简单地考虑利润的最大化,而是遵循治理逻辑和政治逻辑,从而导致国家项目资金过度倾向于资本主体,并未惠及普通农户,进而使小农户利益受损;李云新等[16]研究认为,工商资本下乡能通过非市场手段,与乡村中的精英群体合谋,剥削农民的剩余价值,从而导致农民利益受损和农村收入的不平等进一步扩大;赵祥云等[17]从组织视角出发,认为工商资本作为一种外来组织方式侵入村庄,排斥了结构松散的农民,消解了村庄内生力量,从而导致农民利益受损。
针对工商资本下乡与农民利益之间的关系已有较多的论述,但鲜有研究是基于全国样本数据对工商资本下乡与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之间的关系展开的。因此,本文基于客观相对剥夺视角构建了理论分析框架,利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追踪调查数据(CLDS2016),采用Tobit模型和中介效应模型,实证检验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并对工商资本下乡渠道进行了异质性分析,有助于政府制定更精准的工商资本下乡政策,有效发挥工商资本的积极作用,进一步带动农业农村高质量发展。
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产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首先,从农民的就业角度来看,工商资本为了嵌入到乡村社会中,会倾向于雇佣当地的农民进入企业工作,从而为农村居民提供了更多的非农就业机会[18-19]。如陈宏伟等[20]从农村居民个体层面展开研究,认为无论是本地非农就业,还是外出务工均能够缓解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现状。但是,工商资本下乡也会带来土地大规模流转的问题,使得大量农民失去土地,带来农民就业的问题。一是工商资本下乡意味着机械化将代替成本日益上升的劳动力,难以提供充足的岗位与之前农民的数量相匹配,事实上工商资本下乡只能解决原20%的劳动力进入企业工作,因此,工商资本下乡有可能伴随着大部分的农业劳动力失业;二是工商资本下乡的企业往往从自身利润最大化出发,选择雇佣拥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农民,而原来人力资本处于劣势的农民可能面临着既无法进入工商资本下乡的企业工作,也无法顺利转移到非农部门就业的窘境。
其次,从农民的生产经营角度来看,工商资本下乡能够有效提升农户的农业生产效率。一方面工商资本可以优化农户的要素配置,提升农业生产效率[21]。工商资本下乡加强了对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领域的投资,为小农户提供了农业机械、良种培育以及田地管理等多种社会化服务,使得小农户能够低成本运用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有效改善了传统农业生产低效率的问题。同时,工商资本下乡还能激发土地效能,促进土地流转进一步市场化[22-23],进而使得农业生产效率高的农户形成较大的土地经营规模,有效提升了农业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工商资本进入农业还存在促进小农户生产效率的正向外部效应。工商资本下乡不仅能够为农村带来先进的农业机械,还能为农村带来先进的农业生产知识、农业管理知识以及有效的市场信息。工商资本能够将这些知识与信息传递给农民,对周边农户形成知识溢出效应,进而提升农民人力资本,提高农业生产效率[22]。
综上所述,工商资本下乡优化了农户要素配置,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和非农就业率,增加了农民收入,进而降低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同时,工商资本下乡也会凭借自身的优势,利用资金、规模、技术以及销售渠道等多种手段,占领地方农业消费市场,扭曲市场配置,使得小农户不得不退出生产,小农户农业经营难以维持,从而降低了小农户的收入,这将会导致高收入、高人力资本的农民越富,而低收入、低人力资本的农民越穷,具有“小农挤出效应”,从而加剧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影响机制的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机制
本文的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山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公布的2016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LDS)”。该调查的研究对象覆盖了全国29个省市、401个社区/村居、14226户家庭,具有较好的全国样本代表性。此外,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不仅涵盖个体的基础信息,还对每个个体样本的家庭状况以及村庄情况进行了调查,因此满足本文所需的实证分析信息。
在实证分析过程中,本文对原始数据作了如下处理:首先,筛选出已经毕业并且居住社区为农村的个体样本;其次,将已经筛选出的个体样本与家庭数据、村庄层面数据进行合并处理;然后,对样本中关键变量的极端值与缺失值进行剔除;最后,对部分变量进行简单计算与对数化处理,最终获得3964个农村居民个体数据,覆盖全国29个省份。
(1)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客观相对剥夺感指数是反映收入不平等的一个重要测度方法。在客观相对剥夺感测算指数中,Kakwani指数具有无量纲性、正规性、转移不变性等优点,同时还能克服基尼系数不能反映个人层面上收入不平等与不能满足加和可分解的缺点[23]。基于上述原因,本文采用Kakwani指数测度农村居民个体层面上的收入不平等,具体计算公式为:
式(1)中,RD(y,yi)表示第i个农村居民的相对剥夺指数;yi表示将农村中n个居民按收入从高到低排序后的第i个农村居民的年收入;Y表示任意一个农村群组;μY表示每一个农村群组Y中所有农村居民个体收入的均值;表示农村群组Y中收入超过yi的其他样本的均值,表示农村群组Y中收入超过yi的样本数量占总样本数量的百分比。
(2)工商资本下乡。目前工商资本下乡主要通过流转土地和提供生产性的社会化服务进入农村。鉴于此,本文依据中国劳动力追踪调查问卷中“1990年以来是否有工商资本下乡租赁土地”和“目前,本村是否能够享受企业提供的灌溉排水、机耕服务、防止病虫灾害、生产资料与种植规划等服务”这2个问题界定本村中是否有工商资本下乡。只要满足上述2个问题中的1项,则认为该村庄中存在工商资本下乡;如果只满足第1个条件,就界定为工商资本以土地流转渠道下乡;如果只满足第2个条件,则界定为工商资本以社会化服务渠道下乡。
(3)农业生产效率。农业生产效率内涵丰富且测量方法多样。本文囿于数据,并没有采取常用的DEA或者SFA方法精确地测量农业生产效率,而是参照任国强等[24-25]的方法,使用平均农业纯利润(元/667 m2)表示农业生产效率。
(4)其余控制变量。在个人层面上,已有研究表明收入不平等受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年龄、婚姻状况与就业状况等因素的影响[26]。在家庭层面上,我国农村地区家庭经济状况对个人的收入不平等具有重要的影响[27]。由于我国幅员辽阔,各个省份的经济发展水平均不一致,社会保障制度也不一致,对个人的收入不平等造成了影响[28-30]。因此,本文依据《中国统计年鉴》的相关数据,将CLDS所调查的区域划分为西部、中部与东部3个部分。为了尽可能缓解遗漏变量带来的有偏估计,在基准回归模型中加入了人力资本水平、社会资本水平、年龄、婚姻状况与就业状况等反映个体层面的变量以及家庭经济状况与地区变量。此外,本文还统计了农村居民的社会保障情况。表1为各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表1 变量的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为了验证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居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直接影响,依据上述理论模型与分析框架,构建基准模型:
式(2)中,RDi表示被解释变量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gi表示解释变量工商资本下乡;Xi表示上文中所提出的一系列控制变量;α0、α1、γ为模型的待估系数;εi表示随机误差项。
本文使用Kakwani指数表示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Kakwani指数的取值范围为[0,1],因此可视作受限因变量。由于受限因变量违反了经典线性回归模型的基本假设,所以如果直接使用OLS估计系数,则会产生偏误。因此,为了准确地估计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本文在基础模型的基础上,构建了Tobit模型,以解决受限因变量的问题,具体模型为:
此外,为了验证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机制,本文借鉴温忠麟等[31]于2004年使用的中介模型建模方法设定方程组,检验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直接影响和工商资本下乡是否通过影响农业生产率和非农就业率而间接影响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具体模型为:
式(4)中,Ti表示可能存在的中介变量,包括农户农业生产率和农村居民的非农就业情况;υi和μi表示随机误差项。
由上文分析可知,本文所选取的2个中介变量理论上呈现出来的间接效应为“遮掩效应”,因此使用温忠麟等[32]于2014年提出的新中介效应具体分析。以中介变量农业生产效率为例,以中介模型为基础的遮掩效应分析步骤如下:第一步,检验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影响的总效应ω1是否显著,若显著则以中介效应立论,反之则以遮掩效应立论,总之,无论是否显著,都应继续第二步检验;第二步,依次检验工商资本下乡对农业生产效率这一中介变量的影响系数ψ1、农业生产效率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系数θ2的显著性,如果两者均显著,则表明间接效应,转至第四步检验,如果至少有一个不显著,则进行第三步;第三步,用Bootstrap法检验间接效应ψ1θ2是否显著,如果显著,则间接效应显著,转至第四步,反之间接效应不显著,停止分析;第四步,比较间接效应与直接效应的符号,如果同号则属于中介效应,如果异号则属于遮掩效应,报告间接效应与直接效应的比例的绝对值|ψ1θ2/θ1|。
从表2中可以发现,在不控制其他变量的条件下,工商资本下乡的估计系数为负,并通过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工商资本下乡缓解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从边际效应方面可以得出:一是相比较没有工商资本下乡的农村居民,工商资本下乡减少了0.01的相对剥夺感指数,但是在加入控制变量后,工商资本下乡加剧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二是相比较没有受到工商资本下乡影响的农村居民,受到工商资本下乡影响的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提升了0.02。结合上文的理论分析可知,工商资本下乡带来的正效应大于负效应,从而整体上表现出工商资本下乡扩大了农村居民内部收入不平等。
表2 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Tobit模型回归结果
在其余控制变量中,户口、受教育年限、政治面貌、性别、婚姻状况、年龄、健康状况、家庭总收入以及非农工作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均有显著影响,而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和社会资本的影响效应均不显著。具体而言,在农村居民中,受教育水平越高,不仅可以提升农业生产率,还能提升非农就业的概率,因此能够降低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此外,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障作为我国农村重要的社会保障制度,并没有对我国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具有显著影响,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在于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作为我国农村基本的社会保障,还存在覆盖率低、补贴低的问题,因此,社会保障并没有起到再分配效应的作用。
上述实证分析忽略了工商资本下乡的自选择问题,从而导致估计结果发生偏误。工商资本更愿意选择农业生产条件较好而经济发展水平较差的地区进行投资,而经济发展比较差的地区,其农村的相对不平等水平可能更高。本文运用倾向匹配得分法进行分析,其基本思路是通过找到与实验组(工商资本下乡)相似的控制组(无工商资本下乡)进行反事实估计,尽可能缓解样本的自选择偏误,同时使用近邻匹配法、卡尺匹配法和核匹配法进行匹配。这3种匹配方法均能满足平衡性假设,即标准偏误均低于20%。说明经过倾向匹配后,样本的选择偏误得到了有效缓解。
表3为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居民收入不平等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从表3可以看出,虽然不同的匹配方法所得到的工商资本平均处理效应值的大小有所差异,但是总体上工商资本下乡加剧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因此可以认为前文的分析结论是稳健的。
表3 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平均处理效应
为了检验基准模型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通过使用分位数回归模型考察了工商资本下乡对不同收入分位数农民收入的影响(表4),工商资本下乡对10%和90%分位数的农村居民收入不存在显著影响。但是工商资本对50%分位数的农村居民收入影响最大且最为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工商资本下乡扩大了农村居民中间阶层的收入差距,而对底层农户影响不大,进而扩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这一结果与上文分析结论一致。
表4 分位数回归结果
通过上文分析可知,目前工商资本主要通过2种渠道下乡:一种是以土地流转的渠道下乡,工商资本直接到农村租地进行规模化生产;另一种是以社会化服务的渠道下乡,工商资本间接地为农业生产提供机械、资金和技术等服务[33]。工商资本下乡的不同渠道对农业的生产效率以及土地流转均带来不同的影响,基于此,本文试图分析工商资本通过不同渠道下乡对农村收入不平等的异质性影响。由表5可知,不同的工商资本下乡渠道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也不一致。通过土地流转渠道的工商资本下乡加剧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且在5%水平上高度显著,但是以社会化服务渠道下乡的工商资本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没有显著影响。这一结果表明,相比于以流转土地渠道进入农村的工商资本,以社会化服务渠道进入农村的工商资本在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层面上具有优势。这一结果可能的解释在于,工商资本如果以土地流转渠道下乡更有可能引起“小农挤出效应”,其收益更容易被“乡村精英”所俘获,所以会加剧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
表5 2种渠道的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居民个体收入不平等的影响
为了验证农业生产率效应和非农工作效应在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不平等的影响路径中是否存在间接作用,本文采用中介模型探究上述变量之间的关系。其中非农工作为虚拟变量,不能直接采用多重中介模型进行分析。因为连续变量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与虚拟变量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不在同一量尺上,不能简单地比较,需要通过标准化转换才能实现量尺化[34-35],因此,本文采用中介模型对2种间接机制分别使用不同的估计方法进行估计。中介效应的分析结果如表6、表7所示。对于中介变量为农业生产率时,(1)列所示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收入不平等系数为0.0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另外,工商资本下乡对农业生产率的影响和农业生产率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存在间接效应。此外,间接效应的系数为负,与直接效应异号,说明农业生产率在工商资本下乡与农村收入不平等之间起到一定的遮掩效应,遮掩效应为0.96%,即工商资本下乡通过提升农业生产率来减缓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由表7可知,中介变量为非农工作时,其间接效应为-0.0230,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同时,间接效应与直接效应的符号相反,也说明了非农工作在工商资本下乡与农村收入不平等之间起到一定的遮掩效应,遮掩效应为60.69%,即工商资本下乡通过提升农村居民的非农就业率来减缓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
表6 中介变量为农业生产效率的中介模型估计结果
表7 中介变量为非农工作概率时的中介模型
本研究基于2016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分析了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对其影响机制进行了验证,并得出以下结论:
(1)工商资本下乡整体表现为加剧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且对不同收入分位数的农民影响不同,对农村居民中间阶层的收入影响最大。(2)户口、受教育年限、政治面貌、性别、婚姻状况、年龄、健康状况、家庭总收入以及非农工作等因素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具有显著影响,具体表现为农村居民受教育水平越高,越不易受工商资本下乡的负效应影响,即能够降低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而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障并没有缓解我国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3)工商资本的下乡渠道对农村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存在异质性。通过土地流转渠道下乡的工商资本加剧了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但是以社会化服务渠道下乡的工商资本对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没有显著影响。(4)农业生产率和非农工作均在工商资本下乡对农村收入不平等的影响过程中存在间接效应,且均表现为遮掩效应,即工商资本下乡可以通过提升农业生产率和非农工作的就业率来缓解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
基于上述分析研究,进一步得出以下政策启示:
4.2.1 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引导资本有序下乡 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切实保护农民合法权益是引导资本下乡的重要前提。把维护农民群众根本利益、促进农民共同富裕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通过调动农民参与的主动性与积极性,搭建农民参与平台,畅通农民参与渠道,发挥村庄基层组织能力,广泛听取农民意见。利用抖音、微信、快手等新兴媒体拓展农民参与方式,增强农民话语权,提高农民参与村庄事务与规划发展的能力,避免对外在力量的过度依赖。有序引导工商资本下乡,结合村庄发展现状、需求、规划等现实条件,合理控制工商资本下乡速度和规模,避免盲目超规模引进工商资本,应该稳定有序推动农村社会发展。建立严格的资本下乡准入机制,对工商资本下乡情况进行全程监管与定期督查,建立严格的处罚机制,建立完善的利益分配机制,避免让工商资本下乡的红利被“乡村精英”完全俘获,坚决保护公共利益。
4.2.2 加强新型农民培训,提高农民就业竞争力 大力开展新型职业农民培训,将技能性培训、法律常识及思想政治教育等综合素质培训相结合,提升农民的文化水平与认知能力,强化农民文化素质。制订针对性较强的培训计划,加强技能培训与学历教育协同、提升能力与延伸服务衔接,积极采取“线上+线下”“本地培训+异地培训”等多种培训方式,提高技能培训的灵活性,为新型职业农民提供更多的学习方式和学习机会,不断提升农民的技术水平,提高农民就业竞争力。鼓励下乡资本优先雇用本地村民,比如聘用本地农民精英担任经理人,既能帮助企业快速了解当地情况,也搭建了企业与当地农户间沟通的桥梁。政府与企业也应当为失地农民提供再就业帮助,将就业机会优先给予失地农民,保障失地农民的生活与工作需求,防止工商资本下乡陷入“农业失业”和“非农失业”的双失业情形。
4.2.3 加大农村保障力度,提高农村社会保障能力 建立健全农村社会保障体系,继续加强农村医疗保险、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农村低保这三大社保项目的建设,全面提升农村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水平,提升参保率和续保率,进一步完善农村社会保障体系。统筹社保经费分配,增强农村教育、医疗、老年护理和基础设施建设上的补贴力度,加大社会救助资源向农村倾斜,在民生财政支出中给予低收入农村居民家庭等就业弱势群体适当倾斜。大力宣传社会保障的相关政策,通过增加宣传栏、发放宣传资料、开展趣味性讲座、举办现场答疑等活动,进一步提高群众对社保政策的知晓率,加深农民对社会保障各项制度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