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皇》中琼斯的人格面具探析

2023-09-25 02:56:01张磊李华芳北京工业大学北京100124
名作欣赏 2023年26期

⊙张磊 李华芳[北京工业大学,北京 100124]

人格面具(Persona)是荣格原型理论中的众多原型之一。荣格认为:“人格最外层的人格面具掩盖了真我,使人格成为一种假象,按着别人的期望行事,故同他的真正人格并不一致。人可以靠面具协调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决定一个人以什么形象在社会上露面。”①随着琼斯在戏剧中社会身份的变更,其人格面具也经历了一系列的演变。琼斯受到殖民压迫的过程中,原本的黑人性格被白人的思想意识冲击,“黑”与“白”两种思想意识不断交织、碰撞,融合成了琼斯的灰色面具。来到西印度群岛后的琼斯用白人殖民手段压榨当地居民,成为殖民主义的化身,此时琼斯内心已经完全被白人意识所攻陷,戴上了白色面具。午夜森林中的琼斯在极度恐惧下,忘记伪装,展现出真实的人格,摒弃了白人强加给他的殖民思想,回归自我,白色面具蜕变为黑色面具。随着琼斯的死亡,黑色面具最终消逝。

《琼斯皇》是美国戏剧之父尤金·奥尼尔的代表作之一,国内外很多学者在对其进行心理分析方向的研究中运用了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思想。刘洊波认为,琼斯的个人无意识是和精神危机一同出现的,琼斯身上的“黑人情节”是民族无意识的体现,黑色的恐惧是人类无意识的体现。陈国峰认为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自身存在的缺陷导致人们对该理论的理解存在偏差。琼斯在午夜森林中出现的奴隶贸易幻觉并不是集体无意识导致的,而是出自琼斯对黑人文化的自卑。任先认为琼斯在戏剧中戴上了人格面具,导致琼斯的本初人格被面具不断地压制,最终失控,琼斯被人格面具所吞噬。萨卡尔(Somnath Sarkar)认为尤金·奥尼尔在《琼斯皇》的创作中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荣格无意识理论的影响,剧中琼斯并未经历过奴隶买卖,也并不了解刚果巫医,但他的意识还是被种族无意识中蕴含的古老宗教意象所压倒。戈帕尔·保罗(Gopal Chandra Paul)把琼斯视作一个具有所有人类弱点和力量的代表,琼斯在森林中逐步撕毁衣物的过程就是其逐步回归自我人格的过程。

综上所述,目前国内外对《琼斯皇》在心理分析层面有一定研究,但是基于荣格人格面具理论对《琼斯皇》进行的研究仍有广阔空间。将色彩引入荣格的人格面具理论,从琼斯的角度对《琼斯皇》中反复出现的色彩元素进行剖析,探讨戏剧中色彩的深刻含义,以及色彩冲突背后的思想意识之争,可以更加具体地对琼斯的人格面具进行分类和探析,更形象地把握色彩反映出的人格面具的特质。

一、被压迫者琼斯的灰色面具

琼斯在殖民主义社会中受到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在此过程中,琼斯原本的黑人意志被白人思想所冲击,但白人思想又没有完全占领琼斯的心智,两种思想意识激烈冲突,相互融合。此时琼斯的人格面具是隐性的,既不是完全的白,也不是原本纯粹的黑,而是一抹精致的灰。从外部环境看,此时琼斯既没有完全脱离黑人群体,又无法融入白人圈子,身边既有白人乘客及白人狱警,又有黑人同事和黑人狱友,两股势力相互作用,是琼斯灰色面具的外化。

琼斯戴上人格面具主要是受当时充满种族歧视的社会环境的影响。《琼斯皇》上映于19 世纪20 年代初,当时“白人至上”(White Supremacy)的种族主义言论甚嚣尘上,种族主义者认为白人天生优于其他有色民族。文化霸权思想被大众普遍接受,西方殖民主义者将自身描述为更加文明、更加先进的民族,并且通过带有偏见的话语体系宣扬其他民族的落后与野蛮。西方殖民者在“欧洲中心主义”的驱使下,压迫其他有色民族,使其他民族退为从属地位,并使其他民族接受西方民族的文化、意识和生活习惯,最终达到文化殖民的目的。在如此极端的社会氛围中,琼斯被打上了“低劣”的标签,黑人身份带给琼斯的双重压迫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还有心灵的创伤。在狱中琼斯承受了狱卒残酷的鞭刑和超负荷劳动;在社会中,受到了来自白人的歧视。

法农的后殖民理论谈到“如果白人强行对我歧视,使我成为一个被殖民者,从我这里夺走一切价值、一切独创性,对我说我是世界的寄生虫,我必须尽可能地遵守白人世界的规矩。”②琼斯在奉行“白人至上”的社会中位于权力结构的最底层,一直充当被排挤和被压迫的角色,而白人处于权力结构的顶层,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命运。琼斯在不断的打压中被“规训”,逐渐痛恨自己的黑人身份,崇拜白人的社会地位。琼斯的脑海不断地被白人至上的思想冲击,面对依旧欺压他的白人,他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顺从和接受。琼斯被迫承认白人制定的社会规则和“高高在上”的地位,接受自己种族的“卑劣低贱”。这种意识在他脑海中逐渐加深,白人越是压迫琼斯,琼斯就越承认白人的“尊贵地位”。

肉体上的刑罚残害躯体,来自白人的歧视摧毁自尊,文化殖民荼毒思想。法农认为,在后殖民背景下,语言不再成为一种简单的交流工具,而是思想意识的载体。“他们按照白人的标准来改变自己,一心想融入主流文化当中。这种做法很容易使本民族文化陷入危机,逐渐失去自身的伦理道德和价值体系。”③琼斯作为列车服务员期间,整日沉浸在白人乘客的交谈之中,他所听到的白人交谈带有浓厚的殖民主义色彩,导致琼斯在不知不觉中被灌输了西方殖民思想。这些从白人交谈中学来的殖民方法和统治手段,成为日后琼斯压迫他人的工具。“要是我在火车卧车厢里干了十年,从那些白人的高谈阔论里学到了什么,这就是我学到的东西。一旦我得到机会运用它,两年之内我就当了皇上。”④称白人之间的交流是“高谈阔论”(White Quality Talk),显露出琼斯内心深处对白人的崇敬之情。琼斯学习白人的话语体系代表了他放弃了原有的非洲民族文化,转而拥抱西方殖民主义中白人对其他种族的贬低,这种行为是对自己黑人同胞、黑人种族和非洲文化的背叛,也是白人文化对琼斯思想的侵蚀与荼毒。

白人意志照进黑人躯体,黑与白两种思想在琼斯的灵魂中激烈搏斗,表现为琼斯的个人困境:既厌恶黑人品格又无法改变黑人身份,琼斯无法从黑人文化中寻求归属;既向往白人文化又不被白人接纳,琼斯不能从白人圈子中获得认同。如此窘境下的琼斯戴上了灰色的人格面具,这副面具代表着他内心的矛盾与迷惘。

二、压迫者琼斯的白色面具

琼斯来到小岛后以压迫者的姿态戴上白色的人格面具。掌握权力的琼斯由一个被迫害、被歧视的被殖民者,转变成了一个贪婪、残暴的压迫者。此时的琼斯内心已经完全被西方殖民思想所毒害,琼斯的人格面具也从隐性的灰色面具转变为显性的白色面具:在外表上展现出白人殖民者形象;语言中透露出对黑人同胞的鄙夷;思想上完全将自己等同于白人;行动上以殖民手段压榨当地居民。琼斯的外表和内心都呈现出黑人皇帝内心的白人意志,彻底沦为西方殖民主义在小岛上的傀儡。琼斯本人也被自己的白色面具所吞噬,丧失自我人格,成为人格面具的奴隶。

琼斯的衣着和宫殿的装潢是白色面具的体现,也是白人意识的外化。这位黑人皇帝的服饰十分奢华,并且完全效仿当时的殖民者:“他穿一件淡蓝色带铜纽扣的制服外套,佩着沉甸甸的金色肩章,袖口和领边也都镶着金边,裤子是鲜红色的,两边是淡蓝条纹。”⑤如此装扮首先是出于自卑的心理,琼斯渴望获得白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同时也表明了琼斯在岛上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就是压迫当地居民的殖民者。琼斯对宫殿的装潢采用了大面积的白色,并且以殖民者的衣着装扮自己,这些细节都体现出琼斯对白人世界的向往和自身殖民者这一立场身份的认定。戏剧中皇宫谒见厅的颜色是一黑一白,充满张力,“墙壁白而光秃秃的宽敞房间。地是用白瓷砖铺的。舞台后方,中间偏左处有一扇拱门通向白圆柱的廊子”⑥。在这白色的宫殿中央是一位黑人皇帝,在这白与黑之间所形成的色彩反差张力,呼应了琼斯种族肤色与内心意识的不对称。对于这种失衡,琼斯并没有丝毫的察觉,这是由于在琼斯的世界里,他早已把自己看作是一位白人,和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这体现出琼斯对于白人世界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而周围环境的白也是琼斯内心世界的外化。“这些是由殖民主义带入那里的异质文化。这种建筑风格和装饰色彩的选择暗示着琼斯皇对西方宗主国文化的强烈皈依感。”⑦

琼斯的话语体系反映出对白人意志的认同,剥削统治反映出对殖民思想的继承。琼斯内心深处的白人意志使他鄙夷自己的黑人同胞,称当地黑人为“傻黑鬼”“死黑鬼”“下贱的土黑鬼”,这透露出他不认为自己是当地居民同种同根的黑人。琼斯对自我的身份定位是白人殖民者,琼斯对史密泽斯的称呼为“白人”,这一称呼刻意放大了史密泽斯的人种属性,共同的身份定位使琼斯与白人史密泽斯的关系更为紧密,这体现出琼斯对黑人身份的背叛,也印证了琼斯白人殖民者的身份认同。从琼斯对当地居民的压迫行为可以看出琼斯在小岛上完全就是殖民主义的化身,一方面琼斯在小岛上用沉重的税收极度贪婪地压榨当地黑人,为了攫取巨额经济利益横征暴敛,使民众苦不堪言;另一方面琼斯以教授英语的形式传播殖民思想,积极地替宗主国传播殖民文化。

琼斯戴上白色面具后,原初人格逐步被面具所吞噬,荣格把这一现象称为着魔(Possession)。“某些内容、某种观念,或者一部分人格,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获得了对个人的控制。”⑧荣格认为,人格面具是人们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用来调节社会关系的工具,应该由人自由地控制面具的切换,而不应该过分沉溺于人格面具带来的假象中,进而被人格面具所掌控。琼斯的着魔现象主要体现于在向外界展现自我人格时,对于西方白人世界的过分追求,并且完全沉湎于营造出的虚假的白人身份中,导致琼斯的人格发生了结构性变化,使得原本的人格被人格面具所吞噬。

琼斯的人格面具从灰色到白色的转变,说明琼斯对白人世界的渴望终究促成白人思想击败了黑人灵魂,殖民主义意识形态完全占领了心智。琼斯从权力机制的最底层来到顶层,人格面具也逐渐从隐性转为显性。琼斯的着装、语言以及对宫殿内部的装潢等一系列手段,都是白色人格面具的外在体现,以展现琼斯内心所向往的理想化自我。

三、回归者琼斯的黑色面具

琼斯的殖民者装既穿在身上,又长在心里,在逃亡的路上琼斯将其褪去,象征西方殖民主义思想的显性白色面具也转变为象征琼斯原初人格的显性黑色面具。在这一过程中琼斯完成了由表及里的自我回归:从傀儡皇帝到黑人奴隶的身份地位回归,从残酷暴虐到忏悔祈祷的人性良知回归,以及从白人殖民者自我认知,到刚果黑人的种族认同回归。

琼斯首先完成了从傀儡皇帝到黑人奴隶的身份地位回归,殖民者外衣是身体上的,能够象征他的傀儡皇帝的身份;同时又是心理上的,代表了琼斯对白人统治权力的向往。外衣的逐渐褪去代表他认清现实,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皇帝身份,曾经的苦难经历将他重新带入被压迫者的角色。人格面具是自我调节社会关系的一种手段,当琼斯独自一人在四下无人的午夜森林逃亡时,便不需要通过伪装来进行自我呈现,此时的他可以展现出真实的自我。琼斯皇帝的权力来自民众的服从而不是华丽的外衣,当民众爆发想要推翻琼斯的起义时,琼斯的着装便毫无用处。意识到这两点的琼斯便不再以“皇帝”自居,而是称呼自己为“黑汉子”。当革命爆发,仓皇出逃的琼斯将皇帝的着装视作累赘:“这件该死的外套!简直像给疯子穿的紧箍衣!”⑨他逐渐脱掉了象征西方殖民主义的衣服,赤裸着上身,回到了最初的黑人状态。琼斯在第四场中回忆起自己被白人狱卒压迫、鞭打的痛苦经历,使其把自己带入了奴隶的身份,琼斯呐喊着:“我杀了你,你这个白鬼!”⑩从琼斯对白人的称呼中也可以看出其对待白人态度的转变,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西方白人的认同。

随着恐惧逐渐升级,琼斯愈发正视自己的贪婪与暴虐,虔诚地为自己的过错忏悔,回归了人性良知。琼斯一直是一个伪装成白人殖民者的黑人,但人在恐惧下会忘记伪装,显露出真实的自我。当琼斯面对的幻觉愈发恐怖,他就愈发诚恳地忏悔,越是诚恳地忏悔就越能从灵魂的更深层次唤醒良知。琼斯脑海中的恐惧愈演愈烈,挖掘出琼斯不愿意回忆的、埋藏积压在深层潜意识的苦痛经历。琼斯刚进入森林边缘,令他感到不安的小恐惧还没有具象成人物或场景。在第三场中具象成杰夫的鬼魂,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他的理智。第五场的开篇是在午夜的森林中的一片被巨树环绕的漆黑的圆形空地,与开篇描述的奢华的白色宫殿再一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预示着琼斯此时的处境与之前截然相反,此刻形成了琼斯的“忏悔空间”,琼斯忏悔了关于杀死杰夫和狱卒的罪行,并虔诚地祈祷不要让鬼魂追上他。琼斯的忏悔并没有起作用,紧接着恐惧又进一步追溯到了南方种植园,这时他的精神状态临近崩溃,琼斯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内心更深处、年代更加久远的苦痛经历被挖掘了出来。在第六场中树枝的形状也让他联想到奴隶贸易中的底层舱。第七场脑海中传来的哀号使其意识中出现了刚果巫医和“鳄鱼神”的形象。此时让琼斯恐怖的已经不是自己的罪行以及白人压迫,而是刻在脑海中的种族无意识。琼斯只能一味求饶,祈求神明能够饶恕自己,忏悔无果之后,琼斯只能以结束生命的方式,为自己赎罪。

荣格在谈到集体无意识时表示:“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却从不在意识中,因此从来不曾为单个人所独有,它的存在毫无例外地要经过遗传。”⑪集体无意识是在漫长的生物进化历程中祖先积累的经验,贮存在个人无意识之下。琼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浮现出的关于鳄鱼神以及奴隶贸易的集体无意识,表明琼斯完成了信仰回归,以及从“白人”到“黑奴”的种族认同回归。在文化殖民的影响下,琼斯出于人格面具伪装的需要一直声称自己有信仰,当他走投无路、精神崩溃时,潜意识浮现出的信仰是刚果传统宗教。琼斯在精神错乱时,把森林空地想象成了“底层舱”,持续上百年的黑奴贸易的苦痛经历是黑人种族共有的。黑人在奴隶贸易中的惨痛经历不只属于琼斯这一个体,而是全体黑人同胞。这种集体无意识被压抑或者被遗忘,但在琼斯面临恐惧时又被激发出来,成为琼斯作为黑人的种族印记,也是琼斯对黑人种族的认同。最终,随着琼斯的死亡,人格面具消失殆尽。

由“白”返“黑”的过程中,曾经苦难经历的重现使琼斯摒弃了白人思想,重回被压迫者身份。在午夜的森林中,四下漆黑一片,正如琼斯的肌肤,而挡在琼斯黑色肌肤与午夜之间的正是殖民者外衣,琼斯只有脱掉象征西方殖民主义的制服才能回归受压迫者身份,只有脱掉与当地黑人格格不入的华丽外衣,才能真正回归黑人人格。完成回归后的琼斯,不再是一个殖民皇帝,而是一个曾经也遭受过苦难的黑人,赤裸上身的琼斯露出黑色躯体,与午夜融为一体,正如黑色面具与面部皮肤融为一体。

四、结语

琼斯人格面具和身份的演变是贯穿整个戏剧的两条暗线,这两条暗线交织向前,把整个故事情节串联起来。通过借助荣格的人格面具理论分析这两条暗线不难发现,琼斯的人格面具和身份的演变是同步进行的。琼斯的身份从被殖民压迫者转变为傀儡皇帝,再到回归者,其人格面具经历了一个从隐性到显性的过程。尤金·奥尼尔巧妙地通过戏剧场景的颜色映射人格面具的颜色;当琼斯周围既有黑人又有白人时,戴上了隐性灰色面具;当琼斯身处白色宫殿时,戴上了显性白色面具;当琼斯在午夜森林时,戴上了显性黑色面具。这一系列的演变又印证了荣格的观点,即人格面具是调节社会关系的一种手段,面对不同的社会环境,人们会选择佩戴不同的人格面具向外界呈现自我。

①〔瑞士〕弗尔达姆:《荣格心理学导论》,刘韵涵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 年版,第330页。

②〔法〕弗朗兹·法农:《黑皮肤,白面具》,万冰译,译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 73页。

③陈晨:《黑白的对峙与和谐之间: 托尼·莫里森的早期创作美国黑人文化生态的构建》,南京师范大学 2005年硕士学位论文,第13页。

④⑤⑥⑨⑩〔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剧作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年版,第 80 —101页。

⑦陈国峰:《琼斯皇,你能逃到哪里去?——对奥尼尔〈琼斯皇〉的新解析》,《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第 120页。

⑧〔瑞士〕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原型与集体无意识》,徐德林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8年版,第5页。

⑪叶舒宪:《探索非理性的世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5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