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知道身体的秘密

《七种死亡》

作者： [英]理查德·谢泼德

译者： 左安浦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3年8月

页数： 428

定价： 72元

我们自欺欺人地以为可以欺骗衰老。名人为了维持自己的青春而花费几个小时，或者一掷千金地做整形手术。但事实上，我们看一眼就会本能地知道年龄，因为，无论我们多么努力地消灭证据，年龄就写在我们身上。我们的皮肤失去了弹性，变得有皱纹；我们的手上显示了色素变化；我们肯定没了体毛，可能还会脱发；我们也通常会发胖，即使没有胖，脂肪也会转移到身体的不同地方，所以体形就会变化；我们的肌肉看起来也不一样，动作也不相同。

我看着86岁的多琳·洛夫人的尸体，试图读懂她的故事。她的子宫告诉我，她至少生了两个孩子；她的卵巢告诉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的脾脏缺失，左肋骨曾骨折，已经治愈的脑出血呈淡红色，这些告诉我曾发生过一场事故，我怀疑是一场交通事故，可能发生在她中年的时候。她的牙齿和心血管系统表明，她喜欢吃东西，尤其是黄油和甜食，比如蛋糕和糕点。她的肝脏证实，她喝过一点酒。她粉红色的肺仿佛在夸耀说，她从未吸烟，也从未生活在伦敦这样肮脏、重污染的城市。她髋部的关节炎说明她在晚年的时候已经有点行动不便，这或许是她体重增加的原因：大部分长在腹部。

她刚被推进来的时候，我对她的外表印象更深。显然，她过着舒适有序的生活。她的指甲干净整洁，整齐的银发表明她经常去美发店，她的衣服也很整齐。她的眼睛很浑浊，有着独特的老年环——有时出现在老年人虹膜周围的白色环。它由胆固醇等物质组成，但大量的研究证明，它并不能预测心血管疾病。虽然洛夫人同时有老年环和心脏病。

最后，我看了她的病歷。病历显示出这样一幅图景。忙碌的女士，用药物控制心脏问题，经常外出，直到最近才有健忘的迹象。两年前和儿子飞到法国，经常与朋友见面，最近因为关节炎而减少了活动，但仍然很善于交际。

这就是多琳·洛。不仅是个很健康的老人，还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女人。所以，她为什么会在停尸房里？

一天晚上，她在自己的公寓里，突然遇到了三个年轻人——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来的。没有人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当然，发生了口头上的辱骂和一些恶毒的威胁。洛夫人反应强硬。他们劝洛夫人把钱包给他们，她同意了。他们似乎心满意足了，因为他们离开了公寓，没有带走别的任何东西，也没有碰洛夫人。她身上只有后来抢救造成的瘀伤。

洛夫人在经历了这次磨难之后表现得镇定自若，立即打电话报警。警察很快就到了，发现她坐在椅子上，十分惊恐。她已经告诉接线员发生了什么，但没法跟警察说更多的话就倒地了。警察尝试救醒她，但都失败了。

毫无疑问，肾上腺素给了她力量，让她打电话报警，告诉接线员发生了什么，描述了闯入者，甚至提供了一个人称呼另一个人的名字。结果，这三个人在试图进入附近的另一套公寓时被发现，洛夫人的钱包还在他们身上。他们立即被逮捕。当事实证明洛夫人无法复活时，他们被指控谋杀。

他们坚持说没有碰过她。洛夫人很快就向他们妥协了：如果他们愿意离开，就把钱包给他们。他们同意了，也离开了。另外，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她就要倒地死去了呢？

到86岁的时候，我们的许多肌肉一定会萎缩。因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原因是关节炎的疼痛），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使用肌肉。我们可能会体重减轻，睡眠增多，运动量减少，所以肌肉会萎缩，强健肌肉的鲜红色会消退，变得接近粉红色。

器官也会萎缩。在细胞仍在自我补充的地方，比如肝脏，萎缩可能没那么明显。但是，心肌细胞不会被替换，当它们死亡后，心脏会变得更小。也许提高心率的运动可以稍微延缓这个过程，但86岁的老人很少会使用划船机。洛夫人可能从来没有为了锻炼而锻炼过。我敢说她一直在忙于工作、家庭和孩子。没有必要去健身房。即使她去过，那也是很久以前。所以她对心脏的要求很低。结果，它缩小了或萎缩了。总之，长径少了大约2厘米。这给冠状动脉造成了一个问题——冠状动脉在心脏上运行，为它供血。它们要覆盖的器官变小了很多，所以不得不像蜿蜒的河流一样扭动，从而适应不断缩小的表面积。白色和黄色的纤维在那颗柔软而苍老的心脏上左右摇摆。

在一个86岁的女人身上，多余的生殖系统也一定会萎缩，原因是没有使用。卵巢就像吐掉的口香糖。子宫缩小到比核桃还小——如果生过两个以上孩子，子宫会稍微大一点。因为对它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它已经蜷缩成了一个坚硬的灰球。洛夫人的子宫内膜上有一个良性息肉：她自己不知道，就像许多女性不知道自己有子宫肌瘤一样。

根据她的病历，她还得了风湿性多肌痛，这是一种自身免疫病，会经常引起肩膀的剧烈疼痛，一些患者很难举起手臂。我没有寻找这方面的证据，但我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医生报告的充血性心力衰竭的证据。她的二尖瓣变厚，并有轻微钙化。洛夫人可能会因为心力衰竭而出现腿部肿胀、疲劳和呼吸困难，因为心脏无法有效地向全身泵血，满足她对血液的需求——尽管需求很低。

多琳·洛的心脏问题不只是这些。她的右冠状动脉有严重的粥样斑块。从心脏壁上的瘢痕，我可以看出至少在一年前有过一次小的心脏病发作。我还发现她的大肠有轻度的结肠憩室病，肝脏有一个囊肿。

这是一个包含重病和轻病的列表，它的长度在老年人中并不罕见。但是在与闯入者发生了可怕的摩擦之后，到底是哪个问题导致了洛夫人之死呢？

事实上，多琳·洛随时都有可能死，因为她的心脏病非常严重，但她在事故发生后很快就死了——实际上是10分钟内。当闯入者出现时，她的肾上腺素激增，随之而来的是心率急剧增加，而她的心肌无力应对。这将扰乱心律，使心脏无法持续跳动。是这三个男孩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洛夫人之死。在我写过的所有此类案例中，这是唯一一例凶手被成功起诉的。

起诉的关键是，事故与死亡之间的间隔非常短。在这种差距如此短的情况下，辩方很难说是衰老而不是当事人的行为造成了死亡。但如果差距超过10分钟，他们肯定会尝试。

我为那些肇事者感到遗憾，这让我很惊讶。不同于这类案例的其他被告，他们没有捅受害者一刀，或者动一根手指。他们都未满18岁，这三个男孩只是出来玩，他们既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的威胁会给脆弱的人带来多么大的不安。他们站在被告席上，看上去年轻且惊恐，看着他们，我不禁想到，如果那天晚上有人说他们会杀死人，那么他们都会宁愿待在家里。但所有选择欺负老人的人都会面临一种风险：正如皇家检控署一直告诉我的那样，“必须接受每个受害者的个体特征”。

（责编：栗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