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
评书,又称说书、讲书,古代称为说话,是一种古老的中国传统口头讲说表演艺术形式,在宋代开始流行。各地的说书人以自己的母语对观众说表不同的故事,因此评书也是方言文化的一部分。评书艺术有过辉煌的历史,远的不说,在近几十年间还涌现出袁阔成等评书大师,声音家喻户晓。但随着历史变迁,艺术形式多样化发展,审美观念不断演变,评书一度日渐式微,眼下随着新媒体技术兴起,近几年评书又回到大众视野,电视评书开始回归,网络评书开始涌现,甚至书馆的现场评书演出在各地出现爆棚场面。
目前,评书演员主要由几个部分构成,一种是从小跟随评书演员学习评书技艺的师带徒演员,一种是从艺校毕业的曲艺科班毕业生,还有一部分是对评书艺术极端热爱经过学习走上了专业道路的爱好者。
笔者是一名女性评书演员,在院校中从事评书专业教学工作。近几年,在评书表演艺术实践中,笔者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改编、创作和演说《红楼梦》《白蛇传》等多部以女性人物为主的评书作品上,并在创作过程中试图探索出一种适合现代女性表演的评书表现方式,在评书教学中也努力探索针对女性学生的现代评书教学方式。
笔者在评书演出和教学中发现,评书女演员很少,相比男性学生来说女学生教学成材率不高。于是笔者将此作为一个课题,研究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不均衡现象。
首先是历史原因,作为传统文化的评书艺术源远流长,应该说其与中国封建社会相生相伴,受社会制度与风俗影响甚大。封建社会时,女性处于对男性的从属和依附关系,生活在严苛的社会伦理规范之下。女子从事演艺职业的禁锢很多,即使能登台献艺,也多是歌舞伴唱为主。评书是一种高台教化、讲史说人、评点古今的艺术,在台上被称为“先生”,这就造成了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群体在封建社会从事这门艺术的可能性很低。直到近代革命以后,随着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女性在戏曲、曲艺的舞台上开始崛起。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女性说书人自尊自信地登台表演,获得广大观众的喜爱,并涌现出了女性评书演员的佼佼者。虽说数量比男性演员要少,但是艺术表现力并不比男性说书人逊色,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的。但由于历史原因,北方评书缺乏女性演员、女性作品及藝术流派和技艺传承。传统评书作品以男性视角展现金戈铁马的历史作品居多,表演风格气势恢宏、磅礴大气。北方传统评书的书目,其演绎多以男性的世界观展开。在演绎作品的技术、技巧、手法方面,多是男性表演方式,因此造成了北方评书更适合男性表演的现状。
其次,随着时代的变迁,审美多元变化,21世纪的女性审美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突出了女性的自笔者体验和自笔者表达,北方评书男性化的演出特点成为更多女性演员从业的屏障。
以笔者个人为例,在从业初期,演出的作品多为历史传统作品及市井小品,和笔者本身形象及个性极不相符。观众看着一个小姑娘在台上“哇呀呀”暴叫着演张飞感到违和,笔者表演起来也很不自信,经常出现“两张皮”的表演窘境。痛定思痛,笔者决定打破常规,在演出及教学中寻找一种适合女性的教演方式。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笔者决定首先从作品入手。
传统的男性评书文本,比如大家熟悉的《三国》《东汉》《大隋唐》《七侠五义》《剑侠图》等,都是男性人物居多,而且人物黑白分明,性格较为单一;偶有女性人物,也是一带而过的点缀,不展开篇幅塑造。
经过仔细比选,针对女性说书人,笔者选用了女性人物众多、人物性格立体饱满的书目,有利于女性说书人进行表演及人物塑造。传统书目选用传统的女性类型作品,如《红楼梦》《聊斋》《白蛇传》等。现代书作品选用当今涌现出的女性时代楷模、道德模范,以她们的典型事迹创作的新评书,如张桂梅、王亚萍等。这些都是女性学员学习评书与自身条件匹配的载体。找到了合适的学习艺术的载体,解决了学习之初的第一个问题,才能迈开脚步,深入开展学习。
(一)结合身训课程的教学,突出女性学员的说书人特色
传统评书作品中,不论《三国》《水浒》,还是《隋唐》《东汉》,书中主要人物均是男性,所以在表演中主要借鉴老生和花脸等戏曲行当的表演经验。当教学书目里的主要人物均为女性时,在人物刻画上,运用传统评书的表演方法很难去表现。因此,在教学中既要坚持传统又要勇于创新。传统评书中借鉴戏曲中老生、花脸的表演方式,明显不适合女性说书人的演出。因此,女演员应转向青衣、花旦学习。强调借鉴戏曲中对女性人物的刻画,用面部表情、眼神流转以及身形的律动变化来增加女性角色的表现力。为了将这些技术技巧融入表演中,就需要在日常教学中将女性身训动作作为基功教学在课堂开展起来。
具体的身训教学中的训练动作有以下几大分类:
指法掌法步法类(兰花指兰花掌等);
传情达意类(茶 酒 否 眠赞等);
梳妆整衣类(整衣 理鬓理发等);
扇子半实物类(单刀 剑 拂尘 毛笔等);
手绢半实物类(书信 衣物等)等。
笔者所在院校曲艺系编写的教材中,明确划分出男性学员和女性学员在身训动作上的不同特点。在身训实践中,男女生分组进行学习。在师资分配中,则由男女教师分别带班教学。如此一系列举措,使得身训教学有的放矢,效果显著。
通过身训训练,女性学员在曲艺表演中将戏曲青衣和花旦的表演融会贯通,在评书表演中稍加运用便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二)结合台词课程的教学,突出女性学员的说书人特色
评书是一门口头语言文学艺术,女性评书文本一般具有较强的文学优势,词藻相对华丽。在台词训练中,让女性学员通过诵念诗词来体验声韵的优美,进而感受女性评书细腻的意境美。以女性站位用更多的传统诗词歌赋来代替传统评书中的刀枪赞赋,以轻柔、秀丽、婉约的表演风格代替快马弯刀的男性风范。在台词课学习中,针对女性学员开展诗词诵读的日常训练,有利于评书表演中女性对中华诗词、鼓词等婉约派作品风格的演绎和发挥,进而突出女性评书的特色。
(三)结合理论课程、文综类课程,教学突出女性学员的说书人特色
评书作品中的书评部分要通过女性的视角来看世界,发挥评书的点评和书批作用。评书的魅力在于有说有评,站在一个什么立场对说书人来说至关重要。从传统的男性视角变成用女性的视角来梳情析理,以女性说书人的性别观点切入会让作品和说书人更加贴切融合,也更适合探讨女性内心世界。评书的根本是讲故事的是非曲直,评人物的忠奸善恶。女性说书人的性别优势方便以女人的观点看待世间人事。形形色色的女性人物,映射出大千世界的酸甜苦辣,世间冷暖。
結合《曲艺史论》《教育学》《美学》《艺术赏析》等课程提高女性学员的艺术素养,使她们掌握美学的本质、基本理论,确立进步的、科学的艺术观,提高艺术鉴赏能力和艺术表现能力,进而运用所学的理论知识,指导艺术实践,提高艺术创造能力。课程教学把理论教学、艺术鉴赏、社会实践有机结合起来,为今后在舞台上进行艺术实践奠定美学理论基础。
女性说书人要拉近与女性评书的粉丝、观众、追随者的距离,在作品的字里行间,在表演的举手投足中散发新时代的气息,所以无论在课堂还是在舞台实践都要强调时代性。女性评书演员是新时代的新演员,女性观众更是新时代的新观众群体。女性学员除了要掌握在课堂上所学的传统评书语汇、戏剧台词、戏曲念白、鼓曲鼓词,也要关注时下的方言俚语、网络流行语汇,在保留传统的同时加入新鲜元素,让更多的新时代女性观众爱上评书,让更多的女娃娃爱上说评书。在课堂内外,还要引导女性学员认真观察生活,热爱生活,跟上生活的节奏。在自己的评书作品里“评”观众之所想,“书”观众之所念。
旧时代,少有女说书人登台献艺,能走进娱乐场所,在台下听书的女性观众也很少。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女性评书艺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并有众多年轻人成为女性评书的拥趸。以笔者个人经验为例,每年都有女性考生为学习评书而来报考本校,甚至有的观众因为喜欢女性评书,而让自己女儿报考曲艺专业。千年的说书行当,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生机,在观众的期冀中,新一辈的女说书先生们正款款走来。
以上的几点思考是为探讨总结出一套较为适合女性评书表演的模式,为将来更多的女性说书人拓宽表演空间,也希望能够吸引更多的女演员从事评书艺术。
(作者: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曲艺系主任 )
(责任编辑/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