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理工职业学院/杜明星
十九届六中全会明确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必须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好”。而汉画像石是我国历史长河中的一块瑰宝,其作为一种石刻造型艺术集中体现了我国古代人民群众的艺术审美、生活文化的方方面面,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记忆。而动画这种艺术形式一经产生便带来无限可能,引起了人们无尽地遐想。从产生之时的杂耍式动画到后来技术先进、故事生动的3D 动画,这一年轻的艺术在社会传播领域活跃空前,也逐渐成为了各个国家文化输出的重要载体。纵观美国、日本等动画强国,其动画创作的故事、角色、文化意蕴等都具有较强的民族化特征,并一度成为了其宣扬价值体系的重要媒介。本文将动画角色创作与汉画像石艺术结合的目的正是在于弘扬传统文化,在中国动画中置入中国特色,让民族文化通过动画形式远播世界,在动画领域增强民族自信。
动画民族化创作是我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繁荣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动画这一新型艺术形式完全被我国文艺界所接纳的象征,是综合国力不断提升文艺自信不断增长的前提下,在动画创作领域兴起的一股创作思潮。早在1960 年,由我国著名动画导演陈景达导演的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为标志,无意识中打开了我国动画民族化创作大门。从此之后,《牧笛》《三个和尚》《大闹天宫》《骄傲的将军》《哪吒闹海》等一大批优秀的国产动画应运而生,在世界动画艺术界输入了“中国风”,扩大了我国动画艺术影响力。但是,进入上世纪80年代后,我国动画生产与制作逐步市场化,与国际接轨的呼声不断提高,著名动画导演常光希曾经表示,“要加快中国动画片的节奏、调整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以适应欣赏倾向已经国际化的观众”。之后一大批尝试与国际接轨的动画作品诸如《宝莲灯》《鱼盘》《九色鹿》等作品。
90年代之后,我国动画市场陷入低迷状态,一方面市场的大量需求与当前动画艺术创作不能满足人民群众审美需求之间的矛盾凸显,日、美等动画大量涌入国内动漫市场。随之出现了仿日美动画的倾向,逐渐丧失了我国动画的特色,最终沦为了挣钱与博取眼球的工具。直到2007年的《秦时明月》,2011年的《魁拔》,2019年的《哪吒闹海之魔童降世》等作品出现之后,逐步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从中可以看出,越是民族就越是世界的,动画艺术亦不例外,坚持动画民族化风格,在商业模式以及故事节奏方面下功夫与国际接轨,而抹掉自己特征一味模范只能沦为艺术的奴隶。因此,在当前信息爆炸的时代,在激烈的市场胜出,仅有故事是不够的,最关键的还是要有民族性文化的映射。
当前,虽然动画电影已经步入了3D 时代,但表现形式的变化并不会影响动画艺术本体倾向,其表现形式依然是点线面与表演以和节奏的综合体。从《秦时明月》(图1)、《哪吒闹海之魔童降世》(图2)等角色民族化的动画中可以看出,角色形象高度概括,点线面组合简洁,神韵姿态自然。这一点与汉画像石中的形象特征不谋而合,从南阳出土的《独山驱魔升仙画像》中可以看出(图3 所示),人物形象以剪影形式表现,附之以流畅的线条进行勾勒点睛,凸显出了动作,弱化了细节,显现了故事,抹去了累赘,在一面石头上以简洁的面与流畅的线展现了驱魔升仙的时空故事。无论是从视觉形式上,还是动作与时空表现上,都与动画艺术形式存在高度一致性,是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借鉴的优秀素材。
图1 《哪吒闹海之魔童降世》角色设定样图
图2 《秦时明月》角色群像
图3 河南南阳独山驱魔升仙画像
动画角色的民族化不是照抄传统绘画艺术,亦不是对真人形象的复制摹写,而是抓住传统文化中的核心元素,赋予动画角色民族灵魂才是动画民族化的根本所在。纵观日美等成功的动画作品不难发现,其中的人物个性非常突出,无论是英雄主角还是邪恶的反面角色抑或是出镜率不高的配角,都有着与众不同的个性特征。而动作作为动画的灵魂,则是展现个性的主要方式,欧美动画的夸张式表演与日本动画细腻的动作演绎就是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成功的注脚。汉画像石中的虽然人物面部表情难以辨认,但是其独特的动作特征在独特的时空中中可以看出(图4 所示),其中佝偻身子手持拐杖的老者、欢快的小狗、强壮阔步的武士、跪姿的奴仆等人物形象十分生动,其正是靠这些独特的动作予以彰显,这与当前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的主题与方法高度契合,二者存在巨大的融合空间。
图4 河南唐河冯孺久墓画像
汉画像石中有祭祀活动、渔猎活动、历史事件等多种题材,特别是在大量的历史故事与生活题材的表现中,往往具有较强的故事性,以静态画面给人无限遐想。在武氏祠左石室四石刻画中(图5 所示),第一层为管仲射齐桓公,第二层为荆轲刺秦王,第三层为伏羲女娲相交,故事生动,以静态暗示连贯。在动画角色创作中,角色的风格定位、动作特征、表情与道具设定等都是根据表达主题的要求而综合考量而定。在某种程度,可以说故事情节的整体设定直接决定了动画角色的综合特征。著名动画艺术家史蒂芬·卡瓦利耶指出“逼真”“卡通”。这恰好概括了动画的两个基本方向,一边是坚持将现实艺术化,另一边则是竭力营造真实感。无论是“卡通”还是“逼真”,都是特定故事延展中的其中都会不自觉地显露出某种艺术风格倾向,而这种倾向就是动画民族化创作的关键所在。正如徐景达和阎善春执导的《山水情》中(图6 所示),人物角色则直接选材与传统水墨画,让原本静态的画面产生了无限的活力,让老琴师与徒弟之间的故事具有了连贯性和开放性。在这也正好与汉画像石中鲜明故事、开放性结局相呼应。
图5 武氏祠左石室四石刻画
图6 《山水情》剧照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发现,动画角色创作民族化不是一句空口号,而是对传统民族文化的深度演绎,透过角色展现出的传统文化内涵以增强民族文化自信。在动画角色创作中,紧扣角色与汉画像石之间的内在契合性,从整体上予以把握,以神韵塑造民族文化之灵魂。例如,在对骏马、猫、狗、牛等动物角色形象设计中,首先把握的是汉画像石中相对应角色的外形与轮廓特征,尽量摆脱日美动画的根深影响,充分利用南阳草店汉墓(图7所示)、四川绵阳三台郪江崖墓(图8所示)等画汉画像石中的小狗形象,让憨态可掬与古朴厚重的动物角色在荧幕上展示中国文化。著名中国画大师黄宾虹先生曾经指出,一幅好画要工于意而简于形,遗其貌而取其神。在动画角色借鉴汉画像石中亦不例外。例如荆轲刺秦王中的任务服饰、佩戴、体型比例就是很好的参考,还有众多汉画像石中展现出的不同年龄、级别的人物形象,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对其复刻,而是抓其神韵,舍去不必要的繁琐细节,通过汉代石的造型展现当代国产动画角色的民族性,才能给人留下“中国风”的深刻印象。
图7 南阳草店汉墓出土的画像石
图8 四川绵阳三台郪江崖墓汉画像石
在汉画像石中,故事与角色之间存在相对应关系,官位的高低、尊卑的区别、服饰佩戴之间的差异都是角色设计的关键所在。在农耕渔猎、历史生活百态的题材中,历史故事、击鼓、狩猎、农耕、战争、神话等无所不包。例如,在一方长袖舞蹈的汉画像石中,其中角色的动作别具一格,夸张生动,这些动作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图9 所示)。如果我们将其与埃及、西欧壁画以及日本浮世绘相比较就会发现(图10 所示),这种民族化的形象、动作、姿态等各具特色。而汉画像石中的动作已经与中国人的个性特征融为一体,是隐藏在表象背后的民族化元素。美国著名艺术评论家阿瑟·C·丹托(ArthurC Danto)认为:“将某事物当成艺术需要眼睛所不可能看到的某种有价值的东西——一种理论的氛围,一种艺术史的知识即一个艺术界。”早在1998 年,梦工厂就对矮几笔画进行了研究,并成功推出了《埃及王子》动画电影,其中角色的动作与埃及壁画高度吻合,通过这种动作实现了个性塑造(图11 所示)。在中国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中,突破的关键除了神韵造型之外,就是动作的个性化,让静态的造型与动态的动作相呼应,将看不见的东西予以艺术化展现,“以搬演的幻想来代替未经搬演的现实”。
图9 二人长袖对舞(山东邹城市太平镇出土)
图10 埃及、欧洲壁画与日本浮世绘角色风格对比
图11 《埃及王子》剧照
汉画像石是静态艺术形式,其人物角色在一小块石砖上的展现必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农耕渔猎,历史深化等故事多为某个经典情节瞬间,类似动画中某个场面的“截图”。这就要求我们在进行动画角色创作借鉴时,以整体故事着眼,查阅相关历史古籍,深度挖掘故事,发挥想象力,根据故事发展的细节与可能性塑造动画角色,才能够让角色性格变得饱满生动。从表现形式上来说,汉画像石多为阴刻和阳刻为主,角色的细节被弱化,主要通过动作与造型轮廓、构图等展现故事情节。在此情形下,要敢于突破局限性,积极拓展相关联的角色,让角色性格更加多样,种类更加丰富。上世纪60 年代的《大闹天宫》中的角色就是结合了京剧、传统民间绘画、石刻画等多种传统艺术形式创作的结果,并根据传统艺术造型原则与形象特征进行艺术再加工,从而创作出了孙悟空、玉皇大帝七仙女等经典角色(图12所示)。
图12 1964版《大闹天宫》部分角色
面对当今动画产业的快速发展,精美的画面与符合人们乐于接受的故事节奏相互配合,才能够从商业上取得突破口,从而反哺动画艺术的再创作。在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中,对汉画像石的借鉴创新既要保持传统艺术神韵,也要纵览当前观众接受心理变化、动画市场发展需求等全局性要求,打通古今屏障,才是动画角色民族化的关键。例如,动画角色借鉴画像石中的老人形象,通过缩小头部、夸张颈部、拉长上身的方式让老人姿态轻盈自然,这就呼应了“画面有现实而非证明”的重要论断,掌握画面内在的辩证法,运用汉画像石画面与动画影像的暧昧性和多义性特征,通过传统形象和故事的经营与当下时代发展之需求形成一种暗示或对比,类似于“库里肖夫效应”,让一千个“哈姆雷特”在这种古今碰撞中感受传统文化魅力,达到古为今用,今法古道的效果。
当前,我国动画受到日本、欧洲与美国动画影响巨大,特别是在面对所谓的“动画大片”的动画攻势下,卖座程度与票房决定动画作品成就的观念似乎已经不可动摇。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我国当前动画作品所呈现出的民族性元素尚处于开发初期阶段。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动画角色民族化乃是文化复兴征途中的重要一笔。而汉画像石题材、人物的多样性直接决定了今后动画角色借鉴与发展的多样性,无论是短小的艺术动画作品,还是所谓的主流动画电影作品,或者是实验和科教性质的动画作品,其必然会向着造型更为丰富多样的方向发展,符合民族文化多样,社会审美多元的具体要求。
动画艺术具有高度的假定性特征,特别是随着当今计算机三维与模拟现实技术的快速发展,动作这一元素在动画中的地位首屈一指。动作可以展现人物姿态,塑造人物性格,暗示情节发展等诸多重要作用,可谓是动画艺术发展的灵魂所在。如果我们观看皮克斯的《跳跳灯》(图13 左),卡洛琳·丽芙的《娶了鹅的猫头鹰》(图13 右)就能发现,对动作的熟练驾驭能够让不具有生命的事物具备鲜活的性格,能够让看不见五官与细节的事物变得活灵活现。在未来的发展中,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与汉画像石的融合创新之路必然会在动作上进一步打开缺口,从西汉到东汉末年的浩瀚画像石中,通过信息技术捕捉记录手段,萃取汉画像石中的传统动作规律,为观众提供一种民族文化的视觉解释,使之难以忘怀,潜移默化地传递和弘扬民族文化。
图13 皮克斯《跳跳灯》(左)与卡洛琳·丽芙的《娶了鹅的猫头鹰》(右)
综上所述,动画角色民族化创作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一隅,是文化自信与民族自信的重要体现。汉画像石与动画角色两个相隔千年的艺术可以超越时空相互碰撞,通过动画设计师的构思谋划让二者碰撞出民族文化的火花。线畅面简,神韵自然,二者内在艺术逻辑相通;个性分明,动作灵活,二者创作核心一致;故事生动,连贯深入,二者开放性与多义性高度统一。动画角色对题材丰富、表现多样、特征鲜明的汉画像石的借鉴必然是民族化创作的重要题材。“艺术必须把必要的信息全部集中于一个静止的物象,以补偿时间维度的丧失”。动画完美得补偿了这种艺术形式的局限性,通过抓神韵、显个性、挖故事,拓角色、融古今的多重方式将汉画像石艺术形式深度融合动画这一时空艺术之中完全可行和必要。相信在众多中国动画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定会将中国动画推向世界,让民族文化在世界文化之林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