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与蒸汽朋克艺术设计风格对比研究

桂林理工大学/戴轶彬 仰 睿

赛博朋克（Cyberpunk）和蒸汽朋克（Steampunk）是兴起于20 世纪下半叶的幻想流派，两者的名称是与“Punk”（朋克）的复合词。赛博朋克中的“赛博”其完整词汇是“控制论、神经机械学”（Cybernetics），通过研究电子机器和大脑运行，揭示机器、生命体和内部组织间控制和通信的关系，是以信息技术为主体的科幻分支。“蒸汽”则是基于工业革命，代表着蒸汽动力广泛使用的时代。“朋克”作为亚文化的代表，本身就具有反传统的精神，象征着标新立异创造新的世界。这些本不相及的概念，碰撞在一起诞生出“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这类新的文化艺术形式，“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作为后现代科幻的两大巨头可以说是同宗同脉，常会被拿出来一起指代。实际上，从精神内核到文化表征两者都有较大差异，投射到艺术设计上创造出迥然不同的科幻世界。

一、起源与发展

“赛博朋克”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其源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新浪潮科幻运动，最早作为文学题材出现，随后逐渐衍生到其它艺术领域。1983 年11 月，美国作家布鲁斯·贝思克在科幻杂志《惊奇故事》上发布了一篇名为《赛博朋克》的短篇小说，“赛博朋克”一词在此被首次提出。1984 年，威廉·吉布森发表了处女作《神经漫游者》，该作品初步构建了赛博朋克类型小说的基本世界观与架构。“赛博朋克”早期作品的设定是被科技异化后的未来社会模式，随着20世纪70年代后数字艺术的蓬勃发展，逐渐孕育出赛博朋克先锋的视觉风格。《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在1982 年被改编为电影《银翼杀手》，由此奠定了赛博朋克影视作品图像中的科幻元素与科技色彩的基调，构建了具有标志意义的视觉元素①。直到赛博空间的出现拓展了控制论的应用范围，出现了以赛博朋克为主题风格的一众电影，例如《黑客帝国》《头号玩家》等。此后，赛博朋克艺术设计风格被广泛运用于不同设计领域，常能见到由赛博朋克强烈突出的色彩、科技元素进行提取并设计的海报、插画、机械外观等物品，例如赛博朋克艺术设计师保罗·查迪森就采用了赛博朋克风格创作了《赛博朋克2022》《勿忘我》《使命召唤：无限战争》等一系列概念设计图。

蒸汽朋克的概念则可追溯至20 世纪80 年代晚期，常被认为是赛博朋克的一种变体。1979 年，小说家K.W.杰特在《摩罗克之夜》首次提出“蒸汽朋克”这一概念，威廉·吉布森于1991 年发表的科幻小说《差分机》正式开启蒸汽朋克类型的小说，完善蒸汽朋克基本的世界观构建，展现了一个平行于19世纪西方世界的架空世界观。保罗·德·菲利普在其小说《蒸汽朋克三部曲》中营造出“维多利亚式奇幻”，该小说作品首次在蒸汽朋克中加入魔法元素，呈现出一个完全虚构的幻想国度——奇幻生物与蒸汽时代以及其它不同时代的科技共存②。由于幻想性蒸汽朋克的发展，也出现了完全或部分由齿轮机械元素构成的动物模型，这些元素与世界观架构同样被运用于作品中，此类例子包括迪士尼动画片《亚特兰蒂斯》、日本动画《钢之炼金术师》以及游戏《最终幻想Ⅶ》等。

二、精神内核和文化表征

新艺术风格的出现和发展，往往带有严肃的精神内核和文化表征。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所构建的社会可大致分为乌托邦与反乌托邦两个倾向。蒸汽朋克对科技发展的态度，与其所选择的时代节点有关。蒸汽朋克所设定的时代是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或是爱德华七世时代——工业革命蓬勃发展的时期。人们对带有齿轮、结构外露的机械持有积极乐观的态度，其精神内核可以归结为对旧日蒸汽机械的怀念和科技乐观主义态度，人们相信未来科技的发展能够改善生活。这使得大部分蒸汽朋克作品的文化氛围都偏向积极乐观，并且带有乌托邦倾向。

赛博朋克的背景大多设置在未来，所描绘是社会和科技发展失控后的现实世界。社会发展到高度集权或完全无政府，物质文明泛滥但是贫富差距严重。人工智能异化甚至试图掌握世界，人类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赛博朋克在展现高科技智能化的未来世界的同时，也反映其造成的社会问题，即科技对社会带来的负面作用，布鲁斯·斯特林对它的总结是“高科技、低生活”③。因此赛博朋克的精神内核是基于冲突矛盾的，是对科技发展的悲观性假设与反思，往往具有反乌托邦式的悲观主义色彩。

三、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设计风格表现

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作为新兴的艺术流派，虽然发展时间不久，但是因其强烈的视觉风格和艺术表现，很快便被应用到电影艺术中，进而融入现代设计中大放异彩，为当代艺术设计提供了新颖、前卫的表现形式。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相异的精神内核反映到艺术作品上，形成了不同色彩、不同表现形式的设计风格。

（一）场景元素

由于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不同的情感基调，它们所塑造的场景氛围截然不同。赛博朋克风格设计受到极端的反乌托邦与抑郁倾向的影响，场景整体都显得昏暗，在以暗色为主的环境下加以刺眼的人造光。为突显“高科技、低生活”的矛盾感，低矮破败的贫民窟散落在高耸的巨型建筑之中，高楼大厦上闪烁的全息影像广告与阴暗凌乱的窄巷呼应，楼体间穿行错落的高速列车和强烈起伏的地势，增强了整个城市的立体感。在场景的内部空间中，交错重叠的室内布局，制造出更多混乱的狭角。各个功能区域的互相穿插绕行，使得空间的边界感变得模糊④。

赛博朋克风格的场景展示的是工业发展过剩的崩坏社会环境和各国人民混居的复杂人文环境。在设计时为突显这些矛盾因素，往往将东西方元素、古典元素和现代元素通过直接叠加生硬地结合在一起。以塑造了赛博朋克基础视觉元素的小说而改编的影视作品《银翼杀手》为例，影片中的建筑在解构主义、高技派的基础上，掺杂着东方元素和历史元素构建（图1）。巨形中式纹饰立柱的旁边立有方形柱体，而柱头又采用古希腊的克斯林柱体。高耸入云的巨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日本艺妓的画面或可口可乐的广告。人群中有牵着骆驼的阿拉伯人、穿着修女装的男人、朋克青年甚至穿着军装打油纸伞的中国人。这种看似生硬的结合，反而加深戏谑讽刺的效果⑤。

蒸汽朋克善于在历史背景中渲染虚构和怀旧的氛围，与赛博朋克风格相反，具有相对明朗的基调。场景中大多使用的都是较为明快的色彩，蓝天白云、各色建筑以及华丽的服饰。《哈尔的移动城堡》中设定的场景科尔马小镇位于德法交界处的阿尔萨斯地区，是典型的法式小镇。画面场景美轮美奂，从车水马龙的城镇、恢弘气派的皇宫、巍峨高耸的雪山到水草丰美的田野，处处体现着浓浓的欧洲复古风情（图2）。

图2 《哈尔的移动城堡》动画场景

蒸汽朋克风格所营造的场景是拼凑出的虚幻世界，在这里明显属于不同时代的元素往往被糅合在一起，古老的魔法与现代的科技同时存在，人物穿着维多利亚式的复古服饰却手持先进的兵器。这些元素来源于对现实生活的提炼，经过夸张的艺术化表现，创造出具有独特艺术风格的场景画面。《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城堡是机械、魔法和生物综合的产物，内部和外部场景形成强烈反差，外部场景设计极具后现代工业风，铁皮、齿轮和蒸汽等元素以一种无规律的状态组合在一起，像是怪诞的钢铁生物体；内部场景则是浪漫温馨的欧式风格，花草纹饰的壁纸、实木雕花家具和色彩绚丽的马赛克壁炉，都透露着华丽而又温暖的氛围。蒸汽朋克风格的场景设计，善于将这些看似矛盾的元素集中在同一动画场景中展现⑥。

（二）造型元素

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在造型元素上都表现出各具特色的机械美学，对于机械元素运用，赛博朋克的结构严密，表现其科技感；蒸汽朋克的结构则更为暴露，凸显其转动的力量感。赛博朋克风格设计作品中大都有人体改造或是仿生人的内容，对身体部分或整体使用机械进行替换，并加入了机枪之类的科技功能。因此人物造型的皮肤表面常见改造缝隙的痕迹，但整体依然十分严密。当下的赛博朋克风格产品设计大多集中在佩戴式的产品上，结合身体的外形结构，在佩戴装饰中以电路板的线路零件为主要装饰，佩戴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表现出对身体的改造（图3）。

图3 赛博朋克造型风格产品作者：Dominic Elvin

蒸汽朋克风格的产品造型元素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齿轮以及其所组成的机械结构，这类物件都由精密的小齿轮等金属零件紧密结合，构成一个巨大的传动装置，形成了蒸汽朋克颇具力量感的“暴力美学”。相比于赛博朋克风格，蒸汽朋克的机械结构则要外露许多。完全由机械零件构成，其中齿轮基本占据一件作品的大部分，有序的齿轮结合使得这些作品看上去充满动感与错乱中的秩序感，造型各异却极具美感。从改造规模上来看，蒸汽朋克风格的也要小许多，并且不与原身体部位紧密连接。在此之上，蒸汽朋克将维多利亚风格与哥特风格巧妙结合，在其中加入了蕾丝和皮革以及单镜片、防风镜一类的金属小物件。因此由大小不一的各色齿轮零件组成的机械外观，搭配上柔软的蕾丝和皮革造型，成为蒸汽朋克风格最为典型地设计外观（图4）。

图4 蒸汽朋克造型风格产品作者：项哲青steamarts

（三）材质元素

赛博朋克为突出其未来科技感，所使用的材质多为人造材料，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表面有涂层的反光材质，例如运用在服装中的PVC 材料，这种反光材料能够很好地表现出前卫的风格与色彩的反光。部分作品中会加入LED 灯光使其能在黑暗环境下发光，体现赛博朋克的功能性与科技感。另一类则是采用金属质感类材料⑦，以黑、白、灰这样的中性色为主要配色，加以繁复的树脂、金属零件与线路。通常以连接线路进行地身体改造或是以此构成产品表面地形式，减少结构外露的部分，部分产品也会直接将线路外置，以集成线路等连接形式突出科技感。

蒸汽朋克作品中常用的材料最为典型的就是黄铜色或褐色齿轮，这种齿轮等材料通常被用作装饰物品的外表，意在表现出物件是由蒸汽为动力、齿轮进行传动的蒸汽朋克式风格。再或是以动物为原型，使用这类材料替换其结构与外表，形成一只“机械动物”。大部分作品也沿袭了维多利亚时代常用的蕾丝、皮革、羽毛、绸缎等材质，温暖柔软的面料与坚硬冷峻的金属碰撞在一起形成蒸汽朋克不同于维多利亚时期的独特设计风格。

（四）色彩元素

赛博朋克因其高饱和度的色彩元素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从早期赛博朋克作品开始，就倾向于使用色彩艳丽的人造光来突出其科技感。在以黑夜为背景的城市中，高楼大厦与机械多为银灰色、深蓝色一类的暗色外表与彩色光源的结合，其中所融合的多种不同元素发光物件，大多为饱和度极高的紫色、亮蓝色、黄色、粉色等人造光的色彩（图5）。这些色彩通常以霓虹灯、广告牌等装置为表现形式，以此与赛博朋克中那无尽的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所剩不多的视觉空间中抢占着人们的视野。

图5 赛博朋克色彩风格插画作者：Xuteng pan

不同于赛博朋克的缤纷色彩，蒸汽朋克常常在一个空间或物体上表现为不同程度的褐色以及棕色，这种整体性的棕、褐色使其具备了在蒸汽时代所使用的黄铜的金属感，在一些作品中也会使用银白色的金属对此进行代替，以此构成蒸汽朋克以齿轮色彩为核心的统一观感（图6）。在一些服装以及建筑的色彩上依旧会沿用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因当时对化学染料有了进步，所以在色彩表现上更加多样与绚丽，在影视作品中常能见到粉红色、浅蓝色、淡黄色等亮色的服饰与建筑颜色⑧。

图6 蒸汽朋克色彩风格插画作者：Dmitry Filippov

四、结语

赛博朋克与蒸汽朋克都是架空时代的科幻类型，前者充满未来气息，后者则营造怀旧氛围。两者通过幻想世界传达出人类对科技发展的不同态度，投射到艺术设计上形成了两种美学风格。虽然在表现形式上两者有较大差异，但是都以一个完整的文化概念，提供丰富的美学设计理念，能够使产品的设计更富内涵。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两者的表现形式也愈发多样，在造型、色彩、材料方面的突破使得它们与当下产品设计结合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注释：

①唐明,曹磊.赛博朋克美学的视觉表现形式探究[J].美术教育研究,2020.

②孟子渊.蒸汽朋克风格在珠宝首饰设计中的应用[D].中国地质大学(北京).

③林亚钰,汤浩.刍议赛博朋克中的冲突美学及其在设计中的表现[J].戏剧之家,2021(3):2.

④杨戎.赛博朋克风格元素在室内设计中的应用探讨[J].建材与装饰,2020(21):2.

⑤陈冠峄.电影《银翼杀手》中的建筑设计[J].设计,2012(10):3.

⑥马瑞. 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场景设计探究[J]. 美与时代:创意(上),2021(6):3.

⑦陈俊潞.赛博朋克文化在服装设计中的应用[J].戏剧之家,2020(23):4.

⑧度本图书,DopressBooks.蒸汽朋克艺术:全球25 位艺术家的复古与叛逆世界[M].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