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处处长的人生败笔

剑威

他，毕业于名校，在国家机关工作，原本有着美好的前程。可是，私刻银行公章、制作假对账单据、挪用数千万元公款等犯罪行径，最终将他送进了监狱……

翻开周毅的履历，其成长轨迹令人羡慕：1999年6月，他以全省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考入清华大学会计系；2004年7月至2006年7月，任商务部配额许可证事务局（以下简称：许可证局）科员。此后他一路顺风顺水：先后任许可证局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财务处副调研员，2017年7月主持财务处全面工作。2022年3月，时年42岁的周毅担任许可证局财务处处长，成为该局最年轻的正处级领导。然而，高光的背后却隐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动用公款投资股票

1980年11月，周毅出生于陕西省安康市的公务员家庭。他从小出类拔萃，上进心强，是老师和同学公认的好苗苗。2003年7月，周毅清华大学毕业后，考入许可证局成为财务处一名出纳员。在国家机关工作，他自然赢得了亲朋好友的羡慕。然而，周毅既想体面当官，又想快速实现财务自由。于是，他做起了兼职。

业余时间，周毅开始尝试写作，但无奈诗歌稿费偏低；接着，他考取了房地产中介从业资格证，却发现“中介市场不规范、风险大”。2005年初，他把目光锁定在股市。恰好那两年股票市场火红，周毅小试牛刀便收益丰厚。于是他便把父母在北京为其购买的一套房产作抵押，将抵押金全部投入股市。

不料，此后股市大跌。周毅所持的股票大量贬值。“只有卖掉房子，才可解燃眉之急。可那是爸妈一辈子从牙缝省出来的……”就在他一筹莫展时，无意间发现同办公室的李会计将他负责保管的公章钥匙放在了电脑键盘下面。他不由眼前一亮：“不如先用单位公款顶上炒股损失，等我赚了钱再还单位。”

周毅内心反复思想斗争了好几天，最终决定挪用公款暂抵股票亏损。于是，他偷偷动用公章，将单位基本账户上的20余万元悄悄“转”出，归还了自己的银行贷款。为了早日还款，他再次冒险把北京的房产二次抵押给典当行。股市风云变幻，那段时间，经常是小幅反弹后进而狂跌。卷宗显示：周毅自此频频将魔掌伸向单位的公款，基本账户资金挪空便改挪用房改账户和零余额账户。每次操作后，他都会给自己“画饼”：“北京房价持续高涨……只要把挪用的公款数额控制在风险线内，有北京的房产在握，将来不愁还不上单位的钱。”

卷宗显示：2013年至2021年，周毅将股市所赚收益1116.4万元归还单位。可是炒股十几年，他整体亏损较大，截至案发前，他仍有1000余万元公款“漏洞”无法补上。

无论如何绝不能卖掉父母给买的北京房产！于是，周毅寄希望于岳父的北京东四环200余平方米宅基地拆迁补偿款和妻子公司的专利产品。然而，岳父的宅基地拆迁遥遥无期，妻子的公司产品也没出现热销……

内心痛楚，无处倾诉

在同事眼中，周毅爱岗敬业、才华横溢。顶着名校光环的他，2011年荣获商务部“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在商务部组织的读书心得体会征文中，他撰写的文章荣获第一名；他热衷发明创造，获得国家发明专利1项、实用新型专利7项。

可是，14年来，周毅睡梦中都焦虑着如何掩饰自己挪用公款的行为。据周毅归案后供述：“单位的零余额账户是财政强监管账户，对于备用金、工资报销等正常开支无法监控到明细，同时国库、银行、单位三方对账只发生在每年12月31日。只要保证这一时间点的实时金额正确就不会有纰漏……一般审计都觉得零余额账户不会存在问题，往往只看列出的合理性，所以有漏洞可钻。”

2017年7月，周毅主持财务处工作后，对全处人员重新分工：财务印章由出纳保管，支票由他亲自保管……他与出纳同一个办公室，并授意出纳不必锁印章。这样，他盗用印章，自开现金支票就更方便了。每年對账或审计的时候，周毅都会使用excel、word画图板、ps等软件修改账户单据，而后在这些假对账单据上加盖他私刻的光大、交通银行的印章，以应付各类财务检查。

谁知，心思再缜密的人，也有露出破绽的一天。2022年6月20日，审计组进驻许可证局巡察。按计划，审计组不要求财务处提供许可证局各个账户的对账单。谁知第三天下午，审计组突然要求财务处提供单位各个账户的对账单。由于时间紧，周毅慌乱中出了纰漏。他仅“修改了基本账户结息的贷方发生额，却忘记修改余额”，审计组一眼看出端倪。得知审计组第二天要去银行核对账单，周毅如同惊弓之鸟。下班后，他一人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内心如同翻江倒海般激烈斗争着。当晚，他主动向局领导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案发后，此案由国家监察委指定邢台市监察委管辖。2022年6月25日，邢台市监委宣布对周毅立案调查，并采取留置措施。5天后，周毅委托妻子向办案机关退缴赃款1079.9万元及利息36.97万元。

获刑六年半，终悔罪

周毅因一念之差，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2022年9月30日，周毅被开除党籍、公职，3个月后，经河北省公安厅、邢台市公安局指定管辖，南宫市公安局对周毅涉嫌伪造公司印章案立案侦查。2023年2月27日，南宫市人民检察院以周毅涉嫌挪用公款罪、伪造公司印章罪提起公诉。

庭审中，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并出示了伪造的5枚银行印章、伪造的银行对账单、光大银行北京分行出具的说明、证人证言及被告人周毅的供述等证据。检察官指出：周毅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挪用公款2134.5万元（包括挪用61.8万元3个月内归还），其中用于经营活动的数额为1577.3万元，用于个人消费且3个月未归还的数额为557.2万元，情节严重，其行为已触犯刑法第384条、第280条，应以挪用公款罪、伪造公司印章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检察官结合周毅“自首、自愿认罪认罚、主动退缴全部赃款及利息、在被押期间发现同监视人员自残立即报警并配合看守所警官处置突发事件”等多项从宽情节，提出量刑建议：以挪用公款罪判处其有期徒刑6年，以伪造公司印章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年并处罚金1万元；两罪合并执行有期徒刑6年6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

周毅对检察官所指控的罪名及量刑建议无异议。辩护人提出：“周毅伪造公司印章是为实施挪用公款做准备，其属于牵连行为，应择一重罪处罚，而不应再将伪造印章另行定罪。此外，周毅挪用公款未造成损失，具有自首、认罪认罚等多项法定从轻、减轻情节；周毅系初犯，有多项发明专利属于特殊人才；其家中重病的父母需赡养、未成年子女需要抚养，建议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

一审合议庭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周毅罪名成立；周毅的行为已构成挪用公款罪、伪造公司印章罪，依法应数罪并罚；周毅自动投案并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其自愿认罪认罚，委托亲属退赔原单位全部损失、其在押期间表现良好，依法应从轻处罚。公诉机关的量刑建议适当。

为何不支持辩护人的意见？主审法官解释说：周毅伪造公司印章的行为与挪用公款并不存在必然的牵连关系。他伪造银行印章的目的是制作假对账单，掩盖其挪用公款的罪行，并不是挪用公款的手段；因而，伪造公司印章和挪用公款是两种不同的犯罪行为，应当分别评价，数罪并罚；周毅从2008年至2021年持续多次挪用公款，数额累计达2000余万元，依据最高法、最高检《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6条规定，挪用公款数额在200万元以上的，属于刑法规定的“情节严重”。结合本案犯罪事实，辩护人提出减轻处罚的意见不符合法律规定。

2023年4月24日，南宫市人民法院以被告人周毅犯挪用公款罪、伪造公司印章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6年6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退缴的赃款1079.9万元及利息损失36.97万元由办案机关返还原单位。一审法院宣判后，周毅服判未上诉。目前，一审判决已生效。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