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幼儿对“他者”的概念化
——根据吉尔·迪森德鲁克教授在婴幼儿发展与托育国际学术会议上的报告整理

2023-09-11 09:27吉尔迪森德鲁克
健康研究 2023年4期
关键词:他者犹太主义

吉尔·迪森德鲁克

(巴伊兰大学,以色列 拉马特甘)

人类历史上一直受到暴力的跨群体冲突的困扰。这些冲突通常与人们的心理偏见有关,也就是倾向于偏袒“内部群体”而非“外部群体”,成人和儿童中都有这种表现。态度上的偏见很可能源于一种带有偏见地看待外部群体的方式,尤其是,这种观念认为“我们”和“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类型的人,“我们”是一个异质性的个体集合,而“他们”都是相同的。这种认识已经推动了许多研究人员思考如何消除这种偏见,以避免其负面影响。本文阐述了对这种概念性的偏见更详细的了解,揭示人们如何利用它来达到同样的理想效果。

1 人类社会化和群体分类的脑神经证据

1.1 人类社会化的脑神经证据 人类也许是所有动物中最社会化的,人们非常善于与他人互动,有时能读懂他人的心思,了解他人的想法与感受。神经科学的研究表明,这与人们的大脑系统有关。请你试着想象一个中国人(这里假定听众/读者是中国人所举例,因此要表达的意思是假定的对象国籍与读者本人相同)如何准备考试,此时做脑部扫描会发现:当你思考时,大脑中活跃的区域与思考自己准备考试时活跃的区域是一样的。因此,在思考别人和思考自己时,神经系统存在重叠;人们对疼痛的体验也会发生这种情况。看到中国同胞疼痛时,你活跃的脑区与你自己体验疼痛时的脑区是一样的。所以,同理心存在于神经层面。某种程度上,这说明了人们根深蒂固的社会性。

1.2 人类群体分类的脑神经证据 社会化的另一方面是形成群体。人们根据性别、种族、宗教等许多方面分成不同的群体,这样的一个不幸后果是,群体往往会斗争、冲突,甚至是战争。不仅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即便当今世界,这种情形也依然非常普遍。

事实上,这也体现在人们的大脑中:如果不是思考中国人如何准备考试,而是思考不同种族的人如何准备考试,你活跃的脑区就不是思考自己时活跃的脑区,对疼痛的体验也是如此。如果你想象一个不同种族的人正经历痛苦,先前的脑区重叠的共情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存在。

2 “我们”与“他们”的本质主义信念

2.1 群体间的本质主义信念 事实上,许多研究者提到,在某种意义上人们形成了一个“我们”的群体,把我们和“他们”所有其他人分开。人们形成了一堵心理、概念、情感上的墙,许多人把这堵墙称为本质主义墙,指的是人们经常把群体间人与人的差异想得像动物物种之间的差异一样,见图1。因此,白人、亚洲人和黑人是彼此不同的,就像大猩猩、猎豹和犀牛是彼此不同的。他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这些群体有各自基本的特点。这是人们对这些类别的思考方式,而这种本质主义的方式会引起偏见和歧视。

图1 “我们”与“他们”的本质主义信念示意图Figure 1 Schematic diagram of essentialism beliefs of “them” and “us”

2.2 本质主义信念的来源 这些信念从何而来?它们是多早出现的?对五岁儿童所做的“我们和他们”的研究[1]表明,在五岁之前,儿童已经对某些社会类别有了本质主义的信念。例如,五岁孩子认为人属于一个群体,因为他们生来如此。如果告诉一个犹太孩子,有一个婴儿是犹太父母所生,但他被阿拉伯父母收养,一生都与阿拉伯父母生活在一起,这个婴儿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犹太儿童说这个婴儿会像他的亲生父母,而不是养父母。可见群体成员应有其生理基础的信念很强烈。

2.3 本质主义信念下对群体同质性的判断 研究者测试了孩子们是否认为他者,即另一个群体里的人都是同一类人,而我们自己群体里面彼此之间有很大的不同。

给以色列的犹太儿童一个任务:问如果想知道阿拉伯人的手上是否有十二根骨头[2](一个编造的事实),你会检查以下两组中的哪一组?一组由不同的人组成:一个小男孩,一个成年人和一个老人,这是一个多样化的小组;另一组是同质化的,由三个成年人组成。当然,也会问另一个问题:如果想知道犹太人的手上是否有十二块骨头,会选择检查哪一组。

人们发现,当问题是关于自己的群体时,孩子们更有可能选择多样化的小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儿童的思维。

2.4 本质主义信念下对行为的解释 如果对群体有本质主义信念,那么很有可能通过群体的特点来解释他人的行为[3]。

为了证明孩子们是否有类似的想法,实验人员告诉孩子,一个女孩,她是犹太人,她吃Razo(这是一个编造的词)。为什么她吃Razo呢?对这个行为有两种基本解释:第一种,Razo是她最喜欢的食物或类似的原因;第二种,她吃Razo,因为她是犹太人。同样,有故事主人公为阿拉伯人的对照组。我们发现,当故事里的孩子本身是阿拉伯人而不是犹太人时,犹太孩子更可能通过提及群体来解释行为。

2.5 本质主义信念下对行为的影响 本质主义不仅体现在概念上,而且还体现在行为上。幼儿很小就会根据群体成员的情况进行歧视。在我们的一项研究[4]中,儿童所属的群体完全是任意的,与他们的现实生活毫无关联。研究者给孩子10个贴纸,告知其属于蓝组,并且要和另一组(黄组)孩子玩游戏,孩子需要报告,想给一个蓝组的孩子或一个黄组的孩子多少张贴纸,见图2。

图2 幼儿给“群体内”和“群体外”孩子分的贴纸数目Figure 2 The number of stickers boys give to “in-group” and “out-group” partners

结果发现三岁和四岁的男孩已经将本质主义思考表现在行为上了:如果是本组的,平均分出三个半(35%)的贴纸;如果是其他小组的,给25%的贴纸。因此,三四岁的男孩是有“歧视”的,他们给自己组的人分更多。

提高任务难度,请孩子们想象有两个孩子,均和你同组。其中一个非常喜欢贴纸,另一个不喜欢。你会分别给他们多少张贴纸?结果显示:如果真的喜欢,孩子们平均分出四张半的贴纸;如果不喜欢,孩子们平均分出两张半。为什么要把更少的贴纸给不喜欢贴纸的人呢?这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如果接受者不是来自我们小组呢?接受者来自黄组,结果见图3:如果他真的喜欢,孩子们平均分出3张贴纸;如果他不喜欢,孩子们平均分出4张。为什么要把更多贴纸给不喜欢贴纸的人?因此,这是某种程度上的歧视,这些对他人的消极态度,在幼儿中已经深刻地存在。

图3 幼儿给 “群体外”喜欢和不喜欢贴纸的孩子分的贴纸数目Figure 3 The number of stickers boys give to “out-group” partners who like and dislike stickers

3 群体偏见产生的原因

群体偏见是后天的教育问题还是先天就存在的问题?人们在一项研究中试图开始回答这个问题:一岁的孩子来到实验室,首先,在黄色或绿色围裙中选择一条;然后在荷兰豆和饼干两种食物中选择一种。接着呈现两个妇女的视频。她们要么符合婴儿的喜好,比如婴儿喜欢黄色和饼干,她们也穿黄色衣服,喜欢饼干;要么不符合婴儿的喜好。所以,婴儿看到了像他们的和不像他们的妇女。

随后,婴儿观察一个捉迷藏视频。画面中有一个帘子,在之前视频中出现的不同的妇女依次从帘子后面的不同位置出现,再藏回去。一岁的婴儿已经有能力区分这些妇女的脸,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对其进行注意和处理。假设婴儿对自己群体的人脸处理更感兴趣,即如果她们来自另一个群体,婴儿并不关心她们到底是谁,她们都是黄色的;如果她们来自我们小组,我想知道这究竟是谁。

测量婴儿的观察时间,发现对于那些喜好与婴儿相似的妇女,婴儿对她们的观察时间更长。因此,在一岁的时候,婴儿已经很有可能将人从自己的群体中区分出来。或者反过来说,他们更有可能将其他群体的人同质化。

这些早期出现的,也许甚至是天生的群体间偏见,使得孩子认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在本质上与“他们”不同;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而人们在婴儿身上看到的事实表明,也许进化的需要是社会分类的基础。

4 群体偏见的应对方式

4.1 两种应对方式 如果人们想克服这些偏见的消极后果,应该怎么做?这里借用了医学科学两种治疗疾病的方法。一种叫对抗疗法,是传统的西方医学方法,与当事人的自然防御系统对抗,攻击症状;另一种叫顺势疗法,它更符合传统中国医学,拥抱身体的自然防御系统,并攻击根本原因。因此,我们建议,解决这些群体间偏见和创造补救措施的方法之一是采用顺势疗法。

4.2 了解“他们” 第一个先天的偏见:“他们”都是一样的。在顺势疗法中,需要找到突破口,了解疾病是什么,寻找到底可以操纵什么来改变,使其产生一个积极的后果。

这里的突破口是,认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是因为我不了解他们而以偏概全地推断。补救措施非常简单:了解他们。一旦开始了解他们,“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墙就会分解。基于此,我们开展了一项干预研究[5]:给孩子们带来代表其他组的玩偶,包括一个埃塞俄比亚后裔犹太女孩、一个不信教的犹太男孩、一个穆斯林阿拉伯女孩和一个犹太教男孩,见图4。在以色列,犹太儿童与阿拉伯儿童互相很少能见面。我们把代表这些群体的娃娃带到了幼儿园,并在5周内指导幼儿园老师给孩子们讲关于这些娃娃的故事。

图4 作为干预刺激的角色娃娃Figure 4 Persona dolls used as stimuli for the interventions

研究测试了儿童对不同群体的态度:想象一下,你去看电影,而在电影院中,有一个阿拉伯孩子坐在这里。你想坐在哪里?你想离那个阿拉伯孩子多远?结果发现:在干预之前,5岁的犹太孩子平均想坐在离阿拉伯孩子5个座位的地方;干预后,他们把座位移得更近。这不是一个巨大的差异,但这确实是经过5周了解这些代表不同群体的玩偶之后的差异。

4.3 重新定义“我们” 第二个先天偏见是:“我们”与“他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那么,这里的突破口在哪里?其中一个也许是人们生来就有将他人集中起来的倾向;但生来没有的是对“我们”是谁的概念。所以补救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就是简单地重新定义人们是谁,形成一个更大的群体,包括“我们”和原来的“他们”,见图5。

图5 重新定义“我们”Figure 5 Redefine “us”

人们在一项研究中尝试了这个想法。首先,按照群体身份给孩子们分组。给五岁的孩子们讲故事,这些故事要么强调了群体内的人,要么强调了群体外的人。群体内的人,例如,如果是犹太儿童,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是犹太人,都说希伯来语,去犹太教堂,等等;群体外的人,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是阿拉伯人,说阿拉伯语,是穆斯林,去清真寺,等等。

另一组儿童,强调了一个共同的身份:这个城市,里面的居民都是以色列人,喜欢鹰嘴豆泥,喜欢去海滩,喜欢去商场买东西;另外也有一个控制条件。

为了探究简单地强调这种共同身份是否会改变儿童对这些群体的态度,我们给孩子们讲了一个故事:很多动物被放生了,它们到处跑,你们选择把这些动物放在一个阿拉伯城市、一个犹太城市或者一个动物园(一个中立的地方)中的哪个地方?那些动物有些是很好的动物,是以色列的可爱动物,比如兔子;有些动物是讨厌的,比如蛇。

结果发现,实际上,无论是犹太儿童还是阿拉伯儿童,当他们以共同的身份故事为基础时,他们不太可能进行歧视。他们不太可能把好的动物放在他们群体内的城市,也不太可能把坏的动物放在群体外的城市。他们所做的是把它放在动物园里。

4.4 加强归属 最后一点,如果这些偏见是进化的需求,那么,人们如何才能克服它们?其中一个突破口就是要真正理解什么是进化需求,什么是驱动社会分类和群体间偏见的基本进化需求。

我们认为,作为社会分类的基础,基本的进化需求是归属于一个群体的需求,是一种归属的需要,是一种了解我可以信任谁、谁会保护我、谁会与我合作的需要;而不是与他人斗争、担心他人会对我做什么、冲突的需要。同样,这是一种亲和力的需要,而补救措施就是要加强归属关系。

我们做了一个研究,给婴儿播放一个30秒的短片,短片中两个女人在合作,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搭建一个乐高列车。见图6。一岁婴儿在看完影片后,参加了一个分类任务:在其中他们看到来自特定群体的人的面孔——十个黑人男子,接着,有一个黑人男子和另一个白人男子。研究采用眼球追踪仪记录婴儿看了多长时间,看了哪里。

图6 两个女人合作的片段Figure 6 The clip of collaborating of two women

假设婴儿认识到他们看到的所有黑人男子都是同一类人,然后还有一个人,后来的那个黑人男子,也和他们一样;那么,他们应该多看后来的那个白人男子。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已经形成了黑人的类别,那么现在他们应该多看白人。而结果是,看过女人们一起协作影片的婴儿不太可能看这里的白人男子。换句话说,归属关系降低了婴儿基于种族的歧视倾向。

因此,如果了解对方、重新定义“我们”、专注于合作与归属感,人们就可以克服许多群体间的偏见。人们对“我们”这个概念的构想是灵活的,一旦有了共同的目标、归属的动力,这些可以引导人们减少对彼此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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