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测
有人说,名人的故居,最辛苦的是门槛。那么古镇最辛苦的是什么呢?应该是道路。
四面八方的游客前去古镇,无一不把古镇的道路踏来踩去。所有古镇的道路,都是光溜溜、亮晃晃的,那都是被游人们用高跟鞋、运动鞋、牛皮鞋一点点踏光、踩亮的。
尽管贵州镇远古城的建设者有远见,把街道、小径、河坝,以及巷子,全部用坚硬的大青石、鹅卵石铺就,那石头仍然被踩出了坑坑洼洼、踏出了窝窝凼凼。但是,那路没有怨言,没有眼泪,有的只是欣慰。因为在它们心中,每一记陌生的脚印,都是肯定,都是亲吻。
游古镇,大多是为了怀古,是睹物思人看风景。如果失去了“古”,失去了“物”,古镇就失去了意义。对这一点,镇远人的理解应该是到位的。他们把古寺、古庙、古巷、古刹、古塔、古城垣、古宫殿、古祠堂、古会所、古码头……全都像自己的老祖宗一样呵护得好好的。转弯抹角,撞着的都是名胜古迹,目及的都是古色古香。走在镇远的石头路上,似乎能听见一千多年前青龙洞的诵经声,听见林则徐、王阳明的脚步声;看见“吊”“借”“附”“嵌”“筑”“靠”“挨”等依山就势、巧夺天工的古建筑工艺;看见吴敬梓通过《儒林外史》描写镇远城的旖旎风光,以及红军三进镇远那浩浩荡荡的身影。
有水就有城,镇远城应该是由 阳河流成的,滋养的。 阳河起源于贵州瓮安,经过翻山越岭注入长江。流经镇远的时候,它发现镇远太漂亮了,不能一人独享,遂大手一挥,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大哥石屏山,一半给了小弟五老山。但又不能分道扬镳,分崩离析,于是就分成了一个太极模样的版图,并告诉两兄弟:合中有分,分中有合,打断了骨头,还要连着筋哟。那飞架南北的新大桥、风雨桥和 阳大桥,就是唇齿相依、牵牵绊绊的“筋”。
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便独自步出旅馆,穿过把海椒、茄子、西葫芦等蔬菜当成风景的窄巷,爬上了附近的古城垣。摸着长满青苔、地锦的黄秀石,我眼前顿时浮现出了长城、多功城、卡诺城、阿维拉城的画面。当年,它们非常坚固,但最终都被攻破,唯有心中的城墙永存。
中午,趁大家午休的时间,我又跨过 阳河,一头钻进了北街的仁寿巷。巷子两侧高墙 笔立,把蓝天夹成了一条线。有两对穿着民族服装的青年男女正互相依偎,拍着甜蜜的情侣照。游人眼馋,纷纷上去把他俩当成了模特。那民族服装的确养眼,我也顺势拍了几张。不过,让我更兴奋的是,见到了罗炳辉将军战斗过的红九军团司令部。那里陈列有红军提过的马灯、披过的簑衣、穿过的草鞋、弹过的马头琴等等文物。它们像那栗色的门窗一样有些陈旧,但每一件都撞击着我的心扉。
接着,我还去了复兴巷、冲子口巷、陈家井巷等。它们都不是普通的巷子,每一条巷子都会触撞到历史的脉搏,令人怦然心动,流连忘返。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 阳河两岸的彩灯便星星般闪烁了起来,并给人以“疑似银河落九天”之感。彩灯既照亮了 阳河夜行的道路,又点亮了两岸有滋有味的夜生活。那炒的、烤的、爆的、蒸的、烧的、煎的、烙的、煮的、卤的、拌的美食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把 阳河两岸的步行道挤得窄窄的,把河坝子、街巷子盛得满满的。
旅游,总是与美食相伴。为了中午那钵土鸡汤,我们硬是下了高速路,绕道十多里,连地图软件上的导航小姐都大声警告:“你已偏离方向,赶快调头,调头——”
古时的镇远,商贾云集、百业兴旺,有“西南大都会”之称。今天,那种欣欣向荣的场景仍在演绎着,延续着。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我们的心也像河畔的垂柳一样摇曳了起来。但是,在眼花缭乱的黄焖鸡、干锅鸡、脆皮鸡、稻田鱼、铁溪鱼、大河鱼、红豆花、咸豆花、豆腐笋,以及酸汤粉、酸汤菜、酸汤肉等美味佳肴面前,我们又不知道点什么好了。最后,凤妹一锤定音,点了地道的蕨粑炒腊肉、炭火烤江团、凉拌野葱、酸汤牛肉丸和苗家怪噜饭,外加侗乡米酒。我们一行7 人,围坐在青一色的白木方桌四周,与上百人一起大排档,那氛围可谓热火朝天。筷子一伸,酒杯一端,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把我们醉得头涌乱云,脸飞红霞。
“哎,忘了忘了,还应该请一个人。”说着说着,帅戈就掏出了手机。
请谁呢?请卖服装的苗家阿妹。原来,我们的车刚驶入镇远城的南合街,就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熄了火。那车就像睡着了似的,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我们不仅没有到达目的地,还挡住了服装店的店门,帅戈为此急得满头大汗。
大家正一筹莫展之时,服装店的苗家阿妹走了出来。她没有喝斥我们把车赶快开走,别妨碍她做生意,也没有看笑话,漠然置之,而是扫了一眼车牌之后,便面带笑容,柔声细语地问:“朋友,需要帮助吗?”当知道我们的车出了故障之后,便放下生意,马上拿起电话帮我们联系修车事宜。一家不妥,又联系另一家,直至我们满意为止。最后还留下电话,说在镇远遇到其他什么困难,可随时找她。
当地所有的邻街铺面,都有“门前三包”的规定,即“包卫生、包绿化、包秩序”,没想到还“包排忧解难”。这种纯朴的民风令人感动,也令人念念不忘。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仅在镇远待了两天就遗憾而别。遗憾没有去登端直苍阔、雄伟险峻的石屏山,没有去游览有“小九寨沟”之称的铁溪,没有去拜谒比八达岭还早的古城墙,也没有来得及亲口向镇远道个别。为此,帅戈与我商定,明年春天一定要再走镇远,弥补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