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主义价值观与感知班级氛围对高职学前专业学生关系攻击的影响

罗小漫，潘彦谷

（1.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学院,贵州铜仁 554300;2.西南财经大学社会发展研究院,四川成都 610000）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新媒体时代的到来，校园欺凌不仅包括“拳打脚踢”的直接欺凌，还包括具有隐蔽性和难以识别性的关系欺凌（关系攻击）［1］。研究发现，大学生正处于从青春期到成年期的过渡时期，而这种过渡时期却是关系欺凌（关系攻击）产生较为普遍的时期［2］。关系攻击是指个体通过破坏他人关系、情感连接和友谊而伤害他人的行为［3］，有时是因为感受到外部威胁或他人敌意而“被动”攻击（被关系攻击），有时又是想达到某种目标而“主动”攻击（主动关系攻击）；相较于身体攻击，关系攻击的伤害性可能更大、持续时间更长。社会信息加工理论认为关系攻击与学生的社会信息加工有关，学生的敌意和消极归因倾向易提高关系攻击发生的可能性［4］；有研究发现高物质主义者在人际交往中会体验到更多的消极情绪，还会倾向于采用关系攻击的方式减轻消极体验、痛苦感受，让自己感觉好一点［5］。物质主义价值观在大学生群体中较为明显；尤其是高物质主义倾向的学生有较多的心理负担和负面情绪［6］，更易出现情绪与行为问题［7］。基于此，探讨物质主义价值观对关系攻击的影响及其心理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物质主义价值观是一种强调物质占有重要性的核心价值观，个体通过获得物质的数量和质量来界定个人的成功，相信获得物质是快乐的最大源泉［8］。发展心理学研究表明，学校作为影响学生社会化发展的重要因素，教师、同学以及班级等学校因素影响着学生的物质主义倾向与水平；班级氛围作为学校社会心理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同学关系、师生关系和班级组织，它不仅影响学生物质主义价值观的形成，还与攻击行为密切相关［9］。生态系统理论认为，班级同伴与学校教师是影响学生攻击行为的微系统；较好的同学关系与师生关系能缓冲社会风险因子对攻击行为产生的消极影响，而消极的同学或师生关系则可能会增加学生的攻击行为［10］。与此同时，研究发现进入青少年时期的个体，逐渐开始内化社会规则［11］，关系攻击呈现上升水平［12］；到了大学时期，随着交往群体结构的变化以及对异性友谊和浪漫关系的兴趣增加，大学生的关系攻击开始增多［13］。近年来，高等职业教育已成为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主力军，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的健康成长与其全面发展密切相关［14］；尤其是高职学前专业学生主要以女生为主，以往有研究认为：职业院校学前教育专业学生需要通过外显行为间接、缓慢地得知他人深层次的情绪，由此导致他们在知觉他人情绪状态上得分较低，不能较好地知觉他人情绪、及时地处理好与他人的关系；且女生在调节自身情绪、适应人际交往要求、减少消极情绪以及提高适应能力等方面还有待提高；由此导致她们不能妥善管理自己的情绪、不能较好地对他人情绪做出合适的行为反馈，由此可能会增加学前专业学生的攻击言行［15］。与此同时，研究结果发现，在学校方面的学习环境、人际沟通与交往等因素影响着学前教育专业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和行为发展，而学生自身心理需求的满足也会对其心理健康发展产生影响［16］。因此，了解高职学前专业学生关系攻击现状以及影响因素不仅有助于学生的健康成长，还能为其专业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基于此，本研究将以高职学前专业学生为调查对象，探讨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与关系攻击的关系，对高职学前专业学生关系攻击的内部作用机制进行深入研究，为高职高专院校校园关系欺凌的干预和预防提供理论和实证依据。

一、研究对象和方法

（一）研究对象

采用整群抽样法，以班级为单位抽取贵州省三所高职高专院校1200 名学前教育专业学生作为调查对象，获得有效问卷1150 份，问卷有效率95.8%。其中，男生236 人（20.5%），女生914 人（79.5%）；大一年级626 人（54.4%），大二524 人（45.6%）；独生子女212 人（18.4%），非独生子女938 人（81.6%）；城镇学生361 人（31.4%），农村学生789 人（68.6%）。

（二）研究工具

1.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

采用Opree［17］等人编制的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量表由快乐、中心和成功三个维度，共18 个题项构成，该量表采用4 点计分，1 代表“不，一点也不”，4 代表“是，非常同意”，得分越高表示学生的物质主义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

2.感知班级氛围量表

采用陈斌斌和李丹［18］编制的学生感知班级氛围量表，该量表由同学关系、师生关系以及班级组织三个维度构成，共26 个题项；采用5 级评分，1 代表“从不如此”，5 代表“总是如此”，得分越高表示学生感知到的班级氛围越好。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

3.关系攻击量表

采用Wendy［19］编制，张雨婷［20］等人修订的关系攻击量表，该量表由主动关系攻击和被关系攻击两个维度构成，其中主动关系攻击由11 个项目构成，被关系攻击由5 个项目构成；量表采用5 点计分，1 代表“从未如此”，5 代表“总是如此”；得分越高表示学生的主动关系攻击水平或被关系攻击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三）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方法，考察本研究是否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结果表明旋转时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有9 个，第一公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28.7%，没有出现只析出一个因子或某个解释率超过40%的情况。因此，本研究中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四）统计分析

使用spss21.0 软件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和差异性检验，通过相关分析考察物质主义价值观、班级氛围和关系攻击之间的关系，用过回归分析探讨物质主义价值观、班级氛围对关系攻击的影响，采用SPSS Process 进行调节效应分析，检验水准为α=0.05。

二、研究结果

（一）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和关系攻击的总体状况

描述性统计结果表明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物质主义价值观得分为2.22±0.67（得分范围1-4分），处于中等偏下，得分从高到低分别为：快乐（2.49±61）>中心（2.39±54）>成功（1.78±0.55）；感知班级氛围平均得分为3.39±0.63（得分范围1-5），处于中等偏上，得分从高到低分别为：师生关系（3.45±0.55）>班级组织（3.39±0.67）>同学关系（3.32±0.65）；关系攻击平均得分为1.57±0.64，处于中等偏下；被关系攻击得分（1.79±0.75）高于主动关系攻击（1.35±64）。差异检验结果表明，女生在主动关系攻击、班级氛围得分上显著高于男生（P<0.05），男生在物质主义价值观得分上高于女生（P<0.05）；城镇学生在物质主义价值观得分上显著高于农村学生（P<0.05）（如表1 所示）。

表1 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与关系攻击的差异检验结果

（二）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和关系攻击的相关分析结果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物质主义价值观与班级氛围呈显著负相关（-0.37**），与关系攻击呈显著正相关（0.48**）；班级氛围与关系攻击呈显著负相关（-0.51**）。物质中心、物质快乐、物质成功与班级氛围及其各维度均呈负相关（P<0.01）；与关系攻击及其各维度均呈正相关（P<0.01）（如表2 所示）。

表2 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和关系攻击的相关分析结果

（三）物质主义价值观、班级氛围对关系攻击的影响

采用逐步分层回归分析的方法，考察感知班级氛围对物质主义价值观与关系攻击之间的调节作用；在分析数据前，将变量中心化处理，以避免多重共线性。由表3、表4 可知，性别与户口类型对高职学前专业学生关系攻击预测不显著，物质主义价值观对高职学前专业学生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均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P<0.001），班级氛围对高职学前专业学生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均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P<0.001）；物质主义价值观与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的交互作用显著（β=-0.23，t=-4.12，P<0.001）（如表3 所示）；对被关系攻击的交互作用也显著（β=-0.19，t=-3.98，P<0.001）（如表4 所示）。

表3 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的分层回归分析

表4 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对被关系攻击的分层回归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班级氛围在物质主义与关系攻击之间的调节效应，采用Aiken 等人提出的简单斜率分析（Simple Slope Analysis）检验感知班级氛围在物质主义价值观与关系攻击见的调节作用［21］。按照平均数加减一个标准差的标准，将感知班级氛围分为高分组和低分组，分别考察两组被试物质主义价值观对关系攻击的影响；简单斜率检验表明，无论是低班级氛围组（β=-0.10，t=-2.26，P<0.01），还是高班级氛围组（β=-0.26，t=-4.09，P<0.001）组，物质主义价值观均能够显著预测主动关系攻击；低班级氛围组（β=-0.27，t=-4.56，P<0.001）与高班级氛围组（β=-0.18，t=-2.62，P<0.01）还能显著预测被关系攻击；物质主义价值观对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的作用会因班级氛围的高低程度而呈现出差异。在高物质主义时，高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均有较强的削弱作用；但在低物质主义时，高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的调节作用减弱了，对被关系攻击仍有较强的缓冲作用（如图1-2 所示）。

图1 主动关系攻击的简单斜率检验

图2 被关系攻击的简单斜率检验

四、讨论与分析

（一）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物质主义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以及关系攻击的总体现状分析

描述性统计结果表明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的物质主义价值观处于中等程度，其中得分最高为快乐（2.49），最低为成功（1.78）；这与蒋奖等人的研究结果一致：大学时期的生活较为简单，他们主要以追求幸福和快乐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对成功的定义较少考虑物质层面［22］。但男生在物质主义价值观得分上高于女生，城镇学生的物质主义价值观得分高于农村学生，这一方面表明男生更看重物质上的满足与成功，他们对物质需求有着更为强烈的渴望；另一方面也表明城镇学生由于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比农村学生表现出更高的物质主义倾向，他们以追求物质财富为中心、以物质和财富来定义成功和幸福。此外，高职学前专业学生感知到的班级氛围处于中等偏上，她们不仅能体验到和谐的师生关系，同学之间还能团结互助、共同成长，也会积极地参与班级管理与活动组织；其中女生在感知班级氛围得分上显著高于男生，这可能是因为女生在情绪加工上更具有性别优势，她们对非语言线索的掌握和理解更好，主观体验也会更强烈［23］；由此导致女生对班级心理氛围的感知更为深刻，得分高于男生。

与此同时，结果还表明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的关系攻击处于中等偏下水平，其中被关系攻击得分高于主动关系攻击。由此可看出，以女生为主的高职学前专业学生体验到的被关系攻击多于主动关系攻击，而受到关系攻击的学生出于报复或自我补偿又会产生破坏他人社会关系的行为，进而形成恶性循环。因此，对关系攻击的干预需从被关系攻击与主动关系攻击两方面出发，重视关系攻击对受害者与施害者产生的消极影响。其中，女生在主动关系攻击得分上显著高于男生，究其缘由可能与女生的语言能力有关；研究发现实施关系攻击需要较好的语言和社会能力，而女生的语言能力通常比男生好，因而更容易实施关系攻击行为［24］。

（二）物质主义价值观与班级氛围对关系攻击的影响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物质主义价值观与班级氛围呈显著负相关、与关系攻击呈正相关，班级氛围与关系攻击呈负相关；进一步的分层回归分析结果表明，物质主义价值观与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的交互作用均显著；进一步简单斜率检验表明，无论是低班级氛围组还是高班级氛围组，物质主义价值观均能显著正向预测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尤其是在高物质主义价值观时，高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均有较强的削弱作用。由上述回归分析结果可看出，当心理发展尚不成熟的高职学前专业学生受到不良因素（物质主义价值观）的干扰时，易产生主动关系和被关系攻击等问题行为；物质主义价值观作为引发个体消极情绪与行为等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要因素之一，不仅对女大学生的消极情绪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还有可能会降低个体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程度，而这种需求满足的受挫将会诱发学生产生消极的攻击言行（主动关系攻击和被关系攻击）。而班级作为高职高专院校实行教育教学和管理活动的基本单位，班级氛围对高职学前专业的身心发展和心理健康有着重要影响。尤其是在高物质主义价值观时，良好的班级人际关系、师生互动以及温馨和谐的班级氛围，能激发学生的积极情绪、促进其更好地调节情绪，促进心理需求的满足，由此削弱物质主义价值观产生消极影响。生态系统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发展受到个体因素（认知、情绪、价值观等）和微系统（个体活动和交往的直接环境）的共同影响［25］；大学时期是价值观碰撞和冲突最明显的阶段，受社会关系物化和异化的影响也最为严重，由此导致了大学生物质主义倾向的产生［6］；而物质主义倾向越高的学生越容易出现外化问题行为（关系攻击）［26］。研究发现高物质主义者的人际信任水平较低，易存在敌意归因偏向、人际关系冷漠和紧张，更易出现伤害或操控关系的暴力行为；然而，班级氛围作为影响个体发展的重要微系统，不仅能直接影响学生的行为塑造，还可以通过良好的教学组织、较高的情感支持以及友好的同学关系降低或缓解行为问题发生的可能性［27］；进而缓冲高物质主义倾向对主动关系攻击和被关系攻击产生的消极作用。

但在低物质主义时，高班级氛围对主动关系攻击的缓冲作用减弱，对被关系攻击却仍有较强的缓冲作用。由上述的回归分析结果可看出，被关系攻击更易受到高班级氛围的影响，挫折—攻击理论认为，个体被关系攻击行为的产生与其过度的情绪反应以及情绪、行为的控制能力有关；即使是处于低物质主义价值观时，较好的班级氛围会增强学生的情绪调节能力，减少其过度的情绪反应，提高其行为控制能力；由此减少班级中被关系攻击行为的产生。当高职生处于低物质主义倾向时，被关系攻击更易受到班级氛围的调节作用；一方面可能与其反应阈限有关，被关系攻击学生的反应阈限值较低［28］，情绪上多“负面性”、情绪管理能力较差，更易表现出攻击行为［29］；如研究发现被关系攻击个体易出现心理上的痛苦、焦虑、逃避等负性情绪，且痛苦体验让他们更易形成对同伴的敌意归因倾向并存在社会信息加工和行为表达的困难［30］。因此，当学生处于低物质主义倾向时，师生与生生间的积极情感联结、良好的班级氛围作为被关系攻击学生的保护因素，更能缓解或调节学生的问题行为；反之，消极的班级氛围则会增加被关系攻击学生的痛苦体验，成为学生问题行为增长的危险因素。另一方面还可能与被关系攻击和主动关系攻击者在人格类型以及气质类型的差异有关［31-32］，被关系攻击学生在气质上具有“高反应性”，在人格上具有神经质，人际交往中微小的“厌恶刺激”就会引发较大的攻击反应；而主动关系攻击学生与自恋人格有关，要在高“感觉寻求”与低“控制能力”的共同促发下，才会出现主动关系攻击行为；因此，即使是学生处于低物质主义水平，微小的刺激也易引发其负性情绪，并引发较大的攻击反应；由此导致良好的班级氛围对被关系攻击有着较强的缓解作用，却对主动关系攻击的缓冲作用减弱。

综上，本研究结果提示应关注高职高专院校学前专业学生的隐形校园暴力—关系攻击，从高职学前专业学生的学校因素与个体因素两方面出发，减少其主动关系攻击与被关系攻击的发生。首先，家长与学校可通过提高学生的人际安全感与自我安全感等内容，促进学生心理需求的满足，降低其物质主义倾向［33］。其次，学校还应加强思想政治教育，从立德树人和心理育人视角出发，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强化学生的自我教育；引导学生形成正确的消费观、培养良好的消费习惯；还应重视家校合作，提升家长的综合素质，让家长参与到学生的成长中，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注重家庭教育，采用科学的教养方式完善学生的价值观教育、降低学生物质主义倾向。最后，学校还需重视良好班级氛围的营造，通过良好的班级氛围减少学生关系攻击的产生；班主任（辅导员）在班级管理中应坚持以学生为主体，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构建和谐的班级人际关系、加大对学生的支持力度，增强班级同伴互助、深化师生互动；从物质环境和心理环境出发，美化班级环境，在“美”的环境中、培育学生“美的心灵”，以此减少关系攻击行为。

与此同时，学生自身的个体因素也是影响关系攻击产生的重要因素；可从学生气质类型和人格发展出发，给予被关系攻击学生更多的积极关注，帮助他们调节自身情绪、获得更多的积极体验，从而减少被关系攻击的产生；此外，学生还需加强自身的调控能力、提高努力控制水平，让自己能从更强烈的情绪反应转变为更灵活的自我控制，提高自身的思维能力、情绪情感和行为协调能力，减少消极情绪对自身行为的影响，从而抑制攻击性冲动，减少自身的被关系攻击行为。但本研究为横断面实证研究，难以较好地明确事物间因果关系，在后续研究中可通过纵向研究探讨物质价值观、感知班级氛围对关系攻击的具体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