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崎峰,唐 豪,涂国祥,张 鑫,邱 潇
(成都理工大学 地质灾害防治与地质环境保护国家重点实验室,四川 成都 610059)
滑坡是一种常见的地质灾害,降雨是诱发滑坡的重要因素。自然界中因降雨诱发的滑坡占比高、分布广。我国西南大部分山区降雨充沛,且发育着多种类型深厚堆积体,具有粒径组成复杂、颗粒间排列紧密、土粒大小不均匀等特点,其内部发育有土粒组分不一的夹层,多见颗粒松散孔隙率大,偶见颗粒密实孔隙率小。这使得夹层与周围土体的物理力学性质有显著差异,尤其是渗透系数的差异,会改变雨水在堆积体中的入渗方式,间接影响土坡的稳定性。众多学者对降雨入渗边坡开展了研究[1],曾昌禄等[2]以雨强为变量,开展室内黄土边坡降雨入渗模拟试验,发现随着降雨强度增大,雨水入渗深度和速率增大;Tu 等[3]研究认为古滑坡形成的老裂隙为降雨入渗提供了优势路径,导致堆积物内局部孔隙水压增大,触发了古滑坡堆积体的复活;王磊等[4]开展连续降雨下黄土陡坡开裂及稳定性研究,发现裂隙的发育改变了渗流场和孔压场,从而间接影响了整个土坡稳定性。目前多数研究集中在降雨条件改变[2,5-6]、裂隙发育[3]、土体强度[7-10]诱发边坡失稳等方面,对内部土颗粒组分影响土体性质,从而改变降雨入渗方式间接诱发堆积体发生失稳的研究相对欠缺。
为了探索不同夹层对降雨入渗的影响,本文以野外勘察堆积体中发育最多的两种夹层—碎石夹层和黏土夹层为例,开展两组室内降雨渗透物理模拟试验。通过监测堆积体中不同深度的体积含水率、基质吸力、孔隙水压力的变化,探索不同夹层对降雨入渗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影响。
研究堆积体位于汉源市九襄镇东乐村东约150 m,出露长度250~400 m,厚度4~7 m。堆积体整体呈棕黑、黄褐色,以花岗岩、灰岩为主,结构紧密,磨圆较差,其内部发育多条产状复杂的夹层,成层性较明显。碎石夹层以花岗岩、灰岩为主,多具泥质胶结,但胶结程度较低,架空孔隙较多,孔隙最大直径可达4 cm,现场颗粒筛分结果为:粒径大于60 mm 的缺失,60~40 mm 的约占30%,40~20 mm 的约占10%,20~5 mm 约占25%,5~2 mm 约占5%,其余为砂及粉、黏粒;大部分发育在堆积体的中部,长5~8 m,厚0.4~0.6 m,与水平面形成一定角度,少见平行。而黏土夹层发育相对错乱,呈黄褐色、砖红色,长5.0~7.5 m,厚0.3~0.6 m,主要由黏粒和细砂颗粒组成,手搓有滑腻感,遇水软化,粒径一般在2.0~0.5 cm,偶见包夹角砾岩,大多水平发育在堆积体中、底部,少见倾斜发育,堆积体位置及夹层发育特征见图1 和图2(W3 包含2张照片)。
根据野外实际调查情况和研究目的,设计两组以夹层(碎石组和黏土组)为变量的降雨试验。考虑到试验设备的尺寸,室内概化模型比尺取1∶12,野外堆积体出露垂直高度普遍在4~5 m,模型坡顶高75 cm,长150 cm,坡面垂直出露高度约35 cm,夹层厚度控制在6~7 cm,坡度控制在30°~31°,夹层也设置成一定角度的倾斜,尽可能与调查区域堆积体自然形态吻合。
本次室内模型框架箱长150 cm、宽90 cm、高120 cm,主体由钢制材料焊接而成,四周有紧贴的有机透明玻璃便于观察。降雨系统由雾化降雨喷头、水压计、阀门组装成,降雨强度和时间通过阀门和水压计控制。数据采集系统包括基质吸力传感器、含水率传感器、孔隙水压力传感器,每种各6 套埋置于堆积体内,设备组装总体效果见图3。
为保证试验结果符合实际情况,试验所用的土样从汉源九襄现场获取。通过室内试验得到土样密度为1.87 kg/m3,含水率3%,孔隙比为0.25~0.28,角砾质量分数为68%,重度为20.31~21.24 kN/m3。将野外土样采用等量代替法重塑处理粒径大于40 mm 的颗粒,原样土和重塑后土的级配见图4。
图4 重塑土粒径累积曲线Fig. 4 Grain size accumulation curve of remolded soil
通过室内渗透试验确定重塑碎石夹层土样渗透系数为1.252×10−1cm/s,重塑基质土样渗透系数为5.7×10−3cm/s。查阅相关文献[11-13],无论是天然黏土还是改良黏土,渗透系数普遍低于10−6cm/s,远低于基质土体的渗透性,故本次试验将黏土夹层设为弱透水层。
将处理好的土样分层堆筑于模型箱内,每间隔10 cm 用橡胶锤进行压实。为了防止降雨时在玻璃板上凝成的水珠渗入堆积体产生边界效应,在堆积体与玻璃接触的边界涂上防渗材料。碎石组模型夹层埋置在堆积体的中部位置,3 种不同的传感器埋置在同一条线上,该线与模型框架箱的宽边平行。黏土组模型夹层和传感器的埋置位置与碎石组一致(图5)。每组试验经历4 次降雨,降雨时长和强度不变。降雨时间为每日上午10 时开始,11 时结束。经实测降雨均匀度为85.5%,降雨强度为20.14 mm/h,每次降雨间隔24 h,降雨量与时间关系见图6。
图5 传感器埋置示意Fig. 5 Schematic diagram of sensor embedding
图6 累计降雨量与时间关系Fig. 6 Relationship between cumulative rainfall and time
试验堆积体的体积含水率变化如图7 所示。首次降雨3 h 内,两组模型浅表测点率先发生同样的陡升后回落,碎石组的整体峰值大于黏土组的4%;同样位于夹层上方,但碎石组2 号点的回落值比黏土组3 号点的大7%。随后的降雨中,碎石组2 号点的含水率虽随降雨发生波动,但始终稳定在8%~9%,而同样位置的黏土组2、3 号点的含水率随降雨呈台阶式大幅度增长,平均每次增幅7%。黏土组1 号点的含水率在前2 次降雨中都呈“上升-回落-平稳”状态,但在降雨51 h 后首次出现“驼峰式”双曲线增长,说明降雨后5 h 内受到降雨下渗与2 号点侧渗的双向补给。碎石组3 号点早于黏土组4 号点18 h 响应,其稳定后平均值大于4 号点3%,3 号点后续雨水补给不足,所以第2 次响应比首次低3%,而4 号点能接受降雨和2 号点双向补给,所以第2 次含水率峰值大于3 号点3%。碎石组4 号点响应时间比黏土组5 号点提前44 h,4 号点能受到碎石夹层的优先补给,每次降雨1 h 内及时响应。碎石组6 号点以0.07%/h 匀速增长至7%,而黏土组的提前碎石组7 h 发生响应,增长速度也快0.26%/h。
图7 体积含水率随降雨时间变化Fig. 7 Variation of volume moisture content with rainfall time
两组试验整体含水率呈现“上升-回落-平稳”台阶式增长的特点,但由于夹层的差异,使得增长的方式与含水率的分布有所差别,从图7 可以明显看出碎石组的水分集中分布在夹层的下方,该组含水率为10%~13%;黏土组的主要分布在夹层的上部,该组含水率为20%~36%。
试验基质吸力变化如图8 所示,黏土组和碎石组堆积体基质吸力变化趋势整体相当,均表现为响应后断崖式下降并保持在最小值(15±5) kPa,碎石组的基质吸力变化集中在时间节点上,而黏土组的比较分散,同一埋深传感器响应时间碎石组比黏土组提前20~24 h。降雨开始后,离地表最近的监测点首先发生响应,碎石夹层的1、2 号点发生响应,受上部雨水补偿的同时,又受下夹层快速下渗的影响,2 号点吸力在后续的20 h 内有涨落,与附近保持平稳的1 号点形成1~6 kPa 的吸力差。3~5 号点在第3 天降雨中响应,4 号点比3 号点响应时间提前5 h,是所有监测点中的吸力最低值(14 kPa),比黏土组同样位置的5 号点低2 kPa,6 号点在第4 天降雨才发生响应,稳定在26 kPa。
图8 基质吸力随降雨时间变化Fig. 8 Variation of matrix suction with rainfall time
随降雨开始,黏土组的1、3 号点吸力呈断崖式下降,因为埋设原因,1 号点晚于3 号点3 h 响应,随后每次降雨补偿都有小幅度的下降,2 号点在第1 次降雨快结束时发生轻微响应,经历第2 次降雨补偿后才呈断崖式下跌,比碎石组的高2 kPa。4 号点响应时间早于碎石组3 号点4 h,吸力高4 kPa。5 号点在第4 次降雨3 h 后发生响应,远晚于碎石组同位置的4 号点25 h,吸力平均值高4 kPa。
试验孔隙水压力变化如图9 所示,首次降雨开始2 h 内,堆积体浅表测点几乎同时响应,1 号点均表现响应后保持稳定,随后每次降雨的补偿都呈增长-回落-逐渐稳定的趋势,两者孔压相差小于0.2 kPa;碎石组2 号点位于雨水优势下渗补给的路径上,前两次降雨响应后有较明显的下凹型回落,后两次因与夹层下部区域孔压差变小,向下补偿的雨水减少,故孔压有明显增长。黏土组由于夹层的不透水性,雨水难以下渗,夹层上方的2、3 号点孔压呈拱形跃式增长,最快增速可达0.07 kPa/h,3 号点各阶段孔压峰值比2 号点高0.6 kPa,且增长幅度明显大于碎石组2 号点0.5~0.7 kPa。黏土组4 号点先于碎石组3 号点15 h 发生响应,受到降雨间歇性补偿,4 号点峰值达到1.3 kPa,3 号达到1.5 kPa。而在碎石夹层下方的4、5 号点得到降雨的优先补给,提前黏土组5 号点45 h 响应,且在响应后4 h 内孔压以0.13 kPa/h 的速度增长到0.8 kPa 才变慢,但碎石组5 号点仅增长到0.4 kPa 就出现增速变缓的拐点。
图9 孔隙水压力随降雨时间变化Fig. 9 Variation of pore water pressure with rainfall time
两组模型孔压整体呈现增长-回落-逐渐稳定特点,却在夹层处表现差异显著,黏土夹层上部区域孔压呈跳跃式增长,相比碎石组涨幅更大,平均峰值更高,增速更快,特别是坡脚位置,最终峰值孔压比碎石组峰值高1.1 kPa。虽碎石组夹层上部孔压不及黏土组,但下部平均孔压却高1.4 kPa。
降雨过程中湿润锋变化趋势如图10 和图11 所示。在整个降雨入渗过程中,两组堆积体的初期下渗情况相差不大,湿润锋整体与堆积体的坡形平行,坡脚的入渗速率略慢于坡肩。随着降雨的继续入渗,湿润锋接近夹层时,入渗方式发生了显著改变。由于黏土夹层的存在,30 h 6 min 后湿润锋遇到黏土夹层“阻拦”,难以进一步向下迁移,而两侧的湿润锋继续向下迁移,右侧湿润锋入渗速度明显快于左侧3~4 个方格。随着降雨的继续补偿,直至54 h 52 min,湿润锋右侧雨水先发生触底现象,进入侧向入渗阶段,而左侧湿润锋因为深度较大还未进入触底阶段,湿润锋的形态开始转变成“π”形。随后两侧都进入侧向入渗阶段,最底部侧向入渗速度明显高于上、中部,所以湿润锋底部表现出一个“尖角”,在106 h 7 min 雨水浸透整个堆积体。碎石夹层土体构成大孔隙架空通道,雨水在碎石夹层处入渗速度加快,从27 h 29 min 开始,夹层处的湿润锋迁移明显快于两侧,中部领先两侧平均1 个方格,湿润锋的整体形态变化趋缓。雨水继续从夹层优先入渗,直至54 h 41 min,中间的平均入渗速率约1.16 cm/h,两侧平均入渗速率约0.59 cm/h,湿润锋呈现中间凸两边凹的特点。此后右侧湿润锋率先触底进入侧向入渗阶段,在堆积体左下角形成一个长条状的干燥区,最后在93 h 11 min 浸透整个堆积体。
图10 碎石夹层堆积体湿润锋迁移过程Fig. 10 Wet front migration of crushed stone interlayer accumulation
图11 黏土组夹层堆积体湿润锋迁移过程Fig. 11 Wet front migration of clay interlayer accumulation
结合室内降雨试验监测数据和湿润锋迁移现象,分析认为水分在土中的流动会伴随能量损失,发生渗透两端必然存在能量差,如暂饱和区向半饱和或非饱和区补偿,可以看作水从能量高(高水头)向能量低(低水头)的流动过程。在降雨初期,雨水先在土体表面达到暂态饱和状态,且坡表土各处渗透系数相同,湿润锋整体形态与堆积体表面保持平行匀速下渗(见图12(a)和图13(a))。随着降雨的补给下渗,雨水在黏土夹层上方受阻,夹层上方土体含水率持续增加,孔压累积增大,在高孔压作用下向低孔压的两侧发生强烈的侧渗补给,这是个暂态饱和补偿低含水的过程,受到充足的雨水补偿,湿润锋表现出下渗速率加快(见图13(b)),因坡脚孔压更高,右侧湿润锋的迁移速率明显快于左侧。降雨停止后各测点数值变化并未停止,高孔压的水分还会向低孔压补偿,使各区域水分达到相对均匀分布,水分迁移速度由快到慢直至停止。碎石夹层颗粒间孔隙相对较大,为雨水提供下渗的优势通道,使得雨水可以更快入渗,深部土体逐渐饱和,但在土体相对密闭的空间内,夹层的基质吸力迅速增大,与上部周围土体形成基质势能差,在能量差的作用下优先向夹层补给,雨水向夹层汇聚形成漏斗流,夹层竖向入渗作用强于横向入渗。如图12(b),湿润锋在夹层处的入渗速率显著快于两侧,呈现下凸形状的快速迁移。即使降雨停止,夹层下部暂饱和区也能向周围未饱和或干燥区域补偿,这也是碎石组比黏土组更快浸透整个堆积体的原因。
图13 黏土夹层堆积体雨水迁移分析Fig. 13 Analysis on migration mechanism of wetting peak of clay interlayer accumulation
在整个降雨期间,黏土组堆积体坡脚孔压一直维持上升状态,实际工程建设中若遇到此类发育有低渗透性的大型土质边坡,如长时间经历降雨,坡脚孔压持续增长,土体有效应力减小,坡脚土体有效抗剪强度不足以支撑上部土体重量时,极易发生滑动破坏,所以高孔压坡脚的边坡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
通过对发育碎石夹层和黏土夹层堆积体的室内降雨试验对比分析,结合监测数据,得到以下结论:
(1)黏土夹层对降雨入渗起到阻碍和汇集雨水的作用,整个降雨过程中侧向入渗作用强于下渗作用,雨水迁移趋势为匀速入渗-横向扩散入渗-触底浸湿入渗。
(2)碎石夹层起到疏水导水的作用,以汇聚雨水下渗为主导,雨水下渗速度显著快于两侧,呈漏斗形下渗路径,雨水迁移趋势表现为匀速入渗-局部加速下渗-触底浸湿入渗。
(3)两组堆积体降雨入渗差异显著,碎石组的下渗作用强于侧向扩散,夹层处的下渗速率明显快于两侧,而黏土组的侧向扩散强于下渗,夹层处下渗接近于零,两侧速度明显大于中部。
(4)发育黏土夹层堆积体出现局部孔压累增,坡脚孔压过高,而碎石夹层堆积体能够提供优先入渗路径,孔压消散迅速,故黏土组堆积体整体稳定性低于碎石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