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提出依据、基本内涵及时代价值

2023-08-20 22:56肖影慧
邓小平研究 2023年4期
关键词:全球治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

〔摘要〕全人类共同价值为世界由变局走向变革提供了重要价值引领。全人类共同价值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根基,凝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思想精髓,旨在凝聚全人类价值共识为破解“四大赤字”擘画价值准则、贡献中国智慧,具有深厚的理论依据、深远的文化依据和重要的现实依据。中国共产党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秉持和平发展的价值共识重塑全球发展理念,坚持公平正义的价值准则构建国际治理体系,坚定民主自由的价值目标建设世界政治文明。全人类共同价值以世界历史叙事的新话语打破了西方话语霸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奠定了价值认同基础,站在人类历史进程的战略高度指明了人类文明未来走向,对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人类社会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全人类共同价值;马克思主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全球治理

〔中图分类号〕D8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921(2023)04-0057-12

〔基金项目〕2022年天津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全人类共同价值话语体系建构及其国际传播研究”(2022BKY030)

〔作者〕肖影慧,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天津 300350

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呼吁世界各国“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①,以共同应对各种全球性挑战,携手开创人类更加美好的未来。党的二十大对党章进行了修订,将全人类共同价值正式写入其中,成为全党行动的共同遵循。早在2015年9月出席第70届联合国大会时,以及2021年7月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讲话中,习近平都曾对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中国主张进行了阐发,倡导世界各国人民共同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因此,从提出依据、基本内涵和时代价值等维度深入分析和阐释全人类共同价值这一重大创新论断,对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人类社会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全人类共同价值提出的基本依据

全人类共同价值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也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兼善天下”的责任担当、“和而不同”的交往理念、“天下大同”的政治理想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旨在凝聚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价值共识,为破解当前世界面临的“四大赤字”、推动世界由变局走向变革擘画价值准则、贡献中国智慧。

(一)马克思主义是全人类共同价值提出的深厚理论依据

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提出具有深厚的理论基础,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作为理论指导的价值理念创新。

1.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

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科学揭示了世界历史发展的客观必然性、高度關联性和发展过程的渐进性。其一,世界历史发展的客观必然性。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革是世界历史形成和发展的根本动力,世界历史加速演进大势不可逆转,这是人类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必然结果。其二,世界历史发展的高度关联性。世界历史的发展消灭了各国自然形成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各民族在各方面的相互往来和相互依赖日益加深,“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①。其三,世界历史发展过程的渐进性。“世界历史”不是一直存在的,其演进也有一个从低级阶段到高级阶段的发展过程。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人类历史充其量只是地方史、民族史。随着生产力的突飞猛进和社会分工的日益细化,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资本无限增殖的迫切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②以开拓世界市场,将人类带入相互依赖、普遍交往的世界历史阶段。当今时代,全球化大潮滚滚向前,人类生活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世界历史发展的新阶段,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走深走实是掌握历史主动、顺应时代大势的必然要求。

2.马克思共同体思想

马克思以唯物史观为理论武器,在批判地继承先贤思想精髓的基础上,历史地考察了共同体形态演变的三大阶段。马克思认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前资本主义社会处于人的依赖关系的阶段,是“自然形成的共同体”①。随着商品经济的崛起,社会阶级不断分化,人类社会进入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②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阶段。资本主义国家作为资产阶级反对无产阶级的联合,对于被统治、被剥削的无产阶级而言,“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③。同时,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和殖民掠夺使众多落后国家和地区相继卷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架构之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实现共产主义,才能形成自由人联合体,建立真正的共同体。当今时代,中国共产党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从价值规范维度指明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正确演进方向,对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进行了价值凝练和澄明,为当代世界共同发展提供了可信可靠的共同价值纽带,对于人类建立真正的共同体、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引领作用。

3.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思想

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认为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真正实现自我解放。基于此,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联合的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④ 他们强调全世界无产阶级要超越国界和民族利益,实现国际大联合。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无产阶级面临的具体任务不尽相同,要通过完成阶段性历史任务才能最终完成历史使命,在革命与战争年代,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强调通过世界人民的联合斗争推动世界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世界秩序”,建立“国际无产阶级苏维埃共和国”。⑤ 而在和平与发展年代,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倡导国际关系民主化,强调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新秩序。当今时代,各国之间相互联系和彼此依存更为频繁与紧密,全球发展深层次矛盾突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与时俱进地发展了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思想,倡导世界各国人民共同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以合作共赢的方式处理国际事务。

(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全人类共同价值提出的深远文化依据

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创造性提出和践行,具有深远的历史文化渊源,将中华文明鲜明的价值追求向世界维度延伸升华,实现了对“兼善天下”“和而不同”“天下大同”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核心价值理念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1.“兼善天下”的责任担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这是中华民族始终崇尚的品德和胸怀。”⑥其中包括两大层面,一是“以义为上”的价值取向。重义轻利是中国古代所推崇的为人处世的终极追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推至国家交往层面,强调“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礼记·大学》)。二是“立己达人”的共赢理念。中国古代思想家深谙群体互促共进的辩证关系,提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的共赢理念,以实现“万国咸宁”(《易传·乾·彖》)的兼善局面。毛泽东强调“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①,在发展自身的同时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与帮助。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全人类共同价值为价值引领,坚定支持多边贸易体制,维护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引导经济全球化健康发展,着力解决国际公平正义问题,致力于在合作共赢的基础上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

2.“和而不同”的交往理念

“和而不同”是中国传统“和合文化”的核心理念,强调在尊重客观差异的基础上实现和谐合作、和合共生。在中国传统哲学中,“和而不同”既是一种世界观,也是处理人际关系和国家关系颇具辩证智慧的价值理念。西周末年的太史伯阳父基于传统自然哲学的视角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认为世界万物唯有和谐共存方能繁衍发展,而严苛强求一致则无法延续。孔子则从修身养性、为人处世的伦理高度对“和而不同”的交往理念作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的闡释。古代先贤的话语表达引申至国家关系的层面亦是如此。各国在地理条件、历史传统、制度文化等方面不尽相同,孕育了丰富多彩的文明样态,唯有秉持开放包容的文明交往态度和原则,不同文明才能在交流互鉴中繁荣共生。全人类共同价值弘扬和发展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的交往理念,有助于打破阻碍人类和平交往的文化隔阂、化解人类文明交往危机。

3.“天下大同”的政治理想

“天下太平、共享大同是中华民族绵延数千年的理想。”② 这一思想源于《礼记·礼运篇》中对“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理想社会图景的设想和描绘,体现了中国传统世界主义政治哲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其核心要义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天下为公的政治前提。所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吕氏春秋·贵公》)。这一理念超越了民族国家、历史文化和地理环境等差异,以宏大视野和天下胸怀去理解、定位作为政治共同体而存在的世界。二是协和万邦的政治追求。中国传统政治理念语境中“大同”社会的根本不是“同”,而是“和”,是天下和谐与和平。因此,“大同”社会在本质上是“大和”社会,即世界各民族要和谐共处、和平共存,避免用战争等暴力手段解决争端。三是德化天下、共趋文明的政治思维。将德性贯彻至治国安邦之中,才能普遍地德化天下之人,从而使得国与国之间差距逐渐缩小,全天下道德修明,各民族、各政治体共趋进步和文明。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提出和践行是对中华民族追求“天下大同”这一政治理想的时代创新和价值升华,为推动实现世界大同理想提供了价值引领。

(三)凝聚全人类价值共识以破解“四大赤字”是全人类共同价值提出的重要现实依据

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提出具有重要现实依据。当今世界,“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成为摆在全人类面前的严峻挑战”①。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旨在凝聚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价值共识,为破解“四大赤字“、推动世界由变局走向变革擘画价值准则、贡献中国智慧。

1.凝聚全人类和平与发展的价值共识以破解和平赤字和发展赤字

“当前,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②一方面,人类交往的世界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入和广泛,世界各国的相互联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和紧密,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历史潮流不可阻挡。另一方面,地方战乱和冲突仍在持续,各种传统和非传统的安全问题复杂交织。同时,受地缘政治冲突、饥荒疾病流行、全球供应链混乱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世界经济处于低迷态势,发展中国家受到的冲击尤其严重,全球发展深层次矛盾日益凸显。和平赤字和发展赤字日益成为摆在全人类面前的严峻挑战。各国人民追求幸福安定生活的呼声日益强烈,国际社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全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因此,凝聚全人类和平与发展的价值共识,坚持对话协商、合作共赢,以破解和平赤字和发展赤字,建设一个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世界,已成为世界各国人民的殷切追求和共同期盼。

2.凝聚全人类公平与正义的价值共识以破解全球治理赤字

当前,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生态环境恶化、气候急剧变化、公共卫生危机、网络安全问题等全球性挑战此伏彼现,保护主义、单边主义不时抬头,恃强凌弱、零和博弈等行径危害深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主导的全球治理体系已然难以有效应对与日俱增、层出不穷的全球性风险挑战,全球治理赤字不断扩大。而现行全球治理体系是二战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主导设计制定的,并在冷战中得到强化,这种以西方中心主义价值理念为指导的全球治理体系既不合理也不公正。一方面,治理规则不公正。现有治理规则以维护西方发达国家的根本利益为目的,并未充分考虑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另一方面,治理位势不平等。现有全球治理体系呈现出“中心—外围”的圈层化结构,少数发达国家是居于“中心”位置的“治理者”,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则是处于“外围”的“被治理者”。事实表明,西方中心主义的全球治理体系已然难以适应时代发展要求,亟须进行变革和调整。这就要求国际社会凝聚公平与正义的价值共识,秉持公平正义的价值准则,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则,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

3.凝聚全人类民主与自由的价值共识以破解全球信任赤字

当今世界,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通过简单粗暴的意识形态划线,假借多边主义之名搞排他性的“小圈子”“小集团”政治,刻意渲染意识形态和阵营对抗,这种“有选择的多边主义”实质上是西方国家主导下的单边主义。同时,霸权主义、强权政治依然存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大力推行“普世价值”,打着所谓“民主”“自由”的幌子干涉别国内政、侵犯他国主权。单边主义、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盛行,不但与世界各国建设民主与自由的政治文明背道而驰,而且使地缘博弈色彩明显加剧,世界冲突和摩擦更趋激化,国际社会信任与合作遭遇重挫,全球信任赤字日益凸显。因此,凝聚全人类民主与自由的价值共识,破解全球信任赤字,建设一个开放包容、民主自由的世界,是现代政治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契合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价值追求。

二、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基本内涵

习近平对全人类共同价值基本内涵的高度凝练和科学概括,既深刻揭示了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追求,又旗帜鲜明地宣示了中国共产党人为世界尽责、为人类担当的价值目标。具而言之,可从以下三个维度理解和把握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内涵要义。

(一)重塑全球发展理念维度,秉持和平、发展的价值共识

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的主题,直接关涉人类存续和发展问题,构成了“全人类共同价值中的基础与首要之维”①。中国共产党坚持维护和平发展,正如习近平所言:“中国将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同时呼吁各国共同走和平发展道路。”②

其一,和平构成全人类其他价值追求的前提和基础,是全人类共同价值中的底线价值,没有和平,发展就无从谈起。和平是人类几千年来持之以恒的价值追求。在希腊化时代,以斯多亚学派为代表的世界主义思想主张人类应当在自然理性的指导下和谐共处;中国古代的先贤们以诗词歌赋的形式寄托着对和平安定的美好生活的殷切向往。然而,纵观历史不难发现,自进入阶级社会以来,战火连绵不绝,人类从未在真正意义上摆脱战争。当然,康德所言的“永久和平”也并非只是一个空洞抽象的理念,而是随着人类发展进步方能逐渐实现的目标。中华民族历来是爱好和平的民族,反对一切非正义的战争与暴力冲突。“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50年来,中国参与29项联合国维和行动,累计派出5万余人次,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出兵最多的国家,也是联合国第二大维和摊款国”①,有力促进了诸多地区热点问题的和平解决。习近平在多次发言中引用“国虽大,好战必亡”(《司马法·仁本第一》)、“以和为贵”(《论语·学而》)、“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三国志·魏书·夏侯玄传》)等经典语句,强调人类必须共同维护世界和平。

其二,人类社会以“发展”的方式而“存在”,发展是人类历史前进的动力源泉。中国的发展是依靠人民、造福人民的发展。一方面,就中国自身而言,“发展是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是解决中国所有问题的关键”②。中国共产党是领导中国发展的核心力量,在长期的治国理政实践中总结出“发展是硬道理”的宝贵历史经验。改革开放以后,党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2010年我国GDP总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创造了经济快速发展的奇迹。与此同时,针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存在的结构性、体制性矛盾,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明确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着力推进高质量发展,不断提升发展质量和水平,推动我国发展全局发生深刻变革,我国经济实力实现历史性跃升。从2012年至2022年的十年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从54万亿元增长到114万亿元,我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的比重达18.5%,提高七点二个百分点,稳居世界第二位。③ 另一方面,就世界各国而言,“发展是各国的第一要务,是文明存续的有力支撑”④。在追求发展的道路上,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享有平等的发展权利。但事实上,发展不足依然是威胁人类生存的重要因素。世界可持续发展不可能建立在全球发展两极分化的基础之上,“唯有发展,才能消除冲突的根源”⑤。因此,每個国家在谋求自身发展的同时,也要积极促进其他国家发展,“只有各国共同发展了,世界才能更好发展”⑥。中国直面世界贫富差距、发展鸿沟等重大现实问题,坚定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推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质量发展,同沿线和世界各国共同培育发展新动能、共享发展新成果,为促进世界共同繁荣贡献中国力量。

(二)构建国际治理体系维度,坚持公平、正义的价值准则

马克思、恩格斯虽未曾对公平与正义问题进行过系统阐述,但通过深入研读其经典著作不难发现,他们是在公平的意义上使用正义这一概念,其公平正义思想蕴含于对资本主义不公平、非正义社会现象的深刻揭露和批判之中。马克思、恩格斯基于唯物史观基本原理,认为公平与正义具有历史现实性,其价值内涵由社会经济基础决定,“只要与生产方式相适应,相一致,就是正义的;只要与生产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义的”①。在历史上,资本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推动了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相较于落后的奴隶制、封建制而言,在政治领域实现了形式上的公平正义,是人类政治文明发展史上的伟大飞跃,毫无疑问具有历史进步意义。但这并非意味着资本主义制度是人类历史上尽善尽美的一种制度,并因此构成“历史的终结”。恰恰相反,“由‘理性的胜利建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②。资本主义国家机器作为资本统治的合法代理人,不仅无法根除建立在资本逻辑之上的阶级压迫和对立,反而以政治领域形式上的公平与正义掩盖了经济领域资本剥削奴役无产阶级的实质。“自由竞争在一个国家内部所引起的一切破坏现象,都会在世界市场上以更大的规模再现出来。”③ 基于抽象公平正义价值原则而构建的、由资本逻辑所主宰的带有西方中心主义色彩的全球治理体系,“从根本上否定了人类通过共同的行动追求完善的欲望的合理性”④。因此,国际体系的每一次演变虽然都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但在本质上都是由少数国家主导的不公平非正义的国际体系。

中国共产党坚决捍卫公平正义,始终是国际秩序的维护者。1953年,周恩来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推动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作出了历史性贡献。当前,大国博弈日趋激烈,国际格局加速演变,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依然存在,一些西方国家罔顾国际公平正义,凭借其经济、科技、军事等方面的优势欺凌他国。与此同时,非西方世界的整体崛起势不可挡,人类面临日益增多的全球性挑战越来越需要各国通力合作应对。因此,推动国际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契合时代需要。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公平与正义的价值原则,是对西方霸权主义、丛林法则等传统资产阶级全球伦理的超越。中国在坚定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的基础上,为不断完善全球治理体系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在全球经济发展上,强调各国既要合力做好蛋糕,更要分好蛋糕,引导经济全球化健康发展,着力解决公平公正问题,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在全球生态治理和建设上,倡导世界各国全面落实《巴黎协定》,采取行动承担共同但有区别的生态责任,推动构建地球生命共同体,共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道,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在全球抗疫进程中,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为全球抗疫提供力所能及的物资援助和技术支持,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在国际安全格局建设上,倡导世界各国秉持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以对话协商、平等互利的方式统筹应對传统和非传统安全挑战,实现普遍安全和共同安全。

(三)建设世界政治文明维度,坚定民主、自由的价值目标

近代资产阶级革命高举民主与自由的旗帜,反对封建专制、宗教神学的束缚,建立了现代意义上的政治体制,实现了政治解放。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政治解放是资产阶级推翻封建制度、“毫不触犯大厦支柱”的“局部的纯政治的革命”,在本质上是资产阶级这一特殊阶级“从自己的特殊地位出发,从事社会的普遍解放”。① 而人的解放则是根本变革市民社会的革命,是社会的普遍解放,从而使每个人既能享有富裕的物质生活,又能享有充实的精神生活。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进一步指出,“即使人还没有真正摆脱某种限制,国家也可以摆脱这种限制”,资产阶级政治解放在本质上是“人通过国家这个中介得到解放”,“在政治上从某种限制中解放出来”,实现了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公民和市民的分离。② 相较于封建制和奴隶制而言,资产阶级革命废除了等级制,以自己的方式“宣布出身、等级、文化程度、职业为非政治的差别”③,宣告政治共同体中的每一成员都是民主自由的平等享有者。但事实上,资产阶级政治解放所实现的民主与自由是以资本主义私有制为经济根基的资产阶级特权。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基于西方政治文明优越论的立场,别有用心地炮制出诸如“文明冲突论”“历史终结论”“普世价值”等意识形态谎言,其共同特点是无视世界政治文明多元共存的客观规律,把达尔文针对自在自然所提出的生物进化论移植运用至人类社会,以“文明审判官”的唯我独尊姿态抹杀世界政治文明的多样性,“把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制度奉为现代世界政治文明发展的圭臬”④,视作“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⑤。

中国共产党坚定追求民主与自由。“实现民主有多种方式,不可能千篇一律。”⑥法国政治思想家托克维尔曾指出:“假如自由以同样的面孔和同样的方式出现在世界各地,我觉得,那将是全人类最大的憾事。”① 民主与自由虽然起源于西方启蒙运动的理性崇拜,凝结着人类政治文明的发展成果,但西方自由民主政治制度绝非普世完美的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开创、坚持并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创造了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与自由的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就民主而言,中国的民主是以人民当家作主为本质的社会主义民主,符合中国国情,体现人民意志,维护人民利益。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并通过一系列制度安排和民主实践“扎实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②,将民主价值和理念贯彻落实到治国理政的全过程、各环节,切实保障人民当家作主。就自由而言,中国共产党坚持为中国人民谋自由、为世界人民谋解放。从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获得了谋求生存与发展的政治自由和经济平等的权利,到改革开放后强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③,再到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不断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为推动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更为充裕的物质和精神条件,中国人民所享有的自由内涵不断丰富、外延不断拓宽。同时,中国永远站在公平正义一边,积极推动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推动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为实现全人类的自由解放作出了重大贡献。

总之,没有和平和发展,就无法保障人类社会的存续与进步;没有公平与正义,人类社会发展的文明成果只会被少数国家、少数人所占有;没有民主与自由,人类社会就会失去发展动力和共同目标。因此,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三大维度、六个要素紧密相连、缺一不可,形成了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完整逻辑链条。

三、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时代价值

全人类共同价值以世界历史叙事的新话语打破了西方话语霸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奠定了价值认同基础。全人类共同价值这一理念站在人类历史进程的战略高度指明了人类文明未来走向,对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人类社会具有重要时代价值和引领意义。

(一)以世界历史叙事的新话语打破了西方话语霸权

在唯物史观视域中,人的自由解放的程度与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之间存在直接关联,“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①。而在人类社会的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对人类命运何去何从的探讨是人类永恒的叙事主题。纵观历史发展,不可否认的是,资产阶级曾一度以其强大的生产力推动人类社会实现了快速发展,使得各民族封闭的历史日益成为世界历史。“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② 资产阶级在世界经济、军事和政治等领域所塑造的绝对优势地位,使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在全球范围内也取得了绝对统治地位。这集中体现在西方意识形态话语体系长期在国际规则制定和世界历史演进中占据主导地位,西方中心主义的霸权意识暴露无遗。

随着世界历史的演进,西方意识形态话语体系囿于其价值基因缺陷已然难以继续引领人类社会发展进步。具有人民情怀和历史担当的中国共产党人有责任打破这种“话语霸权”。与此同时,中国正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成为推动世界发展的强劲引擎,中国式现代化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提供了新的选择,为构建世界历史叙事的中国话语、提高中国国际话语权提供了重要历史契机、政治空间和现实可能。顺应历史发展潮流而出场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是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站在真理和道义制高点上发出的时代声音,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鲜明价值追求向世界维度延伸升华,在积极争取国际话语权中实现了中外话语体系的对接。全人类共同价值对人类和平发展的共同事业、公平正义的共同理想、民主自由的共同追求的体认和维护,体现了人类历史发展的道义方向和价值追求,创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话语体系,是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当代叙事,以世界历史叙事的新话语打破了西方话语霸权。

(二)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奠定了认同基础

作为中国共产党为解决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难题而提出的中国理念和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被载入党章和宪法,上升为党和国家的意志,同时也多次被写入联合国等重要国际组织的文件和决议,产生日益广泛而深远的国际影响。在人類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过程之中,凝聚全球伦理共识进而形成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价值认同尤为关键。应当说,全人类共同价值建立在人类价值的最大公约数之上,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奠定了认同基础。

其一,全人类共同价值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提供了道义确证。全人类共同价值反映了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利益、共同关切、共同期望,占据着政治道义和价值观道义的制高点,是全球化时代重构国际互动规则和交往秩序的伦理遵循。它以民族国家之间现实且普遍的交往理性取代了原有的先验理性,从交往主体的全体性与平等性、交往方式的公平性与正义性双重维度确证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道义性。

其二,全人类共同价值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凝聚价值共识。尽管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和高度赞许,但同时也面临着来自民族国家、中心国家、文明和价值冲突、国际集体行动的逻辑困境等方面的重大挑战,而这些挑战背后均关涉如何凝聚起世界各国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共识这一深层问题。因此,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全球化时代,全人类共同价值正在释放出弥合价值冲突和价值撕裂的全球伦理共识,成为应对困扰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全球性难题、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深走实的价值共识与认同基础。

(三)站在人类历史进程战略高度指明了人类文明未来走向

当前,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战乱和冲突时有发生,隔阂和对立不断加深,全球性挑战层出不穷。面对“世界怎么了”“人类向何处去”的时代之问、历史之问,“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需要站在全人类战略高度的思想引领”①。然而,现代民族国家之间的利益纠纷和意识形态冲突给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寻求和实现造成了严重阻碍。无论是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还是弗朗西斯·福山的“历史终结论”,都毫无疑问地夸大了文明之间的对抗性,默认了西方文明“一神论”式的文明观,并以此为前提强调西方文明应持攻击态势,号召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捍卫西方文明的霸权地位,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一种既有积极明确的价值主张又不具备攻击性的文明形态的客观存在。

事实上,人类文明的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不同文明交流互鉴是文明发展的本质要求。人类文明共同体的构建虽不能一蹴而就,但在符合人类文明发展演变客观规律的价值理念的指引下,人类就能朝着这个目标不断迈进。在人类社会处在何去何从的历史当口,习近平站在人类历史进程的战略高度,创造性地提出了全人类共同价值这一重大创新价值理念,凝练概括了不同文明的价值共识,契合人类文明赓续发展的价值规律,勾画出超越差异分歧的价值同心圆,为促进人类文明进步擘画了价值准则,指明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走向。因此,唯有以世界眼光关注人类前途命运,在实践中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对话,以文明多样共存、和谐共生、交融共享超越文明优越、冲突和隔阂,使不同文明在竞争比较中互促共进、在交流互鉴中繁荣共生,以全人类共同价值指引世界各国走出西方文明论带来的困局,方能达成“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中庸》)的存异局面,促成“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求同景象,推动历史车轮朝着光明的目标前进。

(责任编辑 梁灏)

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4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4页。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25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07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99页。

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19页。

⑤[匈]贝拉·库恩:《共产国际文件汇编》第1册,北京:三联书店,1965年,第93页。

⑥习近平:《出席第三届核安全峰会并访问欧洲四国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欧盟总部时的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6页。

①《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57页。

②《习近平关于总体国家安全观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262页。

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209页。

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設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

①沈湘平:《深刻把握全人类共同价值的科学内涵与实践意义》,《思想政治工作研究》2022年第5期。

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274-275页。

①习近平外交思想研究中心:《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求是》2021年第16期。

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8页。

③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

④习近平外交思想研究中心:《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求是》2021年第16期。

⑤《习近平在联合国成立70周年系列峰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页。

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273页。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379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44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757页。

④王新生:《马克思政治哲学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年,第225页。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2-13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70-171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72页。

④李晓曈:《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政治哲学分析——内涵意蕴、本质特征及现代性超越》,《理论探索》2022年第3期。

⑤[美]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黄胜强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1页。

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年,第259页。

①[法]亚历西斯·德·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上),周明圣译,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379页。

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

③《十四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0页。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69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78页。

①习近平外交思想研究中心:《坚守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求是》2021年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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