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十八岁的天才画家王希孟在北宋盛期创作了《千里江山图》,成为前人乃至后人无法达到的青绿高峰,是青绿山水绘画的不朽杰作,中国古代绘画之第一长卷,代表徽宗朝大青绿山水画艺术的最高成就。跨越千年,从《千里江山图》到《只此青绿》完成了静态民间技艺和创作天才合二为一的“青绿”山水与动态舞蹈视觉、听觉效果于一体的成功转换。
关键词:青绿山水;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只此青绿》;转换
中图分类号:J2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22-00-03
一、北宋下的青绿山水
中国现代的山水画研究专家郑午昌曾指出:“宋人之画论,以讲理为主,欲以理以求神趣。”宋代山水画风格的形成,理学决定了其发展基础。山水画最先起源于隋朝,后到北宋得以繁盛。在中国绘画历史中,最独特辉煌的成就便是山水,在山水画成为独立画科之前,常作为人物画的背景出现,纵观整个绘画史,宋代山水画具有里程碑意义。
前期盛世,耗费大量财力、精力修建园林、寺庙、追求祥瑞之兆、发展琴棋书画,如此推动宋朝涉文,创造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文化鼎盛时代。观其宋徽宗一生,其才华不亚于彼时任何文学家。在宋徽宗大力倡导文化发展的背景下,也促使青绿山水画有了更大的进步空间。由官方建立的翰林书画院,也为专门从事绘画创作聚集大量绘画人才。当时的青绿山水一度成为宫廷绘画的主流,意为歌颂功德的存在。从五代起开始创立最早的宫廷画院,宋统一后建立翰林书画院,聚集当时各地的优秀画家,先后应召的画家有黄筌父子、周文矩、郭忠恕、董源等人,这就使得宋代的画院从创建之初就实力雄厚。特别是在宋徽宗对画院进行了一番调整后,使得画院从单纯生产画作的机构,演变成兼具教学功能和教育性质的学院,不可否认这是徽宗皇帝的一大创举[1]。
在青绿山水历经千年的发展历程由萌芽到鼎盛再到衰退,其间进行了详细划分,包括金碧山水、大青绿、小青绿、现代彩墨山水等独特表现形式。在丰富画面上材料和工具显得尤为重要,青绿山水创作繁杂,对于工具材料的使用和绘画时间有着严格的要求和规范。而青绿山水主要使用矿物颜色和植物色,简称重彩。通过重彩颜色的技法来传达虚实对比的层次,后世將青绿山水以石青、石绿为名,北宋时期的青绿山水绘画发展繁荣受多方面因素影响,不仅包括北宋统一,结束五代十国分裂割据造成的社会隔阂,还有城市化进程迅速,社会相对稳定,政治经济得到极大发展,以及宋徽宗更注重绘画文学方面的造诣,都为北宋青绿山水盛世发展埋下种子[2]。
二、王希孟与《千里江山图》
少年时期的王希孟凭借一定的绘画基础和较好的相貌被皇家画院录取,后在徽宗的亲自授教、点拨之下,仅用半年之久完成了举世成就的《千里江山图》。他同大多数的宫廷画家一样,生平及相关资料在史籍中均无记载。清代的宋牧仲曾在论画中提及:“宣和供奉王希孟,天子亲传笔法精。进得一图身便死,空教肠断太师京。”并注:“希孟天资高妙,得徽宗秘传,经年设色山水一卷进御。未几死,年二十余。”
对它的认识仅停留在青绿技法显然是不够的,它所承载的是徽宗致力于推崇的“丰亨豫大”审美观。它的出现绝非偶成,是当时时代审美趋同性的显现。不同形态的美学处于整个审美意识中,并非各行其是,而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交融。与其说是王希孟创作了《千里江山图》,不如说是二者互相成就。《千里江山图》借王希孟的笔墨以“萧条淡泊”的气象来呈现时代审美规律,也只有二者的一致才实现了此般天偶佳成。整体来看,隋唐时期的山水画如同西方的文艺复兴,是童年期充满了稚气。而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格局是北宋最为开阔的,即使把这幅画切割成若干个局部,每个局部皆可单独作为一幅画进行欣赏,处处皆藏魅力,隋唐五代乃至北宋找不出哪一幅能够与此相媲美[3]。
《千里江山图》既继承了青绿山水传统,又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表现风格。将整体分成六部分,各个部分均以绵延山川为主体。或是长桥相连,或是流水贯通,各个部分的山水既相对独立,又相互依存,巧妙地联系在一起,灵活地体现了“景随步移”的视觉效果。第一部分描绘了近岸的茂密丛林、乡间村舍、小桥流水、重峦峻岭。山间小路宛转悠扬,在云雾的加持下显得格外幽静,不远处点点船只飘荡在江面更为烘托此情景。第二部分描绘山中景象,寂寥的古寺坐落在熙熙攘攘的群山中显得格外孤寂,而一旁的瀑布顺山而下,直冲江面,为空荡的山川多增添一丝磅礴之气。云雾似乎也与之相呼应拉开了山间的亲密,使视觉所到之处画面多呈现若隐若现,零散的长桥、渔船、画舫等也为平阔的江面再添一笔,形成鲜明的视觉对比,由近及远,层次分明。第三部分则由近处延伸到画面的左上方,打破所看到的视觉效果,成功让读者、观众进入王希孟笔下的精神世界。第四部分江岸对面连绵不绝的山川层出不穷,让视线再一次聚焦于细微可见的山石竹林之中。第五部分包括了山峦和岛屿,岛上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江岸旁的小路蜿蜒曲折直至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山峦。第六部分高低不一的山川树木的再描绘,整体感觉威严挺拔、充满强烈的律动感,给予无尽的遐想空间。画卷中每一处画面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绘画功力深厚,画卷表现生活场景、山川之势、江面之寂寥等。千山万壑,星罗棋布,争雄竞秀,重峦叠嶂,皆都映于江面之中。画卷中的人物如蚁,数不胜数。此情此景的宏伟壮丽是前人乃至后人所不能逾越的(见图1)[4]。
《千里江山图》在构图上采用了散点透视法,依据郭熙《林泉高致》的“三远法”,多以平远为主但也穿插使用高远、深远、平远多种构图方式来丰富画面效果,富有强烈的韵律感,引人入胜。画中虽描绘的是南方秀丽山川景物,但在其表现技法上也存在着一定的北方特色,经后世研究表明,郭希对此产生的影响不容小觑。王希孟真正达到北宋时期融南北山水于一体且独具自我特色的成就,其影响是史诗级的。
《千里江山图》时隔千年,经过时间的洗礼但其画法仍然清晰可辨,突出显示了色彩强烈鲜艳的富丽装饰效果。除了绘画内容上的惊艳还在其颜料的使用上,将矿物质颜料与植物颜料有机相结合,真正达到了笔墨融合为一体的视觉效果。《千里江山图》的成型逻辑从制绢、磨石、制笔到制墨,从清淡到浓重最后形成青绿色彩,整幅绘画虽以青绿为主调,但在笔墨运用上善于加强变化,主次分明,达到层次工整严谨的画面效果,使青绿山水达到北宋院体画的巅峰,突破了山水画传统发展水平[5]。
三、时代对话
跨越千年时空《千里江山图》以另一种姿态走向大众视角,2022年中央电视台春晚节目舞台剧《只此青绿》就以此为蓝本。短短几分钟节目一出,打破了对舞台诗剧的固有审美认知,当即成为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词条。对于了解不深和不懂中国美术史、艺术的起源、发展的普通大众而言,艺术好像离我们很近,变得不再高不可攀,使艺术走近大众、走进生活,变得喜闻乐见,不再是艺术家持有的代名词。
跨越千年的历史对话,唤醒了北宋青绿的历史感、时代感,在建立在当下相对丰富创新的现代化意识基础下,对沉睡千年之久的《千里江山图》进行创造性、创新性的新解读、新转化、新发展。“无名无款,只此一卷,青绿千载,山河无垠。”穿梭时空带领观众来到王希孟视角下的绘画世界,遵循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的步骤以动态的舞蹈形式徐徐展开画卷。《只此青绿》的舞台巧妙设计以多层同心圆的形式上演,真实还原了中国传统画卷展卷的过程,川流不息的舞台恰如刻满回忆的年轮,舞台的调度设计非常繁杂,采用地面转台使得舞台配合舞蹈演员以及现场音乐的多方位展现,让观众轻易沉醉在舞剧表演中。在展卷人的引领下步入时空交错的循环中,使观众看到北宋青绿下的篆刻人、织绢人、磨石人、制笔人、制磨人以及精湛技艺的巅峰时代[6]。
舞台剧《只此青绿》凭借《千里江山图》的青绿设色幻化为曼妙女性的舞姿,在其服饰中最能凸显出来,断层式设计上层石青、下层石绿与之相呼应,完美实现人舞与青绿山水的互融互生、息息相关。中国传统色彩的转变由服饰青至绿的渐变,袖子微微隆起好似山峦,肢体的动作更是成就了卷中片段。在编导的设计下,完成了由传统政治学、文学向现代美学的转换。在《只此青绿》服装总设计师阳东霖看来:“艺术创作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个反复建立,反复推翻的过程。”《只此青绿》的舞段具有自己鲜明的艺术风格,在整个剧中举足轻重。“《只此青绿》是一部具有浓厚中国美学的作品,因此在面料和用色上,都得体现出中国的审美情趣,但这并不是将博物馆里的东西直接搬到舞臺上。”工作人员在不断研究、反复推敲中国传统文化,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最终创作出符合大众审美取向的表演作品[7]。
正如故宫博物院负责人所言,此乃故宫博物院与东方演艺集团一次成功的跨界合作。借古言今,自然地将跃然于画中之意实现文本“再创造”,使之不止跃于卷面更跃于舞间、跃于心田。春晚的邀请无疑是对《只此青绿》最大的褒奖,以舞蹈之美引领观众步入充满现代意蕴的中华现代美学殿堂,将绘画的平面叙事转化为舞蹈立体的形体叙述,贯通古今文化交流延续,完成场上震撼性的千年对话,实现从历史观、自然观向人生观、现代观的转换。《只此青绿》在春晚表演之后,同年先后在我国十六个城市上演了五十多场演出,吸引了六万多名观众慕名而来,剧中的“青绿腰”令许多观众赞叹不已,它不同于其他舞蹈形式里的下腰气息,在此呈现的姿态是写意的气息,多以松弛为主,以后背的力量来感知时空流转。舞蹈诗剧中的演员孟庆旸曾这样评价:青绿,如同近代画中千年淬成的端正、大气,也代表中国传统文化饱经沧桑的沉淀,就像是古代文人傲骨的气质一般。透过舞蹈诗剧所展现的动作使观众不自觉便能联想到画卷中的山、河、日、月,抑或者是山石错落、层峦叠嶂的山峰,以情境上的转换来达到精神上的共鸣(见图2)[8]。
古有王希孟今有展卷人,通过时空交错的叙述形式,使二者各自叙事又走进彼此的世界,是画中人、剧中人更是长达千年之久的古今契合,既是相互批判又是相互敬畏。
四、结束语
站在当今时代角度再回望,不仅感慨一个涉世未深的十八岁天才少年将自己的内心世界的青绿江山绘于画卷,在北宋以青绿为奢靡之风的时代,他仍能追当时之盛且独具自己见解特色。而时过千年的今天,我们总是止步于对《千里江山图》的赞叹,却忽视了其所折射的艺术审美对当时、当今的认识与理解。就王希孟笔下的青绿江山进行创新性的发掘、再造,创造出符合时代审美特征和大众爱好的独特趣味和思维模式,使中国传统青绿在表现形式和艺术语言方面得到革新。
《只此青绿》不仅是打开古今对话的枢纽,更是在艺术形式上,使传统意义的青绿山水从传统继承迈向“与时俱进”。承北宋山水的磅礴之气,立足于本土,表达当下审美理想。从北宋青绿山水的笔墨、色彩、构图、意境等方面与画家的作品传记相结合,探索反映当时的审美特征。站在“美学”的角度,此时我们更应借今天的“眼”对古今中外的文人雅士及艺术家进行新发掘、新研究、新创造、新发展,赋予时代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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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刘学惟.北宋画院与王希孟《千里江山图》[J].文艺争鸣,2010(24):6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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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希凡.中国艺术通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6]姜晓佳.从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感受青绿山水的色彩[D].辽宁师范大学,2015.
[7]叶志良.本土题材·现代意识·当代转化——舞蹈诗剧《只此青绿》的当代意义[J].文化艺术研究,2022,15(02):73-77+115.
[8]张佩佩.北宋青绿山水审美风格研究[D].郑州大学,2019.
作者简介:苏一娜(1999-),女,山东日照人,研究生,从事学科教学(美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