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厥阴风动”论治围绝经期综合征案二则

朱 娣 唐可伟

围绝经期综合征属于中医“绝经前后诸证”范畴。一般认为，肾之阴阳失衡导致天癸衰竭为本病的发病基础，故多数医家倾向从肾入手治疗。笔者临证发现，部分患者以“厥阴风动”为机，应用乌梅丸或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亦可取得满意疗效，现报道如下：

1 乌梅丸案

患者女，52 岁，因“潮热汗出10 余天”于2022 年2 月12 日初诊。患者10 余天来出现潮热汗出之象，呈阵发性发作，昼重夜轻，昼日每半小时至1 小时发作1 次，发则汗及头面、颈项、胸背，腰腹以下无症状。同时，胃脘嘈杂，时觉饥饿，大便溏薄，每日2 ～3 行，夜难入眠，寐则多梦，迎风怕冷，心烦易怒，指端微颤，经断4 年。性激素检查：血清促卵泡激素40.61 mU/mL，血清促黄体生成素45.66 mU/mL，雌二醇18.05 pg/mL，孕酮0.29 ng/mL，睾酮0.20 ng/mL，血清泌乳素15.5 ng/mL。查体：舌质偏红，苔薄白腻，脉弦偏数，两关为甚。诊断：围绝经期综合征之肝风内动，上热下寒证。治拟酸收熄风，清上温下之法。药用：乌梅10 g，肉桂片、炒黄连、黄柏各3 g，酒当归10 g，黑附片3 g（先煎30 分钟），干姜3 g，焦山栀1 g，炒谷芽20 g，7 剂。水煎服，每日两次。二诊：2 月19 日。患者服药1 周，潮热汗出偶作，胃脘嘈杂轻浅，大便成形，每日2 ～3 行同前。迎风怕冷、心烦易怒、夜难入眠、手指微颤等症依然，另添舌尖溃烂而痛。苔腻转薄，脉象同前，此肝风渐收，寒热渐调之佳兆，当守原法继进，徐图缓求，欲速不达。上方去酒当归，加钩藤20 g（后入），7 剂。三诊：2 月26 日。患者服药1 周，潮热汗出、舌尖溃烂消失，饥饿未见，迎风怕冷、心烦易怒缓解，大便每日1 ～2行，唯夜寐多梦及手指微颤依然。当守原法继进，上方去钩藤，加生龙齿10 g（先煎），7 剂。此后患者每月月初服药1 次，每次7 剂，连服3 个月，复查血清促卵泡激素31.27 mU/mL，血清促黄体生成素34.36 mU/mL，雌二醇27.62 pg/mL，孕酮0.27 ng/mL，睾酮0.22 ng/mL，血清泌乳素13.2 ng/mL，疗效满意。

按语：《素问·天元纪大论》认为风为厥阴病的特征[1]，火为少阳病的特征。《素问·六微旨大论》认为厥阴风气太过，可向其相表里的少阳转化，即出现厥阴风气伴随少阳相火而成风火相煽状态。本案患者长期调摄不慎，进入绝经年龄厥阴风木偏盛，风胜则动，故见指端微颤。风为阳邪，易袭阳位，风善行而数变，火性上炎，风火相煽，逼津外出，故又潮热汗出，呈阵发性发作，并以头面、颈项、胸背为主；上扰心神，夜难入眠，多梦，心烦易怒；损伤胃阴，则又胃脘嘈杂、时觉饥饿；侵及舌脉，故为舌质偏红，脉弦偏数，两关为甚。风为百病之长，夹寒下迫肠腑，反见大便溏薄，频次增加。治仿乌梅丸意，取酸收熄风法。初诊时，用乌梅敛厥阴之风，栀子、酒当归解厥阴之郁，黄连、黄柏泻少阳之火，黑附片、肉桂片、干姜暖脾肾之寒；二诊时，入钩藤平厥阴之风；三诊时，入龙齿安少阴之神。药证合拍，服药3 周主症消失，3 个月后性激素改善。

2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案

患者女，46 岁。因“潮热汗出半年余”于2022 年2 月28 日初诊。患者半年来见潮热汗出，呈阵发性发作，汗及全身，昼多夜少，伴见胸胁苦满，心中悸动，晨起手指酸胀，偶腓肠肌痉挛。平素多思善虑，大便偏软，胃纳一般，夜寐多梦，月经乱而未断，适值经行两天。性激素检查：血清促卵泡激素35.63 mU/mL，血清促黄体生成素37.76 mU/mL，雌二醇26.39 pg/mL，孕酮0.26 ng/mL，睾酮0.11 ng/mL，血清泌乳素8.80 ng/mL。查体：舌质偏暗，苔偏白腻，舌体大，脉弦数，两寸略实。诊断：围绝经期综合征之少阳枢机不利，水饮郁而不化，兼有厥阴风动证。治拟和枢机，散水饮，平肝风，宁心神之法。药用：柴胡12 g，龙骨30 g（先煎），黄芩、干姜、生晒参各3 g，桂枝6 g，茯苓30 g，姜半夏10 g，生牡蛎30 g（先煎），功劳叶12 g，5 剂。水煎服，每日两次。二诊：3 月7 日。患者服药后，潮热汗出频次减少，胸胁苦满改善，大便转实。心悸、夜寐梦扰、晨起手指酸胀等症未平，苔脉同前。此少阳枢机有和畅之势，水饮郁结有渐散之象，厥阴风动有平息之态，故拟原法再进，以颓病状。上方5 剂。三诊：3 月14 日。迭进柴胡加龙骨牡蛎法，潮热汗出大少，胸胁苦满显减，心悸、夜寐梦扰偶作，晨起手指酸胀未瘥。药证合拍，仍予原法继进。上方5 剂。此后患者每月的月中服药1 次，每次5 剂，连服3 个月，月经紊乱改善，复查血清促卵泡激素28.46 mU/mL，血清促黄体生成素31.51 mU/mL，雌二醇32.83 pg/mL，孕酮0.24 ng/mL，睾酮0.17 ng/mL，血清泌乳素10.80 ng/mL，症状缓解。

按语：《素问·灵兰秘典论》认为三焦具有输布水液作用。由于三焦隶属少阳，故少阳枢机不利可见水饮停聚现象。《素问·六微旨大论》认为少阳相火太过，可向其相表里的厥阴转化，而兼厥阴风木扰动状态。本案患者长期情绪不佳，进入绝经年龄少阳枢机不利，气血运行失畅，故见胸胁苦满，多思善虑；侵及冲任，经血不利，故又经行紊乱。气行则水行，气郁则水滞，水气流于四末，则见晨起手指酸胀，偶腓肠肌痉挛；犯于肠道，则又大便偏软。少阳相火与厥阴风木搏结致风火相煽，上逼津液，而见潮热汗出，呈阵发性发作；扰动心神，而又心中悸动，夜寐多梦。其人舌大，脉弦数，两寸实亦为如上病机表现。遂仿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意，取和枢机，散水饮，平肝风法。初诊时用柴胡和少阳枢机，黄芩泻少阳相火，干姜、姜半夏、桂枝、茯苓散中焦水气，龙骨、生牡蛎平厥阴风动，并取功劳叶补阴气而消痰火。患者服药后症状减轻，守原法继进，终达满意疗效。

3 体会

① “厥阴之上，风气主之”，此风为生理之风，而非病理之风[1]，生理之风可太过，亦可不及，但以太过为主，所以脉象多见弦劲有力，用药当以酸收熄风为主。② 风的特性决定了证候的特点。风为阳邪，易袭阳位，故患者多见胸胁以上部位病变，如为潮热汗出，尤以头面、颈项、胸背为主，而心悸、失眠、烦躁易怒等亦趋阳位；风善行而数变，故患者病状呈阵发性发作，发无规律，止无定数，而其频次多少不等。③ 厥阴与少阳相表里，病在厥阴可兼少阳火热证象，病在少阳亦有厥阴风动证候，由此患者常见风火相煽病状，前者以风为主，故取乌梅丸或连梅汤酸收熄风，后者因其既可行水，又可通行元气，所以用方不一。本文案2 因夹水郁为患，故取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和枢机，散水饮，方中龙骨、牡蛎可达平肝熄风之效。④ 《素问·阴阳离合论》认为少阴为厥阴出入的通道，少阴、厥阴关系密切，少阴（肾病）可从厥阴论治。因此，围绝经期综合征从“厥阴风动”治疗亦有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