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才,董劲昌
(西华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作为主要在青年群体中产生、使用和传播的独特文化形态,青年亚文化的发展对主流文化、青年群体和社会发展存在着多重张力影响。一是作为主流文化之外的边缘文化,青年亚文化在青年群体中引起的流行与狂欢对主流文化造成了解构与抵抗,但其发展同时又反哺于主流文化以活力与吸引力;二是作为青年群体对现实困境的诉诸与对社会规训的摒避,青年亚文化的传播与狂欢对青年群体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造成了歪曲与误导,但其发展同时又满足了青年群体的话语表达需求和情感意义表达需要;三是作为后发型现代化国家“非线性耦合”式现代性的产物,青年亚文化的产生与狂欢是青年群体对社会现代化建设过程中矛盾与问题的回应与质问,但其发展同时又给予社会发展以公平性、多元性和创新性反思。由此可见,厘清青年亚文化何以产生以及如何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已然成为重要的现实问题。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视角审视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的现实路径,不仅有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引导青年群体成长的作用,而且还具有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进社会长远发展的价值。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被进一步提到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相结合的新高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当下,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的发展越发值得我们深入思考与研究。
青年亚文化是何以产生的呢?从唯物史观的角度看,社会现实背景、社会主体的现实诉求以及媒介技术的发展共同助推青年亚文化的产生。厘清青年亚文化的产生缘由是正确看待青年亚文化及其发展的基础,也是寻求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路径的逻辑基点。
马克思指出:“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青年亚文化的形成与社会现实密不可分。第一,“非线性耦合”式的现代性加剧青年群体的生存焦虑。受生产方式的影响,当今世界范围内仍在进行的现代化浪潮主要发轫于西方。作为现代化的内在规定的现代性,一般来说,都会经历西方已经完成现代化的国家那样的,由前现代性向现代性、现代性再向后现代性转变的“线性耦合”式的现代性。[2]15但由于后发型现代化国家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往往会学习借鉴西方现代化国家已有的成熟经验,并与时俱进推进探索新的现代化,因而后发型国家的现代化会同时具有前现代性向现代性转变、现代性向后现代性转变的多重交融特征。后发型现代化国家这种源于西方又不同于西方的“非线性耦合”式的现代性,虽极大缩短了现代化的历程,科技进步和物质文明也得以快速发展,但不可避免也带来诸多矛盾与问题。科技的进步使人们越来越重视效率至上的工具理性,压缩了主体内在价值取向的价值理性发展空间,极易造成人的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分道扬镳,社会处于人文关怀“缺位”的状态。物质文明的发展则深刻影响着人们的思维观念,“货币价值的普适化”[3]使人们的物质欲望进一步膨胀,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急欲占据人们思维观念。“非线性耦合”式的现代性导致工具理性、技术理性的“越界”和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的蔓延,无时无刻都在裹挟着青年群体,加剧青年群体的现实生存焦虑。第二,社会结构转型过程中的矛盾加剧青年群体的困惑。城市化进程的深入推进和高等教育由精英教育转向大众教育,都致使社会结构加速转型。城市化进程中不可避免出现的教育、医疗、住房、收入分配、公平正义等矛盾,高等教育普及化背景下的学业、就业方面的竞争压力日益剧增,各种“竞争、差异、不适应、不平等”[4]的社会现实难题使青年群体倍感困惑和焦虑,特别是在后疫情时代,此种情况愈显突出。青年群体凭借自身力量不足以改变这些现实矛盾和现实难题,由此产生的焦虑、纠结与不满映射到文化层面,就产生了诸如要把“佛系”“躺平”“摆烂”等标榜为价值观念与人生追求的青年亚文化。第三,青年亚文化是青年群体摒避社会规训和成人世界枷锁的反映。“后喻时代”青年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个性表现逐步凸显,自主意识显著增强,对于种种社会现实规训他们敢于发声、勇于摒弃。此外,青年群体不仅承担着父辈的期望和管教,同样还承受着来自社会的角色期待,自身情况以及社会现实的压力让青年群体过早套上了成人世界的枷锁。青年亚文化作为依托青年共同困惑话语符号构建起的“异托邦”式的“拟态”空间,在这个“次公共领域”,青年群体摒弃、逃避社会规训和成人世界枷锁,[5]50同与自身有着共同遭遇的情感个体吐露真实情感。青年亚文化以一种戏谑性、娱乐化、吐槽式的方式对青年群体面临的种种现实难题进行回应,其背后不仅是对社会规训和成人世界枷锁的不满、逆反和批判,更是习得性无助后的一种自我保护。[6]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性,每个人都是社会关系网中的一个“节点”,都与社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认同是个体从自己所处的社会关系出发,通过与他人进行比较分析,完成对自我的身份肯定和群体归属。青年作为社会中的一员,同样带有显著的社会属性,渴望得到社会认可和群体归属。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传统的以家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熟人”社会逐渐被城市化进程中近乎“原子化”式分隔的“陌生人”社会所代替,社会成员间的物理空间距离被无形拉大。移动互联技术的发展与电子终端设备的普及,使得人们的交际成本大大降低,现实中足不出户就能了解万千世界的变化发展,“画地为牢”式的生活方式在青年群体中不足为奇。现实中近乎“原子化”分隔的“陌生人”社会和“画地为牢”式的生活方式[5]50使得青年群体在现实中和心理上都被分隔开来,愈发恐惧脱离群体的青年在捕捉到具有自身群体属性的声音时,他们往往不论对错都要参与发声,标示自己为群体的一员并广为传播,以此来寻求群体归属,获得现实中分隔和心理上孤独的慰藉。此外,由于青年群体尚未形成稳固的社会化成果,社会认可度较低,而亚文化则为青年寻求社会认可提供了新的路径。不同于主流文化以年龄、学历、职业与收入等标准衡量一个人的成果,亚文化为青年寻求社会认可提供了更多的渠道,可以是自己的粉丝量、可以是流量、可以是自己受他人的关注度等等。质言之,寻求群体归属与社会认可是青年亚文化形成与发展不可或缺的原因。
媒介技术的快速发展和互联网平台的广泛搭建推动青年亚文化话语场域和传播发生深层次变革。媒介技术的发展和互联网平台的搭建极大拓展了人们的信息获取渠道,信息获取渠道由过去的单一化、权威性、封闭性转变为如今的多元化、个性化、交互性。追求个性、敢于发声、主动参与的青年群体在媒介技术的赋能下,由话语“客体”变为话语“主体”,话语场域从“后台”走向“前台”,呈现出“去中心化”趋势。[8]当今青年亚文化传播、流行、甚至狂欢的主要载体——微博、微信、抖音、QQ、B站等都是青年话语主体转变、话语场域拓展的表现。同时,媒介技术使得海量信息在交互中把具有情感共鸣和相同兴趣爱好的人聚合在一起,形成“趣缘圈群”。“趣缘圈群”不仅是青年群体信息获取的重要来源,也是青年亚文化不可忽视的传播空间。值得一提的是,基于趣缘的青年亚文化的“圈群化”传播在用户黏度、传播效度、覆盖广度上都远超一般的亚文化传播形式,这也是青年亚文化在青年群体中广泛流行并影响巨大的重要原因。“反沉默的螺旋”效应是指个体拒绝沉默,敢于发出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声音,敢于分庭抗礼、抵抗主流。为争取利润最大化,一些媒介平台摒弃“内容为王”原则、坚持“流量至上”标准,依据“反沉默的螺旋”效应,[9]专门挑选易博人眼球、易使人情绪化、易使人产生价值颠覆、易使人情感跌宕起伏的内容进行传播,以此抓取青年群体的注意、获取巨大流量,进而达到擭取巨额利润的目的。媒介平台的这种逐利性和推波助澜也是助长青年亚文化形成、流行和狂欢的重要原因。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独特精神财富,因其积淀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历史厚度、荟萃百家思想文化理论深度、集聚多民族融合发展情感温度而有着其它文化所不具有的独特价值。其中,个体价值、社会价值和智识价值为弥合当今青年亚文化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内容支持与价值支撑,因而成为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的逻辑中项。
1.“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奋斗品格
孔子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乾·象》)天的运动刚劲强健、永不停息,君子为人处世应像天的运动那样,自强不息、刚健有为、奋斗进取。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不缺蕴含奋斗进取品格的事例。有寒门子弟因无油点灯而囊萤苦读的车胤和凿壁偷光的匡衡;有先圣古贤告诫人民“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的孔子和“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孟子;有王侯将相身体力行“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的勾践和“膑脚之痛、隐忍志坚”的孙膑……这些事例无不体现出“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奋斗进取品格,如能充分挖掘并恰当运用,将提振青年群体因亚文化而消弭的奋斗进取意志。
2.“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忧患意识
子曰:“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周易·系辞下》)几千年前的儒家思想就强调当政者要具备忧患意识,在国家安定之时要不忘国家危难,在国家存在之时要不忘国家危亡,在国家治兴之时不忘国家祸乱。不仅如此,普通大众也应当具备忧患意识。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孟子·告子下》)范仲淹也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岳阳楼记》)欧阳修也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新五代史·伶官传序》)这些历代先哲所倡导的忧患意识,对于因受青年亚文化影响而选择“佛系”“躺平”“摆烂”的青年具有难得的教化和引导价值。
3.“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担当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论是身居高位的王侯将相,还是处于底层的平民布衣,在面对国家危难、民族生死存亡之时,总会挺身而出,走上报家保国、扶死苍生之路。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出师表》)顾炎武的“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日知录·正始》)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鲁迅的“我以我血荐轩辕”(《自题小像》)。在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担当意识已然成为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文化标识。如能充分挖掘并广泛弘扬,其对于弥合与收编青年亚文化,培养青年责任担当意识具有重大价值。
4.“重义轻利,义利统一”的义利观念
中国传统文化历来重视“重义轻利”的义利观念。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荀子曰:“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荀子·荣辱》)他们都主张在义利关系上要“轻利言义”捍卫“重义轻利”,强调义比利高、义比利重。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司马迁也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报任安书》)文天祥也强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过零丁洋》)在他们看来,必要时要“舍生取义”,义比生命更重要。受青年亚文化与消费主义、个人主义、实用主义等思潮的多重叠加影响,青年群体中出现了见利忘义、重利轻义、以利为上等歪曲的价值观,亟需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重义轻利”“义利统一”等理念来塑造青年群体的义利观念。
5.“以和为贵,和而不同”的和合精神
中国人向来崇尚“和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和合”主要指两方面含义:一是表达家庭和睦、婚姻和美。二是表达一种和谐、美好、平衡的人类社会理想状态。在当下中国,不仅和谐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一,而且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还是我国发展的目标和任务。此外,“以和为贵”“和而不同”“美美与共”还是中国向世界展示的和谐之美。面对青年亚文化的流行,我们或许应该避免“围”“截”“堵”态度,而是应该准确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以和为贵”“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理念,在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中使之与主流文化各放异彩。
1.“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民本思想
民本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古代,普通民众被视为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因素。孟轲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尽心下》)这里的丘民就是指普通民众。天子是因为有普通民众的拥护才为天子,强调民众比君主重要。《尚书》也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五子之歌》)民本思想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对君主起了一定的制约作用,同时也对近现代中国产生了重大影响。在中国近代,孙中山十分重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民本思想,他在一系列革命探索中得出要依靠工农来完成民主革命等思想。毛泽东提出的“工农武装割据”是始终依靠人民群众,群众路线更是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在中国现代,中国共产党“人民至上”的执政理念以及“以人民为中心”“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等理念都是民本思想在现当代中国的体现。
2.“和睦有序,礼法并治”的礼治思想
“礼治”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占有重要地位。春秋时期,礼乐崩坏,社会陷入失序与动荡。孔子倡导通过恢复周礼来规范社会秩序,提出“礼治”思想。“礼治”是主张上下有别,等级有序,是实现社会理想秩序的一种精神。“礼治”的这种主张在历史中,特别是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曾发挥着不可替代和重要稳定剂作用。中国历史第一个大一统的秦王朝在二世就走向消亡,其重要原因就在于忽视了伦理道德约束,过度强调严刑峻法,“礼治”与法治严重失衡,造成社会失序与动乱。虽然“礼治”有其封建思想糟粕,但不得不承认其在规范社会秩序、推进社会和睦有序,特别是在礼治与法治相结合、推进社会主义法治建设方面仍有积极作用。
3.“于家为国,家国同构”的家国情怀
在中国古代,宗法血缘关系是维系家庭、社会、国家的基本关系。家族(氏族)组织成为国家建构的主要组织形式,“家国同构”的宗法社会是中国古代社会的一大特点。同时,为国为民的“于家为国”理念也始终贯穿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长河。正是基于“于家为国,家国同构”这一理念,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始终昭示着强烈的家国情怀。中华民族历史上有大批爱国志士为保家卫国鞠躬尽瘁、血洒疆场,斗谷於菟和岳飞就是其中之代表。春秋战国时期,面对国家的贫弱,楚国的令尹斗谷於菟将自己的家产全部拿出捐给国家纾解危难。正是因为强烈“于家为国,家国同构”的家国情怀,在战火纷飞之时,才会有斗谷於菟“毁家纾难”典故的由来。南宋抗金名将岳飞母亲在其子背刺“精忠报国”,这四字成为岳飞一生追求的志向。正是基于强烈“于家为国,家国同构”的家国情怀,基于强烈的“精忠报国”志向,才造就了抗金名将岳飞“精忠报国”的后世佳话。
1.凝聚社会共识
文化是国家与民族的灵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历经五千多年时间的淘洗、万千人民实践的检验、各民族优秀文化成果借鉴的基础上,展现出其丰富的智识价值。习近平总书记曾说:“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绵延发展、饱受挫折又不断浴火重生,都离不开中华优秀文化的有力支撑。”[10]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五千多年华夏文明的历练与升华,是中华民族全体中华儿女共有的精神家园,是中华民族发展前进不竭的动力来源,犹如参天大树之根本、万里长河之泉源。纵观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历史,无论是在国家危难、民族生死存亡之际,还是在国家富强、民族独立富裕之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始终都是凝聚社会共识,进而团结广大中华儿女不懈奋斗的重要纽带。在历史与现实、现实与未来的民族复兴征程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凝聚、必将继续凝聚亿万中华儿女的广泛共识,共同书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篇章。
2.增强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是文化主体对本民族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以及对本民族文化发展持积极态度的文化心理。当今世界,文化多元化纵深发展,各民族文化在交流中互鉴、在交锋中碰撞、在交融中渗透。面对文化霸权主义、文化殖民主义、文化种族主义等西方文化理念冲击,唯有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才有不被文化虚无、文化自卑、文化自大所淹没的根基与底气。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其扎根于中国实际、拥有中华民族在几千年历史中积淀而成的民族精神、文化基因和道德风骨,是中华民族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只有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才能更有底气地对待各种外来文化以及外来思潮,从而避免数典忘祖的文化虚无、妄自菲薄的文化自卑以及傲世轻物的文化自大,真正做到文化自信,真正增强文化自信。
3.识辨是非曲直
特里·伊格尔顿指出:“人类不断异化,社会生活愈加‘商品化’,我们的文化鼓吹贪婪、攻击性、不加思考的享乐主义和日益严重的虚无主义,我们正逐渐失去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11]当今青年亚文化的流行与狂欢就与人的“异化”、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息息相关。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发展,随之带来物质极大丰富、人们收入增加以及人们消费观念的改变,资本逻辑裹挟下的物质主义、消费主义加剧了人的“异化”。为追求利润最大化这个资本存在的基本逻辑,资本会给社会营造追求物欲、崇尚消费、贪婪享乐的氛围。在此氛围影响下,物质主义、消费主义逐步淹没了人对自身价值意义的追求,人与物的关系颠倒,人逐渐“异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强调以人为本,有助于青年加强对自身的关注,重视自身的独立性、主体性、能动性和创造性,防止人的“异化”。“重义轻利,义利统一”的义利观念有助于青年群体抵御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的侵蚀,准确识辨青年亚文化中的是非曲直,更有助于提高青年群体的人生意义、价值和境界。
习近平强调:“当今时代……思想舆论领域大致有红色、黑色、灰色‘三个地带’。”[12]328青年亚文化因其与思想舆论领域有交叉,是流行于主流文化之外的边缘文化,对主流文化有着解构与反哺的双重作用,因此在性质上属于“灰色地带”。对于“灰色地带”,“要大张旗鼓争取,使其转化为红色地带。”[12]328探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的实践路径,不仅有利于引导青年亚文化由“灰”转“红”,还对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大价值,因而成为逻辑终点。一般来说,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需要多维发力,包括坚持党的领导、加强主流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青年亚文化发展的引领和加强对青年群体的马克思主义理想信念教育等举措,笔者在此仅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角度思考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的实践路径。
价值理念、环境氛围是影响青年亚文化形成的重要因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需把培育青年群体向上向善的价值理念和培育社会积极理性的环境氛围统一起来,做到理念与氛围共育。
一方面,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育青年群体向上向善的价值理念。在现实困难面前,一些青年借口“努力后也不会成功”“成功了也意义不大”“成功终点不及别人起点”而标榜“佛系”“躺平”“摆烂”等青年亚文化价值观念为自身追求。如若不加干涉,任其发展,必将产生消极后果。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崇尚责任担当、奋斗进取、居安思危、重义轻利、崇尚和合的个人价值理念,是培育青年群体向上向善价值理念的重要资源。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上,要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担当,培育壮大青年群体责任担当的意识与能力,使之主动成为能担当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重任的时代新人;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要以“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奋斗品格,培育青年群体在严峻复杂的国际形势和接踵而至的国内风险挑战中自立自强、奋发有为,使之始终成为走在时代前列的先行者、奋斗者、开拓者;在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更加明显的当代,在社会结构加快转型的当下,要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忧患意识,培育青年群体常怀远虑、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和底线思维,使之加快提升自身适应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的综合素质与能力;在物质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观念逐步渗透人们生活当下,要以“重义轻利,义利统一”的义利观念,培育青年群体使之形成“义为利上”“见利思义”的义利观念,使之能够自觉抵制物质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歪曲观念的侵蚀。
另一方面,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育社会积极理性的环境氛围。青年亚文化的流行与社会话语叙事、舆论环境、心理状态密不可分。一些个人、媒体、组织为擭取利益,利用青年群体的猎奇心理,有意制造基于现实矛盾问题的、易博人眼球和使人过度情绪化的文化消费品。这些过度情绪化的话语叙事方式使社会舆论和社会心理状态不好的一面被过度放大,青年群体在“反沉默的螺旋”效应影响下,对于现实中存在的矛盾问题敢于发声、敢于批判,进而抵抗主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向来崇尚“和合”、强调“自强不息、刚健有为”,还具有识辨是非曲直的价值。要弘扬崇尚“和合”、“以和为贵”的价值理念,培育社会主体文明理性的文化生产、消费行为和话语叙事框架;要发扬“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价值理念,涵育社会文明、理性、有序的舆论环境;要赓续“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价值理念,培育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社会心态,以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影响青年群体的价值选择;要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引导青年重视自身的独立性、主体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培育青年群体提高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使青年群体准确识辨亚文化中的歪曲观念、扭曲价值和混淆是非的观点,防止人与物的关系颠倒而造成人的“异化”。
从唯物史观角度看,青年亚文化之存在是社会现实困境在青年群体中的反映。及时回应青年群体的现实诉求,并探寻更多治理举措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的根本之策。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要做到回应与治理共行。
一方面,要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回应青年群体的现实诉求。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在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中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针对青年群体存在的生存焦虑、生活困惑、矛盾问题等,要认真与他们倾听对话,弥合分歧、抚慰创伤;要针对问题精准施策,合理调配社会资源,给予青年群体更多样的发展机会、更公平的竞争环境、更殷实的社会保障。针对青年群体寻求群体归属与社会认可的现实需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弘扬发展中要着力提升青年群体在社会中的归属感、认同感、获得感、参与感;要时刻关心关注青年群体的成长发展,给予青年群体更多的社会支持,使社会的人文关怀不再“缺位”。
另一方面,要开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在教育引导中加强对青年亚文化的综合治理。要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崇尚“和合”的价值观念,教育引导青年群体自觉规避易使社会动荡、无序的观念行为,指引青年共建稳定、和谐、规范、有序的社会秩序;要充分利用“礼治”思想的合理成分,发挥“礼治”思想规范社会秩序的作用,教育引导青年群体维护社会秩序、形成良好的秩序观。此外,媒介平台的推波助澜,是助推青年亚文化的流行狂欢的重要原因。需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对企业主体、媒介主体、网络空间主体等市场主体进行教育引导和价值观塑造。要以“重义轻利,义利统一”的义利观念对市场主体进行教育引导,引导市场主体在文化生产与传播中做到“义利统一”“见利思义”,努力把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统一起来;要以“于家为国,家国同构”的家国情怀教育引导市场主体,使市场主体在文化生产与传播中始终坚守为国为民的“于家为国,家国同构”的家国情怀,生产和传播国家、民族、人民真正需要的优质精神文化产品;要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担当意识激发市场主体的责任与担当,教育引导市场主体自觉主动提升自身监督管理水平、整治自身不当作法、营造积极向上的网络空间环境。
现代性本身是存在“隐忧”的。无论是“线性耦合”还是“非线性耦合”式的现代性,自现代性开始至今,“个人主义”“工具理性”“政治生活的专制化”[2]15始终存在于现代性中,并表现出强烈的“越界冲动”。这种“越界冲动”正逐步占据和主导青年群体的思想行为,使部分青年群体出现人生目的与意义丧失、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分裂、个性自由与社会规训分歧等现实“隐忧”。青年群体无法解决的现实“隐忧”在多因素作用下,在文化层面就出现了“佛系”“躺平”“摆烂”等亚文化形态。因此,在现代性的背景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要做到回归与超越共促。
一方面,要做到回归主流与回归现实的统一。回归主流,是要回归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以个体价值、社会价值和智识价值为代表的主流价值中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其积淀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历史厚度、荟萃百家思想文化理论深度、集聚多民族融合发展情感温度,在个体价值、社会价值和智识价值等方面有着包括青年亚文化发展在内的社会发展主流价值。在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中,要牢牢抓住培育青年群体的价值理念和坚定青年群体的理想信念这个“牛鼻子”,始终广泛凝聚社会共识,在全社会营造积极奋发向上的主流价值氛围。回归现实,是要回归到主流价值难以抵达的生活意义现实世界。青年亚文化之所以流行,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主流价值难以满足青年群体纾解现实矛盾而产生的强烈生活意义话语表达需要。主流价值由于承担着传播主流意识形态任务,官方叙事、宏大叙事话语方式是其主要特点,因而往往容易弱化生活化的话语叙事方式、容易忽略个体的能动自主意识、容易限制个体的话语表达空间,造成话语主体“缺位”、“话中无人”的状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需回归青年群体这个话语主体、回归青年群体的生活意义现实世界,并注重提升个体的能动自主意识、注重拓展社会主体的话语表达空间,真正提振价值理性,真正做到“话中有人”。
另一方面,要做到超越个体与超越现实的统一。在现代性中,“个人主义”始终存在着“越界冲动”,青年亚文化的流行狂欢和个人主义泛滥息息相关。在回归现实、回归尊重个体能动自主意识和“话中有人”后,还需要防止另外一个极端——个人主义泛滥。个人主义主张个体利益至上,强调以个体为中心,其泛滥会导致个体的情绪化情感、言语等在媒介技术的赋能下被无限放大而广为传播,是青年亚文化流行、狂欢的重要原因。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不仅要回归个体,还要超越个体,引导个体朝着集体、个人主义朝着集体主义方向发展。社会现实存在是青年亚文化产生的物质基础,因而解决社会现实存在的问题才是解决青年亚文化发展“掣肘”的关键。但现实总是暂时的、具体的、零碎的,一定程度上会模糊青年群体对人生价值意义的探索,会弱化青年群体对生命自觉与生命信仰的追求,会消解青年群体对“自由王国”的追寻。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不仅需要回归现实、纾解现实难题,更要超越现实,建树起青年群体对永恒的、宏大的、整体的意义价值和对生命自觉、生命信仰的追求,引导青年群体在迈进“必然王国”之中更好迈向“自由王国”。
圈群是指由部分社会主体基于某种介体而群聚的、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生活社区场域。从青年亚文化流行与狂欢的介体归属来看,青年亚文化的圈群主要包括网络圈群和趣缘圈群。青年亚文化的产生、流行、狂欢都是网络圈群与趣缘圈群合力的结果。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需要做到融圈与构圈共通。
一方面,要在融圈中顺势而为。与传统基于亲属血缘关系的“熟人社会”不同,青年亚文化圈群是基于青年群体的共同兴趣爱好集聚而成的“趣缘圈”。这个“趣缘圈”集信息生产、传播、交互于一体,突破了传统主流文化因其严肃、枯燥、单调和缺乏信息交互等特点而难以受青年群体青睐的困局,极大提升了青年群体参与信息生产、传播与交互的兴趣,这也是青年亚文化流行与狂欢、并具有很强圈群黏性的原因所在。基于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顺势而为,围绕青年群体共同的“趣缘圈”来对青年亚文化进行弥合。具体来看,一是要及时设置具有时效性的议题来规范青年亚文化发展。通过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个体价值、社会价值和智识价值与青年群体最新思想状况和社会最新时事热点相结合,及时设置正能量议题,激发青年群体参与议题讨论的兴趣与热情,进而对青年亚文化进行疏导和规范。二是要运用具有青年群体自身特点的话语体系来提升主流文化的吸引力。通过使用潮流的图像、音频、短视频、表情包、颜文字等话语载体,运用轻松、愉悦、接地气的话语表达方式,选取与时俱进、积极向上、价值高远的话语内容来研究阐发、传播交流和创新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借助青年群体的话语体系中增强主流文化对青年群体的吸引力、感染力,进而推动青年群体认同主流文化,推动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同向同行、各放异彩。
另一方面,要在构圈中奋发有为。埃里克森和迪克森在其知识互动理论中就指出,知识互动不仅包括认知与行为这两方面内容,而且知识在交互中也会创造出新的知识。该理论强调要在知识交互中消化知识,并产生认同知识、践行知识和创造新知识的增值效益。[13]基于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要在构圈中奋发有为,通过充分调动青年群体的能动性和创造性,让青年群体在交互中识辨青年亚文化的危害,让青年群体主动围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新的文化产品,让青年群体主动构建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价值导向的新的圈群。具体来看,一是要在构圈中融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价值。基于趣缘而群聚的圈群也会因趣缘不同而对其它价值观念进行“主观排外”,致使圈群因信息阻隔而陷入“信息茧房”的困境。因此,要及时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个体价值、社会价值和智识价值融入圈群构建之中。在青年亚文化传播过程中,通过及时优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容供给,在青年圈群中打造主流价值的“赛马场”和“舆论场”,从而规避因“信息茧房”使青年群体陷入对亚文化的认知局限与思维禁锢困局。二是要在构圈中主动利用互联网媒介技术。青年亚文化之所以具有很强的圈群黏性,是因为大数据、云计算、算法推荐、人工智能等互联网媒介技术在其中发挥了助推扩散作用。因此,在构圈中还要主动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算法推荐、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价值理念进入到青年群体群聚和青年亚文化传播的各个媒介平台,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个性化精准推送和潜移默化中影响青年群体和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三是要在构圈中鼓励青年群体主动作为。青年亚文化主要是在青年群体中产生、使用和传播的,因而弥合青年亚文化发展仍需发挥青年群体的主观能动性。要使青年群体参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挖掘、价值内涵阐释和文化产品创造,使青年群体参与青年亚文化的本质识辨、危害探讨以及防范化解全过程,真正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吸引力,真正激发青年群体的创造活力,真正纾解青年亚文化对青年群体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