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美国撤离背景下日本对阿富汗外交新动向

摘要：阿富汗是拥有独特地缘政治地位的西亚内陆国家，长期以来都是大国争相争夺地缘政治影响力的战略要地。近年来，日本通过积极参与阿富汗重建，不断扩展与阿富汗的关系。美国完全撤离阿富汗后，日本将会从地缘政治战略、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等视角考量与谋划对塔利班重新执政后阿富汗的外交方略。鉴于各种复杂国际关系因素的综合作用以及阿富汗國家与民族的特性，日本深化对阿富汗外交将面临重重困难。

关键词：阿富汗；美国撤离；地缘政治；非传统安全

中图分类号：D83/8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3）14-0049-06

New Trends in Japan 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he US Withdrawal

Pang Zhongpeng

（Institute of Japanese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7）

Abstract： Afghanistan， a landlocked country in West Asia with a unique geopolitical status， has long been a strategic location for major powers to compete for geopolitical influence. In recent years， Japan has been expanding its relations with Afghanistan by actively participating in its reconstruction. After the complete withdrawal of the United States from Afghanistan， Japan will consider and plan its diplomatic strategy towards Afghanistan after the Talibans return to power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geopolitical strategy， diversified energy and resources and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issues. Given the comprehensive effects of various complex factors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fghan state and nation， Japan will face numerous difficulties in deepening it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

Keywords： Afghanistan; the US withdrawal; geopolitical;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阿富汗是处于西亚内陆腹地的重要国家，素有“亚洲心脏”的美誉。而之所以说阿富汗是亚洲的“中心”，主要是从阿富汗所处的险要地缘政治战略地位而言的。阿富汗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该国地处西亚与南亚、中亚与中东的天然地理接合部，既可北上“巡视”中亚地区各国，亦可南下“俯瞰”南亚地区各国；既可西望中东海湾地区，亦可东看东亚地区。正是因为阿富汗处于陆上战略要冲，从而使阿富汗自近代以来就成为大国争相在此争夺地缘政治影响力与划分地缘政治范围的“逐鹿地”与“争霸场”。进入21世纪以来，阿富汗又成为美国反恐战争的前沿阵地。美国在付出长达20年的沉重代价后，并未能彻底根除阿富汗以及阿富汗周边地区的恐怖主义势力，无奈之下只能是黯然撤离。美军完全撤离阿富汗，具有重要与深远的地缘政治含义。但美国战略影响力从阿富汗的收缩，并不一定就代表阿富汗抑或阿富汗周边地区从此以后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塔利班重新执政后的阿富汗，未来向哪一个方向发展，将会成为新的地缘政治焦点问题。日本近年来通过积极参与阿富汗重建国际会议，力图成为阿富汗重建的重要域外力量。在美国完全撤离阿富汗与阿富汗国内政局剧变这两大因素相互叠加交织的大背景下，日本对阿富汗外交走向值得关注。本文拟通过总结2021年以来日本对阿富汗外交动向，分析日本深化对阿富汗外交的深层次因素，阐释日本扩展对阿富汗外交面临的挑战与问题。

一、美国撤离阿富汗背景下日本对阿富汗外交新动向

阿富汗局势在2021年以来处于急剧变化之中。在美国完全撤离、阿富汗政权转换的大背景下，日本主要由首相和外相对阿富汗开展了各项外交活动。

首先，日本时任外相茂木敏充与阿富汗外交部长通电话洽商阿富汗局势。

2021年3月2日，茂木敏充与阿富汗外交部长穆罕默德·哈尼夫·阿特马尔举行了电话会谈。阿富汗外长希望日方对阿富汗和平进程中遇到的问题可以发挥出日本应有的作用。茂木敏充表示，日本支持“由阿富汗人主导的阿富汗和平进程”，日本将继续在阿富汗和平进程中扮演建设性角色并发挥重要作用［1］。

第二，日本时任首相菅义伟出席关于阿富汗局势的七国集团首脑视频会议。

2021年8月24日，举行了讨论阿富汗紧张局势的七国集团首脑视频会议，时任日本首相菅义伟出席了此次视频会议。菅义伟在会上就阿富汗紧张局势以及日本如何应对等阐述了日方的意见。一是着重强调了日本在2001年以后已经举办过两次“阿富汗援助复兴国际会议”，对阿富汗战后复兴日本已经提供了大约70亿美元资金援助；日本与七国集团和联合国合作一起积极援助阿富汗难民；二是日本要在反恐领域综合施策，发挥出应有作用［2］。

第三，茂木敏充外相（时任）出席关于阿富汗局势的主要国家部长级会议。

2021年8月30日，以视频会议方式举行了关于阿富汗局势的主要国家部长级会议。茂木敏充在会上的发言要点：对从阿富汗撤离的难民施行人道主义援助是不可或缺的课题；拟就反恐问题与塔利班取得一致意见，还要与阿富汗周边国家就反恐问题保持合作关系；各个主要国家需要继續深化合作以解决阿富汗问题［3］。

第四，茂木敏充外相（时任）出席美德主办的阿富汗局势相关国家部长级扩大会议。

2021年9月8日，美国与德国主办了阿富汗局势相关国家部长级扩大会议（视频方式），包括日本在内的21个国家的外长出席，茂木敏充发言的主要内容：日本与阿富汗周边各国合作应对反恐问题，防止阿富汗再次成为恐怖主义“温床”；日本通过国际机构，在医疗卫生、饮用水、粮食、农业与教育等领域提供6 500万美元的援助，在2021年年内提供总额为2亿美元的援助［4］。

第五，茂木敏充外相（时任）出席阿富汗局势二十国集团（G20）外长会议。

2021年9月22日，茂木敏充出席了阿富汗局势二十国集团外长会议（视频方式）。茂木敏充发言的要点：国际社会要向塔利班传递未来阿富汗要迈向包容性的多民族与多宗教派别政治和解进程、女性应有权利要得到尊重等重要信号；二十国集团成员国要继续密切关注阿富汗发展走向等［5］。

第六，岸田文雄首相出席阿富汗局势二十国集团首脑视频会议。

2021年10月12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出席了关于阿富汗局势的二十国集团首脑视频会议。岸田发言要点：日本与国际社会加强合作以应对阿富汗恐袭问题；呼吁塔利班要保护女童上学与妇女劳动就业等方面权利等；如果塔利班能够开启包容性政治和解进程，国际社会就可以发挥强有力助推作用，以使塔利班在阿富汗国家重建方面展示能力与水平［6］。

二、美国撤离阿富汗背景下日本对阿富汗外交的深层目的

在“9·11事件”20周年来临前夕，美国从阿富汗完全撤离，这不仅标志着阿富汗战争的正式结束，更为重要的是，美国从阿富汗施行战略收缩，预示着阿富汗与阿富汗周边地区以及整个大中东地区地缘政治将会发生巨大变化。在美国完全撤离阿富汗背景下，日本则在诸多领域谋划对塔利班重新执政后的阿富汗外交方略。

首先，重视阿富汗拥有的独特地缘政治地位，谋划在塔利班重新上台后构建日本与阿富汗新的战略关系。

阿富汗从地理上来说是西亚内陆国家，但若从地缘政治视角来分析，阿富汗又拥有非常独特的地缘政治战略地位。这是因为：一是阿富汗周边邻国众多，且国与国之间边界线漫长、复杂而曲折；二是阿富汗地处东亚与西亚、中亚与南亚的核心地带，是中亚与南亚、东亚与西亚的天然大陆桥——沟通东亚与西亚、中亚与南亚往来的陆路必经通道；三是阿富汗蕴藏有丰富的煤炭、铁矿、铜矿与天然气等能源矿产资源，未来极具开发潜力。在日本看来，塔利班重新执政后的阿富汗面临着百废待举的局面，鉴于阿富汗重要的地缘政治战略地位，日本有必要在塔利班重新施政时代构建与阿富汗的长远战略关系。

第二，在美国撤离阿富汗的背景下，谋划凸显在阿富汗的战略存在感。

2021年8月份以来，阿富汗政局急转直下，失去政权多年的塔利班卷土重来再次在阿富汗执政。美国完全撤离阿富汗，本身就具有标志性意义：在“9·11事件”届满20周年之际，阿富汗领土上终于结束了美军长期驻扎的历史，美国完全撤离的重要推动因素之一乃是自己曾经激烈作战的对手——塔利班的重新崛起。美国完全撤离，塔利班重返执政，阿富汗又进入一个政局错综复杂、前景难卜的时期。对于日本来说，也进入一个权衡利弊与取舍抉择的战略研判时期。美国的完全撤离，阿富汗必然成为国际权力博弈的空白地带，如果日本不失时机协调与塔利班的关系，将在美国完全撤离后的阿富汗谋得战略利益抑或赢得话语权。

第三，通过与阿富汗深化合作关系，为构建与中亚地区战略关系做好铺垫。

阿富汗北部与中亚三个国家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与塔吉克斯坦接壤。从历史、文化、语言与民族构成上来看，阿富汗都与中亚三国有着久远、密切与错综复杂的联系。虽然阿富汗主体民族是普什图人，但是还有众多的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与土库曼族等其他民族人口，这些民族人口与中亚三国人文语言相通，历史上交往频繁。塔利班重新执政后，尽管日本没有直接承认塔利班政权，但是，与事实上的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接触并继续保持关系，对于日本来说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这是因为：一是日本近年来正在加强与中亚各国的战略关系，在安倍晋三第二次担任首相期间，日本就加快了与中亚各国深化关系的步伐；二是尽管日本与中亚各国相距遥远，但日本与中亚深化战略合作关系的“欲望”非常强烈；三是阿富汗与中亚地区交往密切，塔利班再次执政后，从发展经济与稳定大局考虑，必然要加强与中亚地区的关系，对于日本来说，协调与保持和塔利班的关系，继续推进与政局剧变后阿富汗的关系，就能间接抑或迂回曲折地深化与中亚地区国家的关系。

第四，以阿富汗为“跳板”，在中东地区扩展日本的影响力。

阿富汗西部与中东重要国家伊朗接壤，从民族、历史、文化与语言等来看，阿富汗与伊朗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塔利班重新执政后，出于稳定政局与发展经济的迫切需求，有与地区大国伊朗深化关系的必要；而伊朗作为中东地区的伊斯兰大国，为了打开因美国长期制裁而受困已久的外交局面，有与再次掌控阿富汗政局的塔利班发展关系的内在动力。在日本看来，阿富汗与伊朗是邻国，不管是阿富汗主动深化与伊朗的关系，抑或是伊朗转而重视与阿富汗强化关系，鉴于日本与伊朗有着长期友好交往关系、且日本与阿富汗亦没有任何历史纠葛与现实矛盾，那么，日本完全可以凭着与伊朗和阿富汗两国都保持友好合作关系的有利条件在阿伊之间扮演“协调者”与“牵线搭桥者”角色。如果能够成功推动伊朗与阿富汗关系升温，就可以给日本带来以下几点好处：一是因为成功促成阿富汗与伊朗关系走近而提升合作水平，使得日本可以与塔利班新政权建立起良好的战略关系框架；二是若能够为伊朗破解外交困局而使得伊朗周边外交环境大为改善，可以深化与伊朗的战略合作关系；三是在促进伊阿双边关系上发挥作用，可以使日本在中东地区凸显存在感，树立日本在阿富汗战后重建中的“良好形象”。

第五，把阿富汗纳入“印太地区构想”“印太地区构想”：2016年11月11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理莫迪举行会谈并在会后《联合公报》中首次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这就是日本的“印大地区构想”，皆在构建以美日印澳四国同盟为基础的“亚洲民主安全菱形”和沿着印度洋—太平洋区域建立一个“自由与繁荣之弧”。范畴，并借机扩展“印太地区构想”战略影响力。

阿富汗尽管是西亚内陆国家，但却处于整个亚洲的“心脏”地带，从宏观上讲，阿富汗距离阿拉伯海不远（阿富汗最南端通过巴基斯坦领土可抵达阿拉伯海），而阿拉伯海本身是印度洋的重要组成部分（阿富汗历史上的统一王朝——杜兰尼王朝，极盛时期的领土曾濒临印度洋）。“印太构想”是安倍内阁第二次在任期间大力推行的外交战略，现在的岸田文雄内阁继续维持这一“印太构想”。在日本看来，阿富汗可以纳入广义的“印太构想”范畴：一是在塔利班重新执政背景下，将阿富汗划入广义的“印太构想”范畴，有利于扩展日本“印太构想”的影响力，将“印太构想”的触角伸向西亚腹地，进而借助阿富汗这个亚洲“陆桥”的有利地理条件再把“印太构想”向北一直伸展到中亚地区；二是通过“印太构想”这个外交工具，打造日本与阿富汗合作新架构，在阿富汗战乱之后经济与社会重建方面发挥日本特殊的作用。

第六，着眼于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战略，与阿富汗及其周边国家谋划能源战略合作关系。

阿富汗拥有丰富的能源资源蕴藏量，但是因为连年的战火与冲突，致使各类能源资源开发与开采滞后与缓慢，这与阿富汗作为亚洲内陆巨大的潜在能源资源大国地位并不匹配，其本身拥有的深厚能源资源开发能力并未充分释放。塔利班重新执政后，为了维持其执政稳定性与合法性，必然要积极发展本国经济，以推动本国基础设施、教育、医疗与科技等各个领域得到快速发展，以此赢得阿富汗民众信任、争取阿富汗民心。而要推动阿富汗经济与社会发展，今后必然要大力吸引外资开采与开发本国的能源资源，为阿富汗经济发展快速积累资金。近年来，日本积极推进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战略，欲在全球各地拓展能源资源进口渠道，而阿富汗作为新兴的能源资源蕴藏量大国，被纳入日本未来几十年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的下一个备选国家，也是自然而然之事。另外，阿富汗周边的伊朗与土库曼斯坦两国，都是石油与天然气大国，近年来伊朗与土库曼斯坦正在谋划穿过阿富汗修建通往南亚地区的陆上油气管道。如果未来修建油气管道战略计划能够真正得到落实，那么，阿富汗就成为西亚重要的陆地能源过境国，其地缘战略地位必然将得到大力提升。这是日本乐见其成的战略大事，将会有力助推日本正在谋划的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战略。

第七，从反恐、难民等非传统安全因素考量，加强与阿富汗在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关系。

长期以来，由于外国干涉、经年累月的战乱与冲突频仍等复杂因素，致使阿富汗成为全球最不稳定与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而长期战乱又使阿富汗经济停滞、社会发展严重滞后，教育、科技与医疗水平落后。长期战乱与经济社会发展严重滞后，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阿富汗最终成为全球恐怖主义、难民等非传统安全问题高发与凸显的国家之一。为了预防与遏止阿富汗再次沦为恐怖主义的“大本营”，防止阿富汗难民不断向国际社会“外溢”，更为了整治阿富汗绵延多年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国际社会需要综合施策，西方大国更应承担起应尽的责任。日本已经于2002年与2012年两次主办过“阿富汗重建国际会议”，并且之后还多次参加有关阿富汗重建的国际会议，从中可见日本意欲在阿富汗战后重建中进一步彰显日本作为西方大国的存在感与责任感。而在塔利班重新执政后的阿富汗，多年来积累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如何妥善处理，如何得到彻底根治，将是摆在塔利班面前的巨大难题。日本愿意通过帮助阿富汗解决非传统安全问题让阿富汗增添好感与信任，进一步扩大在该国未来经济社会重建中的话语权。

三、日本对阿富汗外交面临的挑战与问题

阿富汗曾经拥有辉煌的历史，并且天然享有“四通八达”的地缘战略优势，正是因为如此，阿富汗被很多域外国家觊觎，沦为大国国际博弈的“牺牲品”与势力范围。鉴于阿富汗悠久复杂的历史和顽强不屈的国家民族禀赋，以及其所处的整个大中东地区的形势，日本深化对阿富汗外交面临着重重困难与挑战。

首先，在美国战略影响力在阿富汗收缩的背景下，日本却意欲凸显在阿富汗的战略存在感，会受到日美同盟框架的掣肘。

尽管借口“反恐”而使得美国能在阿富汗盘桓长达20年，但是美国最终还是仓皇撤离阿富汗，其战略影响力从阿富汗大幅收缩，给长期战乱的阿富汗留下了巨大的战略真空。日本谋划在塔利班重新执政后彰显存在感，美国的掣肘因素：一是尽管美军完全撤离了阿富汗，但不是说美国战略影响力完全从整个中东地区消失，亦不是说美国从今以后彻底放弃了阿富汗，更不是说美国从今以后完全与塔利班重新执政后的阿富汗断绝来往；而随着未来阿富汗形势的发展，塔利班可能会稳住阵脚、有望成为一个稳定的政权，届时美国可能还会与塔利班建立沟通渠道。二是美国之所以完全撤离阿富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想甩掉持续多年的“战争包袱”，能够把更多精力与战力投放到其他地区。在上述两大因素作用下，日本如果特意在阿富汗展示自身存在感，会让美国意识到日本是要填补美国走后的“实力真空”，而当塔利班稳定阿富汗政局后，美国还是会在一定程度参与到阿富汗重建上，以在阿富汗恢复其影响力。美军人员可以撤离阿富汗，但美国的“无形”影响力还是会在阿富汗存留。只要美国的“无形”影响力还留存在阿富汗，那么，日本就难以完全在阿富汗展现存在感，施展更多的战略影响力。

第二，日本谋划在阿富汗重建中发挥独特作用，但在政治前景不明的阿富汗如何更好地发挥日本的作用，检验着日本政治外交能力与水平。

塔利班重新执政后，未来阿富汗政治前景如何发展，成为国際社会关注的焦点问题。从目前形势发展来看，阿富汗要想完全恢复政局稳定，社会秩序运转良好，经济蓬勃发展，民生得到积极改善，成为一个健全的国家，仍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在阿富汗政治前景不明的前提条件下，日本想要凭借自身拥有的技术、资金与人员等优势在阿富汗战后重建中发挥与众不同的作用，这一战略目的恐怕很难实现。其重要的原因在于：一是阿富汗形势不稳定，日本资金进入该国难以有效落实，不排除有“打水漂”的可能性；二是阿富汗前景难测，日本的高技术难以在该国找到恰当对接点；三是阿富汗不稳定与混乱的社会治安，使得日本各类援助人员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第三，阿富汗周边地缘政治形势微妙，牵制着日本欲在阿富汗周边发挥更大战略影响力的“雄心”。

阿富汗拥有山地险峻、地形崎岖与高原广布的地理特点，使得该国客观上容易形成地方势力割据，给各种恐怖主义与犯罪分子藏身提供了有利的地理条件，而且连绵长达40余年的战火、内乱与各种冲突，滋生与遗留了各种极端主义思潮。环绕阿富汗周边的中东与中亚国家，由于宗教信仰的相似或相近，使得一些中东与中亚国家与阿富汗形成了某种“联动”反应：如果阿富汗战乱与内乱越是严重，越是容易客观上“刺激”到一些中东与中亚国家；而阿富汗频发的暴恐袭扰事件，客观上给一些中东与中亚国家的恐怖分子和极端势力起了某种“示范”或者“带头”作用。鉴于阿富汗与中东和中亚国家地缘形势十分不稳的客观现实，日本意欲在阿富汗及其周边发挥战略影响力的尝试，将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失利与挫折。

第四，日本通过阿富汗谋划能源资源来源多元化战略不一定能奏效。

阿富汗是能源资源蕴藏量非常丰富的国家，特别是蕴藏着铜、铁、煤、金、有色金属与稀土资源、石油与天然气以及各种宝石等，有成为能源资源出产大国的巨大潜力。但是，阿富汗要成为能源资源出产与出口大国，未来还有很长很难的一段路要走。这是因为；一是阿富汗国内“割据”林立，各地各自为政；二是阿富汗长期战乱造成了该国“积贫积弱”，基础设施破乱不堪或者说几乎没有完备的基础设施；三是阿富汗是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极大限制了阿富汗能源资源出口；四是阿富汗山地崎嶇险峻，交通不便，而开采与开发能源资源最关键的是拥有便捷的公路与铁路等交通设施。除了上述缺陷与不足之外，日本开发与投资阿富汗能源资源，还必须和稳定合法的阿富汗政府洽谈与签署各种投资协定，但在阿富汗国内政局仍未完全稳定的现实条件下，能否获得塔利班方面完全同意，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此外，日本还很寄望于阿富汗的两大邻国伊朗与土库曼斯坦拟议中修建穿越阿富汗到南亚地区的油气管道，以便可以获取伊朗与土库曼斯坦的石油和天然气。但是该战略能源管道前景依然不明朗且充满着不确定性［7］。主要是因为，拟议中修建的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这条油气管道，不仅距离很长，需要耗费高昂的建设成本，关键是紧张的地区国际关系形势让修建该管道充满变数：塔利班执政是否能完全走向稳定乃至获得合法性、管道如何维护安全运营、修建与维护资金来源、阿富汗过境费如何分摊、巴基斯坦与印度关系的不稳定且随时面临灾难性的变数、管道修建或者建成后是否会遭受恐怖分子破坏、土库曼斯坦油气输出源头是否能稳定运营等。诸多困难与不确定性因素相互交织，使得日本希望以该油气管道作为能源进口多元化重要一环的设想有落空的危险。

第五，日本在非传统安全领域谋划与阿富汗合作面临着重重困难。

阿富汗是非传统安全问题非常突出的国家之一。常年战乱使得很多普通民众成了四处逃难的流民与难民，最后流落到世界各国，成为中东难民潮的源头之一。在日本看来，如果与阿富汗合作解决非传统安全问题，是有利于日本自身国家利益的。因为，一些阿富汗难民在辗转多国后最终落脚到了日本，与其把非传统安全问题阻击在日本国门口，不如与阿富汗合作解决非传统安全问题，从而可以把非传统安全问题遏止在阿富汗国内。但是，日本想要在阿富汗推动解决非传统安全问题“任重而道远”。非传统安全问题是阿富汗几十年长期战乱累积而成的，绝非短时间之内就能彻底解决，这需要国际社会的合力应对，单凭日本一个国家之力难以有效解决这一棘手问题。参考文献：

［1］外務省.日·アフガニスタン外相電話会談［EB/OL］.（2021-03-02）［2022-12-05］.

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1_000498.html.

［2］外務省.アフガニスタン情勢に関するG7首脳テレビ会議［EB/OL］.（2021-08-24）［2022-12-15］.

https：//www.mofa.go.jp/mofaj/ecm/ec/page1_001040.html.

［3］外務省.アフガニスタンに関する閣僚会合［EB/OL］.（2021-08-30）［2022-12-17］.

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6_000891.html.

［4］外務省.アフガニスタンに関する拡大閣僚会合［EB/OL］.（2021-09-08）［2022-12-18］.

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1_000600.html.

［5］外務省.アフガニスタンに関するG20臨時外相会合［EB/OL］.（2021-09-22）［2022-12-18］.

https：//www.mofa.go.jp/mofaj/fp/pc/page6_000602.html.

［6］外務省.アフガニスタンに関するG20首脳テレビ会議［EB/OL］.（2021-10-12）［2022-12-19］.

https：//www.mofa.go.jp/mofaj/ecm/ec/page3_003135.html.

［7］刘红光.天然气“和平管道”如何撬动政经格局［J］.能源，2018（9）：76-77.

作者简介：庞中鹏（1976—），男，汉族，山西大同人，法学博士、政治学博士后，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日本与中东关系、日本外交战略、日本能源外交战略。

（责任编辑：赵良）